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架梯在墙,做何解释?”

这问题没人答得上来,唐朝的群众们正满腹猜疑时,姚继宗架好梯子回过头来,朝着身后一帮嘈嘈杂杂的围观者,像个音乐指挥家一样高举双手,再往下压,示意大家不要吵。众人马上噤声,听他要说什么。

第五十五章

“父老乡亲们,在下姚继宗,今日特来向心爱的女子楚府四小姐求爱。各位既然随了我来,请给小生一点掌声支持,以示鼓励好不好?”

这可真是大唐朝中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观。古人谈恋爱,有哪个会谈得这样广而告之的。若非“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私会诉衷情,便是“红笺小字,写尽平生意”的书简传真心。还有什么琴挑哇、遗帕呀等等手段,反正都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折腾。姚继宗开风气之先,唐朝的群众那个兴奋啊!掌声暴响得差点震破天。

门房老伯被惊动了,他打开一道门缝一看,吓了一大跳。外头跟赶集似的,叽叽喳喳挤满了人。姚继宗在大门旁他看不见,不知道为何来了这么多人堵在外面。忙用三道门杠把门杠紧,再跑进去报告:“夫人,夫人,不好了。咱们大门外面不知为何,人挤得比东西二市还要多。”

第275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275)

东西二市是长安城中最为繁华热闹的集市,门房老伯这么一比喻,楚夫人不由一怔。“不会吧?这么多人挤在我家门口干吗?”

“我也不知道呀!看见人太多了,我赶紧关上大门进来回您了。”

楚夫人站起来,“我去瞧瞧。”

楚夫人才走出前厅,还没来得及下回廊前的台阶。姚继宗已经在群众们热烈的掌声中,顺着梯子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墙头。他头一伸出墙便一眼看到楚夫人,边爬边打招呼:“伯母,您好呀!”

这种情况下亏了他还这么礼数周全。

楚夫人愕在廊上,半天方道:“继宗,你…这是干什么呀?慢点慢点,小心别摔下来。”

说话间,姚继宗已经成功地坐在墙头上了。“伯母,天遥不是不肯放我从大门进来嘛,我只好从墙头走了。对了,天遥呢?”

楚夫人哭笑不得,吩咐门房老伯道:“快去,让四小姐出来。”

楚天遥闻讯奔出来时,亦是一脸愕然。“姚继宗,你这是做甚么?你带那么多人堵在我家门口,你还翻上墙头,你到底想干吗?”

“天遥,我来唱歌给你听的。”

“谁要听你唱歌,你快走。再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回打一回。”楚天遥把头一次见姚继宗时说的话又亮出来了。

“天遥,别再说气话了。我唱支歌给你听,你就知道我的心了。”

姚继宗边说边在墙头站起来,朝着外面的鼓手一挥手,他马上心领神会地为他伴奏起来。他唱一句他击几下,鼓点子配合得颇为合拍。

天知道——咚咚

地知道——咚咚

我对你的爱可不可靠——咚咚咚咚

你不要——咚咚

我不要——咚咚

再因为过去自寻烦恼——咚咚咚咚

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宝,为你我把回忆关掉。爱的火苗越烧越高,不能分开一分一秒。

为你神魂气喘又心跳,为你神魂颠倒汹涌如波涛。为你神魂颠倒梦里都缠绕,为你神魂颠倒相守直到老。

姚继宗唱着同名同姓香港天王刘德华的这曲《神魂颠倒》,并擅自把后面那段歌词中的“为爱”改成了“为你”,对着楚天遥深情款款地唱,听得她快要气喘又心跳。他唱到一半时,不仅鼓声越发流畅地跟着节拍来,那些笛呀琵琶呀箜篌呀统统跟着节奏配合起来。班主是个老实人,得了他的银子,拼了命也要为他伴好奏。

姚继宗一曲唱完,外头的人群是山呼海啸般地叫好。唐朝的群众对于这样的求爱纷纷表示大开眼界,爬上墙头唱情歌,还是头一回见。当然是头一回见了,这种意大利式的求爱方式,生长于彼时彼世的大唐子民何处听闻去?若不是一条来无踪去无影的时空隧道,把千年后的男子送到这长安城来,他们上哪找这种热闹看?

