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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向汐瞳……汐瞳尴尬笑笑,被这么瞩目着压力好大……

苍瑾轻笑,“我怎么这个样子,乡亲都很清楚,不用你来说明。”

众人齐齐点头,反正汐瞳克夫的说法早已经深入人心了。

道士囧到蛋疼,在众人的压力之下只能看着苍瑾面带不屑靠回老婆身上悠然走人。人群之外远远有一和尚从石台上起身,只是看着,念一句阿弥陀佛。

在街上发生的事也传进了沐老爷耳中,他越发忧心忡忡,终究忍不住说道,“女婿该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

“你这老头子说的什么话,女婿不过是身体不好……”

“身体再不好,至于那个样子吗?”他之前一直忍着不说,可道士的话,若瞳之前的忌讳,都让他越发怀疑,“那种脸色,不是跟死人——”

“哎呦呦看你都说的什么——”

“我们找道士来怎么样?如果真的没问题,也用不着怕他。”

“你怎么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女婿啊!”

“这不也是为了汐瞳好吗,汐瞳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万一真的再被卷进什么事里,我们这爹娘岂不是更不称职?”

沐夫人也被戳中了痛处,养着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儿,的确是比别人家操更多的心也更敏感。只是他们也想像寻常人家一样过得安稳些,可以不用整日担惊受怕,自从将汐瞳送去幽冥教似乎也的确如老人所说魔教的煞气可以压住汐瞳引来的小鬼。沐夫人多希望这种安稳能一直持续下去,难免有了自欺欺人的想法。

“那就请吧。”她终究还是担心女儿的。“不过,这件事还是悄悄的,免得惹出什么闲话……”

沐老爷点点头,“这我知道。”若是被人知道连自家人都请道士回来,那流言就更一发不可收拾了。所以他只派了信得过的人,他们当然不敢引人注目请先前那位道士,目测一圈,悄悄请回来一位大师。

沐老爷说明意图,感慨道,“我们也只是担心女儿,希望大师能够证实一下,也好让我们安心。”

“阿弥陀佛,施主当真要试?”

“当真。”

“何必?”

“大师没有儿女,怎么能体会父母之心?”

“阿弥陀佛。贫僧确不能体会。那便如施主所愿——”大师合十,他看来年纪并不大,五官平和长相无奇,一言一行一举一止却仿若流云舒卷既流畅又沉稳,叫人不能小觑。

“这位大师似乎有些面善,不知是不是见过?”

“面善也是一种缘分。”

大师自从应下之后便盘膝坐在前厅门前,正对着大门默数佛珠等他们回来。

有时候,谎言好过真相。但和尚不打诳语,既是他们要的答案,他便给答案。

二老坐立不安的忐忑,终于门外响起敲门声,小厮去开了门——“二小姐回来了!”

和尚睁开眼,手中停止转动佛珠,迎面看向正走进门的苍瑾。

“爹,娘,你们这是——”

“二小姐请你到这边来。”

丫头将汐瞳拉到一边,她想挣开,苍瑾却对她笑一下放开手将她顺势推过去。方才还整个人挂在汐瞳身上的苍瑾,此时就站在那里,略一抬手让幽冥护卫们退下。

“岳父,岳母。”他寻常地见过礼,才恢复那漫漫的神情,“这位大师,是在等我?”

“贫僧冒昧,不知可否请施主,接贫僧三道法。”

从进门汐瞳已经知道发生什么,苍瑾也知道。在前厅内没有出来的二老别过脸,不知该如何面对女婿。可是不这么做他们不能安心,不能将女儿交给一个不明不白的人,甚至不知是人是鬼。

但即使不知如何面对还是得面对,沐老爷终于开口,“女婿,大师不会伤你,我们,只是——”

“爹娘想要的若只是真相——”

若要真相那不如他们自己说出真相,就免了这一遭——苍瑾却打断了她的话,“真相,便请大师来试吧。”

他站在那里,神色如常,轻慢如常。

他可以不试,可以抛开这躯壳打趴那和尚直接走人。但因为那是汐瞳的爹娘,既然要如此才能让他们放心——他的目光迎上汐瞳那双错愕的眼,却只是一笑——

——怎么样,这么做,有像你希望的如寻常人一般吧?

寻常人自不会怕什么和尚。

寻常人做事总要讲究什么周全。

他们既然是汐瞳的爹娘,他们的满意便在这周全之内,他答应过的。

可是,他真的……可以吗?

汐瞳知道他如今是个什么状态啊,要维持在这个躯体之内,已经是多一分力气也都省着用了——光只是自己站在这里,要费他多少力气?挨过和尚做法,要受多少罪——

“爹,娘——”

“汐瞳,就算你有多怨爹娘,今日我们也一定要亲眼看过,这是我们做爹娘的责任。”只是此刻他们心里已越发不抱希望,若真的没有问题,汐瞳何必担忧?

苍瑾挑一下眉,让她待在一边儿看着就好。

—— 一个和尚而已,嗯?

