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陌天歌才叹了一声:“没有,你这样…很好。”

还是让那个老家伙得逞了,只怕他一开始提出那建议就没安好心吧?也罢,有人对真机好,她应该高兴才是。至于那个老家伙,哼,别以为他真的赢了!

227、传召弟子的原因

叙过别后之情,叶真机看着陌天歌。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半天没说出来。

陌天歌见他如此,不解:“怎么,有事?什么话不能和姑姑说?”

叶真机为难地看着她,小心说道:“姑姑,你回来了,照理我也应该回来就是,可是师父待我那么好,你一回来我就走,是不是不太好?”

“原来是这个问题。”陌天歌笑笑,“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如今你不是孩子了,又是筑基修士,没有再住在我这小洞府中的道理。何况那是你师父,你理应侍奉左右。”

“可是姑姑你…”叶真机却踌躇,“我不想让姑姑一个人住着。”

陌天歌摇头道:“姑姑又不是孩子,再说,姑姑马上就要闭关冲击结丹了,最起码也要二三十年,你便是回来,姑姑也顾不上你。”

“这个…”

“你不必为难,依旧回去吧。”陌天歌淡淡说道。“你师父既然待你好,那你也应该尽尽弟子之孝,姑姑如今还忙着结丹,着实顾不得你。”

“…好吧。”叶真机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

“好了,你也来很久了,这就回去吧。”

“知道了,姑姑。你刚回来,好好休息,我有空就过来看看。”

陌天歌含笑点头,看着他离开。

屋内再度剩下一人,陌天歌收了笑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心头百般滋味掠过,最后只是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其实这样,对真机更好,而她自己,也少了许多牵挂。

靖和道君左等右等,翘首看了许久,都没人来,忍不住嘀咕:“奇怪,怎么还不来?”

伺候在一旁的明夏问道:“师祖,你在等什么?”

“等那个不孝的死丫头!”靖和道君不耐烦地挥挥手,“还不来,难道真的转性了?”

“陌师叔?”明夏不解,“师祖,为什么陌师叔要来呀?您不让她去休息吗?”

“我把真机弄到那小子那里。她肯定要生气!”靖和道君端着茶却皱着眉,“按她以前的个性,生气了肯定要跑来发一通脾气,可今天怎么半天都不来呢?”

“…”明夏半晌无语。服侍了这个师祖几十年,她当然也知道师祖是什么个性,可这般等着自己徒弟来兴师问罪…是个元婴祖师干的事吗?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啊?”靖和道君瞪着自己的侍女。

明夏道:“师祖,我怎么总觉得您就是想惹陌师叔生气啊?她生气了有什么好处吗?”

“唉,你不懂!”靖和道君摇头晃脑地说,“活了快一千年,要是不自己找点乐子,人生无趣啊!再说了,那个丫头,又是个修炼狂,我可不想把她教得跟我们家臭小子一个德性,失败一次就够了,还教出这么个徒弟,那就是我的大失败!”

明夏眨眨眼:“弟子怎么觉得,您其实就是想当红娘呢?”

靖和道君被明夏一针见血插个正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看看周围没人,明夏大着胆子问道:“师祖,您以前不是说。我们道门中人,不双修有不双修的好,没有牵挂,心境才能更平和吗?”

靖和道君摸了摸鼻子,说道:“双修亦有双修的好处…再说,这个事情,要具体来看,那个臭小子,分明已有心结,既如此,倒不如成全了他。”

“心结?成全?”明夏不明白了,但靖和道君也不准备回答了,抓了抓头,说,“行了,你去看看,那丫头在干什么,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生气吗?陌天歌问自己。当然不可能不生气,这个师父,摆明了就是要算计她。只是仔细想想,她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真机托付给别人,更好一些。她如今面临结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真机又已经筑基,她能为真机做的不多。

既如此,何必与那个不着调的师父生气?对自己没好处,白白让别人高兴。

收敛心思,好好休息了几天。期间那些个侍女们跑来打探消息,都被她随意打发了。经过碧轩阁之事,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晋阶,渴望变得强大。

而后,得知她回山,叶景文,洛封雪,韩清玉,就连况烛等人,都发了传讯符问候。陌天歌一一前去拜访。

叶景文修炼顺利,已是晋阶后期。洛封雪在修为上虽没进益,却已成了甘露峰的首席执事,如鱼得水。韩清玉和况烛与她一般,已经筑基圆满,等待结丹。展白未能晋阶,却是在闭关,他那两个义弟义妹小古子和小醉,筑基失败了好几次,眼下被况烛勒令闭关,不筑基不许出关。