第276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276)

群众们很有义气呀!听了不白听,看了不白看,有人自动在外面替姚继宗喊口号:“楚家四小姐,姚公子这么有心,你就应了吧。”

更多的群众为其助阵地跟着喊:“应了吧,应了吧。”

姚继宗得意了,站在墙头神气得像一个统领千军的大元帅,指着墙下的人群道:“天遥,你听听,群众的呼声很高哇。”

楚天遥此刻真是又窘又喜,窘得是他这样大庭广众下的表白,喜得亦是他这样大庭广众下的表白。他对她的一片心,眼下至少半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了。他这样百无禁忌地当众表现对她的感情,她还能去猜疑他的心吗?她应该要听他的,不要再因为过去自寻烦恼,要学会把回忆关掉。

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不必太在意他或她是否曾有过感情经历。因为没理由要求他们在遇见自己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自己的出现。何况自己也未必可以保持白纸一张的状况等待对方的出现呀。

“好了好了,你快点下来吧。”

楚天遥终于松了口,姚继宗大喜,满口乱嚷起来:“天遥,MYDAER,ILOVEYOU。”

“你叽哩呱啦地说什么呀?快下吧,小心摔着。”

她话音方落,得意忘形的姚继宗已经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从墙头摔下来了。在围观的群众齐刷刷地尖叫声中,他一头栽下墙,身子倒插在墙角的芭蕉丛里。

楚天遥大呼小叫地扑过去,满脸惊恐:“姚继宗,姚继宗。”

一边叫一边把他从芭蕉丛里拔出来,他已经满脸是泥地昏过去了,人事不省。楚夫人跑过来一看,马上吩咐下人:“你们两个,快来抬姚公子进客房。你,快去找大夫。你,快去打盆水来。”

被她点到的下人们都一一按吩咐行事。唯独被派去找大夫的那个办不成事,他没办法出去。因为大门外热心的人们见姚继宗摔进墙里不见了,马上群情激奋地都要涌进门去看情况究竟如何?多亏大门厚实,门房老伯又杠了三道门杠,一时让他们涌不进来。否则…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堂堂将军府门口,乱哄哄地闹得像个养鸡场,太不像话了。

幸好此时,楚天逍回来了。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羽林军都统的官服,威风八面。看到自家门前的喧哗闹腾,愕然之余大喝一声;“尔等闲人,何故围聚在此?”

中国的老百姓多半都是怕官的,看见一位三品大员来了。赶紧先退出一箭之地,再七嘴八舌地与他细细道来。楚天逍在一片高低起伏的声音中,总算听明白了事情的由来。马上也急着要进府看情况。但进府之前,他先轰人:“去去去,这里是将军府,你们再聚在这里不走,我必以聚众闹事查办。”

第277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277)

有着他一身武将行头做注释,这番话相当见效。人群再如何不甘心,也只有不情不愿地撤远了。有的三三两两地走开,有的还不死心,依然站在远处看动静。楚天逍也顾不上这么多,叫开门进去便问:“姚公子怎么样了?”

门房老伯一边放家丁出去找大夫,一边回三公子的话:“姚公子摔晕了,这会抬到客房去了。”

客房里,楚天遥已经拧了帕子把姚继宗脸上的泥呀土呀都擦干净了。看到他额头一块淤青肿胀,情知是砸到头才晕过去的,当下手就颤了。洛阳那出“天外飞棍”立马在脑中回想起来,手越发颤得如同筛糠似的。千万不要又…

楚夫人看到女儿满脸惊恐,忙安慰道:“不碍事的不碍事的,继宗幸好是摔在墙内的芭蕉丛里,若是摔在墙外的石板地面上,那可就糟了。这只不过是泥地里磕了一下,又有芭蕉挡了挡,他只是一时晕了,过会就好。”

“娘,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了!”楚天遥是一番心事难出口,只有看着昏迷不醒的姚继宗眼泪汪汪。心中求神告佛地暗暗祈祷不休:老天爷,千万不要让他又变回从前那个姚继宗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楚天逍一头窜进来:“姚继宗没什么事吧?”

