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愉快。”
苏浅一路送叶宜到了电梯口。望着她的背影，心道：苏浅，这是个机会。一个你可以光明正大见到他的机会。虽然这样做既卑鄙又无耻。
她梦游一般回到办公室，立即拨了一个电话给邹玉。
“我见过叶宜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再给你跟沈辉一次机会，也是一个考验。这样对叶宜也公平。”
“真不知道你这个表哥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订婚宴后邹玉跟叶家的关系也因媒体曝光而浮出水面。
“那你呢，我这么做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害你？”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没有拒绝。”
“苏浅，你好自为之。”
苏浅挂断电话，努力回想着律师执业道德里有没有关于接受前男友的现任女友委托的相关条款，却理不出个头绪。
她打开电脑，在Google搜索栏输入“星图”两个字，0.5秒内立刻跳出三百多万个结果，点开第一个：
“公司简介：创始人沈辉。靠代理网络游戏起家，近几年发展迅猛，被誉为互联网迅速崛起的神话。目前共运营16款大型网络游戏，拥有约五百万用户。目前最受玩家追捧的是沈辉亲自参与研发的在线网络游戏《魔都赋》。”
苏浅不由一笑。说起来大学的时候他就痴迷于游戏，她是从他那里才知道《星际争霸》和《魔兽世界》的，自己却从未玩过。
能把兴趣变成工作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作家用文字编织自己的精神世界，那游戏研发者呢？也许她应该去他的世界里看一看。
下班后苏浅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寿司准备带回家当晚餐。
不想一走进小区就看到明黄色的“恶魔”停在楼下，过去一看，却空无人影。再掏出手机来一按，果然没电了。心道：苹果就这点不好，电池用太快了。完了，不知道大少爷等了多久，会不会发脾气。
从电梯出来，果然看到穿着一身休闲装的许桦跟个大孩子一样坐在她家门口的垫子上，听见脚步声，一抬头满脸不爽道：“苏浅，你怎么才回来？”
苏浅也不跟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二世祖辩，道：“你怎么坐在这上面？这垫子虽然是新的，却也被踩脏了。你不是最爱干净的么。”
许桦也不说自己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只道：“地砖太凉了。”说完却不站起来，而是矜持地伸出一只手来。
初中的时候他们几个经常互相恶作剧。其中最常用的就是趁着对方不注意把椅子抽掉，等人坐回去的时候自然就扑了个空。互相欣赏彼此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狼狈样子，一直是他们之间乐此不疲的游戏之一。
那时候苏浅欢笑之后往往会出于猫哭耗子的愧疚心态主动上前把人拉起来。许桦说她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阴谋家，沈辉却替她辩解，说：“那是我们家浅浅心地善良。”
后来许桦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是谁害的他，只要苏浅在场，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出来。再后来，所有的人都因为有了防备意识，不再上当了，只除了他。
只有许桦自己知道，有好几次他眼角的余光分明瞥见了身后鬼鬼祟祟的动作，却仍是装出一副上当的样子。有一种狼狈，叫他甘之如饴。
苏浅见大少爷摆出小时候的做派，不由笑起来。上前一边拉他，一边道：“你现在那么沉，我都拉不动了。”
“只要你肯，总是拉得动的。”
