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切斯又写道。

卞先生看了看纸上的字,浅笑不语。

罗切斯继续写道:“就算查出我利德走私又怎么样?查出来了大不了就是罚一笔钱,于我只伤皮毛,可于卞先生又有什么好处,卞先生要清楚,董帮办这回虽然能查我利德的走私,可他利用虞记的谣言却逼着大使馆那边在搜查令上签字,只怕有人要容不得他了,再加上威尔也容不得他,墨贤理也想拿他立威,如此,董帮办今后只怕是没好日子,你以为他还能护着你二弟吗我知道卞先生进了江海关,我一时自然拿下不住卞先生的短处,但你二弟那里,他帮着董帮办做事,身上可不干净,我拿卞先生没办法,可不等于拿卞老二没办法…”

卞维文眯着眼看着字条,身边上海县却是闭着眼,竖着耳朵听外面的京戏,那手指还在桌上敲着鼓点,好似对身边两人以笔交谈毫不在意似的。

卞维文突然轻笑出声,写道:“若是罗切斯先生真不在乎走私被查出来,只怕这会儿就不会坐在维文面前了。

看着卞维文写这句,罗切斯脸色有些难看,他当然在意,平常被查出来倒也无所谓,只这回一但被查出来,他只怕是要背黑锅的,毕竟这回走私事件已经引申到华洋资本投资是否公平公正上去了。

公正肯定是不会正的,但一些表面领事那边也是要维持的,所以,到时领事馆和江海关肯定会拿利德来给上海各方交待。

“好吧,我晓得罗切斯先生要对付我二弟很容易,那我就先卖罗切斯先生一个好,其实这回,罗切斯先生不用担心走私被查出来,正如罗切斯先生所想的,这回走私事体已经上升到了华洋投资公平公正的问题上了,而为着领事和江海关的公信力,伊丽莎白号那边也会把这走私摆平,这点罗切斯先生可以不用担心,不过,罗切斯先生倒是要担心事后的交待…”

写到这里,卞维文搁了笔。

罗切斯这会儿脸上先是喜后是忧,喜自然是卞维文说的有理啊,他之前担心被查出,现在想来,领事馆和江海关那边同样不希望被查出来,所以,很可能会帮他掩饰过去。

忧的则是事后如何交待,其实不管如何交待,他最后的结局大概只能离开中国了。不过,用中国的一句话,走之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罗切斯再次拿起笔:我想跟卞先生合作,一举将董先生踢出江海关,卞先生以为如何。

卞维文沉思,好一会儿写道:非是我不跟罗切斯先生合作,而是办不到,罗切斯先生可晓得盖文去广州做什么。

罗切斯摇摇头,然后写道:卞先生知道。

卞维文继续写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体,董帮办请盖文帮忙运作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要运作成功了,于江海关是有大功,有这样一件功劳,董帮办自可无忧,如今盖文马上就要到上海了,所以,很抱歉。

卞维文写完搁了笔,还把笔套小心的套在笔尖上,这表示接下来不再交谈了。

“大人,我们到外面去听戏吧。”卞维文站起身来,不再理会罗切斯,同上海县一起走到外面戏台前,在台前找了个位置看戏。

罗切斯看了看纸上的内容,脸色变幻不定,盖文去广州,他以为是游玩,却没想到还牵涉着董帮办运作的一件大功?

想着,罗切斯又看了看卞维文的背影,然后拿过那一叠谈话的纸条,从怀里拿下出一盒火柴,擦着一根火柴,将纸条点着,没一会儿,便成一堆飞灰。

罗切斯坐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那个日本人身边低语了几句,那个日本人冲他点点头,罗切斯又拱了拱手,转身出了虞园。

这一切在外人眼里跟一个谜似的,但罗切斯心里却有些兴奋,卞先生表示没办法,但并不等于他就没办法,他打算把盖文手上这个功劳抢过来,这之前或许是办不到的,可这回盖文在广州迷上了那个东洋女人,而这个东洋女子在前天刚好到上海,是大仓先生的侄女,他刚才已经跟大仓先生说了,去接她出来。

当务之急,先拉拢盖文再说,总之,今天不能让盖文来参加董家宴。

戏台下,上海县正堂眼光微微的扫了离开的罗切斯一眼,然后微微转过脸跟卞先生道:“维文啊,你跟他摆的什么龙门阵呀”

