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丙中立刻愤愤不平,“他的字还是师父教的,诗词都不会几句,他这么做官让那些寒窗苦读十年的学子情何以堪。就连杨公子那么优秀的人,现在还在翰林院里读书呢。”
杨文治笑了起来,道:“两种途径不同,前程自然也不会一样。”
官还分清流和浊流呢,张丙中点了点头,道:“那霍繁篓这种就是不入流了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有些刻意想要将气氛调节的活跃一些的感觉,顾若离笑着道:“不管清流还是浊流,总之他以后都不是我们认识的霍繁篓了。”
“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张丙中咕哝着,又看到门口进来了一位母亲抱着哭闹的孩子,孩子额头撞破了,血流了一脸,他喊着道:“岑大夫,快!”
“送我那边去,岑大夫今儿不是要出门的吗。”方本超一边说着一边去忙,顾若离就随着杨文治还有孙道同一起去了房间,关了门杨文治道:“传言霍繁篓早年和圣上就认识,似乎是圣上刚去应天时,他还救过圣上一命。”
霍繁篓去过应天,还救过赵凌?顾若离问道:“这么说,圣上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封了官职?”
“倒也不是,实情老夫也不知道。”杨文治露出疑惑的样子,“但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如今最大的疑点了,太出乎意料了。”
是啊,太出乎意料了。
顾若离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晚上打烊时赵勋来接她,夫妻二人一起去了郡主府,三个人用了晚膳移去了暖阁喝茶,方朝阳看着赵勋问道:“霍繁篓到底怎么回事,如何封官的,你查到了吗。”
“圣上与我解释,说他是青禾帮的掌柜,而青禾帮就是他在暗中让霍繁篓去扶持的。还有…”他看向顾若离,道:“当时霍繁篓出现在庆阳,也是他让他去的,一开始是为了请顾老爷子,可是迟了一步顾老爷子死了,于是他第一时间找到了你,想要将你骗来京城。”
顾若离和方朝阳对视一眼,方朝阳一脸的嘲讽,“就他,还能想那么远?”
顾若离却是恍然明白过来,如果是这样的解释,那么就能理解为什么霍繁篓当时赖在她身边不走的原因了。
至于是不是赵凌吩咐的,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二人早就是认识的。
“你打算怎么办,我看圣上似乎变了。”方朝阳蹙眉道:“近日做的几件事,不管是不是有人挑唆,但可见他是想要收权回来了。”
赵勋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他想要功绩却又觉得有我在,一切功绩都与他无关,所以打算另辟蹊径,做我没有涉足和权限不达之处。”
比如海防。
“可笑至极。”方朝阳摇着头,“那海不就是最好的防线,要他做什么海防线。”
还建长城,方朝阳很想啐一口,“他怎么不到天上建天防呢。”
赵勋喝着茶没有说话。
“不过,到也能看得出来,他忌惮你也没有想要对你如何,要不然也不会想到海防线了。”方朝阳揉着额头,“父亲蠢,儿子怎么能聪明到哪里去。”
顾若离扯了扯方朝阳的袖子,道:“娘!”
“知道了。”方朝阳看着赵勋就道:“那你如今还打着的额森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赵勋颔首,回道:“这几日我便递折子,再增两万兵马。”
他话一落,方朝阳和顾若离都惊讶的看着他,两个人脸色的神色又在意料之中,却又忍不住惊讶。
“不说这件事了。”方朝阳看着顾若离道:“你见到惠妃了?”
