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没给李氏说话的机会,继续不紧不慢一字一句的讲述着,“李妹妹你不知道吧,这装茶叶的瓷桶,可是北宋的王安石用过的。王半山一生为政为国,流传下来的东西并不多。本福晋看那,这茶叶桶都泛着他那股文豪的书香。”
李氏坐立难安,那六安瓜片她一闻就知道,炒制的时候加了红花。虽然喝起来没什么味道,但是这一罐喝下去,她这几年怕是不会有孩子了。一件件的东西送到她房里,她已经彻底确定,福晋全都知道了。
德妃娘娘布置了那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福晋进宫还不到半年,竟然已经查的这么清楚。看她那还未脱去婴儿肥的脸,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和算计,她究竟是不是人?
不,一定不是的。
正常人这么大年纪,哪能这般的智近多妖。看着福晋那不到半年已经大变的面容,她现在越来越确定,福晋不是人!
“福晋,这么贵重的茶叶桶,奴婢实在是用不起,还请福晋收回。”
看她那诚惶诚恐的神色,笑怡心中就由内而外的舒坦。她本性就不是宽容以德报怨的人,现在闲着没事,每日看前世的大仇人惶惶不得终日,心里那种愉悦感,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主子。”
鼓瑟捧着一个茶叶桶进来,大老远的打开,里面竟然是几乎满满一桶。
“李妹妹,这你是看不上本福晋送的东西么?宋妹妹你瞧瞧,本福晋都没舍得给你,想着李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定会对这高贵的茶叶感兴趣。自己没舍得喝,就给了她。没想到,她自己不用罢了,还要来骗本福晋。”
笑怡用帕子掩面,肩膀抽动着。
“福晋姐姐切莫生气,李妹妹你这是何必呢?”
李氏慌了,福晋这又是唱哪出啊,“福晋,奴婢只是浅尝了一口。如此贵重的东西,奴婢实在不忍心暴殄天物。”
哟,这么速的说辞也想糊弄我啊。笑怡继续用帕子盖住笑咧着的嘴,“李妹妹这是说的哪般话,虽然本福晋接触额娘的时间不如你们俩长,但额娘也常教诲我,对待两位妹妹要亲如一家。”
她拉起宋氏的手,摸了摸她手上自己赏赐的的玉镯子,“你看宋妹妹就做的很好,虽然入宫前咱们阿玛额娘不一样,但既然都嫁给了四爷,一家姐妹就该亲亲热热的。本福晋自认对两位妹妹,真的比对自家侄子还要好。为什么到了李妹妹这,就要与我见外呢?”
“福晋,奴婢不敢。”
“不敢的话,你为何要这般客气。那日爷也在场,这六安瓜片明明你喜欢得紧。本来今日,准备了另外一桶给你,就等着装进这个王半山用过的盒子里呢。”
李氏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回去就会品尝。”
“李妹妹莫不是不喜欢,你可以直说。”
李氏忙矢口否认,“奴婢喜欢,只要是福晋赏赐的,奴婢都喜欢。”
给你机会没把握住,笑怡嘴角闪过一抹讥笑,“这罐你一并拿去喝吧,冬季天亮最该滋补。看你这脸都瘦了一圈,真该好好补补。”
“宋妹妹,本福晋也不厚此薄彼,这枸杞是西北进贡上来的,你且拿去吧。”
两人千恩万谢的下去了,笑怡宽宏的名声也传遍了整个后宫。
“哟,从我这踅摸了东西,回去送给你们院里侍妾啊。你可真别糊涂了,那李氏一个奴才秧子,哪能与你称姐妹。”
“贵额娘您还不知道么,那都是些什么东西。要不是她再三挑衅于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悫惠贵妃点了下笑怡的额头,“真服了你了,这么隐秘的事你也知道。”
“不过是我身边的嬷嬷认识得多罢了,我哪儿能知道这些啊。”
“乌嬷嬷啊,我记得她似乎是伺候过姐姐的人?”