苏浅在按密码，没听到许桦近似自语般的喃喃。也浑然不觉身后这个眼利心黑的禽兽已经暗暗将她的密码看在眼里。更不会知道他此刻心里的叹息：果然是沈辉的生日。
见许桦进门后犹自臭着一张脸，苏浅还以为他还在幽怨跟门口的垫子亲密接触的事。
“幸亏我买得多。”苏浅用水冲了冲海水纹的长方形碟子，擦干后将寿司整齐侧放成两排，回头道：“找我有何贵干？”
“无聊。”
“你当我是陪聊的啊。”苏浅递了双筷子给他，伸出的手却不收回去，笑道：“也行。一小时三百美金，拿来吧。”
她刚想补充说明这是打折后的友情价。不想许桦却已经笑道：“你有点出息行不。”然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盒子。
苏浅打开一看，是一款浪琴表。黑色表盘，玫瑰金和银色相间的表链。款式大方简洁，上班戴挺合适。她倒是喜欢的，却笑问道：“该不会是别人不要的吧？”
许桦夹了块三文鱼寿司，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道：“被你看出来了。”
苏浅奇道：“谁还会退你的货？”不是前几天才烫平“软硬不吃”么。
“记不清了。大概以前买的，没送出去，放着也是放着。”某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向不含糊，这根本就是今年圣诞新款。
“敢情你是废物利用啊。这样的回收站我愿意当。”她就喜欢这种不带钻的经典款。反正也不会很贵，她就却之不恭了。
“财迷。”许桦低垂了眼帘，隐去闪动的笑意，左手不自觉地往袖管里缩了缩。他的左腕上戴了同款的男表。买的时候他就知道选这对不会错，不是最贵的，却是她会收下的。要是真的拿了那种耀花眼的钻石表，她一定不会要的。
圣诞礼物顺利送出去了，禽兽笑得很禽兽。
“你还玩网络游戏吧？”大学那会儿沈辉、许桦、邹玉、小谢、凌俊五个人天天组队，玩得天昏地暗的。
“早不玩了。”那会儿他们所有人的女朋友都跟着一起玩的，除了她。怎么诱哄都说没兴趣，宁愿看小说。
“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就想知道《魔都赋》是一款什么样的游戏。”
许桦忽然站起来，硬声道：“我走了。”果然还是因为沈辉，这个女人才是没有心的。不，她不是没有心，她只是没有心用在你身上。可是这么多年了，许桦，你为什么还不死心！
苏浅还没回过神，许桦就已经冷着一张脸摔门而出。
覆水难收
第一次的会谈在“星图”。
这还是沈辉第一次看到苏浅穿职业装。深色西服，标准的三粒扣，浅蓝色丝绸衬衣在灯光下散着柔软的光。翻边裤管盖过脚面，露出黑色高跟鞋的鞋尖，衬得她一双腿越发笔直修长。三七开的齐颈短发别在耳朵后头，一对光泽莹润的珍珠耳环点缀得恰到好处，除此以外别无他饰。
她是他见过的女人里穿西服最好看的，没有之一。
苏浅跟在叶宜身后，看到沈辉只淡淡一笑，等着叶宜当那个穿针引线的人。她曾经对他笑言：“西装就是我的战甲。”果然她穿上战甲，随随便便地一站便似庙宇之静，低眉浅笑间情绪滴水不漏。
第一次会议最重要的议程是设一条时间线，预测下每个工作阶段需要的长短。苏浅的主要任务是尽责调查，也就是代表“大地”了解“星图”的运营状况。
苏浅接受这个案子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星图”是沈辉一手创办的心血，了解“星图”就等于了解沈辉。
跟“星图”平地而起不同，“大地”是由叶氏旗下的一个子公司转型而来，它的前身是做电子产品的，也是叶宜目前唯一掌控的叶氏产业。苏浅猜这恐怕是叶家对叶宜的一个试炼和考察，大家族选择接班人总不会太草率，尤其直系之间的竞争更是激烈。从苏浅之前做的功课来看，叶宜虽然是叶家大小姐，但她的竞争对手除了两位兄长还有好几个堂弟堂妹，要想在叶家年轻一辈中独占鳌头并不容易，势必要杀出一条血路。“大地”之前做的一直是传统单机游戏，也曾经出过几款大卖的游戏，但因为盗版泛滥和网络游戏的异军突起，逐步丧失了在游戏市场上的霸主地位。“大地”与“星图”合并显然是想倚仗对方强大的技术团队，向网络方向发展，寻求新的盈利增长点。虽然“大地”近三年的盈利有大幅下滑的趋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然占据了游戏市场不小的份额。
