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出来走走。”方樱笑着牵着她的手,打量着,“让我看看,生了孩子以后是不是不一样了。”

顾若离轻笑,道:“哪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瘦了点。”方樱笑着拉着四皇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医术很厉害的七婶,当时母后生你的时候就是七婶接生的呢。”

四皇子哪里懂这些,点着头道:“谢谢七婶生我。”

顾若离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蹲下来看着他,道:“不谢。你每天都喜欢做什么,和七婶说说呢。”

“我喜欢吃。”四皇子掰着手指头,开始说,“绣球乾贝,珍珠鸡,奶汁鱼片还有…”他歪着头想着,方樱哭笑不得的将他的话打断,道:“行了,七婶可不是要听你说这个的。”

四皇子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道:“七婶,你喜欢吃什么。”

“我什么都喜欢。”顾若离好喜欢这孩子,“改天等七婶空了请你吃好吃的。”

四皇子点着头,嗅着鼻子,“什么味道,好香啊。”

“哈哈。”顾若离大笑起来,抱着四皇子亲了一口,道:“真的是喜欢吃呢,这是药香,可不能吃的。”

四皇子哦了一声,方樱无奈的摇着头喊了女官进来领着四皇子,“带他四处走走看看,小心一些。”

女官应是领着四皇子出去,顾若离和她对面坐下来,方樱问了两个孩子的事情,就说起自己的境况,“…昨天太子来找我,也没有避讳。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想再装作清高的样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顾若离挑眉,就听到方樱接着道:“我让周贵妃和柳婕妤陪着他,等他死了就让她们一起去陪葬,这两年但凡瞧见她们的脸我就恶心。”

“都过去了。”顾若离没什么可心疼那两个女人的,当初太出挑了现在就有收账的来了,“太子是醇厚良善的,将来也会善待你和四皇子。”

方樱点了点头,无奈的道:“或许,我们方家的女人注定与这世间格格不入,注定孤独一生。”

太皇太后,方朝阳是,现在连她也是了。

“哪有的事。”顾若离柔声道:“不管什么样子的活法,都有利弊,就看你怎么想怎么看。往后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就带和四皇子出去走走,太子断不会拦着你的。”

方樱点了点头,离开京城怕是不行,但是在京城内走动走动,谁也拦不住她。

“我知道贤妃在庆阳。”方樱看着顾若离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她的命比我还不如,我好歹还有四皇子…你且和她说,让她不要回来了,她那娘老子也不值得她惦记,就让她待在庆阳。等开了年我就对外宣称她没了。太皇太后那边我去说,你不用担心。”

“皇后娘娘。”顾若离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方樱摆手,道:“我走不了,就当她替我过吧,让她天涯海角活的肆意自在就行。”

“我回去了。”方樱看了一眼时间,“我就想来看看你,知道你好我也就放心了。宫里的还有许多事,那些个女人都要处理了,闹哄哄的吵的我心烦…圣上也是前面醒了以后就一直闹腾着,经过了这么多事了他也不知道长进。”

长进什么,有的人一辈子都是一个样子,学不乖更学不精,顾若离送方樱出了,四皇子站在马车上和他挥手,“七婶,我走了啊…等弟弟回来和我玩。”

“好啊。”顾若离捧着他的小脸,爱不释手的道:“弟弟们要明年才来,等他们一来我就带他们去好你玩儿。”

四皇子点头应是钻进了车里,方樱掀了车帘子看着她,柔声道:“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你多注意身体,慢慢来!”