笑怡点点头,“嬷嬷有幸伺候过皇后娘娘,不过并不是近身的嬷嬷,只是在景仁宫罢了。”
发现了姐姐的嬷嬷是笑怡的奶娘后,悫惠贵妃明显对笑怡更亲热了。有她保驾护航,即使现在胤禛依旧没有差事,后宫中的妃嫔和下人们,也不敢轻易地去招惹她。嫁进宫半年后,她终于彻底过上了悠闲的生活。
不过这样,笑怡多年的经验还在那。该往永和宫那边送的东西,她非但一件都不少,而且还要比平时多那么一两成。宫中一时都在夸四福晋孝顺,观察了许久的康熙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儿媳妇本性就是如此,倒不是在装模作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自打上次笑怡把胤禛从正房赶出去后,他就不再夜夜歇在正房。一个月三十天,二十天在正房。剩余十天里一半时间休息,多余的四五天他会叫李氏和宋氏去书房,一般宋氏三天李氏两天。
不过随着李氏身材发福,这两天也渐渐变成了一天。起初乌嬷嬷还忧虑,该不会是有了吧。但笑怡指了指两个茶叶罐给她看,她就不做声了。用各种药材炒制的茶叶,可是大补啊,最是让人长膘了。李氏,你就安心享受着吧。
李氏的日子少了,宋氏的相对多了起来。对此宋氏倒是感恩戴德,虽然每次去书房,她都会一觉睡到天亮,醒来苏公公早已服侍四爷穿好衣服,但身上酸痛的感觉却是真的。她知道要不是福晋帮忙美言几句,自己定不会有如此机会。趁着年轻,怀上个孩子,她后半辈子也有指望。
感激之下,她看得李氏更紧。终于这一日,让她发现了端倪。
“你说,李氏在联系外面的人?”
“奴婢亲眼看到,李妹妹身边的春草,与一个面生的公公说过几句话,然后把一个荷包给了他。”
李氏这是在搞什么,笑怡心里一阵纳闷。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前世爱挑事的李氏,这辈子即使已经任她搓扁捏圆了,也还是不安分啊。
“我醒得了,你先下去吧。”
送走了宋氏,笑怡把春杏找来。
“都是奴婢失职。”
笑怡摸了下头顶的钗子,她也明白没有人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也怪不得你,这段日子是我让你盯住永和宫的。只是这事,还得你去办。”
春杏领命,等到晚膳之前就查出来了,“当真如此?”
笑怡啼笑皆非,她现在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压迫的李氏太狠了,让她脑子不正常了吧。不过她说的,倒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重来一次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人还是妖怪。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放过她就是了。
“十四弟那边什么反应?”
“十四爷跟十三爷玩了一天,至今还没看到这东西。主子,咱们要不要,把这东西扣下?”
笑怡摇摇头,“送去吧。”
李氏自己找上门来,她正愁这几个月没新花样了呢。倒是十四弟,她很好奇他会怎么做。再次看了一下那封信,笑怡嘴角抿起一抹笑容,李氏不愧是才女,一手簪花小楷写得真不错。至于信上这个奇异故事,还真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自己都几乎相信了。
笑怡却没料到,她这一时的玩心大起,没有仔细往深处想,差点儿让她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以至于从今往后,她恢复了前世的谨慎,再也不敢轻视这宫中的任何人,哪怕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37入V第四更
事情的起因,非常的简单。宫中无时无刻不充满着权谋算计,尤其是针对阿哥们的算计。
康熙三十一年冬末,皇上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宫中诸位阿哥也还未有羽翼,其中最受宠的当属康熙亲自养大的太子,以及前宠妃乌雅氏所生的么儿十四阿哥。太子地位稳固,赫舍里家也还是一团庞然大物。宫妃们心里有数,他们动不了太子。现在失去母妃庇护又得圣宠的十四阿哥,理所当然就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早已立春,但北地的京城还是北风呼啸。五阿哥成亲后没多久,半夜阿哥所里地龙烧的火热,**过后的胤禛,正跟笑怡安睡着。打更声响起,跟着一同响起的还有吱呀的开门声。两人都是那警觉地,一瞬间就醒了,进来的正是守夜的鼓瑟。
“什么事儿?”