“大师要做什么,请吧。”

“施主放心,当如沐施主所愿,不会伤你性命便是。”

“何必废话?”

和尚笑一下,便摘下腰间木鱼再次盘膝而坐,声声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佛珠越转越快。

一旁幽冥护卫紧张地瞧着,他们离得近,也只有他们看得最清,苍瑾悠然而立神色如常,却有汗珠不断从额头渗出来,眉头间微微蹙动,却又压了下去。

木鱼愈快数珠愈快和尚唇间的翕动几乎已经难以看清,汐瞳只觉苍瑾那青白脸色越发如纸,几乎就没了颜色。即使看不出苍瑾究竟如何但她几乎已决意喊停,此时和尚手中念珠突然崩断,珠落一地。

和尚微默不语,沐家二老不知这是好是坏,只觉仿佛随着佛珠崩落心也跟着散成一片没了主心骨似的慌,“大师,这是何意?”

和尚这才一笑,“贵婿无恙,不是么。”

“啊……是啊……”

“可还要试下去么?”

女婿无恙,可崩断的佛珠让人不安,“大师不是说有三道法么,那便继续吧。”

和尚又看向苍瑾,“施主呢?若要我停,那贫僧便停。”

“啰嗦。”

他脸上还能挂着笑,浅浅淡淡几丝嘲讽。

能扛到这种地步,也当真少见了。

和尚很客气,一旁护卫却都替他抹汗了——讨老婆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和尚拿出毛笔朱砂,混了金粉的朱砂色彩说不清的神圣庄重,在苍瑾四周用蜿蜒的文字缓缓布开环绕,旁人避退,让地面上图腾一般的金粉朱砂将苍瑾包围环绕在中心。

和尚弯腰自地上拾起一颗佛珠,交到苍瑾面前。苍瑾盯着那颗佛珠微默,伸手,摊开掌心让他将佛珠放了上去,缓缓握起。

掌心里仿佛有种滋滋焦糊般的感觉,可是他也只能握着,只怕摊开手,会被人看到焦灼的皮肉。和尚那张平凡的脸此时看起来越发碍眼,居然还能对他一笑——施主好定力。

苍瑾面无表情——定、你、妹。

第四十一章 试法2

转身走出地面金朱砂的图腾,和尚拿起一直被置在一旁的禅杖,重重立地一戳,金环碰撞居然响个不停。

汐瞳很确定自己看到苍瑾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即使那只是一瞬间,他依然站在那里宛如方才只是错觉。可禅杖上金环振振所发出的声音像是要刺穿脑海,他的目光短暂失焦直想摇头把那声音晃出脑中。但他并不能这么做,他只能站在那里立得如雕像一般。

当视线全然模糊,掌心焦灼越来越热之后,他不知道自己那只握着佛珠的手还在不在。或是已经糊成焦炭。

他只听到汐瞳的声音像一道泉水浇进熔岩,“爹娘,可以了。大师,请停吧。”

“沐汐瞳。”苍瑾的声音依然缓缓,也依然不容抗拒,转头向汐瞳的方向,虽然他未必看得见她。“不要打扰大师做事。”

——这傻子还打算死扛么?

若瞳这时不知是听了什么风声从婆家赶来,“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大师快停了——真是传出去不怕叫人笑话!”这算什么,岳丈岳母刻薄女婿?拿自己女婿当妖捉??就真是妖也不能就这么捉了呀!

和尚未坚持顺势便停了,正有护卫要去扶苍瑾,他稍一抬手叫他们退开,依然自己站着,现在还不是倒的时候。

“这第二道法,算是过了么?”

他似是真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无论谁看了他都不能这么想。

若瞳一面赶进屋中一面不等和尚开口便道:“过了,第几道也过了!”她走到二老身边,“爹娘你们还在试什么呢?怕他不是人吗?就凭他现在还站在那里,他不是也是!”

二老沉默,若瞳说的没错——就算是鬼,肯为汐瞳挨这份罪,嫁他也不会有错。但他们无法不在意——“你莫忘了早有人说过汐瞳这般是难以留在这一边的世界的,我们日日担惊受怕生怕汐瞳有一日真的从这世上消失不见,又怎么能让她嫁一个异类,那样只怕更留不住她的——”

“阿弥陀佛,贫僧罪过。”和尚合十道,“此话,是贫僧说的。”

二老一惊,忙去看大师,细看之下——“原来是大师?失礼失礼,竟没有认出——”

“哪里,时隔多年,贫僧又未自报家门,认不出也是自然。”

还是先怪他长相太平凡,太大众脸吧。何况当年为了汐瞳的事,家里请的道士和尚就跟走马灯似的,谁能一一记住。

只是看那汐瞳却似乎没有太惊讶,想来,旁人再怎么认不出,汐瞳又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师傅。

“汐瞳见过师傅,虽然迟了些许,望师傅勿怪。”

“哦——你这丫头,早认出来吧?”——难怪丫还沉得住气。

“也没有……就是看起来像……”她自己都是直到和尚说不会伤苍瑾性命才有几分确定,那的确像是师傅的作风——毕竟,不仅时隔多年,当年和尚也只在镇上逗留了四五日,就算模糊记得,也怕是错觉。

和尚只笑笑,“你我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师徒,散则缘尽,无需多礼。贫僧只不过云游到附近感到在此地像是有什么尘缘未了所以来看看,原来是自己当年的话造下的业障。解铃还许系铃,两位施主,既然是因为贫僧当年的话而耿耿于怀,如今可否再听贫僧一言?”

