顾若离当然知道,要不然刚才就不会和她客气说话了。

只是她对肖氏突然造访感到好奇,三日前他们在后院还想谈甚欢,她也如他所愿写了奏疏回京,这几日大家都相安无事,今儿肖氏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还出现的这么恰到好处。

是打算做什么。

肖氏语重心长的看着顾若离:“听祖母的话,不要胡闹。”话落,回头对着那些不肯走的百姓道,“你们帮她,还顾庆山的情分没有错,可是你们却在害她,要是哪一天她治死了人,你们谁能负责。”

众人哗然,肖氏是顾家的人,又是大夫,辈分还很高,她都这么说了,难不成顾三小姐医术真的不行?

“老祖宗就这么肯定我门三小姐的医术不行?”陈顺昌终于忍不住怒道,“您这哪是维护我们三小姐,怕出事,您这是恨不得同安堂出事吧。”

肖氏扫了眼陈顺昌,怒道:“胡说!同安堂出事我有什么好处,我们都是顾氏的人,当然是希望顾氏越来越好。”

“老祖宗的心意娇娇领了,不过您的话也没有错。”顾若离说着看着众人道,“我既开了医馆,医术到底如何让大家知道了,也能放个心,不至于每一次来都战战兢兢怕丢了性命。”她指着地上躺着的张冒妹妹,道,“此女我收治了,治不好,我同安堂关门歇业!”

众人哗的一声议论起来,张冒妹妹从开始发疯到今天,已经快一个月了,药也没少吃,大夫也没有少看,大家都说她中邪,连道士都请过了。

顾若离现在夸海口,说她能治好,这确实有点太冒险了。

而且,她连病人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你这孩子。”肖氏接了话,道,“你这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逞一口气有何意思。”

顾若离笑着道:“老祖宗,同安堂开业势在必行,您刚才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我在外面的名头大家也只是道听途谁,到底有没有医术,庆阳知道的人也没有几位,今儿正好当着大家的面,这两位病人也都是认识的,我便收治了,结果如何,还请大家静待。”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肖氏无奈,在外人眼中,就是一个老祖宗宠溺一个任性不听话的后辈,“要是不成就乖乖关了同安堂跟我在家里待着守着闺房,家里的事情,有老祖宗在,不会让你过不下去。”肖氏说着站起来,朝百姓道,“她既这么说了,还请大家多多包容,给她一个机会,给同安堂一个机会。”

众人看着顾若离,和肖氏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把我们的贺礼给娇娇。”肖氏说着,又对顾若离道,“你得空去那边看看你兄弟,他还惦记着你呢。”

韩氏递给陈顺昌一个木头匣子,就扶着肖氏走了。

肖氏根本不信顾若离,那疯女人的脉搏她看过了,毫无不妥只处,只怕是家里传代下来的病根,要不然就是中了邪。

她治不好的。

他们一走,顾若离望着醒过来的张冒,道:“你先进去将手上的伤包扎一下,你妹妹就留在同安堂了。”

“你真的能治好她?”张冒皱着眉,他妹妹胸口的伤已经止了血,他知道没有性命危险,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她的疯病,“她这个月就跟中了邪一样,隔几天就发一次疯。”

“我知道,方才听大家讨论过了。”顾若离和欢颜一起扶她妹妹起来,交代道,“先将她手脚捆住,免得她一会儿醒了,不能自控。”

欢颜应是,和崔树将一起将张珍抬近大堂后的屏风里,放平躺好捆了手脚。

“大家都散了。”顾若离看着众人道,“也不是一天就能治好的,等有了结果后,大家再来。”

百姓们也为她捏了一把汗,一个小姑娘撑门楣是非常艰难的,而且她又是大夫,寻常人就是想帮也无从下手,更何况,他们心里也没有底,就连顾家自己的人都质疑她的能力,他们就不得不生出一丝谨慎来。

顾若离虽是顾解庆的孙女,可到底不是他本人。

众人散开,同安堂一下子安静下来,毛顺义处理了兄妹两人的外伤,顾若离问张冒:“你妹妹最早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可有什么原因,比如受到了刺激或者惊吓,她平时身体状况怎么样?”