“没什么就是搅搅混水。”卞维文抿抿唇道。

“你呀…”上海县咧咧嘴,又眯了眯眼,盯着戏台上,嘴里却道:“江海关不是个易处之地呀,不过,我也晓得你下了决心的事体也是改不了的,我只送你一句话,心平就好。

“多谢大人。”卞维文揖了一礼道,便不再说话。

两人继续专注的看台上的戏。

周围一些闲人也偷偷的朝这边观望,刚才卞维文同罗切斯的那一幕自然落在了众人的眼里。

大家虽不明白卞先生跟罗切斯谈些什么,但这卞先生似乎也搭上了利德的关系。

“大小姐,永福门出人才呀。”玫瑰转头冲着虞景明又道。

玫瑰先前的话虞景明还没回,本也没有回的必要,这会儿虞景明便眯了眯眼,只是淡笑的扫了玫瑰一眼,依然未说话,却是转脸向荣伟堂道:“我二妹呢”

虞景明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懂,这等场合,该出面的是刚刚嫁入荣家的少奶奶虞淑华。之前虞景明没问不等于就真不问。

荣家到底是越来越不讲规矩了,不过现在上海,光怪陆离着呢,越不讲规矩,胡来,说不定还越有出息。

“我是叫她来的,不过淑华说她不惯这种场面,正好家里还有亲戚,淑华就在家里跟我母亲一起招待客人了。”荣伟堂解释道。

荣伟堂这样解释,虞景明就不好多说了,一来淑华确实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二来,陪着婆婆招待家里的客人也是正事。

“我就说我来不合适,只是少奶奶说让我帮着伟堂应酬。”玫瑰在一边低眉顺眼的说,她在外人面前也是惯会做样子的,这情形倒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虞景明却是挑了挑眉,半认真半打趣的道:“淑华不晓得,你们也不晓得呀?这等场合,男子自有男子的应酬,女人也就聚一堆闲聊。正好,我正想陪苏太太她们打打牌,只我这打牌技术全看运气,好象我最近运气不好的呀,玫瑰可是个牌精,正好留下来帮我做做参谋。”

虞景明笑语嫣然。

虞景明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杨三奶奶倒是一脸高兴的开口:“嗯,留下来打牌,不过我有话在先啊,给大小姐当参谋是挺好的,就是别太落力了,最好能放放水,我上回可是输给了虞景明,这回还想搬本儿呢。”

杨太太也半真半假的打趣。

“小气鬼。”一边李二太太也打趣。

“哟,三姨奶奶这可叫我为难了,不过话说回来,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都说我是牌精,可我常常是阴沟里翻船呀,一会儿要是输了,大小姐可莫要怪罪我的好吧。”玫瑰一脸讨饶的说。

她心里其实是很有些不甘愿的,本来她想借今天的相亮来证明她在荣家的地位,可偏偏虞景明这样说了,那不管是她还是荣伟堂都不好拒绝,再加上杨三姨奶奶开口了,玫瑰自然只能留下来的份。

玫瑰心里清楚,杨三姨奶奶那话象是开玩笑,但却是半真半假,她每回跟杨三姨奶奶打牌,哪回不输一笔给她,杨三姨奶奶是食髓知味了,更何况这回虞景明开口要她帮忙,帮忙是可以,但输赢这东西谁能保证呢,所以丑话说在前头,虞景明把她困在这里,那她让虞景明输钱,公平吧!

“自然不怪。”虞景明淡笑道,她哪里不晓得玫瑰的心思,可这又如何,她的性子跟杨三姨奶奶不是一个路数,平日是说不到一起去的,只是杨大人那里放杨三姨奶奶出来交际,自也要是摸摸上海各方的关系的,所以杨三姨奶奶这样,成事不一定足,但败事一定是足的。虞景明也不可能眼看着她被玫瑰拉拢,指不定什么时候给她挖坑呢,输点钱,结个善缘也未尝不可,玫瑰只是没看清这些罢了。

第二百零八章 成长的董璎珞

鸡翅木的方桌,白底蓝纹的麻将牌,牌局就这么摆开了,玫瑰就坐在虞景明身边,给她当参谋,虞景明对面,杨三姨奶奶一脸笑容,一边,李二太太和苏太太边抓牌边闲聊。董太太已经告辞,又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厅堂外面,虞三姑娘同董璎珞坐在门口走廊的长椅上,两人伸长着脖子朝牌局这边望。

“哟,真是看不出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这会儿又亲热的打起了牌。”董璎珞撇撇嘴。

