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点了点头,没敢开口,只是翻身上马,与漓珂一道策马行去,一直走了很远,终是没能忍住,回头去看,朦胧的人影依旧,他还站在原地。

漓珂问我要去哪里,我并没有想好,脑子里一片茫然。

漓珂说不急,姑娘慢慢想,不管姑娘怎么决定,漓珂都会全力去做。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恰好赶到一户农家投宿,这一路上,她的神色一直不定,我看在眼中,于是微微笑了笑:“漓珂姑娘,明日一早你便回去找他们吧,我会写书信给苏先生说清楚,不会让他责怪你的。”

漓珂连忙道:“不是的,余姑娘,漓珂自此只有你一个主子,绝无二心,我只是担心公子所以才会——”

她的话倏然止住,然而,却恰恰是因为这样的突兀,让我的心不由得一沉。

我想起了最后看他时,他苍白的面色,凉意一点一点,蔓延四肢百骸。

原本没有留意到的点点滴滴,此刻纷纷不受控制的涌现。

“画鬓如霜”,本就是欲救人,先伤己,救人三分,伤己七分的针法,这段时间,他为了我,用过太多。

是不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如此频繁的闭关?

是不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那么情急的让我离开?

“他怎么了?”我力持平静的开口。

漓珂自悔失言,此时面上只有勉强笑意:“其实公子也说了,每次用过‘画鬓如霜’都会有些不适,休息一会便好了,是我自己在这里瞎操心罢了…”

我没有等她说完,已经起身出门,既然问不出来,那么我便亲自去看就。

“余姑娘!”漓珂情急的拦住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轻而坚持的开口:“无论你说什么,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漓珂,你也担心不是吗?我们一起回去。”

她的眸光震动而挣扎,终是闭目流下泪来:“公子,他很不好。”

第120章

又到海棠花开时节,半年光阴弹指而过。

南承曜称帝,自此君临天下。

没过多久,齐越出兵南朝,虽然还未大肆进犯,然而战事已是迫在眉睫,无可避免。

领兵的,是齐越天恋公主的驸马,慕容潋。

而南承曜的后位则留给了他的发妻,罪臣慕容氏次女,慕容清。

一时之间,关于“慕容”二字的种种传闻,甚嚣尘上,就连隐于邪医谷这一片避世的小天地,毅然能有所耳闻。

我不知道潋的出兵是不是为了复仇,就像我不明白南承曜为什么要这样做一样,告知世人我已经死了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他的诏书里却只有短短几句——

慕容氏女清,贤良淑德,明理晓义,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兹以册宝立为皇后。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是知道如今整个南朝都在传言皇上的重情,只因她是他的发妻,一路陪伴,所以他给她中宫之名,纵然她是罪臣之女,纵然她身体积弱得只能终年卧在深宫,甚至于册后大典都因此极简。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苏修缅只是静静看着我说,他没有派人来找你,但是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告诉你,他在等你回去,不管多久,他会等到你心结尽释的那天。

我将温热的药碗递到他手中,勉强自己微笑着对他开口:“你不用想赶我走,我如今哪都不去,就赖定在邪医谷了。”

他却没有笑,转开头去,淡淡道:“生死有命,我值得么,要你这么伤心。”

我忽然感到害怕,那样无力而深重的惧意就如同初与漓珂赶回的那一日,其实就在分别的原地,我看见厚厚的青幔围住,而他却不在。

漓陌一袭白衣,容颜亦是苍白,她看见我们回来,眸光动了动,开口,你回来,就不要再走了吧,公子不会留你,可我希望你能陪着他,不会太久了。

他在青幔之后,我看不见,漓陌说,公子疗伤从不在人前。

记忆的片段如流星般闪过,我无力的闭眼:“他每一次闭关,其实都是疗伤,是不是?我竟然以为还是和从前他如藏风楼修炼一样。”

“是一样。”漓陌无视我震惊的眼,继续默然开口:“姑娘也不必自责,就连邪医谷上下,知道的人也不过二、三,更何况,公子是刻意想要瞒你,那么你是绝无可能看出任何端倪的。”

“他到底怎么样了?”我哑声问。

漓陌默然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痛到极致的麻木:“我不知道,公子从来不说,也不让我们看。我只知道他很不好,可是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甚至是用毒来压制体内的伤,一次又一次。”

回到邪医谷以后,漓陌给我看了他自己开出的药方,平时无华的温良方子,我的心,在那一刻,如坠冰窟。

顽疾需猛药,若为吊命,只要温方,这个道理我如何不懂。

所以,当体内的伤病肆虐无忌的时候,他只能用毒来压制,经年累月。

我看着他侧脸异常优美的弧度,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直视他的眼睛:“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一直欠你诊金,你总说没有想好要什么,那么现在我帮你想。你从前是赞过我聪明的,你相信我,我总会找到法子治好你的伤,就当做欠你的诊金。我知道你的医术高我太多,可是‘医者不医己’是老话了,你让我帮你号脉,即便我不行,还是漓陌,你让我看看好不好?”

