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隆绪一直笑着饮酒,看不出他的真正情绪。

由于律樨的关系,我与宏光确实需要太后亲口赐婚。可是,我真的没往深里想,赐婚之后会有两股势力的波涛暗涌。

我正茫然无措,案子下的手忽被宏光紧握住。我抬眼看向他,目光相交,我的心突然间就安定下来了,胸口的那股子烦闷郁气也随之消散,我暗自对自己说:“不管了。无论是萧绰,还是宇文隆绪,他们有怎么样的目的与我无关。我会把与宏光的婚事看作是纯粹的,属于正常人的平凡婚事。”

心思既定,我只觉一身轻松。

奴仆端来醒酒汤,宏光眉微皱不情愿地慢慢喝着。我忍不住掩口轻笑,却又担忧夫人再训斥,悄眼打量她时却见宇文隆绪正望向这边。但让我意外的是,宇文隆绪目光看似在宏光身上,可我却分明感觉到他的灼灼目光盯在我的身上。

我心中暗惊,这种目光在刊家粮铺中我曾感觉到一次,这已是第二次。我在心里默默思索,他到底想干什么?想了会儿,心骤然急跳起来,这种目光与赵光耀准备送我与西越和亲时算计的目光相同。

宇文隆绪暗中有计划,而且这个计划中有我?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蒙了。

“宏光,说来你和世奇与朕也算同岁,朕身边已有皇后、贵妃相伴,而你,今日也算有了着落。咱们俩是不是得好好帮世奇留意,看哪家有才貌双全堪能配上世奇的女子。”

韩世奇立志不涉足官场,这是朝野皆知的事。而宇文隆绪言谈之中流露出他与宏光、韩世奇似莫逆之交的朋友一般。

众臣噤声,小心翼翼悄眼打量着太后、韩德让的反应。

萧绰笑意淡淡沉默着。

韩德让含笑道:“儿女婚事儿女做主。臣闻于越王府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臣仔细想过,觉得甚好。所以,世奇的婚事臣早已答允他,可由着自己性子选,我与他母亲不干涉。”

韩世奇不会答应别人强加于他身上的一切事,这个事实韩德让清楚,宇文隆绪同样明白。

因此,韩德让这番话既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又把缘由归到王府之中。话说得可谓高明至极。

萧绰脸上笑意依旧,但双眼之中沉郁顿散,取而代之的是欣愉。

“大王,臣妾与皇后闲谈之时,曾听皇后提起过有一个妹妹,据闻,她既有草原女儿的豪迈洒脱,又有着汉家女儿般的清丽娇俏,不说看,就是听着也觉得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静寂中,笙诺一口纯正的北奴语道出了宇文隆绪的意图。

众大臣看似是恭敬地垂目端坐,实则都是竖着双耳静等宇文隆绪的下一步,此时,经笙诺的口在宴席中闲话家常般说出来,虽说未出大家预料,但谁也没有想到说破的人竟然是她。

皇后的妹妹也是太后娘家的人,众大臣无法提议其他女子。如果像宏光所说,萧荣哥儿心在宇文隆绪身上,这个计划可谓是无懈可击。

韩世奇淡漠地坐着,似乎此刻朝臣谈论的事与他无关。

韩夫人担忧地盯着他,很长一段时间,韩世奇方收回目光,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安慰了下他的母亲,站起来,不疾不徐地道:“既然是皇后的妹子,容颜必是绝代。世奇……”

他的话尚未说完,律樨已轻拍几案愤而站起身,在宫灯的映射下,她双眼似是轻泛雾气。她盯着韩世奇,口中却是埋怨笙诺:“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王兄宴请朝臣时胡乱开口说话。萧花奴的面你都没见过,你口中所描绘的美丑,可信吗?”