“嗯。”顾若离点头吩咐了车夫慢点,目送着马车慢慢走出了视线。

第二日,暮鼓响起,赵堇一个人将梅筱柔和赵赟的灵柩送去了西山后山腰葬了,他没有回京城而是在法华寺住下来。

宫中,金銮殿虽未早朝,但所有的在职官员都到了场,赵勋主持的,将赵梁阙的同党彻底清洗了一遍,他的一贯作风,抓谁杀谁从来都不拐弯抹角,一直持续到下午,满朝的人沾亲带故的不是抓了关了便就是革职查办,最次也是停职审察,如此以来朝中的官职就削了一小至多,入夜后大家在各个衙门的食堂的吃了饭又去了金銮殿,由太医院院正郑太医亲自宣读了赵凌的病况。

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满朝文武倡议太子登基,让赵凌安心养病。

赵安申言辞要亲自圣上,三推三请后他便应了,登基时日由钦天监选日子,赵赵凌则送去西苑,由郑太医和周贵妃柳婕妤照顾,直到康复…

另定将后年的春闱提早一年,由各个官员推举了门生担任空余官职。

推选了三日,等各个衙门的官职落实,已经是五日后。

这是亘古未有的,一个难以收拾的满目苍夷的烂摊子,只用了七天的时间就收拾一新,不但如此,京城外战场清扫完毕,俘虏清点后有官职的收押待审,无官职有意悔改者则原兵籍返回,陆陆续续的两万多人皆回了大同。

处理完朝中和战后的事,赵勋便开始清算京中勋贵,早些年他打回来时就清算了一批,这一番到是不多,秦大同还笑称往后朝中的钱粮又省了一笔,少了这么多只拿俸禄不做事的人,可真是省了不少。

顾若离和赵勋足足七天都没有碰上面,她也不过中间回家去歇了一夜,好在同安堂和京城留着养伤的兵都好的差不多了,由曹骏的副将领着犒赏后则陆陆续续的回了陕西。

顾若离在同安堂后院,一行人十几个人开了两桌吃午饭,饭菜是订的席面,但焦氏也做了几样,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张丙中拉着她道:“你别站着,也坐下来吃。”

“我吃过了。”焦氏推着他,“你去吃,不用管我的。”

张丙中埋怨了一句也拿她没辙,凑过来低声道:“今天晚上我就能回家了,我们好好说说话。”

“知道了,你快去吃饭,这么多人看着呢。”焦氏不好意思推了他一下,擦着手去了前面扫地,张丙中嘿嘿笑着在顾若离身边坐了下来,大家都看着他笑,方本超道:“张大夫这是想家了啊。”又道:“也是,这虽是回来了可却是忙着才进了一次家门。新婚夫妻蜜里调油的,一下子分开这么长时间,可不是想嘛。”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丙中就喝了一口酒,道:“方大夫就知道说我,你不也是偷偷回去了好几回。”

“我这是惦记我老娘和孩子呢。”方本超轻笑,杨文治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轮流值班了,这样我们也能抽空休息一下。”

众人笑着应是。

“县主。”焦氏从前面过来,指了指外头,“有个人说要找您。”

顾若离嗯了一声,放了筷子喝了口茶和众人道:“今晚我值宿,你们再留一个人下来帮我就好了,其他的人都回去。明天你们再安排谁来值宿就行。”

她说着起了身去了前面,就看到马继站在门口,她惊讶的道:“马二爷,你找我有事?”

“县主。”马继拱了拱,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说话就嬉皮笑脸的,顾若离请他做,焦氏上了茶过来,喝了两口茶他才开口道:“那个…我其实无事不登三宝殿。”

顾若离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也不说话就等着他开口。

“我想求你,能不能帮我们说说情,我爹他…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当时选择中立也是迫不得已。”他说着有些急切的看着顾若离,“我说的是真的,他什么都没有做,阙郡王也不相信他,这一年多我们一家人都是夹着尾巴,恨不得搬走才好。”

顾若离听说了,这一次清算中平凉伯府就在其中,而且,也包括建安伯府的二房。

“朝中要发落,你求我也没有用啊。”顾若离为难的道:“你有这时间来找我,还不如…还不如去找小杨大人,能不能疏通他比我清楚。”

马继叹了口气,他们罚的并不重,只是将爵位削了,并未治罪,可是这已经很重了,只差家破人亡了,“小杨大人不见我。”

“我…”顾若离很怕被人求情,为难的道:“你让我去求谁,七爷吗?”