说到后面,我几乎是语带哀求了。

而他深深看我:“你夜夜挑灯看医书,白天又成日陪着我,甚至不惜以血入药,就是为了要治好我的病?”

我一怔,不明白他从何得知,尚未想到说辞,他已经轻轻一叹:“其实你用不着自责愧疚的,我如今这样并不是因为你。先师曾断言我活不过弱冠,多活的这些年月,已经是上天恩赐了。”

一阵风过,海棠花落如雨。

他的声音响在漫天花雨里,听来极淡:“我自出世起,全身上下便没有一处不带伤病,那些伤病里面,至少有一、两种,就如今来看,无药可治,还有三、四种,到目前为止,连名称也不曾有。所以先师收留了原是弃婴的我,本意是用做试药,后来大概见我意志与天分都还有些,才转了念费心医治,可毕竟医者医病不医命,以毒压伤虽是饮鸩止渴,却也不失为延命的法子。”

我震动得说不出话来,而他转眸,静静看我:“先师对我有恩,我会救你,也是因为我答应过他,要全力照拂臂上有新月胎记的女子,所以即便‘画鬓如霜’会有一定反噬,我仍会不遗余力。但我如今这样,是自幼以来的积重难返,如我所言,我的性命,早该是到头的,并不是因为你。”

我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要你好起来,你答应我,总会有办法的。”

他深深看我,几不可闻的轻叹,没有再说话。

一夜疾雨。

到了天明,推窗望去,原本滂沱的雨,经了一夜,如今也转为淅沥,渐渐停了。

我到药房,漓陌将药篮递给我:“公子不在房中,去了若耶溪畔。”

我点点头,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她:“漓陌姑娘,这是前日你写给我看的方子,我重新加了一味药做引子,劳烦姑娘先熬着,今夜我们再试过。”

纵然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纵然知道只是杯水车薪,可是,我与漓陌还是一次次的尝试,不愿意放弃。

漓陌接过方子,没有说话,回到邪医谷以后,她一直很沉默。

我提着药篮来到若耶溪畔,远远便看到了海棠花林前的那一抹淡墨青衫,待得走进,心却没来由的一沉,那一片因为暴雨而残败于地的海棠,还有他孤绝清冷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让我心底略略的害怕着。

我将药碗递给他,他接过喝下,递还回来的时候注意到我的视线,只是淡淡道:“凋零才是常态,盛开只是一种过去,只要盛开过,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我越发觉得害怕,强自笑着岔开话去,说要弹筝给他听。

他没有拒绝,和我一道步入海棠花林中的小亭,我弹筝,他在一旁看着,到了后来,他静静走到另一把筝旁坐下,和我一道弹完这一曲舒惬安宁的音符。

相视的时候,他的眸光很深,看着我静静开了口:“倾儿,你昨天提起的诊金,我已经想好要什么了。”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给了他一个轻松笑意:“你知道我现在两手空空,万一付不起可怎么办?”

“你可以的。”他淡淡笑了下:“我只是要你今后无论何事,都不要去顾念旁人,只以你自己为重,好好的生活,安然过完这一生,这样,即便在九泉之下,我见到先师也能有所交代。就以这,当做是你欠我的诊金吧。”

我心底骤痛,藏在衣袖之下的手心死死握紧,面上却依旧只是微笑:“怎么听着像是我捡了个大便宜一样。”

他也笑,却是深深看我:“答应我。”

我的眼睛灼热的疼,于是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力稳住声音开口道:“我答应。”

转而调试过自己的情绪,睁开眼,重又回头对他微笑:“可是,还是我捡了个大便宜呀,你明明救了我好多次,却只跟我要一次的诊金。”

他的眸光忽而变得悠远,越过我去看我身后的海棠花林,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如果,我还能再要一次诊金,倾儿,许我来世吧,如果有来世,你便与我一起,日日年年,看海棠花开。”

他忽而起身,并不等我回答,甚至在我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极快的抬手拂上我后颈的睡穴。

我惊急而努力的想要睁眼,却控制不住身体的软倒,我感觉自己跌进一个萦散药香的怀抱,眼角的一滴泪,终于挣脱,笔直掉落。

恍惚中,我仿佛听见他的声音,那样低沉,又那样轻。

他说,不要让我伤心,所以,你不要伤心。

第121章

我醒来的时候,房间内并没有人,香炉里的香屑已经燃尽,空气中的味道敛得极淡了,却依旧能够分辨出,是供人安眠用的。

情急的起身便往他住的地方赶,穿过海棠花林的时候,却见漓陌白衣胜雪,默然站着。

我能察觉出身体血气较之昨日通畅了许多,所以心底才越发的害怕,我强自压下那隐隐约的不安,出声向漓陌问道:“他在房里吗?”