“人还晕着呢,让大夫过来看了才知道具体情况。”楚夫人道。

于是三个人心急火燎地等大夫,好容易把大夫盼来了,细细诊断一番后道:“没有外伤,脉息也还算平稳,理应无大碍。不过…”

大夫说着说着话风一转,“既然是撞到头晕过去的,只有等他醒来后才知道脑子里有没有受伤了。”

古代医术不先进,没办法做脑CT什么的。大夫看不到他脑子里的伤,他不醒来就不知道有没撞呆撞傻。这么一说,楚夫人的心都悬起来了。小心翼翼地问:“那大夫,这种情况极少有吧?”

大夫知道她的意思,忙给她宽心:“夫人放心,公子吉人天相,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一切等他醒来即知了。”

没办法,只有等姚继宗醒了。楚夫人打发人去姚府送信,只说是受了点小伤留在府里休养了。姚夫人自然不会来要人,她巴不得儿子留在楚府呢。这说明婚事不受影响了。

楚天遥衣不解带地守了姚继宗一宿,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他快快睁开眼睛。他却睡得死沉死沉的,摇都摇不醒。睡了一整夜还睡得像死猪一样沉。楚天遥到底是一颗心不安,打发人去请了阮若弱来。

阮若弱唉声叹气地来了,“这个家伙,就是不肯让我消停。”

楚天遥把人都支开,再关起门来和阮若弱细细诉说心中忧虑。“上回是棍子打到了头,他晕过去后再醒来就换了一个人。这回又是撞到头,你说会不会又…”

第278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278)

阮若弱倒抽一口冷气,起初来请她的人说得不清不楚,只说是姚公子受了伤在楚府休养,请她去看看。没想到竟是这般情形,若再来一回魂魄离体,真是连她都要晕死了。

“芭蕉丛那边去看过了没?”

阮若弱话说得没头没脑,楚天遥却答得飞快:“我昨夜就趁着人都睡下后去看过了,跟它说了半天话,它没有出现无风自动的现象。”

到底是第二回了,楚天遥这次可真是相当有经验啊!

阮若弱点点头:“那应该没什么事吧。可他怎么老不醒呢?”

她趴在床头把昏睡不醒的姚继宗看了半天,叫苦连天地道:“老刘哇,你不是撞伤脑子变成了植物人了吧?拜托,这可是大唐朝,没有静脉点滴养着你。你植物不起来只有死路一条,快点醒快点醒。”

她边说边拿手去拍姚继宗的脸颊,拍上几下,还真见效,姚继宗的眼睛马上霍地睁开了,直愣愣地瞪着她。楚天遥马上俯过来,一脸急切地看着他:“姚继宗,你…你怎么样?”

姚继宗一双眼睛在楚天遥脸上一溜而过,定在阮若弱脸上,马上咧开嘴笑:“咦,这不是阮家三妹妹吗?你越来越标致了。”边说边去摸她的手,一付口水就要流出来的色鬼相。

楚天遥的心倏地一沉,阮若弱的心也倏地一沉。到底…还是怕什么来什么呀!两个女子都是一付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可姚继宗却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根后去了。“三妹妹,你这么标致,我一定要娶你做老婆。我一会就让我娘去你们阮府提亲。”

阮若弱被他拽住手不放,正使劲要挣脱。听了他这话,一时倒不挣了,笑笑地问道:“上我家提亲干吗?”

“提亲让你嫁给我呀!我们结婚,然后生他十个八个大胖儿子。”

他话音方落,阮若弱另一只自由的手已经劈头盖脸地打下去。“死家伙,装模作样来吓唬我们。楚天遥还不快来打他。”

骨子里到底不是正宗唐朝人,三句话不到就露了马脚。老婆呀,结婚呀,这些词是唐代的姚继宗说得出来的?

