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敛闻言,松开环住她的手,摘下棒球帽后,转而捧上她的脸颊,低头凑过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

“信了吗?”

姜诱盯着他那浅淡的眼睛看,几秒后微微弯唇:“嗯,我货真价实的霸总真的来了。”

见小姑娘的脸色有点苍白,池敛眉头蹙了一下,唇凑过去在她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吃了?”

姜诱脸被池敛捧着,点点头:“吃了。”

“还得留在医院吗?”池敛问。

姜诱摇头:“不用,刚好准备要回去,在这里待了一天了,想回去补觉。”

“嗯。”池敛点头,再次将她揽进怀里,“小朋友,跟不跟我走。”

姜诱在他怀里点头如捣蒜:“人贩子哥哥,我自愿跟你走,你可以不要把我卖给别人吗?我只想卖给你。”

池敛直起身子,与往常一样,胡乱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他的小姑娘一如既往的戏精。

“你也只能是我的。”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和认真。

池敛松开揉她头发的那边手,垂在身侧拿着棒球帽的手抬起,将棒球帽扣在姜诱的头上。

“外面风大。”

他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姜诱眼睛没再看他,盯着地面,忽然觉得格外茫然。

池敛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捞过她的手,紧扣住,就要带她走。

姜诱蓦地问了一声,音量不大:“池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池敛脚步一顿,虽然不能看到她的脸,还是侧头,目光落在了挡住她眉眼的棒球帽上。

今晚的她,从一开始就不对劲。言语、表情,都不太对劲。

池敛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几秒,半晌后还是移开了目光,没有回答。

这种问题,根本无需回答,他对她好,也只想对她好。

池敛紧了紧她的手,朝电梯口走去……

***

姜诱知道这件事并不全怪姜母,因为姜母并不知道池母有抑郁症,她只是说出了她的想法,从此阴差阳错地害了一个人。

这一切,不全是她的错。

这也是姜诱的纠结之处,她对池母感到很愧疚,可是另一方面,她觉得这一切不全是姜母的错。

池敛最近一直陪在姜诱身边,没回法国,姜诱有时会直接跟池敛回家,累了就直接在他的床上躺下。

但池敛并不是来到这边就没事做了,他依旧忙得很,池老爷子现在已经渐渐将公司里的事情交给他处理,池敛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很多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姜诱还是会经常陪在姜母身边,但姜母终究没熬过多少日子,不久便走了。

说姜诱不难过,那是假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姜母去世的那一刻,姜诱终于爆发了。

她躲在房间里哭,谁都不让进。

她没再憋着不哭,终于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了一场。

她早就没有了爸爸的陪伴,现在,连妈妈都没有了。

虽然姜母对姜诱一直很严厉,也很少给过姜诱真正的爱抚,但等到姜母去世后,姜诱才发觉往后没有了姜母时不时的督促,她生命中登时像缺了一块什么东西。

原来失去妈妈这么痛啊。

而池老爷果真如姜母说的那般,终有一天会报复她。事实也的确如此,池老爷收购了一些股东的股份,利诱其他股东倒戈,姜母生前不久活生生从位子上被踢了下来。

姜母拼了命去守护的东西最终什么都没有,她一生最喜爱的事业,全都没有了……

***

夏天的天气格外多变,上午柏油路面还被太阳晒得滚烫,下午就下起了瓢盆大雨。

昨天姜母入葬,所有事情都忙完后,池敛跟慧姨说了一声,把姜诱带回了池家。

于是姜诱就把这些日子以来缺少的睡眠全给补了回来,昨晚入睡前抱着池敛睡觉,一直睡到隔天午后。

午后姜诱起来的时候池敛已经不在房间了,姜诱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池敛应该到书房忙去了。

她最近的状态很糟糕,情绪不太好,就算那天嚎啕大哭后,也只是发泄了一下情绪,治标不治本,心里那些小疙瘩还在。

池敛在忙,姜诱没有去打扰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外头正雷雨交加,雨滴噼里啪啦往地上砸。

家里很静,这会儿周嫂应该到房间里眯会儿去了,姜诱想到厨房倒杯水喝,直接朝厨房走去。

哪知经过客厅的时候,她见到了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

池老爷坐在客厅里,秦管家正站在他身边。

池老爷看见穿着一身睡衣的姜诱在家里,也是一怔,随即便恢复了自然,这池家的确是外孙在住,这混账小子还把小姑娘带来家里住了。

客厅中三人沉默了一阵。

几秒后,还是秦管家先朝姜诱微颔了下首:“你好,姜小姐。”

姜诱微点了下头。

池老爷子蓦地冷道:“小姑娘,又见面了。”

姜诱现在什么礼数都不想管了,一向笑意盈盈的桃花眼染上了寒意,看着池老爷子。

池老爷子无视她的沉默:“怎么样,送你妈=母亲那份礼还满意吗?”