等到拜访完毕,对于此次召集所有筑基弟子回师门的原因,她也有所了解了。

玄因师叔迁居甘露峰,洛封雪身为他的弟子。又擅管理之事,如今甘露峰的事务都由她来处理。对于此事,悄悄透了口风给她。

原来,在二十年前,正好门派大比,两位结丹师叔比试之时,无意中引起山壁崩塌,竟发现主峰的山谷之中,隐有一个绝秘的法阵。经过一番查探之后,掌门与数位结丹长老认为,这个法阵最起码也是十几万年前所设。于是这件事立刻禀告到各峰师祖那里。

要知道,玄清门已成立数万年,不知出过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此阵居然深在太康山主峰之中,数万年无人发觉,太不可思议了。

陌天歌思索片刻,问洛封雪:“十几万年,难道还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

洛封雪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几位师叔师伯看过,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并不肯定。”

传说太古漫长的几百万年后,仙魔大战,人间几乎毁于一旦,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仙魔被分离出人界,拥有独立的世界,这才有了新的人间。自此以后,被称为上古时期。

这段古老的传说,陌天歌曾听靖和道君讲过。靖和道君认为,世界从无到有,神一直在调整着人界的规则。太古时,神也是在人界的,后来他们发现,神最好不要插手人间的发展,于是神离开了人界。

然后是太古结束时,仙魔大战,酿成大祸,这段时间被称为神灭,因为人间礼乐崩坏,妖魔横行,神却不管不顾,以至于人间几乎毁灭,最后,所以修炼得道的仙和魔,也离开了人界。

接着便是上古,没有了神,也没有仙和魔。却拥有太古时一般丰沛的灵气和资材,结果修仙者和修魔者发展得太快,正魔再度发生大战,这一次却是天地异变,沧海桑田。

后来,人间终于稳定下来,再也没有浓郁的灵气和随处可见的天材地宝。不管是修仙者还是修魔者,都艰难地生存着,再也没有听说过有人飞升过,正魔仍有大战,但他们却不再有力量毁天灭地。

最后,靖和道君如此说道:“神是世界的主宰,仙和魔则代表着正与邪,正邪自古不能同存,所以他们是天生是对头。别看神不再管人间,其实,人间的一切都掌控在他们手里。仙和魔力量太大,于是他们分离出了仙界和魔界,任由世界毁灭。修仙者和修魔者力量太大,于是上古结束之时,天地异变,人间再也没有了丰沛的灵气。从世界诞生的那一刻起,人界若是发展不合意,就会被毁灭重建。哼哼,我们都是神手中的玩偶,即使修炼有成,也不过是更高级的玩偶。”

这些话,对筑基修士而言着实令人震惊。陌天歌想了许久,问他:“那我们修炼做什么?如果最终也不能得成大道的话?”

靖和道君说:“傻丫头,即使是高级的玩偶,也比低级的玩偶强。再说,大道未必无望,这些始终是师父的推断,你见过化神修士,他们过得可爽快?”

她想起钟沐灵和元宝二人,犹豫着说:“他们说…他们在人间已是相当于神的存在。”

“不错。世界会一直毁灭重建,可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太古几百万年,上古十几万年,我们能活那么久吗?我们都不是化神修士,焉知不可得成大道?化神之后,若能成仙,到达仙界,是不是可以再谋取下一步呢?是不是最终还能修炼成神?”

最后,靖和道君说:“大道之行,只要有希望,就值得去争取。什么天地异变,与我们又有何干?”

“上古时期,灵气丰沛有如太古,许多东西,传承自太古,威力极大。发现了这个法阵之后,我们几位师叔师伯,就埋头钻研了十几年。最后,终于发现,这个法阵,是上古时期,某个修仙门派历练弟子的法阵。”

思绪被洛封雪拉回,陌天歌听得此话,沉吟了片刻:“这里面能得到什么?”

洛封雪道:“灵药。”

陌天歌一怔:“这么多年,这些灵药都不能用了吧?”