笑怡给胤禛身后塞了个枕头,让他坐着舒服点,自己也整理了下衣裳。看着外头西斜的月色,已经是后半夜了。
“爷、主子,十四阿哥发烧了。”
什么!笑怡心中不淡定了。十四阿哥可是将来的大将军王,从小身子就壮实,前世她可从没听说过,十四阿哥刚过完年就发烧什么的。
其实也怪不得笑怡记得这么清楚,前世她可是一心系在四爷身上。为了博得德妃母子的喜爱,最受宠的十四阿哥,自然是她首要的关注对象。尤其是刚嫁进来的这几年,她虽然性子骄纵,但还是非常关心德妃和十四阿哥的好媳妇。
事不宜迟,两人换上衣裳,简单的梳洗后,就往十四阿哥的住处走去。因着康熙怕下人苛待了小儿子,所以阿哥所里的下人和一应物件都是他亲自过目的。以前也就只有太子有过这种待遇,现在多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两人。不过宫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十三阿哥那只不过是被捎带的罢了,十四阿哥才是正主。
阿哥所里地龙烧的火热,两侧的摆件也是精致务必,大冬天的这里的花卉还是盛开着的,一看房间里住着的就是受宠的阿哥。
两人到的时候,十三阿哥正守在胤祯床前。看到四哥四嫂,红着眼的小家伙仿佛有了主心骨。
“给四哥、四嫂请安。”
笑怡上前一步,把十三阿哥扶起来。同在阿哥所住了三个月,她倒是真有几分喜欢十三阿哥。他跟当年的弘晖多像啊,小小年纪就很懂事,知道讨大人欢心。而且,他们的额娘,都不被自己的阿玛所喜爱。
虽然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牵强,但有胡搅蛮缠的十四阿哥处处衬着,十三阿哥就显得格外招人喜欢。
“十三弟,半夜不好好睡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四嫂,我半夜起来,听到隔壁有动静。问了嬷嬷才知道十四弟病了,就过来看看他。”
说着他抬起担忧的眼眸,小心翼翼的问道,“十四弟都不睁开眼,也不跟我说话了,他病得很严重么?”
笑怡顺着十三阿哥的话,朝床上看了一眼。果然,十四阿哥一动不动,脸色潮红,已经是不省人事了。胤禛伸手探下他的头,入手的温度吓了他一跳。
“叫太医了没?”
康熙拨过来的太监点头称是,“回四爷的话,方才奴才已经去请了。”
笑怡招呼丫鬟,打盆温水给十四阿哥擦脸。一番嘱咐下去,本来有些忙乱的下人恢复了秩序,太医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
“给四爷、四福晋请安,给十三阿哥请安…”
“快别多礼了,十四弟昏迷不醒,你去看看他现在如何。”
太医走上前,看着那副模样,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的撩起袖子,手指探在他脉搏处,凝神听了一番。再起来时,他眼中的神色已经非常之凝重。
“依奴才看,十四阿哥现在这样,怕是出花了。”
“什么!”