如果单单考虑“大地”本身的条件，对“星图”来说，它其实并不算一个太好的合作对象。兼并的目的往往是技术上的突破或资金上的扩容，而“大地”在这两方面都不具备太大优势，尤其是前者。更何况如果把“星图”比喻为冉冉升起的新星，那“大地”就是位迟暮的英雄。如此说来，沈辉看中的就应该是叶氏的背景和叶宜本身的条件了。
开会的间隙秘书送了各人先前点的Starbucks进来。楼下刚买的，有点烫。苏浅想凉一凉再喝，怕失手打翻弄脏面前的文件，便略推远了些。
过了片刻，她正要取过杯子，不料忽然被人先下手为强。
“对不起，拿错了。你喝这个吧。”沈辉喝了一口也不好再还回去，便将错就错，把另外一杯推了过去。
他分明是故意的。苏浅尝了一口沈辉给她的牛奶，飞快瞥了一眼叶宜的身影，见她背对着他们立在落地窗前讲电话，丝毫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便轻声道：“沈辉，理论上我已经不归你管了。” 她到底是介意的，那场订婚宴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你想太多了。”他一脸平静地淡声道。
苏浅微微一笑，也不再争，伸手就要取过他面前的那杯咖啡。沈辉飞快地抓住她的手腕，讽道：“你就那么想跟我间接接吻。”
“我倒是想来直接的。你配合么？”
他沉寂了几秒，仿佛叹息了下，然后极轻地道：“浅浅，我们还是朋友。我还是关心你的。”
苏浅还想说什么，却见叶宜已经挂了电话走过来，当即只好隐忍不发。不过，她到底也没有再去碰那杯咖啡。男女之事即便到了烽火狼烟之时，也不该是女人之间对阵。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去跟叶宜交锋。这一局她只好交给沈辉定夺，要杀要剐全由不得自己。
叶宜回坐，示意可以继续。她伸手去拿桌上的笔，却够不到，沈辉便及时代劳了。一递一接间，两人手上的卡地亚钻戒在灯光下交相辉映，好不耀眼。
卡地亚官网上说每一枚钻戒都是一则动人的爱情故事。钻戒和爱情，是一见钟情的浪漫，是矢志不渝的承诺。苏浅想早知道她就是刷爆所有的信用卡也要买一颗大钻戒，砸也要砸死沈辉，这样他就不会跟别人矢志不渝去了。
接下来的会议异常难熬，好不容易捱到结束，苏浅觉得自己简直心力憔悴到虚脱，就差没有扶墙走出去了。那两人时不时眉来眼去的样子简直把她刺激到肝疼。她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来，可见忍功简直达到了乌龟的祖师爷的水平。她暗自寻思着这件案子拿三倍的薪酬恐怕都得不偿失，内出血这种事实在太伤身了，千年灵芝万年老参都补不回来。果然给前男友的现女友打工这种活不是人干的，谁叫她自己犯贱呢。
但是再怎么样，作为一名律师的职责还是要不折不扣地履行。苏浅认命地抱回一堆“星图”的资料带回去啃。
她在灯下将一个又一个文件翻过去，好似看到“星图”从一个孩子成长为前程似锦的年轻人。不是没有挫折过，前期资金匮乏，盈利增长缓慢，各种艰难都挺过来了。沈辉一直做得很成功。
其中一份文件提到“星图”正在致力于网上地图的研发，引起了苏浅的注意力。怪不得合并后的新公司叫“地图”呢，应该是一项战略性的重大工程。
再仔细看下去，苏浅发现“地图技术”就是类似于Google Map的技术。她知道Google得到这项技术是靠收购澳大利亚创业公司Where2。目前国内还没有同等的技术。但这并不仅仅是技术上的难度，网络地图需要大量及时更新的卫星照片。目前卫星都是军用的，如果要改为民用，得有批文。
想到这里苏浅内心一阵紧缩，怪不得是叶家，原来因为这个。这一兼并，技术研发和后勤保障都有了，还真是强强联手。
各取所需的联姻往往比用爱情维系的婚姻更为牢固。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沈辉的抱负。
苏浅觉得自己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斗志。这一刻，她终于承认自己早已一败涂地。她知道，她是争不过的。
她本以为她跟沈辉的距离在于那七年流逝的时光，可以用空间上拉近的距离填补。可是现在她忽然明白，他想要的是她根本没有的东西。