她点了点头,方朝阳点了点头,道:“她可一时不能死,留着她长命百岁。”
“娘。”顾若离无奈的道:“大姐又没有做什么,她都这样了您就别说了她了。”
夫妻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一起走着回家,快到家门口时,远远的就看到崔延孝站在巷子口,搓着手似乎有些纠结的样子,她和赵勋对视一眼,便喊了一声,“崔二老爷。”
崔延孝一怔回头,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里,有些尴尬的拱了拱手道:“赵将军…娇娇。”
顾若离笑笑,问道:“崔二老爷何以在此?”这是他们家侧门口。
“没别的。我听夫人说她那天在宫外见到你了,事后你还帮着惠妃娘娘度过了难关,我…”他不好意思看顾若离,匆忙抱拳,道:“多谢出手。”
“不客气。我帮惠妃是因为她是崔婧容,没有别的意思。”她淡淡的道。
崔延孝颔首,又拱了拱手,“谢谢!那我告辞了。”就快步而去。
醉春楼中,赵凌端着酒拦着霍繁篓的肩膀,笑着道:“…当年我们认识时,你并不知道我是太子,就算知道,那时候我也是个落难太子,今天不知能不能见到明日太阳的太子…可你还那么义气的对我,无怨无悔的帮我那么多。这份情,我永远记在心里。”
霍繁篓笑着,道:“我感动于您为人,更不忿您的处境,您不必如此,我做的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管是朋友还是臣子,我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又碰了碰杯子,“圣上,我霍繁篓敬您。”
“喝。来,正卿,一起喝!”赵凌和两人碰了杯子,一饮而尽,哈哈笑道:“就算以前不提,现在你为我做的我也要提,青禾帮那么大的家业,你说给我就给我,还有海防线也是你提的…我无以为报,往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霍繁篓点头应是,笑着道:“这可是圣上您说的!”
“圣上,他可是缺个老婆。”赵政哈哈一笑,道:“等他想成亲的时候,心上人守寡的时候,您定要帮着赐婚才行。”
赵凌一愣,以为赵政说笑,义薄云天的道:“多大的事,等她守寡,不如让她守寡好了。”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霍繁篓冷冷的扫了一眼赵政。
“你就别喝了。”赵凌抢了霍繁篓的杯子,笑道:“明日你还要上朝,可别忘了啊。”
霍繁篓点着头应是,笑着道:“微臣送您回去。”
“忘记问了。”赵凌道:“你住在哪里?”
霍繁篓就笑着道:“我暂时住在客栈,京中的宅子不好找,等等再说。”
“朕有。”赵凌喊道:“魏谦,朕记得徐翼原来的宅子收回来了吧?”
徐翼致使后一家人搬走了,宅子也收回来了,所以还是空着的。
“是!”魏谦回道:“不过徐阁老的宅子有些大了,霍大人一个人住未免有些空,三牌楼的郡主府后面有个独立的院子,原来是裴公公的私宅,后来他死了宅子就空着的。不过那宅子虽小可却五脏俱全,好的很。”
死人的宅子,赵凌皱眉,霍繁篓哈哈一笑,道:“这个好,离赵将军和郡主府近,都是熟人还能走动走动。”
“那行,你高兴就好。”赵凌说着,和魏谦道:“明儿一早就将钥匙给霍大人。”
魏谦应是。
“圣上,微臣送您回去。”霍繁篓扶着赵凌起来,两人边走边说着话一起上了车,赵政站在门口呵呵笑了笑回了醉春楼。
霍繁篓坐在对面,笑着道:“圣上近日郁郁寡欢,可是因为沈夫人的事?”
“还是你懂朕。”赵凌就道:“昨天沐恩侯的事被打断了,柔儿又做了那种事,祖母更加生气,朕也不好意思再开口。”
霍繁篓嘻嘻一笑,道:“微臣有个法子,你可要听听?”
“快说。你向来机灵,和朕说说。”他凑过来一副期待的样子,霍繁篓就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凌听着一愣蹙眉道:“这样行吗。”
霍繁篓笑着道:“这事儿行不行,就看圣上您,微臣进不了后宫,也只能给您想这些粗陋的法子了。”
赵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你让朕想想。”
霍繁篓点头不迭。
“你和我一起回乾清宫吧,我们秉烛夜谈。”赵凌拉着他道:“前几回因为你的身份,都是偷偷摸摸的,现在你都封官了,怕什么。”
霍繁篓笑着点头,道:“行,那微臣就叨扰圣上了。”
赵凌哈哈一笑,一副引为知己的样子,两人笑着回了乾清宫,魏谦推了殿门,随即一愣,就看到赵勋正四平八稳的坐在里面喝着茶,赵凌脸色微微一变松了霍繁篓的肩膀,喊道:“远山,你怎么在这里。”
“想到一点事就来了。”赵勋目光在霍繁篓身上一转,淡淡的道:“圣上和霍大人去喝酒了?”
赵勋回头看了一眼霍繁篓,点着头道:“是,出去喝酒了。”又道:“早知道你有空呢,叫你一起了,只是…只是正卿也在,而且还在醉春楼…”
“无妨啊。”赵勋道:“喝酒而已,图高兴罢了。”
赵凌一愣呵呵笑着,有点尴尬的样子。
霍繁篓和赵勋虚虚的抱了拳,道:“赵将军和圣上有要事要谈,那微臣去隔壁坐坐,喝杯茶醒醒酒。”话落,拂袍出了门。
殿门关上。
“你有什么事。”赵凌在赵政面前坐下来,望着他有些心虚的样子,“远山,你是不是生气我自作主张封了霍繁篓的官?”