胤禛扫了太医一眼,已经基本确信了他的诊断。这位值夜的太医看着年轻,可家中却是世代行医。他的玛法就曾是后金汗宫中的李太医,深受清太宗文皇帝的信任。阿玛更是长期为孝庄文皇后诊脉,现在是皇阿玛的御用太医。而这位李太医,年纪轻轻更是医术了得,前世没五年他就因随军西征噶尔丹,而被提拔为太医院的首席。
年轻太医不卑不吭,“奴才瞧着,怕是出花了。不过此事兹事体大,还是待请众太医定夺后,方可确诊。”
“苏培盛,你速去乾清宫,将此事上报皇阿玛。你们,去把其余太医全都找来。”
胤禛说完,有些担忧的看着十四弟。虽然前世十四弟挑头于他打擂台,但毕竟是亲兄弟。看他小小的一团躺在床上,想起这病的严重,他还是唏嘘不已。
“四嫂,十四弟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笑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抚摸着十三阿哥光溜溜的脑门劝慰着胤禛,“爷莫要太过忧心,十四弟是福大命大之人,定会逢凶化吉的。”
客气的套话,对安慰人心并没有太大作用。好在不论是胤禛还是笑怡,对于此事都不是十分悲痛,所以这话还是有效果的。胤禛掩去眼中的悲痛,对着笑怡吩咐道:
“不管是不是出花,你先安排好这阿哥所的人。”
笑怡福身称是,蹲□子跟十三阿哥平着视线,“十三弟,十四弟现在得的病,怕是会传染。你先回阿哥所,等过几天他好了,再来看他好不好?”
胤祥现在才五岁,来阿哥所之前,敏妃就嘱咐过他凡事要多听四哥四嫂的。他向来听额娘的话,所以现在虽然担心天天一起玩耍的十四弟,但还是依言乖乖点头。刚准备退下,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太子爷、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到了。”
这下十三阿哥也走不了了,太子打头后面跟着一三五阿哥。自打成婚第二日敬茶后,笑怡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几位成年阿哥。她悲哀的发现一个事实,五位阿哥中,自家爷是最瘦弱最丑的那个!
“四弟,此事禀报皇阿玛了么?”
胤禛就着请安的姿势,继续回话,“弟弟刚才,已经派苏培盛去了乾清宫。”
胤礽松了一口气,向前走几步,探了下十四阿哥的头。笑怡看着眼前的太子,他身量已经长成,一身明黄色的冠幅面冠如玉,配上他元后嫡出的身份,当真是大清最优秀的阿哥。现在的太子,跟大阿哥虽有矛盾,但还没有几年后那么严重,现在他还是学识渊博、骑射娴熟、友爱兄弟的好兄长。
余光扫了四爷一眼,前世太子落到那种境地,自家爷也出过力,不过是比较少罢了。见他脸色丝毫没有变化,笑怡默默收起了心中的感慨,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外面的事四爷定会处理好。
几人问病的空挡,急匆匆被半夜叫起来的太医终于赶到了。会诊过后,众位白胡子老头一致摇头,这病的确是天花!
这下盖棺定论,再也没有任何侥幸了。皇上还没任何旨意,作为储君的太子熟练地颁布了一系列政策,通知乾清宫和慈宁宫,找太监去给景仁宫贵妃报信;封闭十四阿哥此处,所有奴才一律只准进不准出;同时,这几日与阿哥所有密切关联下人,全都控制起来不得随意走动。
笑怡拉着十三阿哥,跟廷芳和淑莹站在后面。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担忧。尤其是笑怡,自打进来这处,她心里就觉得不舒服,右眼皮一直跳着,到现在还没停。
一番折腾下来,东方微微露出了鱼肚白,李德全披星戴月的走来,传达了康熙的旨意,将十四阿哥移至宫里西北角咸福宫边上的一处宫殿避痘,其余一切则是统统按照太子吩咐的做。在宫里避痘那可是天大的荣耀,想起自身的安慰,还有皇阿玛对小十四的宠爱,众阿哥的脸色有一瞬的不正常。
“皇上有旨,各位太医务必救回十四阿哥。”
这种旨意太平常了,宫里生病除了要命的大病外,不外乎哪位娘娘头疼脑热求皇上怜惜。对于这种要么倒霉要么拿银子的差事,太医们早就习惯了,跪地一脸严肃的谢恩,保证不负皇恩。