这一局原来早已覆水难收。
魔都赋
苏浅没想到许桦隔了不到两天又来找她了。大少爷最近虽然越发阴阳怪气的，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一次他倒是有备而来，带了不少好吃的。苏浅把他带来的一品豆腐、蚝油生菜、黑椒牛柳还有银鳕鱼蒸蛋都一一取出装盘，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一回头，刚好见他又从装菜的保温大袋子里掏出两罐包装无比眼熟的果汁来。苏浅觉得这厮简直是骨灰级的妖怪。白色跟橘色相间的纸盒，上面标着“Tropical”的字样。正是她遍寻不着的果汁。
“这种因为是进口的，又没有添加剂，保质期特别短。不然我就多买几罐了。”
苏浅忙取了玻璃杯来，笑问：“从哪里找来的？太厉害了！”她接过打开又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果粒多的？”
“正巧在上海商城的地下超市看见。以前你不是就喜欢吃橙子么。”都是沈辉剥给她吃的。
其实自从他知道她喜欢这个牌子，便似着了魔一样，每见一个超市都要进去找一找。一家一家找过去，还真的被他给找到了。
两人就坐在苏浅从美国带回来的一张毛绒绒的羊皮上，又厚又软，倒也舒适随意。
“这个给你。”许桦从休闲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皮小本子。
苏浅疑惑地接过，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两串字符，分别标明为登录名和密码。
“你不是说要玩《魔都赋》么。就凭你玩泡泡龙不到五分钟就挂了的水平，这种级别的游戏你的智商明显不够。这个是我向别人买的号。人物是个女孩子，而且是接近封顶的大神级，应该够你折腾了。”既然是她想要的，那就给她吧。他肯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看不得她半点失望。
苏浅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许桦这个人当朋友简直没得说。
两人边吃边天南地北地乱侃，时间很快就到了十点了。许桦怕影响她休息，便告辞离去。
苏浅打开小黑，搜索到游戏界面，试着用许桦给她的账号登陆。
从名字判断，她本以为《魔都赋》是一款以都市生活为背景的现代游戏。因为日本作家村松梢风在出版于1924年的作品《魔都》一书中称上海为魔都。这本书记录了他在上海放浪形骸的种种体验。苏浅还记得以前看的《中华小当家》里有一集也将上海作为魔都的存在。
谁知这款游戏却是武侠古风类的。配乐一响起便有一种“凤箫吹断水云闲”的感觉。画面上一男一女坐在悬崖之上相依相偎看着远处凤阁楼台。一青衫落拓一白衣胜雪，旁边立着两柄剑，一曰“断魂”一曰“弑魄”。一阵风过，山上霜叶坠如红雨，顺着溪流蜿蜒而下。镜头慢慢转过一百八十度，苏浅顿时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那一男一女的眉眼轮廓分明有几分像沈辉跟她。这个自恋狂，她可不可以告他侵犯肖像权，让他把游戏收益分一杯羹什么的。
镜头再切换。两人站在如山峦迭起般的闳宇崇楼之间，看着潇潇落雨沿着碧瓦朱甍霖铃而下，每落一滴雨便成一滴墨，最后晕染成一句行书——“这一生都只为你。”
好一对神仙眷侣，与现实那是血淋淋的对比…
这个号的前玩家选择的职业是盗墓者，而且看样子业务熟练，乱七八糟的家当挺多的，名字也取得极雅致，什么玉紫檀雕松鹿三镶如意，碧玉戈，玉凤纹刀，白玉绶带鸟衔花佩，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更巧的是这个人物也姓苏，叫“苏锦衣”。这么古典的名字，苏浅觉得这个前玩家一定是个才女。人物造型很漂亮，紫色的纱裙，衣袂飘飘的，头上插着一支白玉钗，一看就是高档货。3D效果做得十分细腻传神。
人物自我介绍一栏空着，大概是被原来的玩家给删除了。苏浅想也不想就输入“玉环飞燕皆尘土。”这几个字是她MSN的用户名，沈辉曾经说她这个名字尽显御姐风范，而许桦则嗤之以鼻地评价她那叫没脸没皮。