这已经是第二次他没有打招呼封的官。
“没有。”赵勋道:“听说他在应天时就帮过您,又是个颇有才气的人。只要有用自然就可以收为己用。而且,青禾帮家资不菲,若能为圣上你你所用,也抵得上半年国库。”
“是!”赵凌点着头,道:“朕也想过这些。但是说到底他这个人朕还是很欣赏的,人机灵且还聪明。”
赵勋笑笑,道:“确实不错。”话落,又道:“圣上的海防线还没有章程出来,是打算让他列?”
“是!他说过些日子就给朕。”赵凌兴致来了,侃侃而谈,“广东那边朕还和阙君王也联络了,届时有他在,霍爱卿做事也能便利一些。”
赵勋扬眉,“岭南先生同意了?”
“嗯。”赵凌颔首,笑道:“他一听朕要做这件事就高兴的回了信,说此乃千古大业,他全力协助配合。”
赵勋喝着茶点了点头,道:“确实不错!”
赵勋表了态,赵凌更加的高兴,将事情前后的设想都说了一遍,问道:“…如何?”
“好!”赵勋道:“圣上尽管放手做,此事一定能流芳百世,受万世景仰。”
赵凌起身来回的走着,恨不得立刻去广东或者宁波看看,赵勋看着他,出声道:“微臣也有一事要说。”
“你说。”赵凌坐下来看着他,赵勋就将增兵的事说了一遍,“营州中屯卫悉数在关外,那边已空置很久,微臣想,索性虎贲营无处安放,不如移到营州来,一来离京城近微臣能常去走动,不至于荒废了操练,二来,等将来额森一部灭完,微臣想要将周边的几个卫所都恢复起来,秦大同还有别处的要去。”
“原来是这件事。”赵凌点着头道:“那你看着办!”
赵勋不置可否,颔首道:“那此事微臣明日就和都督府几位大人都督商量先定了。”他说着起了身,“时候不早了,微臣告退了。”
赵凌颔首送他出去,待他走远,魏谦将霍繁篓请了过来,他笑着道:“远山也对你夸奖不断,朕真是太高兴了。”
“多谢赵将军夸赞。”霍繁篓笑着,望着黑暗中越走越远的赵勋的身影,冷笑了笑。
第二日一早,太皇太后就讲方朝生夫妻二人请来,关了门狠狠训斥了一通,道:“往后你们要是拿捏不定的,就去问问静安,还有,我让你们和他们母女走动,你们走动了没有。整日里死要脸面,如今吃了亏了谁还会看你脸多大。”
“姑母,我们知道错了。”方朝生懊悔的不得了,还差点害了苏召,苏召这个人虽算不得自己人,但是他和赵勋以及静安关系很好,有事的时候他还是会提醒一句,若是让他做不了掌印,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长点记性。”她说着挥着手道:“走,赶紧都走了,哀家瞧着碍眼。”
方朝生应是,拉着方夫人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觉得头疼,虚虚的躺了一天,入夜的前赵凌来了一趟说了几句话,又抱了一会儿年哥儿,和她道:“柔姐儿朕还是放在春华宫,有乳娘和嬷嬷照看,没有大碍。”
太皇太后知道他因为沈橙玉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没在这件事上卡他,道:“你自己看着办,别苦着孩子。”
赵凌应是。
太皇太后说了话便歇了。
顾若离回去的很晚,和赵勋说着话就睡着了,第二日一早她送完赵勋后,荣王就雷打不动的来了,陪着他又用了一次早膳,荣王笑着道:“中午再去找你啊,你快忙吧,本王回去补觉。”
他这是玩了一夜,到现在还没有睡。
顾若离应是,上了马车往同安堂去,刚到李妈妈来了,顾若离一愣问道:“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郡主去宫里了,说太后娘娘病了。”李妈妈低声道:“郡主让您去看看,她说她不放心宫里的太医。”
顾若离心头一跳,点头道:“好!”话落,就掉了头往皇城而去。
☆、206 神昏
顾若离径直进了坤宁宫,门口有女官候着她,看见忙提着裙子迎了过来,道:“县主,郡主让我在这里候着您。”
病的很重吗?顾若离颔首提着药箱随着她进了内殿。
方朝阳和方夫人,方朝生以及方樱都在床前,韩恭正诊完脉以后坐在桌案前写药方,听到脚步声韩恭道:“县主。”
“韩先生。”顾若离行了礼,又和方朝生几人行礼,方朝阳道:“你快过来看看。”
顾若离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韩恭,去了床前,太皇太后正静静躺着,双眸禁闭面色苍白,她一边问着一遍扶脉:“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昨晚睡的就不安生,今儿一早奴婢一进来,就看到太皇太后躺在床上,眼睛有些外翻,脚足也绷的紧紧的,奴婢骇的不得了忙让人去请太医,等太医来了以后,太皇太后的病症已经没有了,从奴婢看见到结束约莫持续了十来息的功夫。”
顾若离嗯了一声静静听着脉,然后又换了一只手,方朝生就道:“娇娇,如何?”