姚继宗忙不迭地松手护住自己的头脸,“别打了别打了,开开玩笑嘛!再说你要打也别打头呀,小心真把我给打成正版的了。”

“打不成正版的,既然你昨儿撞着脑袋都还是安然无恙,可见那个正版姚继宗上回调戏民女时已经被那老伯打得魂飞魄散了。恭喜你呀老刘,这回是魂体一身,拿到绿卡了。”

楚天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听着他们的对话。她的眼泪方才都掉下来了,此刻又喜得破涕为笑。忍不住扑上前抱住姚继宗:“你没事了,你再也不会有事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兴高采烈地都顾不上追究姚继宗方才故意吓唬她的事了,只是埋在他的怀里又是哭又是笑地叫着:“太好了太好了…”

第279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279)

确实是太好了,他会一直是这个她喜欢的熟悉的姚继宗,不会再魂魄游移不定。忍不住想起终南山上老道的话:天意自有安排。天意安排得这么好,真是太幸福了。楚天遥抱紧姚继宗,不由自主地流下一脸感激的泪水,绽开一张满足的笑容。

姚继宗也拥紧怀中软香温玉般的身子,道:“天遥,你可以放心嫁给我了,我再也不会变身了。”

阮若弱也道:“你总算是让人松了口气,以前活像个奥特曼,说变身就变身。一点思想准备都不给人家。”

姚继宗没仔细听她的话,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楚天遥,伸手替她拭脸颊的泪痕。她抬眸朝他展颜一笑,眼睛晶莹如九秋露水。他也回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让她好生安心。

阮若弱看他们这付模样,自知自己在这屋里已属多余。摇着头笑着往外走:“我很知趣的,就不妨碍你们了。先行告辞。”

姚继宗这话听进去了,马上道:“慢走不送。对了,顺手替我把房门关上啊!”

阮若弱走出门去,回身带上房门时,门还没完全关严,姚继宗已经抬起楚天遥的脸,俯首吻上去…门徐徐闭紧了。

第五十六章

姚继宗渡过了一生中最热烈的一个夏天,天气热烈,感情更热烈。一场风波后,他和楚天遥比往常更加要好了。好得如蜜里调油,情越浓越化不开。

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吻在我的脸上,留个爱标记。

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吻在我的心上,让我想念你。

楚天遥在替小白龙洗涮涮,姚继宗跟在左右,一边替她打水,一边在她身边笑嘻嘻地看着她唱。

“才不要呢,你好烦啊!离远点。”楚天遥笑着啐他。

姚继宗不但不肯离远点,还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唱:

纵然瞪着你的眼睛,你不答应。我也要向你请求,决不灰心。

纵然闭着你的嘴唇,你没回音。我也要向你请求,决不伤心。

楚天遥红着脸捂着耳朵跑到小白龙身后去,姚继宗在马头那边毫不气馁地继续接着唱:

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飞吻也没关系,我一样心感激。

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飞吻表示甜蜜,我一样感激你。

楚天遥不明白了,忍不住问道:“什么是飞吻啊?”

姚继宗马上现场示范给她看,双手压在唇上,响亮地“啵”一声,然后再对着她一扬手。“这就是飞吻了。”

姚继宗的动作夸张又滑稽,楚天遥看得不由扑噗一笑,“你就会逗我。”

“不是逗你,千真万确这就是飞吻,不信我再带你去找阮若弱求证。”

他这么一说,楚天遥便信了。再想想那个动作,也确实是不折不扣的飞吻。不由摇头笑道:“你们…还真是什么都想得出来,做得出来。”

第280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280)

她的意思是指千年后的人百无禁忌,姚继宗笑眯眯地道:“我们怎么说也是进化了千年,总不能还像你们这样食古不化的。”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有个声音插进来:“你俩在说什么,什么你们我们,进化千年的?”