洛封雪却笑:“非也,其实这个法阵中,并不是奖励弟子灵药的,十几万年过去,那些东西早就不能用了,倒是其中生长的灵药,也许那时很普通,可十几万年后,却是最珍贵的财富。”

“原来如此…”陌天歌想了想,又问,“太古时期,高阶修士必定很多,为何却要我们这些筑基弟子前去?”

洛封雪道:“天歌,你别忘了,那时高阶修士比现在可厉害多了。这个法阵,是看进阵弟子的修为而自动调整难度的,几位师叔师伯都试过,元婴和结丹都过不了几关,倒是筑基弟子,过得还多一些。”

228、骄蛮女子

陌天歌想了想,明白了洛封雪的意思。

上古时期。灵气资材比现今都要丰富,所以那些修士虽与今日的修士同阶,手段却厉害多了。尤其是结丹以上修士,他们可以发挥出法宝的全部力量,而那时的法宝,所用的材料比今时不知优越了多少,所以,结丹元婴修士比之上古时同阶修士弱了许多,才会进这法阵寸步难行。反而是筑基修士,就算使用法宝,也难以发挥出威力,与上古时同阶修士差距要小一些。

“既如此,选取修为高的筑基弟子入内也就是了,为何要把所有的筑基弟子召回?”

洛封雪笑道:“这法阵厉害着呢,这十几年间,几位师叔师伯钻研了很久,依然摸不透其中的原理,只琢磨出了一二。一进入法阵,就会出现许多岔路,我们只是想要其中生长的灵草,并非为了通过考验的奖励。所以进阵的弟子越多越好。”

陌天歌又问:“听你的意思,进这法阵并不会有危险?那为何不让所有人进去?”

洛封雪摇头:“这法阵的启动,只看阵中修为最高的人是什么修为,若是结丹修士进入,威力就会大增,所以最好还是由一批同阶修士进入。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曾想过让炼气弟子进入,可是,也许炼气弟子在上古时期根本还不算入门,竟是连法阵入口都进不去。”

“原来如此…”陌天歌喃喃念着。上古时期保存完好的法阵,其中生长有上古的灵药,这可是玄清门发展的巨大契机啊,难怪这些师叔师伯们一点也不冷静,直接把所有筑基弟子召回。

洛封雪又道:“不过,天歌,你还是多准备一些东西。这法阵虽然不伤人,可若没有通过是会被传送出来的。发动这法阵所需的灵气着实太多,几位师叔师伯估算过,像这样大规模地开启,五十年才能有一次。而且此次的奖励颇丰,按所得灵药的多少分发丹药,你通过的关卡越多,能采的灵药就越多,到时奖励也更多。”

“我明白了。”陌天歌谢过,回了清泉峰。

既然是这样的内情,像她这样筑基顶峰的弟子,必是门派寄予厚望的。那她还真得多准备一些,总不能掉了师父的面子。

一路想着,往上清宫走去,还没走到,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你是何人,竟敢拦我?”骄蛮跋扈的女子声音。

陌天歌诧异,上清宫竟有人敢如此喧哗?抬头望去,却见一个面貌双十年华的女子正盛气凌人地责骂守门弟子,看其修为,也不过筑基中期。

那守门弟子瞪视着这女子,冷声道:“师姐又是何人?这里是靖和师祖的洞府,没有传召,不得入内!”

能给师祖守门的,就算不是精英弟子,也是普通弟子中的佼佼者,这女子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不恼才怪了。

“我是谁?”这女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哼哼道,“几十年没回来,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可守门弟子仍然不肯后退半步,冷冷地看着她:“师姐请离开。再这样的话,我只好赶人了!”

“你——”听到赶人二字,这女子勃然大怒。

可还没等她发火,守门弟子看到陌天歌走近,已是变了笑脸,和气恭敬地道:“陌师叔,您回来了。”

陌天歌颔首:“嗯。”便举步往里走去。

守门弟子自然不会拦她,可陌天歌刚迈出步子,后面就传来喝声:“不许进!”

陌天歌侧过头,正是这骄横女子。

她还没出声,守门弟子已喝道:“这位师姐,不可对陌师叔无礼!”

这女子满脸通红,又气又怒的模样,目光扫视着陌天歌,却是充满敌意:“她是谁,为什么她可以进?”