方朝阳冷冷的扫了自己哥哥一眼
顾若离看着邱嬷嬷,问道:“太后这两日可有受寒或是受惊?”
邱嬷嬷摇了摇头,道:“不曾,这两日因为天气不大好,她老人家都没怎么出过宫,就在院子里走走。”
“嗯。”她沉思了一下,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外伤,就回头望着韩恭,韩恭问道:“如何。”
“心神不宁失养,虚火干扰,以为惊风,但更似受惊。”顾若离回道:“用防己地黄汤,先生觉得如何。”
韩恭手中的病方正是这个方子,但因为太皇太后的身体弱又年老,所以药量有所加减,他递给顾若离,她看过后点头道:“先生和我想的一样。”
“怎么样。没有别的愿意吗。”方朝阳问道:“好好的怎么会心神失养,还受了惊吓?”
这件事要等太皇太后醒了以后问了才知道了,顾若离回道:“从脉象看是这样没有错,暂时没有大碍,但是要细细调养。”又嘱咐邱嬷嬷,“这两日床边都派两人值宿。”
邱嬷嬷应是接了韩恭写的方子让人去太医院煎药,韩恭则行了礼退了下去。
“那太皇太后什么时候醒?”方夫人焦急的看着顾若离,她回道:“昨夜心神未宁,一早又惊厥受惊受累,现在在养宁不用多做什么,稍晚点时候自然而醒。”
方夫人松了口气,就催着方樱道:“有静安在,你快到偏殿去休息一会儿,别累着自己了。”
方樱觉得还好,就坐着不动,道:“娘,我坐在这里没事的,您让我去别的地方我也着急。”
方夫人就叹了口气没有再说。
“怎么样。”赵凌穿着一身龙袍匆匆而来,步伐又急又快,目光闪烁的看着顾若离,道:“祖母如何?”
赵勋随在其后,也进了门,她看他一眼,回赵凌的话,将诊断大概说了一遍,赵凌松一口气上期喊了几声祖母。
“药还没送来?”赵勋站在她身边,看着床榻上的太皇太后,她点着头道:“药方才拿去,要等一刻。”
赵勋微微颔首,没有再多问。
等了一会儿,太皇太后缓缓醒了过来,一见床边这么多人,忙四处看看,道:“几个孩子没来吧,别过了病气。”
“太子要来,我让人挡在门外了。”方樱回道:“您放心吧。”
太皇太后松了口气,看向大家无奈的道:“哀家没什么事,就是昨晚睡的不踏实,今儿一早就有些头晕目眩罢了。”
“这怎么能算没什么事。”方朝阳道:“娇娇开了方子,一会儿您要乖乖将药吃了。”
太皇太后颔首,笑道:“是,哀家一定乖乖吃药。”人老了,就愿意看子孙绕膝济济一堂。
“是,您将药吃了,朕和远山才能接着去做事。”赵凌含笑道:“您如今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定要仔细养着身体。”
太皇太后欣慰的笑了起来,经过这一病赵凌反而和她的心结解开了。
太医院将药送来,邱嬷嬷喂了药,太皇太后就赶着赵凌和赵勋,“去忙吧,哀家有他们陪着,不用惦记。”
赵凌就点头应是,和赵勋一起离了坤宁宫。
又待了一会儿,方朝生和方夫人回家去了,房间里安静下来,顾若离半跪在床边,问道:“祖母以前可有这样的症状,夜里难眠,多梦受惊?”