往常出宫时律樨很愿意亲近笙诺,此时竟在这种场合公然顶撞。笙诺暖风般的笑容一顿,虽然心中已明白律樨为何如此,可已经迟了,在这个时候,哪能再多说什么?她只得为难地看一眼宇文隆绪。

宇文隆绪笑容未变,开口轻斥:“律樨,休要胡闹。”

律樨绕过案子,走到韩世奇面前:“韩世奇,律樨喜欢你,要你做我的驸马,我不答应你娶别的女子。”

难怪萧绰喜欢律樨,这丫头是纯粹的草原女儿,汉化并没影响到她。她对爱情的态度是不做作、不掩饰,大胆直白兼带野性。

众臣愕然,萧绰手中酒觥也顿了下,似乎没有料到会有这个转折。

律樨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神情,但从她肩膀的僵直看出了她内心的紧张。

韩世奇面色平静,双眼虽默看着律樨,余光却毫不躲闪直接投在我的身上。

园子里没有一丝声响,连啾啾欢鸣的夜虫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见我睁睖望着他,韩世奇淡漠的双目中多了分迷茫和迟疑,我心头一惊,自己在干什么?思绪瞬间回笼,伸出手覆在案边宏光的手上。

我这个动作摧毁了韩世奇所有的希望。

这时,宏光的手突然反握过来。

韩世奇目光一直凝在我们相握的双手上,久久没有收回。

我的心似被细针密密扎了一层。收回手,让他继续眼睁睁地看着我对宏光谈笑撒娇。把我与宏光的甜蜜幸福架在他的苦痛伤悲之上?还是再坚持一会儿,绝了他这份念头?时间治愈伤口后,他一定会找到心的归属地。可是,万一是另一种结果呢?虽然情况稍有不同,可是,他会重复韩德让及韩夫人的悲剧吗?

瞬息之间,脑中有无数个念头转过。涌上一个,被我否决一个。再一个,细思后仍觉不妥……

我的诸般情绪纷杂纠结,心中再无一个主意可用时,韩世奇嘴角已微微翘起,眸中绝望一丝一丝堆积,但是,脸上惯常带着的笑容却涌了出来:“世奇何德何能,能得公主如此厚爱。而且世奇生性淡泊,平素少言寡语,怕是不能给公主幸福的生活。”

律樨不等韩世奇说完,肩膀一松轻盈地转过身子,裙摆旋出漂亮的弧线还未完全展开,人已“扑通”一声跪在萧绰案子前:“求母后成全。律樨请你和王兄主持大婚,律樨要和蛮姐姐的婚事同时举行。”

所有人都愣了。

太后依仗着韩德让。

韩世奇是令大北奴王室极为忌惮的粮源控制者,但他做生意我行我素,没有人能够驾驭,包括韩德让。

宇文隆绪意图很明显,他正极力拉拢韩世奇,甚至想用联姻方式与他成为亲戚。

韩世奇态度虽然暧昧不明,但没有明显拒绝,甚至参加了往年从未参加过的王宫宫宴。

太后最宠爱的小女儿喜欢韩世奇,并当着众大臣面求婚,韩世奇没有直接拒绝。

太后派臣子似乎暗自松口气,难题貌似解决了。

大王派臣子心中则暗中估量,律樨公主会是太后与韩世奇关系的纽带吗?如果是,虽然自韩德让手中夺回总宿卫兵一职,可粮源被太后控制,这又是一个新的难题。

韩世奇自两案间隙缓步走下来,躬身一揖,声音依旧淡淡,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道:“世奇谢大王、太后青睐。”

萧绰脸挂盈盈笑意,轻颔下首。

宇文隆绪先看一眼皇后萧荣哥儿,又看笙诺:“咱们的公主也长大了。”

笙诺与萧荣哥儿嘴角微抿对视一眼,笑看向律樨,道:“一个如深潭中水,一个像正午的太阳。”

萧荣哥儿很平静,面上波澜不起。并没有因被律樨抢了先而不高兴,想来她关心的不是自家妹子能否嫁给枢密使的公子韩世奇,而是这件事没有促成宇文隆绪会有什么态度。

宇文隆绪虽然含笑,但双目一直沉静,无一丝情绪隐在其中,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萧荣哥儿仔细打量着宇文隆绪的神色,道:“深潭中水,若没有温煦的阳光照射,会终日冷若寒冰。而正午的太阳,没有温润的水汽调和,只会干如火灼。他们两个是绝衬的良配。”

宇文隆绪道:“律樨,世奇性子温和,以后莫再耍性子闹脾气欺侮人。”

听到这句话,律樨略松口气,红云却骤升两颊,女儿家的羞涩这才显露出来。

韩世奇太过于平静,平静得让人从心底里不安。他的声音一如表情,波澜不惊,声音依然温和,笑看律樨一眼:“公主,可否听在下一句?女儿出嫁是当娘亲的最感幸福欣慰之时,若同一天举行,太后势必错过。宇文将军与小蛮姑娘情坚意笃,且在你我之前,不如婚事按这个顺序,他们在先,我们在后。”