守门弟子冷声道:“这是陌师叔,师祖的弟子,当然可以进。”

“什么?”这女子吃了一惊,看着陌天歌的敌意更浓了。

陌天歌懒得说什么,扭头进了上清宫。不管这人是谁,这么个骄横跋扈的样子着实惹人生厌,她懒得理会。

绕过影壁,跨进殿门,却见靖和道君正在与微雨轻雪二人谈笑。

“师父。”她唤了一声。

靖和道君转过头,“哦”了一声,又继续说:“还有一次,师祖在西沙见到个老太婆,那才好笑呢,明明皱纹满脸。总是掐着兰花指,自以为美貌无双…”说着,还学人家翘起兰花指,嗔了一句,“讨厌!”

陌天歌瞬间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个师父,做这种事都不觉得丢脸么?

微雨轻雪当然不觉得,她们两人听得“格格”娇笑,还催问:“师祖,还有呢?”

陌天歌黑了脸:“师父!”

这才正眼看她,靖和道君不满地说:“师父我正说得高兴呢,有事晚点说!”

陌天歌瞪了微雨轻雪一眼,示意她们退下。

微雨轻雪二人虽然不情不愿,可当年陌师叔的积威尤在,所以福了福身,便要退下。

“等等!”陌天歌叫住她们,“外面吵吵嚷嚷的,你们去看看,没事就打发了。”

门口有阵法相隔,是以两人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听得陌天歌这么说,连忙应了一声:“是。”

两个侍女出去了,靖和道君越发觉得没趣,哼道:“干嘛?有什么事快说!”

“师父。外面那人是谁?”微雨轻雪只是侍女,不敢随意铺展神识,可这里是清泉峰上清宫,要说靖和道君对洞府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是半点都不会信的。

“哦,那个丫头啊,”靖和道君捡起几颗花生抛来抛去,“别管她,几十年都没个长进,让她先吃一回闭门羹。”

虽然脸上是不在乎的表情,陌天歌却看到他眼里有伤感之色。再联想到那女子的作派,两人所说的话,心中已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事她也不该管,便不再多说,转而问起:“师父,我从封雪那里听说了,这次召集回来,是因为在主峰山谷中发现了一个法阵,到时要让我们所有筑基弟子进去采集灵药,是吧?”

“哦,封雪都告诉你了?”听她说起此事,靖和道君终于正眼看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让她坐下,“那你什么想法?”

“当然是看师父什么想法。”陌天歌把小几上的一本书拿起来翻了翻,“您是想让我大发神威,还是默默无闻,说吧!”

靖和道君看她这模样,起了点兴致:“你很有信心嘛!”

“身为您的弟子,怎么能没信心?”

这句话说得靖和道君龙心大悦:“看样子,这二十多年,你长进不少。说说,都遇到什么事了?”

“师父您不是说,摸摸我的经脉就好得很,什么都不用问吗?”

靖和道君被她堵了一句,又瞪眼:“死丫头,不想说别说!哼,二十多年连个音讯都没,还好临走时我要了你的精血,不然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陌天歌无奈道:“我还真的差点死在外头了,可不是我不愿意传讯回来,被困了二十年都不能动,我有什么办法?”

“困了二十年?”靖和道君挑挑眉头,颇感兴趣,“怎么回事?你被什么东西困了二十年?”

于是陌天歌将这二十二年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最后提到碧轩阁邀请她做客卿长老。便问道:“师父,我这样做应该不违背门规吧?反正只是客卿,不必管事。”

靖和道君听得津津有味,闻言挥挥手:“不过是个小门派的客卿,有什么关系?你说那个魔修居然能修炼死气?”

“对,而且还可以利用死气攻击,我记得,刚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有筑基后期,可被死气缠身之后,修为暴涨,到了结丹期,甚至在斗法再次暴涨。师父,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邪法?若是如此的话,魔修岂不是比我们这些正道修士修为高得多?”

靖和道君一边蹙眉思索,一边摇头:“不,此人也不是一般的魔修,昔年为师也曾去过魔道的地盘,魔修的功法虽然大多诡异,而且很多伤及人命,但也没听说过可以修炼死气的。你说的这个人是个异数,问题应该出在功法上——你把那记载功法的石碑弄过来了?拿出来给为师瞧瞧。”

陌天歌顿了顿,道:“我不敢直接拿取,师父且等等,我想想办法。”其实是那石碑被她扔在虚天境中,一下拿不出来。

所幸靖和道君没怀疑:“好吧。”

“另外,师父,我是否可以准备结丹了?”