马继点头,“你不用求,只要将这封信给赵将军就好了,要说的我都写在信中了。真的,谢谢县主。”

“我…试试吧。”顾若离接了信,看着马继,“我也好几天没有见到七爷了,不过会想办法送给他,结果如何看他的意思了。”

马继起身作揖,“谢谢县主。”

“不用。”她收了信想到了崔婧语,“你见到她了吗?我派人去过闻音阁,那边已经关掉了,她人呢?”

马继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就这么几天的事情,之前攻城的时候她还在呢,我还劝她来城里避一避。后来城门封锁了我就再没见过他。”他说着微顿,又道:“不过我猜测她八九不离十去找霍繁篓了,她心里一直放不下他,所以霍繁篓走了她就很有可能追着去。”

毛叶也不在京城,难道也是追着霍繁篓走了?

“知道了。”顾若离颔首,马继就又作揖道谢的出了门,顾若离将信给了孙刃,“你得空交给七爷吧。怎么办他决定就好了。”

孙刃应是出了门。

天黑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的都走了,顾若离和白世英带着韩苗苗守着同安堂,夜里关了门三个人围着后堂的炉子烤红薯吃,韩苗苗巴拉巴拉的说着回京的事,顾若离和白世英听着。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白世英递了红薯给他,韩苗苗吹着气嘶嘶的吸着口水,“我吗?我想先回家一趟,然后好好跟着县主学医术,等学有所成了就天涯海角的流浪去。”

“你…不进宫吗。”白世英看着她问道,韩苗苗摆着手咬了一口红薯,道:“不去不去,那劳什子地方有什么好的,我瞧着就闷的慌。”

顾若离轻笑,敲了她的头道:“你不想太子?”

“县主,我懂你的意思。”韩苗苗点着头道:“我想归想,可是嫁人又是另外一件事了。我只要一想到我一辈子都要待在一个地方我就想死了。而且,他不可能娶我一个啊,将来他三宫六院生上七八十个儿子,我的天…”她塞的一嘴的红薯,“我一头撞死算了,才不要这样作践自己。”

顾若离和白世英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高兴韩苗苗看的通透,可是又心疼赵安申。

“我娘说了,男人呢你觉得重要,那就是顶了天的重要,没男人女人就活不成,就不能在世上立足。可是呢,你要是有本事养活自己,那男人就一点都不重要,就跟姑娘头上的珠花,是个装饰品。不过我觉得,姑娘戴着珠花好看不好看还是看脸嘛,是吧!”

“扑哧!”顾若离和白世英都笑了起来,白世英捏着韩苗苗的脸,笑着道:“真的是人小鬼大。这些话等再过十年你来和我说我就信你。”

韩苗苗就翘着嘴巴,笑嘻嘻的道:“现在说您也该信我的,我都已经长大了。”

“那你嫁给梁欢吧。”顾若离打趣她,“青梅竹马,多好。”

韩苗苗也摇着头,“不要,不要。阿欢抱负太远大,我不能拖他的后退。县主您就别劝我了,我就一个人好的很。”

顾若离掩面而笑正要说话,忽然有人低低的敲响了院子的门,他们三个人一愣,孙刃已经过去站在门口问道:“谁?”

“我来找县主。”是个男人的声音,顾若离三个人对视一眼,孙刃就开了门,随即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有些颓废潦倒的男人,还有一截女人的衣群在门口露了一角。

“崔二老爷?”顾若离将手里的红薯给白世英,走到门边去,随即就看到崔延孝和戴着面纱站在暗处的二夫人,她蹙着眉头语气并不好的问道:“二位有事?”