她这个新手上路，完全两眼一摸黑，只能瞎晃悠。于是就在魔都里面到处乱窜。游戏的背景应该是江南，青石板一路铺就，岸边垂柳依依，满目春景。让她想起六朝金粉染就的秦淮河。
路过一家叫“玉液坊”的酒楼，看装修应该挺高档的，苏浅决定进去花天酒地一番。店小二是个npc，问她要喝什么。苏浅打开菜单一看，点了一种叫“忘忧”的酒。心想：如果现实中也有这种酒就好了。这杯酒其实是天价，要二百两银子，但奇怪的是系统没有扣除她一个铜板。
苏浅跑去“我的产业”一栏里一看，不由乍舌。不知道许桦是怎么把这个号弄到手的。自己这个人物绝对牛叉。这家日进斗金的“玉液坊”居然是苏锦衣的产业。而且还是全国连锁的，在别的地方也有。再一看菜单，整体风格绝对是“宰你没商量。”爽！
苏浅一时觉得自己财大气粗，豪气顿生，就想一口干了“忘忧”。谁知系统跳出来警告提示框，说她这一杯喝下去前尘往事都会一笔勾销，会忘了曾经跟她有过“情缘”之人，叫她三思后行。坑爹啊，先让人掏银子再警告。不过转念一想，她苏锦衣坑的是别人，这个奸商当得痛快。
苏浅跑去目录上点开“情缘”两字一看，乖乖，居然五花八门的名堂多得很，有“明媒正娶”，有“逢场作戏”，有“露水姻缘”。靠，所谓“露水姻缘”不就是one night stand么，中华文字果然博大精深。沈辉的花花肠子不少么。偏偏别的栏目下面都是空白，唯独“露水姻缘”下面有“沈夜行”三个字。虽然名字跟她是锅和锅盖的关系，但既然是“露水姻缘”，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她点开他的信息，“明媒正娶”一栏赫然标注着“洛倾雪”三个字。再看下去，不得了，这个“沈夜行”居然花名册一打一打的，“苏锦衣”三个字好死不死排在他那一长串花名册的最后一个。这人还是什么穆王府的小王爷。靠，管你是什么高干子弟，删你没商量。苏浅已经明白“忘忧”其实就是一种花钱买后悔药，删除记录的方法。这个游戏确实有点意思。
她果断喝了“忘忧”，把“沈夜行”这段“露水姻缘”给删除了。画面上的苏锦衣看起来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心情甚佳。
苏浅不禁想道：要是哪天沈辉明媒正娶了，我也能这么潇洒“忘忧”就好了。可惜现实中的自己是不能也不会失忆的。这一段注定刻骨铭心。
解决掉“沈夜行”，苏浅决定出去逛逛。谁知刚下楼就被人给拦住了。她顿时有种大白天（游戏中）活见鬼的感觉。那位传说中的小王爷“沈夜行”居然就出现在苏锦衣跟前。看样子还长得人模狗样的，身上绫罗绸缎看起来比她的还高级些。
其实是苏浅这个菜鸟不懂，系统将记录删除后是会通知对方玩家的，对方拿出纹银三百两就能贿赂系统拿到她的坐标。人是收到系统“飞鸽传书”后特地来堵她的。沈辉的这一设计黑到家了，典型的两面三刀奸商得利。
私信对话框立刻跳出来：
“苏姑娘。你还记得我么？”
苏浅心道：姑娘我二百两银子不是白花的，我就替前玩家苏锦衣这个苦主忘了你这个负心汉好了。说不定她决定卖掉这个号就是因为这个花花公子“沈夜行。”两人取的名字这么般配，可能还是现实中认识的，不然哪里会这么巧。说起来这家伙居然也姓沈，罪加一等。苏姑娘立刻把沈辉的这笔账强加到了小王爷头上，她这会儿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根本没花银子了。果然玩游戏代入感太强。
苏浅一时玩心大起，果断敲入：“这位公子天人之姿，让人见之忘俗。我若是认得你，又怎会忘记。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先夸你两句再叫你吐血三升。她用了前玩家的号，跟穿越失忆也差不了多少。
“姑娘可是叫苏锦衣？一年前住在京城朱雀巷子？”
苏浅忙去记录里面看了看，还真是。对方那么配合，也入戏得很啊。
“不错。公子当真认识我？”
那边却再没消息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机了。苏浅决定趁他呆立长街，自己还是溜之大吉为妙。她刚才查看了下对方资料，这个纨绔，居然比她还高两级，是大神中的大神。万一恼羞成怒要跟她决斗什么的就不好玩了。毕竟男人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主，被她这么一删除，会跑来兴师问罪就很说明问题。