“大师请讲——”

“汐瞳天生异质,难久留世间乃是她命里的定数,非人力所能改。既然如此,与其勉强求一个寻常的姻缘,夫妻最终却需要相隔于阴阳聚少离多,为何不能选一个无论她身在何处,都能伴其左右,护她周全的人呢?”

沐家二老一时怔住,若瞳却用力点头,她就是如此考虑才同意汐瞳嫁了苍瑾,只是不知该怎么说。

沐家二老长叹,留了二十年的女儿,终究只能认命么。

“女婿勿怪啊……”

“我既好端端的在这里,要怪什么?”苍瑾这句话说得满院子的人都汗颜,现在只有他自己看不到自己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样子……

“多谢师傅。”

和尚走到苍瑾面前,地上所画朱砂他方才也踩过,并不见丝毫损伤,此时却随着他的脚步那朱砂文字也被踩坏,他伸出手,“现在佛珠可以还我了。”

苍瑾的视线已经渐渐清明了些,至少能够看得到,他伸开手,上面却并无灼伤痕迹。

“伤不在形而在神,该喜施主仍旧是这世间人,还是叹施主形神如此不合呢?”

“只需要少说废话就好了。”

沐夫人低声问若瞳,“那是什么意思,女婿是被借尸还魂还是恶鬼附身?”

“这个……”若瞳被难住了,“被自己附身,算不算附身啊……”

如今真相已经透露,终于可以不必再躲着藏着,汐瞳正要扶着苍瑾回房去休息,二老心有愧疚自然也是笑脸催促,和尚却道:“贫僧来这里虽是为了你这桩尘缘,但有一件事却是赶巧。此地阴气萦绕既不聚又不散,如今看来与你夫婿亦是无干,既然如此,陈氏施主请这么多道长前来,只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这句话让汐瞳些许怔然,苍瑾不在乎,而旁人不明白。只有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陈香冉时那一道印在眼底的残影。

“师傅……觉得是鬼怪附身么?”

“贫僧既是没有见过,便不能妄下定论。”

无论是与不是,汐瞳只确定一点,她不想让陈香冉再有机会看到苍瑾。

肩膀上忽而重了重,苍瑾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用力捏下去,汐瞳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下,忍着没敢让家人看出什么。苍瑾的声音冰冷魅惑压在耳边,“你打算什么时候才陪我回房?”

嗄—— 一时光顾着陈香冉的事情,竟忽略了苍瑾已经站了很久。只是,他到现在都坚持不肯让其他人扶,硬撑干嘛——

她忙自觉主动地扛过他大半重量,“我们这就回房,没事了,爹娘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毛线,这丫头用不用这么干脆,才刚让人知道点真相她就连装都不装了?起码给人点适应的时间吧?不过他们果然—— 一直在装么?

苍瑾瞧了瞧汐瞳,“你确定?”

“自然,这有什么好确不确定的……”

“那就好,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汐瞳正要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苍瑾便从她肩上滑落下去直倒在地上——

“苍瑾!”

“苍瑾大人!”

“女婿!!”

二老急忙来看,若真的因为他们而让女婿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跟汐瞳交代。然而不看还好,这一看却是——

“死,死死——”

沐老爷一惊差点就要背过气去,若瞳忙扶了宽慰道:“爹!没事没事,妹夫不要紧的(大概)——”

“可是他死,死——快,快找大夫——”

小厮正要冲出门就被若瞳一嗓子吼回来,“不能去!!”

沐老爷岔出去这一口气儿又给吓回来了,二老惊诧不解地望着若瞳,若瞳苦笑,怎么这烂差事就落在自个儿头上了,“爹,娘——妹夫他,没事真的——虽然看起来是死了,不过,还会活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了……

这会儿幽冥教的护卫已经将苍瑾往房间抬去,轻车熟路淡定非常。二老再看向若瞳——连若瞳都知道,没显出半点意外。虽然他们已有心理准备这个女婿不是正常人甚至可能不是人,但他们似乎还是低估了将要面对的情景——

他刚刚,真的是死了!!

“若瞳啊……爹娘还能反悔吗……?”

“——毛线?那不成的啊!你们刚刚可是承认妹夫这个女婿的了!”

“大师,我这女婿,到底是什么人?”

“阿弥陀佛,女儿女婿就在此,你们何不自己去问他们呢?”

“唉……苍瑾大人对汐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