“虞景明惯会做场面的,假!”虞三姑娘冷笑。

“你就是煮熟的鸭子,哪儿都烂了,就嘴不烂,你这样看不惯虞景明,做什么陪她演了一场姐妹相争的戏码,实在是迷惑了陶记,你没看刚才,陶子华的脸色都变了,为了破坏虞记跟李记的合作,那可真是赤膊上阵了…”董璎珞抿着嘴道。

“我哪里配合她了,我本来就是要恶心虞景明,只没想到反而顺虞景明的意。”虞淑丽撇撇嘴道。

“呵,别嘴硬,你第一次涨价可以说是巧合,那第二次涨呢…”董璎珞斜了虞淑丽一眼。

虞淑丽便不啃声了。董璎珞今天似乎也有心事,只默默的拿起一块糕点,默默的吃着。

“有时我希望我有一个这样的大姐。”吃完糕点,董璎珞又突然的道。

“你发烧了吧”虞三姑娘拿手拍在董璎珞的额头上。

自那一回董璎珞去家里,被虞景明当面敲打了一顿,董璎珞就恨虞景明恨的牙咬咬的,平日在她耳根前从未有一句好话,如今竟然说希望有这样一个大姐,这不是头脑发晕是什么。

董璎珞没好气的拍开虞淑丽的丽,那下巴冲着不远处的玫瑰抬了抬:“那玫瑰今天可是鼓足劲要好好亮亮相的,如今却被你大姐生生按在身边,跟个丫头似的…”

虞三姑娘一听董璎珞这话,抿了抿嘴,未说话,也不晓得要说什么,她其实在想,也许二姐是真嫁错了…她娘,还有她也许也都错了。想着,虞淑丽突然重重的拍了自己一巴掌,想着自虞景明来上海,家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眶有些红:“呸,你没错,错的是虞景明,一切都是虞景明带来的。”

“你傻呀,自己打自己。”董璎珞瞪着眼,耳边又听到一些有关虞记走私的细碎闲言,便压低声音问:“你大姐真走私呀”

虞三姑娘依然抿着唇,红着眼眶,脸色不太好,她哪里晓得虞景明摆的什么龙门阵。

董璎珞瞧虞淑丽这神情,便不问她了,两人就静静的坐在走廊长椅上。

各有所思。

“大仓先生,您来上海多久了?”不远的走廊边,戴寿松陪着那个日本人站在走廊下聊天,戴谦跟在两人身后当翻译。

日本人是大仓洋行的总经理,两周前,带着侄女大仓洋子从广州登陆上海。

“没多久,半个月吧。”大仓笑呵呵的回道,戴谦在一边翻译着他的话。

“那大仓先生对上海有什么看法?”戴寿松继续问。

“是东方大都市,是实现淘金梦的地方。”戴谦依然翻译着大仓先生的话。

“大仓先生也是在上海淘金的?”戴寿松问道。

“不不不,我是来帮上海发展的,上海是很繁荣,但依然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比如工业基础,纺织,水电等都太落后了,我们大仓洋行有先进的技术,有雄厚的资金,我们可以把上海发展的更好…对了,听说自治公所这边正在筹资建闸北水电,戴经理有路子吧,给我们洋行传句话,我们有雄厚的资金,可以投资…”大仓先生开门见山,谈话的主题直奔他此次来华目的。

戴寿松没想到日本人的目标是直奔闸北水电的。

“哦,就我所知,闸北水电期投资已经筹措完成,九月份闸北水电就要正式成立…暂时不需要再投资。”荣兴是投资了闸北水电的,因此戴寿松对于闸北水电的一些事体知晓的比较清楚。

“我知道,不过,就我看来今后是上海工业大发展时期,上海未来对水电的需求会越来越大,而如今的闸北水电,规模还是太小了,必须要扩建,我相信李总董他们不会看不到,这样,戴先生若有路子,帮我把大仓洋行的意思传递一下,我大仓洋行愿意投资二期的扩建资金,扩大水电供应量,为上海的工业大发展尽我大仓洋行的心意…”

戴谦翻译着大仓先生的话,不高但也不低的声音便落在了一边走廊长椅上虞淑丽和董璎珞的耳里。

“嗯,这日本人,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却是盯上了闸北水电的项目,这项目谁都能看到未来是顶赚钱的,还说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帮上海发展呢,这瞎话也要有人信啊…”虞淑丽撇撇嘴。

“上回报纸上不是说了,我中华是一块大肥肉,这些外人进来,还不都是想啃上一口。”董璎珞也道。说着,倒是又抬抬下巴:“你家戴谦这日本话说的不错…”