“月初。”张冒回道,“早晨天没亮,我喊她将肉抬车上去,喊了七八回她也没起,眼见天就要亮了,我就动了怒,进她房里将她从床上拖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吓着她了,她当即就发了疯了,抄了门栓就跟着我撵着打,就这么疯了一个早晨,我和街坊好不容易将她制服,她醒过来说是一点都不记得,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还是什么。”

“她自小落了病根,一到春天就会喘上几个月,夜里还常做噩梦。”张冒回道,“身体不算好,道士说她命格轻,我也不懂。”

顾若离若有所思,回头看了眼他妹妹,依旧直挺挺的躺着,脸色白如金纸。

“都吃了什么药?”顾若离问道。

张冒想了想,回道:“瞧过两个大夫,说是痰迷心窍,郁火内发,肝胃热盛所致。开了桃仁承气汤,吃了十几贴了,也没有起效。这不今天一早又发病了。”

砍伤了人,自己也差点被杀了,若是治不好,他就只能将张珍锁在家里了。

总比她发病闯祸要强。

顾若离没有说话,走到床边探了脉,又拿针灸了她的内关,大椎和风池以及人中,刚取了针,人就醒了。

木愣愣的看着顾若离,眼里皆是迷茫,后知后觉的感到身上疼痛,皱着眉道:“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阿珍!”张冒蹭的一下站起来,激动的道,“你醒了?”

张珍看到自己哥哥在,就松了口气问道:“哥,我又发病了?”

张冒点头,指了指顾若离:“这是同安堂的顾大夫,你刚才拿着刀伤了人家,还不快和人家道歉。”

“啊!”张珍目光就落在顾若离绑着棉纱的手腕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撑着要起来,却法相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了,张冒道,“你等下,我给你解开。”

张冒说着,去绳子解开。

张珍忍着痛起来,顾若离小心的搭了把手,抱歉道:“你不用道歉,你也被我朋友伤了,大家就算扯平了。”

张珍低头去看胸口,左边的肩膀上确实的钻心的疼,而且衣服上满是血迹,她不敢想象在她神智不清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顾…顾大夫,是我先动的手,可是我不知道,对不起啊。”

顾若离笑笑,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道:“没事,我刚刚还和人打赌了,说我能治好你的疯病,所以,现在我们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治好我的病吗?”张珍不敢置信的道,“可是我吃了好久的药,该发病还是发病。他们都说我是中邪了,还让我哥陪我去道观里住些日子。”

顾若离当然不会信这些,笑道:“要是中邪,为何隔几天才发病一次,就该是一直疯疯颠颠,神志不清才是。”

张珍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又不解道:“可是这是什么病,怎么就隔着几天就发一次,大夫说痰迷心窍,但吃了药也没有用。”

“还不知道。”顾若离道,“我要给你细细检查一遍,你随我去后院吧。”

张珍去看她哥,张冒道:“你去吧,让顾大夫好好瞧瞧,说不定顾大夫能治好呢。”顾若离至少不会骗人,就和她自己说的,她刚刚可是和人打赌了,要是治不好她妹妹,她就关了同安堂。

就凭这一点,她也肯定比别人更用心一点。

“好。”张珍下了软榻,顾若离和雪盏扶着她去了后院,顾若离让她躺在床上,细细的扶脉,凝眉道,“脉沉紧。”又看了舌苔和眼帘,觉得有些奇怪,单看脉搏虽有些不妥,可和她发疯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你的身体,最近可有那些异常。”顾若离看着她问道。

张珍想了想,摇头道:“除了偶尔肚子疼外,并没有哪里不妥。”

“肚子疼?”顾若离心头一跳,想到什么,便按了按她的小腹,感觉腹部有些硬,“小腹胀吗,大解如何?”

张珍回道:“肚子胀,但是大解每天都有。”

“那就奇怪了。”顾若离也想不通,欢颜在一边看的急死了,“县主,您不会治?这可怎么办,要不然让大胡子跑一趟京城,亲自把圣讨来吧。”

顾若离拧着眉摆了摆手,道:“信早送走了,再过十来天应该就有消息了,你现在让周大人不是白跑一趟。”

“那…那怎么办。”欢颜急的快哭了,问张珍,“你家以前是不是有人也有这种病啊?”

张珍摇头。

“你再想想,说不定是哪个祖辈你不知道呢。”欢颜急着问道,“快想想啊。”

张珍被她问的懵了,摇头道:“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好了,好了。”顾若离打断欢颜,推着她出去,“你弄的我也急躁起来,快去歇着吧。”将她推了出去关了门。

欢颜急的喊了几声县主,就去跑周铮:“大胡子,现在怎么办,县主也没有把握。”

“不着急。”欢颜没有见过顾若离的水平,可是周铮很清楚,“她既然敢接病人,就一定有办法治好。”

欢颜还是急的不得了。

正说着,她看到门口进来一个孩子,随即一愣脱口道:“宝儿?”