循声望去,却是楚夫人不知何时进了后院,听了两句莫名其妙的对话,满脸的不明所以然。

“伯母呀,我在跟天遥表忠心呢。就算是千年之后,我心里眼里还是只有一个她。”姚继宗忙拿话岔开。

楚夫人满意地点头,“继宗,你这孩子,我就喜欢你的一心一意。既是心里眼里只有我家天遥一个,那你…不会纳侧室了吧?”

唐代虽说妇女地位是封建社会中前所未有的高,但一夫多妻制仍是存在。纳妾娶小是寻常事。像楚将军与凌御史这样只与结发妻子执手一生的,可谓少之又少。楚夫人是极少数的可以不必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妻子。她一生虽然与丈夫离多聚少,但她作为正妻嫡室,从未受过来自妾室的威胁,也从未有过那些争风吃醋、争宠失宠的烦恼。她自然愿意女儿能与她一样幸运。事实上,楚天遥的婚事迟迟未定,这也是很大一方面的原因。毕竟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想要找个不纳妾不花心的丈夫,难度相当于矮子里面挑高子,简直无处可挑。

“当然不会。”姚继宗答得斩钉截铁,“我坚持拥护基本国策一夫一妻制,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他后面两句话,前一句楚夫人听不懂,后一句却听得心花怒放:“继宗,好孩子,我真没看错你。”

楚天遥也听得心花怒放,趁着楚夫人没看见,她动作极快地给了姚继宗一个飞吻,让他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对了继宗,从上回收到天遥他爹的信来算,最迟不过十天,他就能到长安了。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会用我最好的状态,争取让未来岳父大人第一眼就看上我。”姚继宗一派自信满满。

***

十日后,龙武将军楚正毅抵达长安。过家门而不入,先进宫面圣,详细禀报边疆军情民生等事务。用现代的话来说,这叫述职。述职完毕后,再向皇帝略提了提自己的家事。儿子这个月要娶亲了,做老子的想多留几日,替他操办完婚事再走。皇帝也是讲人情的,自然不会不同意。不但同意,还重重赏赐了他,以示恩宠。楚正毅得蒙圣恩,自是感激不尽。

楚正毅带着皇帝的赏赐满载而归,阖府出门相迎。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简单的洗尘接风后,他就去休息了。第二天楚夫人才和他细细说起家中的事情,天逍和霜初正在紧锣密鼓筹备的婚事自然是事无巨细一一道与他听。说完了哥哥的婚事后,就接着说妹妹的终身。

第281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281)

尽管楚夫人谈到姚继宗时用了大量的褒奖词,裱金似的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可楚将军的眉头却还是一皱:“商贾之子?我天遥乃将门虎女,夫人你挑来挑去竟替她挑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商贾人家?”

“夫君,姚继宗虽然是出身商贾人家,可是为人有情有义,绝非一般重利轻情义的商家子。难得的是他对天遥又痴心一片,发誓绝不纳妾。你若上哪里再能找出他这样专情的男子来,我就随你安排天遥的婚事,若不能,你就见见他再说吧。”

说到专情二字,楚将军还是颇为赞许。楚正毅一代名将,自幼以精忠报国为志向。从不耽迷女色,与青梅竹马的妻子成亲后,再不看别的女人一眼。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楚将军这等脾性,自然极讨厌那些好色的登徒子,极欣赏不好女色感情专一的人。这种人在封建社会不好找,彼时彼世,男子多是妻妾成群。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居然让楚夫人找到一个,他当然不会再说什么了。虽说是商贾出身,但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或许这就是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好苗子。

楚将军于是点头首肯道:“既是夫人看中了,那就见他一见吧。”

择了一个日子,姚家在杏花春酒楼最好的雅座设宴,请楚将军一家。姚老爷都专程从洛阳赶回来,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来殷勤款待将军。

这种相女婿的饭局,楚天遥自然不便参加。由楚将军与夫人,再带上楚天逍一同出席。

席间,楚将军不动声色地打量这户商贾人家。

姚老爷一付精明世故、长袖善舞的典型商人相,在这类应酬场合真是如鱼得水,将筵席上的气氛搞得既不太冷清也不太热络。太过热络有巴结之嫌,太过冷清又显得小家子气的怯场,他拿捏的分寸恰到好处,不愧为长安一方巨贾。