“你又不是不晓得,讲习所有日语教师,他对语言方面有天赋,英语说的也好。”虞淑丽远远的看了戴谦一眼,颇有些得意的道,戴谦被人夸奖,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哟,这口气,看来好事近了吧?”董璎珞斜斜的靠着椅背,有些好奇的问。

“哪有这么快…”虞淑丽脸有些微红,其实大舅妈明里暗里已经暗示过了,二姐已经结婚了,她这边自也可以接上了,只是虞淑丽总觉得还未到时候,心有些不定。

虞淑丽不想再谈她跟戴谦的事体,便转移话题问董璎珞。

“你,真要跟盖文处朋友啊”虞淑丽这般问,是因为盖文在广州那边的花边新闻实在是闹的沸沸扬扬了点。

“再看喽,男人还不都是那样,你爹和你娘以前公认的恩爱夫妻,最后你爹不也闹那一出,还给你弄了个弟弟出来…”董璎珞这话便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

哪个少女不怀春,盖文身形修长,英俊潇洒,再加上背后还有个英领事的背景,董璎珞对他起先是很有好感的,可盖文对他却是若即若离,又在广州那边闹这样的花边,再加上父亲明显着是拿她当拉拢盖文的筹码,这让董璎珞心里很不是滋味,最近跟父亲的关系也是急转直下,冷淡了很多,连带的说起虞二爷来也是有些嘲讽的口气。

“你不说这个会死呀!”虞淑丽一脸愤愤。

“我这是实话呀,实话总是不好听的,我这也是给你提个醒儿,以前我觉得戴谦好,不过,现在倒有些不同看法,总觉得戴谦太没主见,耳根软,而心思又太花,人心易变哪。”董璎珞撇撇嘴道。

虞淑丽突然转过头来盯着董璎珞,突然间,她有一种不认识董璎珞的感觉,董璎珞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完全把她心中那种不定,掰开来说了清楚,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看来,盖文真是让你受刺激了。”虞淑丽歪着脑袋看着董璎珞道。

“没的事,我跟盖文八杆打不着,本来就是我爹想借我拉拢他…”

董璎珞任性肤浅那是因为家庭条件优越,不需要操任何闲心,可以任性的活,可这段时间家里乱糟糟的,父亲先是周转出一笔流动资金,交给大哥先一步去香港,随后大嫂带着侄子也去了香港,而原来一些走的近亲戚也好些日子没上她家打牌了,董太太背后也是心寒的很,没少骂这些亲戚都是白眼狼。

董璎珞到底也是上了新式学校,人也不笨,自然晓得家里出事体了,她心里自然有许多的疑惑和飘忽,而正是这种疑惑和飘忽让她想多了起来,而有些东西往深了想,便也能想出一些不一样的来。

“怎么,现在你爹换主意了”虞淑丽问。

“他若换主意了,我还能在这里?早跟我大哥大嫂去香港了。”董璎珞自嘲的说。其实她爹的意思她也不懂呀,为了巴结盖文,她爹依然拿她当借口,可她却也晓得,爹已经暗里备好了船,今夜下半夜的船,她和她娘亲将离开上海,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爹不跟她们一起离开。

想着,董璎珞背心就有些发寒,她有一种感觉,今夜虞园将有大事发生,而这大事会全她家里带来巨变。

虞三姑娘最后撮撮嘴,没再吱声了。

就在这时,虞园门口一片喧闹。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门外,两个带着相机的男子大声的道。

这两个男子年长些的大约三十来岁,穿着长衫,戴着眼镜。年青的最多二十出头,白衬衫西裤,外面套着毛线背心,是时下一些进步学生习惯的穿着。

“这是私人宴会,没有请柬,外人进不得。”却是麻喜带着几个人堵在门口,卞老二跟着董帮办去了码头,但虞园的秩序也要有人照应,麻喜便留了下来,带着几个人在虞园这边打杂跑腿,并维持秩序,跟麻喜在一起的还有卓铁。

卓铁原来是衙门的车夫,上回帮虞景明运货后就离开了衙门,在虞景明的安排下进了王家车队,如今已经能开车上路了。

麻喜这厮这会儿学着卞老二调调,右手拿着一根短棍轻轻的敲击着左手,一脸啷当样儿,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两人。