周铮也皱眉看去。

就看到宝儿由两个小厮领着,穿着天青的直裰,打扮的干干净净,一副少爷的样子。

可是欢颜一看到他就不喜。

“宝儿少爷。”她迎了过去,“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宝儿在医馆四处打量了一眼,看着欢颜道:“我来看望姐姐,她可在?”

“县主正在忙呢,要不您改天再来?”欢颜盯着宝儿,长的是很清秀,可是没有一处像顾若离,宝儿笑了笑,道,“那我就在这里坐坐好了,你们都去忙吧。”

说着,他的小厮就拿着帕子擦了擦椅子,服侍着他坐下来。

“那边宅子修的怎么样了。”宝儿见欢颜没有走,就盯着她问道。

欢颜心里腹诽了无数话,不冷不热的回道:“宅子才动工没多少日子,要想住进去怕是要到过年了。”

“那还要几个月。”宝儿说着,不知看到了什么,好奇的盯着墙上一排密密麻麻的药柜,“那是药柜?”

欢颜点头。

宝儿就跑了过去,垫着脚去看药柜上的药名,等看到山参时他目光动了动,抽开了抽屉从里头拿了一支参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崔树就道:“少爷,这个是包好的,拆开来容易变质。”

“哦。”宝儿应了一句,他随来的小厮就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少爷莫说拿一支参,就是这个医馆将来也是他的。”

崔树一脸惊愕,怎么就成这位少爷的了,明明是县主重开的。

“去,去。”小厮护着宝儿,“少爷,您要是喜欢就拿着,不必管别人怎么说,这医馆就是你的,你还怕谁不成。”

宝儿看着小厮,又看看崔树,点了点头将山参塞进了怀里,和众人道:“既然姐姐在忙,那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他。”说着往外走,他的小厮道,“少爷,还想去哪里玩,老祖宗说了,让您所有的帐都挂在同安堂头上,您姐姐可是亲口说的。”

宝儿哦了一声,道:“我想给我娘买几根簪子。”

“成啊。”小厮说着,一行人渐行渐远。

欢颜气的不行,指着外头道:“记在同安堂头上,让县主付钱。他哪里来的脸。”

“他不是县主的兄弟么。”崔树咕哝了一句,顾掌柜就拍了一下他的头,“少说一句。”

欢颜就跟猫被踩了尾巴:“是不是还不知道呢。”

“可是外头可都知道了。”崔树回道,“大家都知道顾二爷有个私生子,现在由顾家老祖宗找回来,养着呢。过几天就要承袭爵位了。”

欢颜觉得已经无话可说了。

看来,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外头招摇呢,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县主找了弟弟回来。

时间过的很快,五日后,同安堂还是没有动静,张珍每日依旧卖猪肉,虽没有发病,可也没有到六天的时间。

半城的人都在看同安堂的动静,等待张珍的病情。

第六天,张冒的猪肉摊子前时不时有人,可从早上转悠到中午,张珍不但没事,还笑盈盈的招呼着生意。

这么说,病好了?

“你的病真好了啊。”那天许多人看热闹,也知道顾若离放狠话的事,所以才会好奇来确认,毕竟顾若离是顾解庆的孙女,她医术若真的好,他们也不禁替顾解庆高兴。

毕竟后继有人了。

且,往后同安堂还是和以前一样,两月义诊一次,冷清了一年的庆阳又会热闹起来了。

“你看我像有事吗。”张珍笑呵呵的道,“顾大夫治好了,以后我都不犯病了。”

问的人哗然,盯着张珍看半天,张冒就道:“放心去同安堂吧,县主的医术完全没有问题。”

众人这才放心下来。

一时间,同安堂前车水马龙,纷纷来恭贺顾若离,恭贺顾解庆有了传人。

“县主出门去了。”顾掌柜笑着和众人道,“大家要是不急就下午或者明天来。只要你们相信了县主的医术,就是我们同安堂最大的福祉。”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着。

热闹非凡。

肖氏听到婆子说完,翻身坐了起来,凝眉道:“她治好了那个病人?”

怎么可能治得好。

“是啊,那姑娘以前都是早上发病。可这会儿都快下午了,她也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婆子问道,“是不是她求了什么人帮忙了?”

肖氏很清楚,这么短的时间她求不了别人帮忙。

而且,张冒兄妹也不会向着她瞒着这件事。

难道她真的治好了。

怎么可能,那丫头的医术真的这么好?

“还有,三小姐今天不在,那些人去医馆,也不见她。”婆子道,“老祖宗,您说她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账册的事情还没有了解,要不是因为这边找到了徐幽兰母子功劳很大,族里还不知道怎么翻了天了。

肖氏眉头一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太好。

顾若离那句欺君之罪,莫名的就跳了出来。

她心里想着,外头就听到顾宏山的脚步声,随即他撩开帘子进门,喊道:“娘。京城的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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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破家

顾宏山拿着信匆匆进了门,肖氏问道:“什么信?”