漓陌慢慢的转眸看我,脸色苍白,神情更是寒漠如霜,仿若一昔之间褪了所有的柔和温软。

她看我良久,才再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可以解读的情绪:“不在,公子离谷远行了,临行前嘱你记得答应过他的诊金。”

“离谷远行?”我心底一窒:“他去了哪里?”

漓陌并不理会我,只是从怀中取出张薄纸递了过来:“这是公子临走前写给你的,他替你活络了身体里的经脉,然后写下这张方子,瞩你日后按着上面的药方和剂量煎药服用,忌情绪过激,虽不可能完全与常人无异,但经年调理,总会有起色的。这上面都写着,你自己看吧。漓珂已经誊了一张去了,她会照着打理,你用不着操心。这一张,姑娘留着吧。”

我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上,墨迹新干,每一个字都挥洒有力,内蕴劲骨,是早已名动天下的苏氏笔法,也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他去了哪里?”我深深看漓陌,语带恳求。

漓陌忽而冷冷一笑:“他离谷出走本就是为了避开你,别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你想去追他吗?公子自从点了你的睡穴便离开了,而你昏睡了一个昼夜,你觉得还能赶上吗?”

我闭了闭眼,正想说什么,却见漓珂提着药篮匆匆而来,她看了漓陌一眼,许多复杂情绪一闪而逝,似责备,又似哀求,然后她转向我,温静开口——

“既然公子有意离开,必然是不希望姑娘去找他的,这一点,不管是公子,还是我们,都希望姑娘能够成全。我知道姑娘担心公子,可姑娘何不怀着希望,或许有朝一日,机缘巧合下,公子会有奇遇医好自己身上的伤,然后你们会再度重逢。这也是公子会离谷的原因,毕竟目前来看,留在谷内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药篮里取出药碗递给我:“这是按着公子写的方子煎好的药,姑娘趁热喝吧。其实公子都是跟我们交代好了的,他会这样做我们都明白,漓陌姐姐也是一时情急所以语气不太好,姑娘不要介意。你是公子最看重的人,所以,清姑娘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不要劳己伤神,就算是为了公子。”

漓珂的声音很静,而漓陌深吸了一口气,过了良久,才再对我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漠然:“漓珂说的对,是我的不是。姑娘这几日就暂且住在邪医谷吧,我已经让人快马去往齐越寻慕容潋了,相信不日他便会差人前来接你…”

“公子并没有…”漓珂急道。

而漓陌只是烦乱而冰冷的一抬手,打断了她,依旧对着我开口道:“公子交代我们要好好照顾你,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思,但是我没有办法在邪医谷当中日日面对着你,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出本不该说的话,你明白吗?”

漓珂不做声了,而漓陌继续道:“慕容潋虽然不是你的亲弟弟,但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向来很深,而他现在也有能力护你周全。当然,漓珂依旧会随你一道去,在邪医谷内,她的武艺医术都是出类拔萃,性子也好,所以公子当初才会安排她配在你身边,但凡姑娘有什么需要,漓珂会知道怎么联络邪医谷,邪医谷上下也必将为了姑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将视线慢慢从手中的薄纸上移开,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漓珂却忽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这是漓珂欠公子的诊金,请姑娘不要推辞,不然漓珂唯有一死,以报公子深恩。”

我的心骤然剧震,心底明明纷纷扰扰疼得连呼吸都不能,眼睛里却干涸得2并没有眼泪。

他为我安排好了一切,然后离开,不带任何人在身边。

他那样清绝傲然的人,不会愿意让人看见他脆弱的样子,即便是死亡,他也不允人打搅。

我想起了他最后一次抱我的时候,怀抱中所萦绕着的淡淡药香,还有他低低的话语。

他说,不要让我伤心,所以,你不要伤心。

手心不受控制的紧紧握起,却在还未完全握牢的时候,忽而想起自己如今握着的是什么。

突然被烫到一样急急松开,缓缓的将方才那一握留在纸张上的褶皱一点一点仔细展平,然后按在心间,慢慢的回身。

奇遇,我该这样怀着希望吗?

如果真的有奇遇,我宁愿拿自己的命来换,如果当初他没有救下我,是不是才是最好的结局?

“姑娘,”漓陌突然开口唤我:“你走之前,能教我弹筝么?”

我回头,她的面色依旧漠然,不避不让的看着我,而漓珂在那一刻垂下眼睫,寂然无声。

我们在海棠花林中抚筝,其实面对此情此景,我心底的哀意是弹不好的,可是漓陌却执意要我弹。

她其实也并无心去学,我想,她想要的,其实也只是听曾经他弹过的那些曲子吧。

那一日,我依旧与她在海棠花林中相对弹筝,其实是我一个人在弹,她与漓珂在一旁默默听着。

一个青衣侍从前来行礼道:“前往齐越的弟子刚刚回来,慕容潋此刻正在谷外候着,是否引他进来?”