靖和道君道:“你感觉对了就行。等此次事了,你就闭关吧,到时师父借着这次机会,给你弄一批丹药,以你目前的修为境界,估计再花个一二十年,就可以筑基圆满了,到时稳稳当当地结丹。嘿!我清泉峰又该出一个天才弟子了!”说到这里,得意非凡地摸着胡子。

陌天歌正要说话,却见微雨一脸狼狈地进来,叫道:“师祖,那个女人好不讲道理!”

229、不知悔改

假如真是那个女人。当然不讲道理。

陌天歌看了看上面,却见刚才还笑嘻嘻的靖和道君面色淡淡地说道:“让她进来吧。”

“师祖…”微雨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应道,“是。”

照理说,陌天歌应该就此告退,但她很想看戏,所以厚着脸皮无视靖和道君的目光留下来了。

瞪了她一眼,她也没反应,靖和道君也懒得理会她了。

微雨出去不久,就见那女子从门口奔进来,看到靖和道君,眼眶一下就红了,语带哭腔地向靖和道君跑过去:“师祖!”

她跑到靖和道君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拉住他的衣摆,眼泪汪汪地抬头:“师祖,我…”

陌天歌看到,靖和道君的表情一开始是冷漠的,但,当这个女子跪在面前哀哀哭着的时候。他的神色慢慢地柔化下来,最后无奈叹了一声,轻轻将她拉起:“明珠,这么多年,你知错了没有?”

这女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师祖,我知道错了…我在外面好想你,我好后悔…”

“你要真知错才好,”靖和道君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严肃道,“你说,你错在哪里?”

“我…”这女子擦去泪珠,道,“我不该乱发脾气,不该和同门动手…”

“还有呢?”

她咬了咬唇:“我不该不让别人接近师兄,我也不该心存妄念…师祖,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让我再一个人留在外面好不好?”

师兄?陌天歌抬了抬眉。事情的经过封雪应该不会说错,不管按修为还是按辈分,她不是都应该叫师叔么?

靖和道君和缓了脸色,语重心长道:“我们修道之人,应当知道心随意动、意守清宁的道理。并非不该心存爱慕,也不是一定要摒弃情爱之念,而是不可执着,不可入了魔障,这个你可懂得?”

这女子低着头,一边垂泪。一边点头。

靖和道君本来还想再说,看她这模样,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此次召集弟子,你本应当回来,就不算你擅离了。你且回你的知礼斋去吧,那里还与你离开时一样。”

陌天歌看到那张还在垂泪的脸,顿时狂喜,却在抬起头时收敛了一些:“师祖,你还待我这么好…”

靖和道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脸上有怀念,亦有伤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好了,你去休息吧,等事情了了,再回云冈别院去。”

这女子却是一怔:“师祖,我还要回…”

靖和道君淡淡笑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你去休息吧,这么远赶回来也很累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这女子脸色变幻。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忍住了,起身行了个礼:“师祖,那我先去了。”

靖和道君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一副入定的模样。

这女子无奈,咬咬牙,只好走了。

看到对方经过自己时,露出一瞬间既轻蔑又嫉妒的表情,陌天歌端起桌上的茶,面无表情低头啜饮。

等到脚步声消失,殿中再度变得安安静静,靖和道君才睁开眼,望着那女子消失的方法,目光充满伤怀。

这是陌天歌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没正经的师父露出这般伤感的表情,她忽然有一瞬间对离去的这个女子产生嫉妒,虽然师父在她面前从来不摆架子,任她没大没小,却从来不会用这样一种目光看着她。这样一种,看着珍爱的孩子的目光。

她知道,师父待她再好,在他心里,恐怕还是不及那个女子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陌天歌自嘲地笑了笑。前两天刚吃了真机的醋,今天又吃师父的醋,她这是什么了?别说不该执着于此,她又凭什么要真机和师父待她更重呢?这二十多年,教导真机的不是她,她也并非师父从小养大。

“天歌。”靖和道君忽然开口。

陌天歌怔了一会儿。才抬头:“师父。”

“你可知道她是谁?”