他用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说话,姜诱只觉心脏被一根小针扎了一下:“闭嘴。”

池老爷子闻言挑眉:“这一切都是你母亲自己造的孽,怪她自己。”

“这一切不全是她的错。”姜诱反驳道,“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池阿姨有抑郁症,你为什么要把所有账都算到她头上!”

“那你说,我该把账算到谁头上?”相比姜诱的愤怒,池老爷子仍旧波澜不惊,严肃到不像有感情的人,“不算到你妈头上,算到你头上?”

姜诱被他这话一噎,她拿什么给他算账?如眼前这个人所愿,离开池敛??

池老爷自顾自道:“小姑娘,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不让我把账算到你头上的。”池老爷子看着姜诱,“如果你离开池敛,或许今天你还能拿住属于你妈的一点东西。不过很可惜,你妈这么喜欢事业的人死前什么都拿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

姜诱听了这话,只觉得恶心,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

姜母的确是一个事业心很重的人,有时候可以说她对公司的上心程度比对姜诱的上心程度还要高。

姜诱想都没想就张开了唇:“滚。”

池老爷终于有一丝神色变化了,眉心一凛:“你说什么?”

池老爷保守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讲究门当户对,讲究礼数礼节,讲究知书达理,这一切,姜诱都不符合。

“作为一个女生,你这样成何体统?你有好到配得上池敛?我告诉你,你永远都配不上池家。”

池老爷这话虽听起来毫无逻辑,甚至有股腐旧的意味,但此刻姜诱不知道怎么了。

她居然被池老爷这句话刺得心尖莫名一颤。

她,的确配不上池敛,配不上那么好的他。

这种认知突然让姜诱感到害怕,她以前无论如何是不会对自己不自信的,怎么突然都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好像有些东西真的变了,她到底怎么了。

池老爷可不会给姜诱去琢磨自己内心的机会,道:“我女儿的死,你母亲推了一手,你想说,她没有责任吗?”

姜诱无言以对。

“小姑娘,你认为,如果池敛知道了这件事,你还能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姜诱彻底说不出话了,池老爷每一句,都踩在她的畏惧点上。

老狐狸自然知道怎样对付一个心绪混乱的小姑娘。

就在这时,背后一道凉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

池敛声音自背后传来,声量不大,却冷得让人骨头发颤。

这声音姜诱很熟悉,却又觉得格外陌生。

霎时间,姜诱只觉心脏猛地骤缩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DEE”送我的雷雷。

66、六十六 ...

客厅里静默无声, 只余外头暴雨冲刷路面的哗啦声源源不断灌进室内。

姜诱僵滞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 竟是连一丝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都稀薄了起来, 每呼吸一次,姜诱就觉窒息感多了一分。

地毯吸声,姜诱完全听不到背后有任何声响。

此刻待在这客厅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仿佛在凌迟她一般。

然后几秒后一道身影已经迅速到了姜诱身边,姜诱只觉肩膀被人一掰,下一秒便是眼前一黑。

她竟然直直被池敛扣进了怀里。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池敛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池敛手扣着姜诱的后脑勺, 目光直视着前方的池老爷说。

听到这句话的姜诱肩膀紧缩了一下。

前方窗户泄进来的天光在池敛浅冷寡淡的眸里凝聚成一点璨亮,冷淡却又带着挑衅, 看看池老爷。

“但即使这些都是真的, 那又怎样。”

池敛的声音在姜诱头顶响起,不羁又冷漠的嗓音震得胸腔轻颤。

姜诱怔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池敛在听到了他们所有对话后的反应会是如此。

池老爷也是如此, 没料到池敛的反应会是如此,怔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浓密的眉毛霎时间皱起, 怒视池敛。

“你说什么混账话!”池老爷气得抬起手, 怒怒地指向池敛, 手指都颤了起来,“是不是你母亲死了,你就什么都忘了!”

秦管家站在池老爷身边, 一语不发。

听到池老爷提到母亲,池敛眉间一凛。

一直很能压住情绪的池老爷再次被池敛气得发抖:“当年你母亲去世给你带来多大的打击,但你现在见着一个女孩子,转眼就可以什么都忘了。”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成何体统,为了一个根本配不上你的女孩子,什么原则都没有!再这样下去,你终有一天会因为她成为一摊扶上墙的烂泥!”