“这位小哥,我们是记者,我们想采访一下虞记的东家大小姐虞景明,有消息传言,虞记很可能牵涉到伊丽沙白号走私事件,另外也有消息,说此次虞记走私事件是有人放的烟雾弹,主要是针对利德商行的,听说利德的罗切斯先生也来参加今天的董家宴,所以,我们要进去采访两位。”那青年记者解释道。

“这里是董家宴,你们要采访虞记东家大小姐就请移驾永福门虞记,若想采访利德的罗切斯也请移驾霞飞路的利德商行,而若想采访走私,据说我知伊丽莎白号马上就要进港,就请二位移驾江海关码头…”麻喜这一翻话说的贼溜,说完整个人拄在门前,冲着两人摊摊手:“另外顺便奉送一个消息,利德的罗切斯之前已经离开了,去了江海关码头。”

“怎么采访我们自有安排,既然罗切斯先生不在,那我们求见一个虞记东家大小姐,你不能干涉新闻自由。”青年男子一个帽子给麻喜盖了下来。

“呵,还新闻自由那哪一天你们要采访我跟女人上床,我还得必须在你们面前来一段吗你们要新闻自由,我还要人身自由呢,走开啊,再不走,就别怪我有辱斯文啊…”麻喜招呼几个兄弟走过来,再不走显然就要动手了。

青年气的正要顶上,一边年长的拉了拉他,又冲着卞维武:“打搅了。”说完,扯着青年记者:“我们走…”

看着两人出了巷子,麻喜才嘿嘿一笑。

“麻喜,你这混小子,哪有那样说话的,可把卞老二那一张贱嘴学全了。”几个正觉看戏无聊的嫂子跟麻喜打起趣,这混子那样的话也说的出口。

“哟,我好学嘛,不这么说大姐您教教我怎么说。”麻喜馋着一张脸,虽然一脸痞子样,倒却不让人有太大的反感。

“呸…”那嫂子啐了麻喜一口,然后几个嫂子笑成一堆。

“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虞园门口的混乱自也引得虞淑丽和董璎珞的注意,见人散了,麻喜又在这里讨乖卖巧的,虞淑丽便忍不住嘀咕嘲讽起来,麻喜原来挺好的,跟了卞维武混后,完全学坏了。

她这话自然只有身边的董璎珞能听到。

“谁是朱,谁是墨呀”董璎珞故意问。

虞淑丽横了她一眼。

“听说,你跟那位卞老二还有一腿呀”董璎珞又一脸好奇的问。上海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永福门的流言自也有些传到董璎珞的耳里。

“你别听风就是雨啊,虞景明当场就查出来了,是邓香香捣的鬼。”虞淑丽先是跳脚,只虞景明三字一出口,她就再也没有说话的兴趣了。

董璎珞晓得虞淑丽的心结,也不再说话。虽然,对于虞景明她依然没有好感,但这些日子她也想的多了一些,当日虞景明敲打她不也就是因为她拿淑丽和戴谦开玩笑吗。

虞淑丽记恨虞景明,却不看到虞景明顶在她们头上挡风挡雨呢…

想着,董璎珞视线越过窗户,看向厅里正摸着麻将的虞景明,这位所到之处,必携带风雨。

虞淑丽也在失视,然后又看到,贾西急匆匆直了虞园,没一会儿,荣伟堂跟他一起出了虞园,上了马车,直奔江海关。

“呵,这船还没到,码头的风雨只怕不小了。”虞淑丽跟董璎珞说。

“谁晓得。”董璎珞撇撇嘴。

第二百零九章 长袖善舞的戴寿松

虞景明这边牌局还在继续。

虞景明拿着一张牌却是久久不落子,她眼神越过窗户还停在虞园门口,之前的喧闹刚刚散去,虞景明看着那处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哎呀,现在的一些记者,为了弄点花边,或哗众取宠的消息,简直什么脸皮也不要了,大小姐不要理会他们…哪,出这张牌。”玫瑰指着一张牌对虞景明说,神色里却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虞景明回过神来,玫瑰的幸灾乐祸自落在她的眼底,她撇撇嘴,她倒不是在意那记者说什么,她只是在想着,那个年长的记者有些面熟,好象二妹婚礼的时候,这位来捧过翁冒的场,她记得应该是姓宋,听说是申报一位主笔者,基本上只要他出马,必然有大新闻,若真是这位的话…