陌天歌微微蹙了蹙眉头,道:“我想,应该就是清远师兄的女儿吧。”

“没错。”靖和道君一点也不意外她猜出来了,靠在他的龙椅上,目光落在虚空里,“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晋阶结婴中期还不久,一心想要在仙路上走得更远,时常外出寻找机缘。为此,我的几个徒儿,也时常放下修炼之事,为我奔走。清远虽是我的徒儿,资质却不怎么好,当年我见他资质一般,却修炼刻苦,起了怜悯之心,才收他为徒。这孩子心实,总觉得他能结丹,都是我的照应,所以对我最是崇敬,为我办事,从来尽心尽力。”

“…有一次。清远外出,无意遇到了一棵万年铁黎树,他知道我想要铁黎果,便去摘取。谁知道,那铁黎树旁,却守着一只八阶妖兽…”说到这里,靖和道君闭了闭眼,“我看到他的长生灯灭了,一路寻去,才发现他竟是尸骨无存。”

陌天歌一怔。八阶妖兽,相当于元婴初期。这位师兄不过结丹期,哪里打得过?难怪师父对那位骄横的徒孙那般容忍,原来她的父亲竟是为了师父而死。

“师父…”她低声道,“你与我说这些,意思是…”

靖和道君露出苦笑:“明珠那孩子是什么个性,我还不知道么?她因我之故自小丧父,我又没把她教好,论起来,着实是我欠她。把她接回来之后,我又把她宠得太过,养成了她目中无人的个性,我虽明知她错了,却总是不忍管束她,直至她对同门下重手…”

这件事,陌天歌曾听洛封雪说过,魏佳思正是被此人重伤的,而原因仅仅是魏佳思领了差事侍奉守静师兄。

“被她打伤的孩子是玄因的徒儿,也是我的徒孙,我便是再疼爱明珠,也不能太过偏心,只得重罚明珠,下狠心管束她。可这孩子早已被我宠坏了,怎么也改不好,甚至变本加厉,完全不知道悔过…我失望不已,一怒之下,就命她去了离此万里之遥的一处别院,若无召令,不许回山!”

陌天歌默默地听了一会儿,问道:“师父,你是想让我让着她一些吗?”

靖和道君望着她,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刚才为师的意思,想必你看得清楚。屈指算来,我令她去别院已有六十年了,这孩子也应该吃过苦了,可她如今的样子。哪有半分悔过?六十年,守门弟子,我的侍女,全部都换了新的,哪里认得她?她既回来,却不知道让人禀告,只是一味胡缠…”

陌天歌在心中仔细算一算,这位她名义的师侄,恐怕也有一百六七十岁了吧?如此行径确实太过胡闹。刚才师父虽是温和待她,态度却带着疏离,而且她这个同门师叔就在场,师父却没有让他拜见,显然根本不准备让她回来。

想到这里,陌天歌觉得自己的醋吃得好没道理。

“我知道了,她只会留一段时间,便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不予理会就是。”

“嗯。”靖和道君略感欣慰,“她是为师一手带大的,即使是你守静师兄,都及不上她,看她这般回来,我哪有不心疼的?本想着都六十年了,她若知错了,就让她回来。可是她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态度仍然骄横,修为没有半点长进,甚至还学会了糊弄我!看在她父亲的份上,丹药法宝自不会亏待她半分,可太康山,她以后都休想回来!”

看到师父一贯笑mimi没正经的脸上露出冷酷之色,陌天歌知道他是动真怒了。那个女子,着实愚蠢,当着师父的面装作眼泪汪汪的样子,神色之间却不晓得遮掩,堂堂元婴修士,岂是好糊弄的?这样自以为聪明的愚蠢,比单纯的不聪明还可怕。

“师父,你莫要太伤心,此事…着实怪不得你,她与守静师兄一起长大,可守静师兄不是好好的?不管是修仙之路,还是人生之路,都是要自己走的,自己不长进,还能如何?”

靖和道君摇摇头,他岂不知这是安慰:“因材施教,这一点却是师父我不懂得怎么教育孩子,总觉得她是女孩子,娇惯一些也没什么,才让她一错再错。罢了罢了,我给过她多少的机会,她一点也不知道悔过,反倒学会了耍心眼,既如此,那就让她在别院过一辈子吧,什么时候改过了,什么时候再让她回来。”

虽是这么说,陌天歌却知道,靖和道君这是放弃了。对那个女子,她不知该是嫉妒,还是同情。师父说了这么多话,希望她让着些,显然心里还是极疼爱她的,可言下之意,将来却是任由她在别院终老此生,连提点她犯的错都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