姚夫人则一派典型的富家太太派头,穿着打扮极讲究。丰腴的脸,总带着笑眯眯的表情。看着就不像是难相处的人。

至于两个儿子,老大姚继祖一付书生模样,文质彬彬,谈吐文雅。老二姚继宗浓眉大眼,英俊挺拔,看上去比老大多了一份活络。而且他不语也带三分笑,笑得很讨人喜欢。

这样的一户人家,瞧得倒也挺顺眼。不是想像中那种满身铜臭味锱铢必计的商贾人家。

楚将军把姚继宗多看了几眼,第一印象确实不错。脸上总是带着笑的人,亲和力超出不爱笑的人的十倍。加上楚夫人和楚天逍都对他投了赞成票,楚将军也基本上认同他了。

总的来说,这顿饭是吃得挺成功的。不妙的是一个尾声搅乱了一切。

筵席用毕,姚家一行人极客气地送楚将军三人下楼。酒楼门前,姚继宗已经扶楚夫人上了车,楚将军和楚天逍正待上马时。有人从杏花春里走出来叫姚继宗:“继宗…你现在很难找哇?”

第282节:有缘千年来相会2(282)

众人循声一望,是一位醉醺醺的锦衣公子。他似与姚继宗十分熟络的样子,一边搂住他的肩,一边口齿不清地道:“自打上回…你从长春院跑掉后,我就…再没见过你。你那天干吗要跑呀?”

姚继宗一见这王公子醉醺醺地跑过来跟他说话,就情知不妙。一把拽了他要离开:“王公子,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伯父你们先走吧。”

王公子趔趔趄趄地跟着他走,一边走还一边要问:“继宗…你那天干吗要跑?那几个男娼比女的还水灵,你怎么就不好这一口了呢?真让那个平康坊的小寡妇迷住了?”

姚继宗恨不能用狗屎堵了他的嘴。姚老爷、姚夫人和姚继祖,想来应该是认得儿子旧日的这个狐朋狗友。见了王公子,都一个个满脸不自然起来。

“站住。”楚将军沉着脸发声了。

姚继宗从头到脚都僵住了,楚将军到底是楚将军啊!这个醉汉含混不清的只字片言,也都落到他耳中去了。

姚继宗木然,那王公子可不木然。他懵懵懂懂地转过身回去,“谁?谁叫我站住。”

楚将军背着双手踱过去,只瞄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脸色发青脚步虚浮的公子哥,是何等好色之徒。忍不住沉声提醒:“年轻人,色字头上一把刀。”

“呸呸呸,什么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说是人不风流枉少年,是不是呀!继宗?”王公子边说边找他的同盟军来支持他。

姚继宗早就不是他的同盟了,此刻被他一问,没好声气:“伯父说得对,色字头上一把刀。”

“咦,继宗,你怎么跟这老伯一个鼻孔出气了?人不风流枉少年还是你教我的呢,你不记得了吗?就是咱俩一块去找平康坊的小寡妇快活时,你告诉我的。”

此言一出,姚继宗的脸马上就白了,楚将军的脸马上就黑了。

王公子还没完没了:“对了,继宗,说到平康坊的小寡妇,那天她在我面前大骂了你一通,说你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姚继宗杀了他的心都有。

而楚将军,一双虎目仿佛不认识似的再重新把姚继宗打量了一个遍。最后重重哼一声,一字不发地上了马。看到楚天逍还愣在原地,沉声发语:“天逍,走。”

“伯父…伯父…”姚继宗追在后面叫了两声,情知无效,只有把求助的眼光看向马车里的楚夫人。她满脸怔仲惊愕,看着姚继宗的眼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垂下车帘。马车跟着前头的两匹马达达驾走了。

姚家一行四人都泥塑似的愣着,看着楚家的人越去越远。王公子闭嘴半天后,忍不住又要说话了。“继宗,那个小寡妇她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