第122章

潋一把搂过我,那样用力,微微颤抖,就如同他离开上京的那个夜晚一样。

从前我没有能力带你离开,可是现在,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他说。

依旧是剑眉星目,依旧是我记忆中那个风神俊朗的挺拔男儿,可是,却又分分明明不一样了,原本明朗率性没有任何阴暗的磊落眼底,如今已经敛得极沉极稳,更多了许多我看不透的陌生光影在其中。

我在心底长长一叹,曾经的少年意气,一剑追风,再也,回不去了。

“你曾经说过,这个世间有两大难事,一是陪太子读书,一是做公主驸马,”我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问他:“告诉我,为什么要娶齐越公主,只是为了复仇吗?”

“是。”他避开了我的视线,声音里带了些许复杂,却并没有瞒我:“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强,而娶齐越公主,无疑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

他转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心底有说不出的难受,或许他也看出来了,于是一笑,试图以轻松说笑的语气来缓解我心底的郁结:“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躲到邪医谷来了,那紫荆宫的凤藻殿里岂不是在唱空城计了?可真是会故布疑云,害我还大费周章想要领兵把你抢出来呢。”

我却并没有笑,缓缓的摇了摇头:“潋,你知道吗,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着,不需要顶天立地,也不需要有多能干,只要能够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你走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慕容潋已经死了,我不愿意你被一个死了的身份和责任束缚,我希望你能够真正按着自己的心意生活…?

我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而他的身子僵住,良久没有言语。

我们都明白,已经,太迟了。

与潋一道离了邪医谷,漓珂坚决要跟在我身边,那一日她将话说到了那个份上,我也没有再坚持。

离开邪医谷是必然的,只是我心底其实并不愿意跟潋一道去往齐越,尤其是在此刻,两国交战的微妙时分。

他却如同知悉我的想法一般,早早的,就将我没有说出口的话语堵了回去。

他握着我的手,声音一字一句传来,坚定有力——

“你什么也不用多想,你只是随我回家而已。”

我本能的想要摇头,他却忽而抬眸,深深看我,声音里带上了淡淡的悲哀与落寞:“如今就连三姐都已经死了,在这个世间我只剩你一个,我不想连你都护不住,你,也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我怔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笑了笑:“我说了,你只是回家,天恋还在齐越等我们回去呢,她早就想见见你了。你看,从这条路一直往南,翻过那座山,再有两天我们便到了,至少,随我去看看我如今生活的地方。”

似乎没有理由再去拒绝,况且,就算明知是蚍蜉撼树,我也有想要去试一试的事情。

漓珂在我耳边轻道:“姑娘先去无妨,什么时候想走,咱们走便是了。”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越往越南行,环境越位恶劣,这里还是南朝的境地,是脸曾经誓死捍卫守护的南疆,可是如今,却成了他攻城掠地的第一道突破口,成了他想要撕裂的第一道防线。

我们乔装成商队,他对南疆地势、风土人情又极为熟悉,因此即便是在两国交战一触即发的戒严时期,我们也总是能够一路前行没有遇到太多阻挠。

我看着四周弥漫着的剑拔弩张硝烟将起的紧张氛围,忍不住侧头去看并辔驰骋的潋,由于两匹马之间离得很近,他顾及我的身体一路上速度也不快,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一笑问道:“累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我摇头微微笑了下:“你忘了从前常带我骑马的,哪里有那么娇弱。”

他却已经吩咐队伍停了下来,翻身下马然后过来扶我,又接过侍从手中的水袋打开来递到我手中:“我知道这几天连续骑马把你累坏了,但是如今这局势,早一天到齐越境内我便早一天心安,在南朝的地盘上,毕竟夜长梦多。”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不自觉的低沉了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我正欲开口,却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一阵烟尘翻飞,即便隔了有一段距离,仍是能分辨出那是一小队人马往向我们的方向疾行而来。

潋的眸光一沉,面色倒是极为平静,一手握了我的手站起来,将我护在身后,另一手,则在暗中按上了腰间的“湛卢”。

“我们只是普通商队,不要自己乱了阵脚,明白了?”他淡淡开口吩咐着身侧的侍卫。

那些侍卫一看便知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并没有半分惊慌,每个人都在表面上做着无关的事情,然后不着痕迹的将我与潋护在了中间。

潋低眸看我,紧了紧握着我的手,问:“怕不怕?”

我微微一笑,重复他方才所说的话:“我们只是普通商队,即便真的交战了,也是要走商往来的,何况如今。有什么可怕的?”

他笑了起来,明朗的眼,飞扬的神色一如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如,我记忆中所熟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