于是这场由卞先生布局,虞记作桥的棋局越来越扑朔迷离。

“景明快出牌。”右手杨三姨奶奶今天手风着实好,已经赢了不少,这会儿是越打越起劲,起先还怪这宴席迟迟不开,这会儿到巴不得宴席推的越久越好,她好多赢一点。

“三万…”虞景明笑笑,顺着玫瑰的指点,先放下手中抓的牌,然后从面前的牌里拿出三万打了出来。

虞景明这牌一把出,杨三姨奶奶已经一脸眉花眼笑。

“呀,一万呀,大小姐怎么打三万…这牌出错了呀。”玫瑰却是轻轻的一拍巴掌,一脸的懊恼。

“胡了…”右手这边,杨三姨奶奶用劲把面前的牌摊开,再把虞景明的三万拿去,跟她面前的一张三万组成了一对,成了龙头。

“呀,单吊三万都能胡,我今儿运气不错。”杨三姨奶奶脸上笑的跟一团花儿似的。

“景明,你今天犯冲很多回了啊,我是晓得你不会打牌,要不然我还以为你故意讨三姨奶奶的好,给她喂牌呢。”虞景明对面,苏太太将面前的牌一扫,右手端起茶杯眯了口茶水,却是冲着虞景明道,只是那话里总似乎话中有话。

她这话其实是提醒虞景明,玫瑰一直在给杨三姨奶奶放水。

虞景明哪里不晓得这个,只是她把这放在心上。

玫瑰在一边叫起屈来:“哟,苏太太这话可是说给我听的了,我实话实说,若是我打这牌,那我是要讨好三姨奶奶的,可我帮着景明,那总是要忠人之事的,别的不说,就这张三万吧,我是让大小姐打一万的,大小姐这边有是一二三万清庄,李二奶奶手里应该有一对一万吧,另外苏太太之前打掉了一个一万,这样景明手上这个一万就是个单牌,当然,一二三万那里有个一成牌,但苏太太手里却有三个二万的,另外一个二万在剩下的牌里…”玫瑰说着顿了一下,便伸手从底下的牌里摸出一张牌来,摊开后,果然是二万。

玫瑰又继续道:“几位太太再数数剩下的牌,按照抓牌顺序,这张二万应该是苏太太的,所以大小姐手上这个一万根本就是一张废牌,所以我让大小姐打一万的麻。”玫瑰这时又转过脸冲着虞景明道:“大小姐今天打牌是不是有些神不守舍呀?我好几次提示,大小姐都看错了…”

在坐的都是人精,玫瑰这话大家都听的明白,这是指虞景明做贼心虚了,依然是在暗指虞记走私。

虞景明却是斜了玫瑰一眼,翘着嘴道:“我又没怨你,这点钱我输的起,更何况输给杨三奶奶我也是愿赌服输,你说这一大堆又有什么意思。”

玫瑰的话含沙射影,虞景明的话却是四两拔千均。

玫瑰的话里不管有什么含意,最终解释的仍然是虞景明输钱的事体,可虞景明明摆的说了,输得起,输的也甘愿。如此,玫瑰说那一堆倒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虞景明这样一说,玫瑰便不好回了,脸皮抽了抽,悻悻的笑了笑。心里想着,倒要看一会儿虞景明如何嘴硬,荣兴已经通过俄亚银行那边证实,虞记的货登上伊丽莎白号离开广州港时确实是没有报关税的,广州太乱,再加上伊丽莎白出发再即,虞记的货能赶上伊丽莎白号已经很不错了,哪有还有时间去跑关税登记那一摊子。玫瑰估计虞记是打算到上海这边再补交,只不过如今,走私的谣言已经传出,船一到港,江海关那边就会先封了起。如此,虞记想补交也没机会,如此就坐实了虞记走私事件,到时再看看虞景明还能这般淡定不。

玫瑰万分期待码头上的事体揭晓。

“大小姐大气,我这不是怕又引起什么误会…”

玫瑰这又是话中有话,什么叫又引起误会这显然是指她进荣家的事体。

总之有人说话就是这调调。

牌局继续,外面风雨满楼,而虞园看戏的看戏,闲聊的闲聊,打牌的打牌,人如游鱼,在不大的空间里穿梭,觅着各自的食。

“戴经理,你是能人哪,什么路子都攀得上,一会儿开席,我可要好好敬你几杯。”不远处的酒柜边,一个穿着铜钱图案长衫中年男子两手拢在袖子里,凑到戴寿松面前说着好话。

“哟,汪先生,你夸奖,行,一会儿多喝几杯。”戴寿松一脸灿烂的回道。那边那个中年男子应和了几声,却又是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