“哀家也不大记得了。”太皇太后看着邱嬷嬷,邱嬷嬷回道:“以前也有梦中受惊的时,可这生病还是头回。”
太皇太后颔首,道:“昨晚哀家睡的极浅,就觉得身边来来回回的有人走动,想睁开眼去瞧瞧,可有看不见。好不容易睁开眼就看到…”她看到两个儿子一身的血,在她面前追刺对方,不死不休恶狠狠的架势。
她拦都拉不住,人就晕睡了过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若离叹了口气,和方朝阳安慰了几句,太皇太后昏昏沉沉的睡着,母女两人才出了宫。
“我去同安堂,娘,您先回去吧。”顾若离扶着方朝阳上了车,方朝阳道:“这两日是不是就要杏林春会了?”
顾若离点头应是,“后日就是,我下午要去医局,事情有点多。等忙过这阵子再回去陪您说话。”
“你忙你的吧。”方朝阳上车放了帘子,一行人回了郡主府。
顾若离就回了同安堂,杨文治迎出来,问道:“太皇太后没事吧?”
她将病情大概说了一遍,杨文治松了口气,道:“年纪大了要多用一些,叫坤宁宫的人夜间值宿多安排一些人。”
医馆有病人来,两人各自去忙,顾若离坐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就去了医局,各家的掌柜都在,大家又一起去了城外三里坡的闻音阁,顾若离还是第一次来,这一次崔婧语似乎打定了主意好好经营,居然在城外找了一间四进还连着罩院的院子,她说以前是谁的别院,后来几经倒卖,落在她手中。
院子前面有块很大的平地,地面铺着青石板和鹅卵石,收拾的整洁明亮。
院内则是青竹藤椅,纱幔缥缈,颇有鼓仙气。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含笑道:“这里很幽静,只是在城外客人若是散的迟了,岂不是要歇在你这里。”
“所以我每间房都修过,不同的风格。”崔婧语挑眉道:“若是哪日你在家中住的腻了,也可来我这里住上三五日。不过,你是金主,银子可是要双倍给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崔婧语道:“我见到霍繁篓了,他做了两淮巡盐使。”
“嗯。”崔婧语转过身望着前面,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无奈,“我就在这里等他,等他做完他想做的事!”
顾若离一愣,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知道。”崔婧语挑眉道:“你觉得他会告诉我吗。我所有知道的他的事情,都是从雷武口中打探到的。”
顾若离失笑,一直以来她觉得她对霍繁篓至少了解一半,可现在,她觉得她很可能一点都不了解,甚至连他这个名字是真是假,她都不确定。
“你这里不错。”她不再说霍繁篓,也随着崔婧语朝身后看去,忽然想起来什么,指着东面问道:“那边是不是…”
崔婧语哈哈笑了起来,目光沉沉的道:“不是那边,是院子后面,不但是她还有我父亲,我要让他们看着我夜夜笙歌。”
“你…”顾若离无语,摇了摇头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了,无奈地道:“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大家商量好事情,就坐车回了城中。
第二日她在医局,将要用的茶叶点心药庐等一应东西,让人装车送去城外,又将帐吩咐药工细细记上,等忙完已经是下午,她遣了来帮忙的药工,靠在椅子上喝茶,忽然,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喊着笑意道:“你这么忙,赵将军没意见?”