池老爷每说一句,都像是在姜诱心上扎了一刀,不知不觉,她连上齿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都不自知。

“谁说我忘了我妈的。”池敛眼中带愠,嗓音却依旧冷漠沉稳,“相反,我没忘,一直都记得,连她死前闭上眼睛的秒数都记得清清楚楚。”

池敛这话一落,姜诱心里一骇。

对于现在的姜诱来说,就是池敛对池母这种坚定的爱最让她心悸,因为池母对池敛来说太过重要。她害怕,害怕池敛会因为姜母的原因讨厌她,不要她。

“正是因为关于我妈的所有我都记得,所以如今我才会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池敛平淡的声线里全是冷漠,“我母亲懂得教我如何去爱,如何做一个人。而你作为一个父亲,你教过她什么?”

池老爷这次终于一噎,不再说得出话了。

池敛也懒得再开口,对着除了姜诱以外的人说这么多话,本来就到了他的极限。

他将姜诱从自己的怀里拉出来,瞥了一眼,见她眼眶没红,面色无波无澜,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难过到哭他就放心了。

池敛不再看池老爷和秦管家一眼,单手搂住姜诱的肩膀把她揽到身侧,转身朝客厅外走去。

穿着绵软家居服的姜诱乖乖地窝在池敛身侧,任他带着自己走,几乎将全身都倚在他身上。

某一刻,池老爷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你知不知道,你毁了那场人尽皆知的婚约,外人都是怎么看的。”

池敛脚步不停:“我不在乎。”

池老爷却不管他听不听,自顾自道:“当年你母亲跟你一样,天之骄子,多少人都在盯着她,跟你现在的情况,真的一模一样。”

紧紧擒住姜诱肩膀的池敛忽然顿住了脚步,姜诱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然而,你母亲就在她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跟那个男人跑了,连家都不要。所有人都在看她会活成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她最后落得抑郁而死,为了一个根本配不上她的男人。”一向强势的池老爷眼神此刻没了往日的狠厉,而是换上一分平静的茫然,“和钟家联姻是一个多难得机会,强强联姻钟家最适合了,而你为了这个女孩,和钟家撕破了脸皮。现在弄得人尽皆知,多少人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看着你重蹈覆辙你母亲的老路,为了一个家世学识,甚至哪方面都比不上你的人。

“等你以后年纪大了一些,你会发现现在的你会有多可笑,恋爱脑的废物。”说到这里,池老爷又有些怒意。

池老爷掌控欲强,他的世界里也只有利益,两个继承人都如此不听话,一提到女儿和外孙这两个继承人的相似点,他就免不了生气。

池敛蓦地微侧了下头。

池老爷那个方向只能看到池敛线条冷漠又好看的侧脸。

“你有一句话说错了。”

池敛搂着姜诱肩膀的手指微动了动,摩挲了一下。

而后他毅然道:“她比任何人都适合我。”

“要说不配,也是我配不上她。”

姜诱心里颤了颤。

后头的池老爷面色铁青。

池敛话说完,回过头,径直带姜诱上了楼梯。

***

两个人一起回了池敛的房间。

门刚从里面关上,池敛便俯身,一手搂住姜诱的腰,另一边手抄起她的膝弯,一把抱了起来。

这一抱猝不及防,姜诱惊呼一声,反射性地伸手搂住了池敛的脖子。

池敛抱着她往前走,懒懒地侧了下头,目光凝在她脸上。

姜诱抬起眼眸,目光和池敛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池敛抱着她径直朝大床走去。

等到了床边的时候,池敛抬脚,单腿跪上了床沿,另一条腿懒懒地抻着。

他缓缓松手,将姜诱轻放在了床上。

姜诱臀部一触上柔软的大床,双手还是没从池敛的脖子上松开,小黏人精似的黏在池敛身上。

“我都睡了一天了。”姜诱凑过去,额头贴上池敛的额头,声音不像往日那般有活力,淡淡地勾着唇,“再睡下去就成了霸总的小猪猪了。”

池敛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侧。

“谁说我要让你睡的。”

姜诱鼻尖触上他的鼻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你要做什么?”

池敛微抬下颌,两人的唇瓣缩减了距离,池敛唇碰了碰姜诱的唇。

“我要和我的猪睡。”

姜诱唇角微微勾起:“这不还是让我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