“县主。”崔延孝垂着头作揖,“求求你救救我们。”

他们和赵梁阙还有梅筱柔走的很近,二夫人可是帮着做了不少的事,顾若离道:“我一个大夫,救不了你们。二位还是早些离开吧。”

“你能。你能找赵将军说说。”崔延孝真的是厚着脸皮来的,不然他们就活不了了,明天赵勋肯定要派人上门抓他们,“求求你了,我们真的是被逼无奈的。”

“这是你们的事,也是朝廷的事,我管不了。”顾若离转身要走懒得和他们多说,“孙刃风太大了,关门吧。”

孙刃应是,崔延孝一把抵着门还要说什么,就听到二夫人拉着他,道:“我说了不要来自取其辱,她若有这个好心,那太阳就要从西面出来了。”

“你闭嘴。”崔延孝冷喝一声,二夫人就没有再说话,顾若离被气笑了回头看着他们,道:“二夫人说的没错,我没这个好心,所以请二位早点离开的好。”

“好,好,我不说了。县主我只问一件事…你见到容儿没有,她有没有去找你?”崔延孝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等顾若离回答,就听到二夫人道:“你还惦记着她做什么,她就算没死又怎么样,你指望她能救你,走!”

“她死了。”顾若离走到门口看着二夫人,赌气的道:“在那边等你们呢。”

二夫人气的指着她,“你!”

“关门!”顾若离转身便走,孙刃啪的一声关了门,白世英都忍不住蹙眉,道:“她的父母怎么会这样,一点都不知道心疼。”

顾若离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说这件事。”韩苗苗拉着顾若离问道:“县主,我要不要送他一个礼物以表心意呢。”

顾若离也不再想二夫人的事,笑着点头,白世英就在一边打趣,“把你自己送给他,想必这是他最想要的。”

“县主您看,白姐姐又拿我逗闷了。”韩苗苗不依,瞪着白世英皱鼻子,“想必白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白世英听着一愣。

☆、291 更迭

好几天后顾若离才知道,二夫人求了杨文雍和杨清辉,还逼着崔岩去找了颜显疏通。

但是第二日,崔延孝和二夫人还是进了顺天府。

这些顾若离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正惊讶的看着孙刃,问道:“…他去了法华寺,落发了吗?”

“还不知道。”孙刃也没有去看过,只是今天顾若离想到了赵堇问他一下,没有想到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贞王府被削了爵查封了,他要回来也没有地方可去了。”

顾若离想说什么,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去讨论,那个少年那么清透,想必是觉得出家是他最好的出路了吧。

“七爷怎么说的。”顾若离问道。

孙刃想了想,回道:“当日爷去过贞王府,也劝过他,说他要真有心做方外人,不如做几年居士,他当时没有应,想必是觉得不想做居士吧。”

“知道了。”顾若离在大堂里坐下来,来来往往的张丙中找来的木匠走动着,后院的伤兵都走了,她也没什么事索性起身往外走,慢慢的逛着也不知道为的什么,只是觉得很失落。

她长常常说人的一生都是选择,从你很小的时候面对的第一个选择开始,你将来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可是这个事情在赵堇身上是例外的,他选择了他心中的正义,可还是得到该有的回报。

能怪谁呢,她忽然很想去看看赵堇…总觉得从赵堇的身上,她看到了一股熟悉的样子,执拗的少年,对未来看似无所畏惧计划清晰,可心底里却又是迷茫和无所适从。

他一定常常站在山顶上偷偷看着京城,一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的哭,心里一定懊悔过,可懊悔过后又更加的坚定。

他这是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向天下人赎罪,向他的家人赎罪。

她转过身来想和孙刃说去法华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算了…她要是去了,估摸着还可能会吓着他了,还以为她代替赵勋去说什么做什么。

反而让他惴惴不安。

“我先回去,你去找七爷吧。”顾若离回头和孙刃打了招呼,在路上买了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捧在手里暖着,将兜帽拉的更低,顶着风往三牌楼去。

刚到巷子口,就看到隔壁的巷子里有人往外搬东西,她停在巷子口,家里的婆子迎出来扶着她,“县主快进去吧,外头冷。”