再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苏浅按了退出键。游戏结束的画面语是：“佛经云：人生有七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她不无苦涩地想道：沈辉，你有什么求不得的。真正求不得的人是我才对。
圣诞快乐
今天晚上是平安夜，又是星期五，沈辉一踏进“星图”就感到人人面上带笑，还有人一大早就开始倒计时下班时间，见他这个老板来了才禁声。他明白这些年轻人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在工作上了，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的。
以前苏浅对他说过，中国人把圣诞节当成情人节过，把情人节还是当作情人节过。其实国人很懂得浪漫。
他刚想到她，她便已出现在他面前。
沈辉一边推门进去，一边道：“怎么这么早？”
她今天穿了黑色裙装，西装是双扣长款的，一步裙到膝盖略上，干练中不失妩媚。戴了一对圆钻耳钉，让她的妆容显得更清爽透明，看起来神采奕奕的样子。
沈辉认得这一对圆钻耳钉。这是苏爸爸去美国考察的时候顺便给还在上大学的苏浅买的。沈辉知道了，当时还很遗憾地对苏浅说过：“为什么你人生中的第一颗钻石不是我买给你的。”那时他还是学生，自然负担不起。
“路过，顺便来取一些资料。”一顿，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红色圣诞老人包装纸包着的盒子，微笑道：“圣诞快乐。”见沈辉迟疑不接，她又道：“不要太感动，去年买的。”
“谢谢。”只有礼物，没有卡片。她大概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沈辉见苏浅微笑望着她，知道她是按照美国人的习惯，要等他当面拆开。
里面是施华洛世奇的蓝色盒子，打开只见一个透明水晶小雪人静静躺在盒中，光芒四射。
只有她才会送他这种女生才喜欢的东西。苏浅以前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怎么办，这东西除了好看就没别的用处了。要不，我买来送你吧。买来当礼物也算是一种用途。”他那里现在还有许多她以此为借口塞给他的东西，形态各异的陶瓷杯、各种小玩具…每次她这么做的时候都会眉眼弯弯露出一副小狐狸的表情，好像在说：“看吧，这些东西将来还是我的，你的都是我的。”
沈辉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有礼物好回赠的。”
从前她远在美国都是有的，每年圣诞之前都会准时寄到，Ralph Lauren的棉衣，UGG的靴子。她还在东岸上学的时候，圣诞节总是大雪纷飞，正需要这些。
如今到底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事事休。
苏浅故作大方地一摆手，表示没关系。
沈辉忽道：“手表很漂亮。”她的手腕过于纤细，戴表盘稍大些的表就显得像非洲难民打劫钟表行一样。而这款浪琴则刚刚好。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应该是一款新出的情侣表，前几天路过商场的时候还看到过巨幅海报。
“谢谢。你…”她这一迟疑，他的iphone响起来，叶宜的名字在屏幕上十分醒目。
“对不起，我接一下电话。”
苏浅表示无妨。她刚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走出去。不料他已经挂断，都是电话那头在说，他最后只答了两个字“好的。”
接下来气氛一冷，两人竟然再无话题。
苏浅终于打破沉寂道：“我走了。再见。”她到底还是不够勇气去问他今晚有没有节目。不够强悍到能面对预料之中的自取其辱。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