吩咐完后,各位阿哥和福晋也要收拾收拾,该上朝的上朝、该上学的上学、该去请安的请安。笑怡无事,干脆带着惊惶未定一夜未睡的十三阿哥,回了自家的院子。换了身衣裳,三人用着早膳。她仔细回忆着方才众人的表情,还真没发现什么端倪。
不过十四阿哥这场天花,实在是来的蹊跷。既然前世此时他并未得过,那基本可以确定,这次的事情是出于人为。一阵心悸传来,那股不好的预感又浮上来,笑怡有些烦躁,总感觉最近要出事。
“爷先去上书房。”
条件反射般的起身,给他整理了下衣领。笑怡带着十三阿哥,把四爷送到大门处。回来后她边换衣服,边朝乌嬷嬷随意说着,“过会儿子我先带十三弟去请安,你问问春杏,十四弟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38补欠的更新
天花可是满洲人的噩梦,笑怡带着十三阿哥去慈宁宫请安时,这里已经炸开了锅。
“可怜见儿的十四,怎么偏生就出了花。”
宫妃们自然不会缺心眼到明着幸灾乐祸,纷纷露出一副悲天悯人担忧不已的姿态。那轻蹙的眉头微红的眼睛,不明情况的还当是她们所出的阿哥得了天花。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笑怡和十三阿哥进了慈宁宫。
“老四家的来了,小十四现在怎么样了?”
太后脸色有些疲惫,不过倒也没有太伤心。她老人家孙子多了去了,除去当年太皇太后重视的太子胤礽和自己亲手养大的五阿哥胤祺,其它阿哥在她心中的地位其实差不多。孙子多了不值钱,反正前些年都已经死那么多了,就是再死一个她心中也不会起太大波澜。
悫惠贵妃的目光也注意过来,在她掌宫权期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她怕是难辞其咎。
笑怡如实把情况说了一遍,末了赞美了太后一番,
“皇阿玛是真龙护体,皇玛姆和各位额娘也是有福之人,有你们庇护着,十四弟自会安然无恙。”
跟在笑怡身边的十三阿哥小鸡啄米似得点点头,自打五阿哥搬去阿哥所后,太后跟前许久没有小阿哥了。现在看他模样讨喜,太后精神一震。
“这是胤祥吧?”
小十三点点头,“胤祥给皇玛姆请安。”
唇红齿白口齿清晰,小小的马蹄袖一甩,一个千儿实实在在的扎了下去。
“到皇玛姆这边来。”
笑怡点点头,“十三弟小心,别吵着皇玛姆。”
胤祥撒丫子跑了过去,小手巴在太后膝盖上,“皇玛姆,我好担心十四弟。”
远了还看不真切,这一走近了,太后总算看清了这个孙子的容貌。小鼻子小眼精致的,真真是个讨人喜欢的模样,以前她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孙子呢?太后心生欢喜,不过她也明白,自己已经养了五阿哥,再养一个阿哥难免不好,所以也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有太医看着呢,小十四会没事的。”
胤祥点点头,安静的坐在太后膝盖上。康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眼神一变,十四还在冷宫生死不知,一起长大的十三就来皇额娘这凑趣讨巧了。不过康熙是谁,他可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喜恶。
“给皇额娘请安。”
“皇帝来了啊。”
慈宁宫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给皇上(皇阿玛)请安。”
“都起来吧,皇额娘今个儿气色不错。”
康熙例行问着,太后却从中察觉到一丝不耐烦。她笑得慈祥心里却清楚,自己这个母后皇太后缘何过得这么体面。没有了皇上的尊敬,她什么都不是。
“这不是小十三,这孩子真懂事,一大早的跑来就问十四的病情,还拿点心给哀家吃。”
康熙打眼一看,自家儿子果然眼睛有点红,其余妃嫔面上也是一片关切。看来他的后宫还是妾妾和睦、兄友弟恭的,想到这他心气儿终于顺了。
这一顺畅,他也正眼看起了十三。印象中,这个儿子一直不善言辞。虽然养在德妃膝下能时常见到,可以前哪次他不是木讷的跟在十四后面。明明大着十四两岁,却还不如弟弟。今天这么一见,似乎自己以前的认识有偏差?康熙也是有兄弟的,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德妃还有谁?好好的孩子,被她逼得木讷寡言,这毒妇!