“那边有人搬家吗?”顾若离指了指隔壁巷子,婆子就回道:“哦,那是以前霍大人的家,这会儿把宅子里的东西清出来,听说赏给别人了。”

霍繁篓的家吗,原来他们住的这么近吗。顾若离一愣将栗子塞给婆子往那边去,婆子喊道:“县主,奴婢陪您去吧。”

婆子又喊了两个人跟在后面。

顾若离去了巷子,好些差役往外搬略旧的桌椅还有用过的棉被,她穿过人来人往的巷子,停在了洞开的院门前。

院子里很寥落,有小厮在院子里洒扫,看见她来愣了愣也不敢多问,垂着头继续扫地。

是间前后两进的四合院,前面是起居后院是卧室,她穿过前面去了后院,后院三间房她的视线就落在西面的房间,房门关着的她过去推开,里面被人收拾过了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为将来住进来的人做准备。

他走过去站在床边,忽然脚下踢到一个东西,咕噜噜的滚动着,她弯腰捡起来才发现是个小人的头,水晶做的,有一点光线便折射成五彩缤纷的样子。

是个小男孩的头,因为脑袋上光秃秃的,也不是中原的人的样子,大概是他从西域或者舶来品。

她想到她成亲时,他送来的那一箱子东西,和这个是一样的,似乎也有一个这样的小人,好像是个小姑娘!

她吐出口气,将小男孩的头收起来,又房间里找了找,并未看到身体,想必是夹在什么地方一起丢了。

她又待了一会儿才转身出了门,门外站着好几个小厮,见她容貌生的好看,气质也不寻常,就不敢贸贸然进来,要知道三牌楼这里住非富即贵。

“打扰了。”顾若离和众人点头,问道:“劳驾,这里是要住谁的?”

几个小厮摇摇头,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

大概是只是想要把这里清理出来吧,顾若离出了门径直回了自己的家,欢颜在门口拢着手等她,见她回来笑眯眯的道:“婆子说您去隔壁了,那边不是都搬走了吗。”

“嗯。”顾若离将小人的头递给她,“帮我一起收到那个装着水晶的箱子里去。”

欢颜接过来随即咦了一声,道:“好像和您那个是一对唉,不过这个小人的身体呢,没有了吗。”

“嗯,没有了。”顾若离走在前面穿过了如意门去了正院,赵勋不在家里面太安静了,韩妈妈给她上了茶笑着道:“七爷也说今晚回来,那奴婢让厨房多做点菜吧?”

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好。”顾若离回神笑着道:“再帮我烧点水,我想洗澡。”

韩妈妈应是忙带着人去准备,顾若离脱了衣服泡在浴桶里,拿湿湿的热热的帕子盖在脸上,忽然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她一愣笑着道:“不是晚上才回来吗。”

“猜你在家,所以就提前回来了。”赵勋也开始脱衣服,把自己脱光了进了浴桶里,顾若离笑着让一边让了让被他抱在怀里,在她耳边问道:“去隔壁看过了?”

“嗯。捡了一个水晶做的小人头回来,好像是霍繁篓以前送我那箱子中的一对,我让欢颜收起来了。”顾若离昂头看他,问道:“我才知道他住的离我们家这么近。”

“他故意选的。”赵勋负气,那小子也不亏了,让他媳妇儿为他牵肠挂肚的,“户部那边销了籍,所以就将几处宅子都清理出来,将来也还要用。”

顾若离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哎呀一声推着他道:“你肩头的伤还没有好透呢,你不能沾水。”

“都好了。”他拉着她的手,“这么多天了,再一处伤也能好透了。”

她不相信趴在他肩膀上看着,这才松了口气,伤口已经长了新肉,她要下来却被他拍了屁股,胸口也随即被握住,她一愣就被他拉着坐下来,他含笑道:“媳妇,今晚我们早点睡觉。”