律樨一脸温良恭顺:“律樨听你的。”

众人相顾愕然,太后派臣子焦虑渐显,这哪是纽带,分明是把利剑。

而大王派臣子一腔郁气顿时消散,相顾时眉眼中欣喜乍显。

第三十三章 何如当初莫相识

一场宫宴下来,两桩婚事敲定。

而这两桩婚事中,除了我之外,其他三人身份极其显赫。因此,程序也就特别烦琐,经办之人更是慎之又慎,唯恐有什么纰漏,仅择黄道吉日就用时二十天有余。

我与宏光的婚期定于两个月后,而韩世奇与律樨则是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萧绰颁下懿旨,旨意内容是王府已多年没有修整,而府中三位将军均忙于国事无暇顾及,王室体恤忠良,特从国库拨付款项,宫中御匠进府改造修整。而新建的驸马府也只是由国库拨款,没有动用宫中御匠。

众人眼中,王府荣宠无人能攀比。但府中阿奶、夫人脸色却日益凝重,看得我心里也开始不安。

府中奴仆匠工穿梭,人难有清净时候。太后体恤,时常召王府中的三个女人进宫闲话家常。

而王府中的三位将军,则是忙得不见影踪。

宏光奉旨出使南鸿。出了燕京城过了护城河,临别之时,在我的追问下,才知他为何去汴梁。原来,宇文隆绪截了毓葶公主,造成李继镔“愤而”投南鸿。这么一来,南鸿皇帝赵光耀曾答应的进贡北奴的银两绢帛竟迟迟没有消息。

已是暮秋,草树皆已黄枯,北方牧民进入艰难的等待期。等待着来年万木复苏,牛羊才有青草可食。

此时,若能不动用本国国库还能让牧民度过寒冬腊月,是萧绰与宇文隆绪最为关心的问题。而出使南鸿,并非一定要宇文宏光,可是他却自动请缨,理由是与李继镔的结盟乃他一手促成,其实,我心中知道他是为了我的爹娘,他希望他们能出现在我们大婚的现场,就是不能安全救出,他也要确定我爹娘是安全的。

我心中愧疚,若不是因为我,李继镔没有公然投南鸿的理由。

可是,宏光却笑着安慰说:“银夏一带旧有盐地,每年产盐颇丰,李继镔得后收为己用。李继镔上次暗中投南鸿实依北奴之时,这些盐地被南鸿臣转运使郑文宝夺去,现归南鸿官卖。此番李继镔再次投南鸿,已使计让赵光耀贬郑文宝为蓝山令,说明他志在盐地,而非其他。”

他的言外之意甚为明显,北奴虽封李继镔为西越王,但却没有实质性的物质帮助,李继镔狡诈至极,岂会因为一个女子与北奴反目,和亲公主被截,只是一个理由,一个他得以投南鸿的理由。

而太后萧绰之所以在这件事上步步紧逼,只是为了向朝臣证明,与西越结盟是宇文隆绪决策上的失误,她心中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宏光出使南鸿,赵光耀答应的贡品若如数运来,就会堵了朝臣之中太后派的悠悠众口。

朝堂之上波涛暗涌,阿奶与夫人对太后的传召能躲就躲。正好,北奴境内佛教兴起,燕京周边也建了不少佛庙。她们两人每隔一些时日必会出府住在佛庙斋戒几日。

府中修整,声音杂乱,阿奶再次借斋戒避出府。工匠仍在施工,府中不能没有主事之人。夫人无法脱身,因此这几日出入王宫的只有我一人。

这日,皇后萧荣哥儿传召,我依旨入宫。

萧荣哥儿贴身宫婢青影领我到皇后殿外院门,便赔笑说:“少王妃已是皇后殿常客,奴婢今日偷个懒,就不领你进去了,我去准备糕点,少王妃你请进吧。”

我含笑答应后她欣然离去。

“母后,笙诺已进宫数月,况且,中秋宴席上大王已对外宣称她为贵妃,儿臣想拟旨颁诏。”萧荣哥儿的声音。

萧绰接口:“你虽为皇后,但并没生下皇子。”