顾宏山点着头,将手里的信封递过去给她:“是孙能亦来信。”

“我瞧瞧。”肖氏翻身坐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一看之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顾宏山还没有来得及看,问道:“怎么了?”

肖氏回道:“谌阁老致仕了!”她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怎么会。”顾宏山拿了信以后还没有来得及看,听肖氏一说心头就跳了起来,“我看看。”

孙能亦的信中说的很清楚,顾宏山将接了一看,顿时也变了脸色:“他说他收到信后就去找了谌阁老,谌阁老并没有写奏疏,而是在御书房时随口提了一句,圣上当时没有答复,等过两日赵远山回来,不到四天谌阁老就递了辞呈。”

“他比翁叙章小了十岁。”肖氏沉声道,“就算致仕也轮不到他,肯定是赵远山逼迫的。”

这个人,居然学聪明了,以前不是动刀就是杀人现在还知道不见血的逼着人自己走。

“您觉得,赵远山是为了小丫头?”顾宏山看着自己的母亲,肖氏摇头,“若是就更好。赵远山恋儿女私情,可见他看中这个小丫头。那么她求封的事,就更加十拿九稳。”

顾宏山觉得说的有道理,又指着信上的内容道:“孙能亦说小丫头的医术在京中很有名气,最擅疑难杂症,而且,她还是京中是医局的司医。”

“司医。擅长疑难杂症?”肖氏静静坐着,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她今年不过才十四岁,去年成名也只是十三岁罢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修为。

当年,她出嫁前也不过给人看看风寒,开些经方。而她,小小年纪居然有了名头,擅疑难杂症。

就连杨文治也没有这的名头。

“这么说,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了?”肖氏还是不愿意相信,顾宏山点了点头,道,“是这个意思没有错。”

肖氏拧着眉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出声道:“这两天你派人依旧盯着。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她会折腾出什么事来。”

顾宏山应是:“她今天不在医馆里,听说早上那些慕名而去的百姓,都没有找到她的人。”

“所以我才担心。”肖氏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让人去看看宝儿在不在家里。”

“早上还看到他在后院玩,这会儿可能出门去了。”顾宏山说着一顿,“您是担心她将徐氏母子两人绑了?”

肖氏不确定。

“来人。”顾宏山一向相信自己的母亲,“去看大爷和宝儿少爷在不在。”

有婆子应是而去,过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回道:“大爷带宝儿少爷还有徐氏出门去了,有一会儿了。”

肖氏就沉了脸。

“那就去找。”顾宏山凝眉,婆子应是,立刻吩咐人去找顾清海还有徐幽兰母子两人。

常随应是而去,可是过了近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到人,顾宏山也开始担心起来,和肖氏道:“娘,您说她会做什么?”

“若是我没有料错,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了。”肖氏沉着的坐在罗汉床上,越到这个时候她越是冷静,“当时办事的人,都处理好了吧?”

顾宏山点着头:“都处理好了,他们什么都查不到。”

“那就好。”肖氏揉着额头,拧着眉道,“那我们就安安稳稳的在家里等消息。”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外头就有婆子跑了过来,顾宏山就掀了帘子看着,问道:“找到人了?”

“不是。”婆子摇头道,“是宗祠开了,隔房的五老太爷请老祖宗还有您去一趟。”

顾宏山心头一跳回头去看肖氏,肖氏已经起身走了过来:“无妨,我们走吧。看他们有什么花招。”

“好。”顾宏山应了一声,让人去通知了崔氏,交代了几句,就和肖氏一起出门上车,往顾氏的宗祠而去。

上一次,他们是通知顾若离过来,今天却反了一道,换成了他们被人喊去。

不用想,肖氏也知道,顾若离此时此刻肯定在祠堂里。

就是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难道是圣旨下来了?完全有这个可能。

若是圣旨下来批复了宝儿承爵位的事,那么他们去宗祠宣读圣旨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让她不高兴的是,族长还是顾宏山,这些人居然撇开他们私自开了宗祠,实在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母子二人在祠堂外下了马车,守门的小厮引着他们进去,随即母子两人都愣住,就看到偌大的祠堂里,这会儿密密匝匝的站了不下百十人,年长的坐在里头,年纪略轻辈分略低一点的则站在了院子里。

平日里,这些人看到他们母子不是巴结谄媚,就是服服帖帖恭敬不已,可是今天这些人看到他们过来,木然的转头过来,盯着他们母子二人,眼中非但没有尊敬,而且还是满目的怜悯。

看来是要出事了。肖氏扶着顾宏山的胳膊,指尖微以用力,压着声音道:“一会儿你要稳住了,不要丢了族长的身份。”

“儿子知道了。”顾宏山也是六十几岁的人,可是在肖氏跟前,他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母子两人跨进高高的门槛,里头和上次一样摆着几十张椅子,每一张椅子上都坐着人,一个个神色严肃,整个偏厅里安静的透着一股死气,肖氏看到了顾解兴坐在了首位,正中的位置上,坐着的是她一直瞧不上的顾解福!