“流氓。”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再忍两天,这几日有些危险。”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道:“那也早点睡,我们说说话。”

她笑着点了点头,两个人披着头发在暖阁里吃了饭,等吃完了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顾若离窝在炕上舒服的靠着,道:“要是两个儿子在就好了,我们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怎么会无聊。”赵勋道:“他们不在正好,我们清净清净。”

她拿脚踢了他一下,道:“生前天天惦记着要生儿子,现在又是一副嫌弃的样子。”话落在炕头翻了本诗经出来,“来,正好闲着我们给儿子取名字吧。”

他摇头,“肯定有人已经取好了,你不用白费功夫。”

顾若离就想到了荣王,这么长时间他肯定为了名字的事和方朝阳闹了很多次了吧。

“那等他们到京城再说吧。”她说着又开始想儿子,心里空落落的,就趴在赵勋的肩头叹气道:“要不…我先回去庆阳吧。”

他侧头看着她,拿了栗子出来一颗一颗的剥着摆在盘子里,又喂了一颗在她的嘴里,柔声道:“再等等,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那可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就只想管儿子。”她笑着道:“我在京城,咱们也是忙的见不着彼此。”

他摇着头丢了手里的栗子,板着脸道:“叫你儿子来给你剥。”

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捧着他的脸,“儿子还小,先叫夫君剥。”

他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见她唇瓣上还沾着栗子末就索性拉着她过来埋头亲了下去,吃了碎末后意犹未尽的抱着一通密密的吻,顾若离回应着软软的靠在他怀里,过了好久他松开她蹙眉道:“要等几天?”

“三天吧。”她摆着手指算算,“三天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抓着凉茶喝了一口,她看着心头不忍自己也被他撩的一身的难受,便贴着他耳朵道:“那…我们小心一点。”

“好!”几乎她话落他就应了,立刻抓着她扛在肩膀上往卧室去,韩妈妈等几个丫头都在外面看着一阵惊呼,他就侧目一扫,道:“时辰不早了,都去睡觉去。”

这才什么时辰,她们晚饭都还没吃呢,韩妈妈笑着赶着众人,“留着瑞珠守着,大家都去吃饭吧。”

事后,顾若离心里有些不踏实追着问道:“你确定啊,我要是现在怀了,就罚你一年都不准睡床上。”

他本来很确定的,但是被她这么一问又不确定了,蹙眉道:“要不,你开个方子我来吃药?”

“你就算吃也来不及啊。”顾若离哪舍得让他吃药,再说,孩子是缘分若真的有了,她还是很高兴的,“算了。应该不会这么凑巧。”

他搂着她在怀里亲了亲,道:“要是真有了,那这次生个女儿吧。”

“别!”她摆着手,“我现在没空啊,最好是等到明年再有,让我把手上的事做完了。”

他微笑,爱怜的亲着她的脸,却觉得怎么都亲不够。

此刻的宫中,赵凌摔了一个花瓶,看着来服侍他的一个不认识的小內侍,眯着眼睛问道:“我让你将太子请来,他人呢。”

“奴婢请了,太子…太子说他等会儿就来。”小內侍叫椿子,是提拔上来的,人很机灵年纪也不大,“您…您先用晚膳吧。”

赵凌看着椿子冷笑的眯了眼睛,盯着他道:“我请了他两天,他都在忙?还是你这个狗东西,根本就没有去。”

“奴婢不敢。”椿子跪下来磕头,“奴婢真的去了。”

赵凌一脚踹开椿子,他气的扶着床沿,头一阵阵的发晕…赵远山回京十多天了,他就在第一天见到他了,之后再没有见过,至于赵安申也就见过两次,客客气气满口孝道,可是他就是感觉到,他的长子变了。

“他在忙什么?”赵凌沉下来,问道。

椿子哪里敢和他说半句外面的事,“奴婢不知道。”

“那朕亲自去问。”他是皇帝,朝廷那么乱他们居然就让他在这里养病,那么谁在外面做他该做的事?