是霍繁篓的声音,顾若离不用看也知道是她。
“霍大人来这里,有事?”她放了茶盅,回头看着他,他就在他对面坐下来,道:“四处走走,就走到你这里来了。”
他穿着绯色的袍服,官帽托在手中,头发高高束起来,一双眼睛又长又亮,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笑着坐在对面他将官帽丢在桌子上,托腮看着她道:“看着我作甚,我生的很好是不是。”
“我有事想问你。”顾若离正色问道:“你和沈夫人认识吗?还有,太子被马车撞有心人诬陷沐恩侯府的事,是你做的吗。”
他挑眉顿时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若非那身官袍,此时的霍繁篓和以前没有不同,“你就这么看待我,我这才当官呢,哪有本事去做这些大事。”
要是以前她大概是信了,可是现在…她点了点头,道:“你要没事就回去把,我也要走了。”
她说着站起来,霍繁篓直起身靠在椅子上,道:“你天天请荣王吃午饭,不如今儿请我吃晚饭吧。”
“七爷下衙了。”她扫了他一眼,道:“你现在不缺钱吃饭了吧,用得着我请吗。”
她说着出了门,霍繁篓就抓了帽子跟在后面,侧目看着她,她的侧脸很美,高高的鼻梁,长而卷的睫毛,细腻瓷白的面颊,光洁饱满的额头…或者说,她的每一处都很美,美的细致美的让人沉迷。
可她又和别的美人不同,寻常的美人你在意的总会是她的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忍不住去欣赏,可是她不同,她的气质和周身的干练独立,那么的独特,让人不由自主的去忽略她精致的外表,而不停的想要去看看,她还能怎样的独特,还能有什么你所不知道的魅力。
这是顾若离的不同,和寻常美人的不同。
霍繁篓看的痴了,忽然一只一叠纸拍在他的脸上,他一愣就看见顾若离怒目而视,“你够了吧,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你太不够意思了啊。”霍繁篓捂着脸,“我这脸都要被你打残了。”
顾若离不想理他,因为她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不再是她认识的霍繁篓,她不想和这个多来往,也不觉得他们能再次成为朋友。
她出了医局反身锁了门,扫了他一眼上了马车,由孙刃驾着绝尘而去。
霍繁篓抱臂斜依在门上,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他看了许久又慢慢坐了门槛上,伸直了腿,长长的腿搭在台阶上,抬头看着艳霞的天,吐出一口气,忽然就想到在延州城外,他们见到杀人的场面,他拉着他逃跑,两人也是这样倒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
很遥远啊,霍繁篓耸肩,抓了官帽上了停在街边的官轿,道:“走吧,喝酒去。”
晚上,顾若离和赵勋一起去了坤宁宫,一进坤宁宫就看到沈橙玉满面春风的从宫内出来,她一愣沈橙玉笑着盈盈福了福,道:“赵将军,赵夫人!”
不是关起来了吗,事情才过去几日,赵凌就讲她放出来了?方樱呢,怎么没有拦着。
她心里想着和沈橙玉敷衍的点了点头,视线就落在正站在门口脸色冰冷的方樱身上,她和沈橙玉擦身而过去了方樱身边,扶着她的胳膊,低声道:“圣上放的?”
“嗯。”方樱气的红了眼睛,低声道:“说祖母身体不适,我有身孕,而贤妃还在禁足之中,就这么毫无道理的将人放了。让她侍疾和协理后宫。”
这理由可真是有趣,崔婧容没错被禁足,有错的人却放出来侍疾。
“你没拦着?太皇太后知道了吗。”顾若离问道。
方樱点了点头,道:“他说让她出来几日,等过几日太皇太后身体好了,再让她回去。祖母今儿精神不好,没精力过问。”
在这个宫里,除了太皇太后能镇住沈橙玉,没有人能奈何了她,因为赵凌对她太维护了。
顾若离进了宫,沈橙玉回头看了一眼赵勋,笑了笑带着紫苏往自己的春华宫去,紫苏道:“娘娘,这个时候您对赵将军可不能…”
“我?”沈橙玉掩面轻轻一笑,道:“这世上有情爱吗,就算有那也不是我沈橙玉要想的事。”
紫苏松了一口气,笑着道:“奴婢就知道娘娘不会。”
沈橙玉冷冷一笑。
“药没有用。”方樱看着顾若离焦急的道:“要不要换个方子?”
顾若离扶了太皇太后的脉,确实和方樱说的一样,两天的两副药下去一点起色都没有,早上又抽搐了一回,虽依旧时间不长,但太损元气,至此一天太皇太后都是昏昏沉沉的。
她觉得有些蹊跷,可又说不出哪里蹊跷,就和方樱道:“有是有,但是祖母身体太虚,还是以吃药为主。”三菱针刺百汇虎口等几处,放血后会有效果,但这个方法不能用在太皇太后身上。
“再吃一天药看看。”顾若离蹙眉,要是一天再不行,就只能针刺了。
她和赵勋留到天黑,两人才从宫中出来,顾若离奇怪的道:“祖母的病来的太急了,有点奇怪。”但是要说哪里奇怪,她也说不清。
“怎么说?”赵勋看着她眉头轻拧,顾若离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因为从脉象上看毫无异样,我也细细问过邱嬷嬷,她也说没事,昨晚她还是亲自守夜。只能再等两日看看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