笑怡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大嫂和三嫂身后,康熙瞬间复杂的心理活动,她当然不得而知。
“十三真是个孝顺的,过几个月你也进学了,赏徽墨一套。”
康熙大笔一挥,众妃的神色都有变化。能坐在这儿的,大多是有阿哥格格傍身的。十四阿哥出了花,不管是谁出手,众人大抵还是幸灾乐祸。走一个受宠的,皇上也能多分点心思给他们所出的孩子。没想到一眨眼,皇上竟是要宠爱十三阿哥了?
“小十四出了花,劳烦皇额娘受累了。”
“可怜见儿的,前个儿见着还好好的呢。幸好他现在年纪小,这病大抵好得快,只是乌雅贵人那边,怕是要…”
出了这一茬,太后顺带着提起了乌雅·秀儿。依她的猜测,皇上现在应该心软了,自己顺着说一句,总是没错的。可偏生没人能了解康熙那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他现在正神烦乌雅氏呢,干脆闭口不提。
“这大冬天的,宫里哪来的天花,皇额娘和贵妃还是好好查查这事儿的好。”
被点名了,悫惠贵妃连忙出来答应。至于温僖贵妃,强撑着过了个年,她又被累倒了。太后早已习惯了她这时不时的病症,多加赏赐之余继续免了她的请安。
话题转移了,众人的心思也从十三阿哥身上散去。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阿哥罢了,咱们没必要小题大做。不知不觉中,胤祥逢凶化吉。
话分两头,却说永和宫这边。乌雅氏虽然被幽禁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多年来她在宫里的人手,哪是一夕之间可以彻底清除的。虽然没有了银钱,但她还是有几个死忠下人的。
黎明时分她就跟康熙同步知晓了十四阿哥出花的事,那当口她一阵天旋地转,好悬没有晕过去。强撑着坐在床上,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额娘的小十四啊!这才几天啊,那些天杀的奴才就不好好照顾你,竟然让你染上了这病。”
“哪个作死的,害了我的小十四。”
“老四在做什么,都住在阿哥所,竟然让他嫡亲的弟弟染上了天花。”
乌雅氏死死地抓住被子哀嚎着,眼角流下两行清泪。散乱的发髻、松弛的皮肤,谁还能认出这是三个月前光彩照人的永和宫德妃,除却那身贵人的华丽衣衫,她分明跟宫里那些嬷嬷没什么两样。
“主子,小心隔墙有耳。”
随意用手抹了下眼泪,“十四都这样了,本宫还争什么争?”
“主子,”嬷嬷用手指了指天,“那位可是出过花的,十四阿哥能熬过来,必然会有大造化。”
最后一句话不啻为一阵强心剂,乌雅氏撂了下头发,趿上鞋子走到梳妆镜前,“嬷嬷,伺候我梳妆。”
半个时辰后,光彩照人的乌雅氏站起来,召来自己的心腹丫鬟喜鹊,低声吩咐几句。喜鹊领命,候在慈宁宫往乾清宫的路上,依照乌雅氏提供的时辰正好截胡了回乾清宫的康熙。
“皇上。”
毕竟是德妃身边的得力人,康熙一眼就认出来了,拨弄下手中的扳指,他咳嗽一声。
“喜鹊姑娘,不得惊扰圣驾。”
喜鹊跪下来,直奔主题,“皇上,贵人请命去照顾十四阿哥,还请皇上成全。”
本来应该感动的康熙,此时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禁足的乌雅氏会如此快速的知晓这消息。转动扳指的速度快了些,他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