如果是赵勋也就罢了,要是赵安申呢?!

他大步出了门,椿子一把抱住他的腿,求道:“您…您不能出去。”

赵凌一愣低头看着椿子,“你是在说,朕不能出去?朕被关起来了?”

椿子只抱住他的腿,不说话。

赵凌一瞬间浑身冰凉,他试着去拉开门,原以为是锁着的,却没有想到很轻易的就打开了,但是…门外头守着许多人,他一动那些侍卫就回头过来看着他,面无表情却一脸的正肃。

他觉得,只要他从这里出去,他们一定会对他毫不留情。

“他们是谁派来的?”赵凌后知后觉,这十来天他一直养病的,前面的半年他身体亏损的太厉害了,现在他才终于发觉,他生活的中的安逸和宁静实在处处透着诡异,“赵远山还是太子?”

椿子摇着头,“奴婢不知道。”

他唯一能说的话就是奴婢不知道,他现在就盼着太皇太后早点到京城,等她老人一家一到事情定了,他们就能搬到西苑去了,到时候赵凌就是闹翻了天,他也不怕被人知道了。

“朕明白了。”赵凌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间里,坐在床边上直直的看着桌子上的茶盅发呆…他们这是不准备让他做皇帝了。

难怪赵勋说他回来不是救他,而是救大周江山。

原来,只有他一个以为赵勋回来是为了他…看真是可笑啊,赵凌倒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椿子偷偷的松了口气,将门重新关上垂头站在一边陪着。

下半夜的时候又开始下雪,这一次的雪下的格外的大,不一会儿功夫外面就是白茫茫的一片,照的四周明亮如同白昼,赵凌趴在窗口忽然就想到了在应天的光景。

他歪着头看着,忽然就看到远处的堆着雪的小径上有人站在那边,朝他招着手…

“母后?”赵凌看着欣喜不已,“母后你回来看儿臣了吗?您是不是也心疼儿臣,所以回来看看?”

樊氏朝他依旧招着手,她的身影却是越来越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里,赵凌又喊了几声,可并没有人回答,他捂着脸懊悔不已…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小径这一次走来了一群人,抬着轿撵咯吱咯吱的踩在雪地里。

他迷迷糊糊的看着,椿子在他身边回道:“是太皇太后回来了,今天一早进宫的。”

“祖母!”赵凌眼睛发亮,拼命的往门口跑,打开了门风卷着雪花垂在他的脸上,他欣喜若狂的喊道:“祖母!”

轿子在门口停下来,赵安申站在轿子边扶着太皇太后下来,她沉声道:“你去忙你的吧,哀家和你父亲说说话。”

“是!”赵安申看了一眼赵凌,带着人原路走了,赵凌这个时候管不着儿子的事,笑的一脸的讨好,“祖母你终于回来了。”

太皇太后扫了他一眼,拍开他来扶的手,道:“进去说。”她说着扶着邱嬷嬷的手进了卧室,又吩咐道:“都退下吧,将门关上。”

內侍女官就都守在门口,房间里就只剩下太皇太后和赵凌。

“祖母!”赵凌噗通一声在太皇太后脚边跪了下来嚎啕大哭,“祖母,孙儿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太皇太后垂眸看着他,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听他说。

“孙儿是鬼迷了心窍,是被人迷了心智,错将那些奸佞小人当做了忠臣,孙儿现在后悔万分!”又道:“但是…但是孙儿的心是好的,真的想将朝廷好好打理,想要建一番功业。”

他说着抹着眼泪抬头看着太皇太后,恳切的道:“祖母,您一定要原谅孙儿,要不然,要不然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你去死吧。”太皇太后拂开他抓着的裙子的手,缓慢的扶着桌子坐下来,一脸的疲惫,“你为何现在才想到死,你早就该一头碰死的。”

赵凌呆呆的看着太皇太后,眼泪屯在眼睛里,没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