他怎么会坐在上面。

可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此时此刻,另外一个主位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半天的顾若离。

她穿着一件桃红的对襟褙子,梳着稚嫩的单螺髻,眉目俏丽如画,可这会儿这张脸正神色轻松的望着她,半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肖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忽然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杵,先发制人:“三丫头,这里这么多长辈,首位你也敢坐?”

“我为何不敢。”顾若离不急不慢的道,“我喊您一声老祖宗,那是尊敬您,应您一声三丫头,是因为我是我爹的女儿,我姓顾。可是您不要忘了,我还是县主,我坐在这里有何不可。”

从一开始,顾家所有人都是喊她三丫头,三小姐,他们有意的,将她县主的称号忽略了。

她不想纠缠时,自然不会在乎她们称呼什么。

可是如今她想掰扯掰扯,当然就会拿出县主的架子来。

就如同赵勋说的,她是县主,背后有方朝阳,有太后还有他,她怕什么。

仗势欺人又如何。

“好,好的很。”肖氏冷笑一声,就这么站在中间,杵着拐杖盯着她,“你要这么说,老身也无话可说。”她说着,一弯腰朝顾若离福了福,“顾肖氏叩见县主娘娘。”

众人看着一惊,寻常肖氏都是强势的人,且又好强,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见过她低头一回。

今天居然和顾若离行礼了。

她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这样,不免让人有些心生不忍。

“不知道县主娘娘请我们大家来,是为了什么事?”肖氏直起身,走到一边一位年纪稍轻些的男子身边,对方一惊不由自主的给她让了座,肖氏坐了下来,看着顾若离笑道,“是不是你请封的事来信了,我们宝儿封了恩德侯了?”

“此事稍后再说。”顾若离道,“我请大家来,是要告诉大家,我们药庐巷这一支顾氏要另开宗祠,往后,大家就不是亲戚了,若无事就不必再走动。”

她这话说的很直接,肖氏听着心头的气就拱了上来,顿时生怒的想要说话,可话到嘴边她忽然发现,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指责她。

她这是要另开宗祠啊,她这是在说大家都不是亲戚了,就算恩德侯袭爵了,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啊。

“你有什么资格另开宗立户。”顾宏山讥诮的冷哼了一声,道,“你和宝儿商量了吗,他可是药庐巷唯一的男丁。”

顾若离就拧着眉看着他,她向来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打机锋,所以,话说的也比较直接:“我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话落,她伸出手,随即周铮从一侧走过来,将一个卷轴递在她手中,顾若离抖开,目光一扫众人,看着顾宏山,“有了这个,我就能另开宗祠。”

“你居然求了圣旨。”顾宏山蹭的一下站起来,过去夺了圣旨去看,顾若离也不拦着他,等他看完便道,“伯祖父,你觉得可以吗。”

顾宏山几乎大怒,她瞪着顾若离正要说话,就听到肖氏咳嗽了一声,他走过去将圣旨递给了肖氏。

肖氏看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顾若离,道:“你这些日子,就在等这个?”

“原不是的。”顾若离道,“现在倒觉得我考虑的太不周全,实当离开京城回来时就求了这道圣旨,也省了祖母,祖父和各位长辈替我操的这份闲心。”

“闲心!”肖氏紧紧攥着拐杖,满祠堂里只有她和顾若离在说话,其他人就和死人一样,或坐或站居然没有一个站出来,“你们今儿都聋了?她这是要脱离顾氏,另开宗祠呢。”

众人还是没什么反应,肖氏就朝顾解兴看去:“老四,你也无所谓?”

“无所谓。”顾解兴露出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她想脱离也好,留着也好都和我们没有关系,这也是她自己权利。再者说,圣旨都来了,说这些也没有用。”

肖氏的拐杖杵在地上,咚的一声:“你现在这话说的可真是轻松,上个月,你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那是上个月。”顾解兴道,“现在我改主意了。”

肖氏被气笑了,她看着别人,一个一个的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不要陇东粮仓的那一点薄税了?不想省了你庄子里的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