宇文隆绪对笙诺的宠爱,全朝皆知。如果她率先育下王子,即使北奴王位继承制度不健全,也没有立长规矩,可是,作为王宫第一个王子,必会得到宇文隆绪全部的喜爱。萧绰为萧荣哥儿姑母,当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就算不下诏,儿臣也无法阻挡她受孕。她因为身份未明,住哪个殿都不合适,现每晚与大王同宿,受孕的几率比任何妃嫔都高。”萧荣哥儿声音有些低沉。

“大王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皇后殿的皇子。”萧绰语调渐冷。

我进退两难。可是,宫闱秘事,能避开就一定要避开。所以,我暗中提气力求脚步无声,急速转身出了皇后殿,我准备到皇后殿外的湖边等宫婢青影一起进殿。

可刚出殿门,却见院墙拐角处一抹淡紫色的人影一闪而逝。

那种淡紫在王宫之中根本就是笙诺的象征。

我愣了。依她的路线,似乎是从皇后殿越墙而出。她太大胆了,居然敢在白天翻越院墙听壁角,可见,她对有些事志在必得。

我并不想蹚这浑水,也不想跟她牵扯不清。悄悄留意了一下周围动静,见正好无人时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绕了一大圈,才走到皇后殿宫门正对的湖中亭子里。

湖水清澈,一眼就能看清水底乱石堆里游动的各色小鱼。我沿着湖中虹桥走了不过百米,青影端着糕点匆匆而来。

见我在湖上转悠,快跑过来:“皇后并没有外出。”

我含笑解释,没人通报擅进皇后殿总归是不敬,因此才在这里一直等她。她听后不住道歉。

再次走进皇后殿,恰遇要离开的萧绰。我赶紧施礼,没有了阿奶与夫人在,她神色极冷淡。

萧荣哥儿恭送完萧绰后,一脸拘谨顿时褪去,笑着拉起我的手:“前天听律樨说宫外有一个很好的去处,陪我去怎么样?”

这几次每次来皇后殿,总能遇见宇文隆绪。每逢这时我总不期然想起中秋宴席上他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心中惊恐,自不想在王宫之中多待一刻。况且,前天接到宏光的消息,说是今明两天就会回来,我很想赶快回府,因此,爽快答应:“好啊。”

萧荣哥儿欢呼雀跃,跟平常判若两人。

我指指她身上的宫装:“你不会穿这身出去吧?”

萧荣哥儿呵呵一笑:“哪能呢。青影,赶快为我更衣。”

主仆俩正在内殿忙活,笙诺走进皇后殿,见我独自一人立着,她含笑问:“皇后娘娘呢?”

她话音刚落,萧荣哥儿已从内殿跑出来:“小蛮,你瞧瞧这么穿可好?笙诺,你来了?”

笙诺似乎没察觉萧荣哥儿满脸惊愕似的,满脸羡慕盯着她:“皇后娘娘,能否带笙诺一起出宫?”

笙诺与宇文隆绪整天在一起,萧荣哥儿或许是有顾忌,犹豫很久也没有回答。

笙诺举手许诺:“我肯定不让大王知道。”

萧荣哥儿很为难:“可是……”

笙诺截口说:“你也知道,大王今日并不在宫中。”

萧荣哥儿这才脸色一松:“我也是第一次出宫。万一大王斥责……”

我不知道笙诺想干什么,可是,目前这情形还是带上她的好。于是,我笑呵呵地接口:“你放心吧,万一大王斥责,笙诺会想办法的。”

萧荣哥儿虽贵为皇后,但总归是女儿家,况且年龄尚小。自出宫门便连连惊叹,她对任何事物都感兴趣。途经茶楼说书的地方,她津津有味地听了半个时辰,沿途小贩的摊位,每一个都要去瞧瞧。

被她感染,我也忘记了三个人的身份。一口一个“哥儿”叫她。笙诺有点插不上话,因为她对外面这些东西太过于熟悉,根本没有萧荣哥儿那种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的劲头。

见笙诺无趣,我问萧荣哥儿:“哥儿,你到底想去哪儿?”

萧荣哥儿一脸得意,道:“律樨说,那地方全燕京只有一家。”

笙诺与我相视一眼,笑问:“哪里?”

萧荣哥儿正要开口,却见人流自中间一分为二向街两边挤拥而去。

我与笙诺有些功夫感觉还好,可萧荣哥儿却一脸惊恐。我与笙诺有默契地把她挤在中间,护着退到身后的酒铺檐廊之下,确认她站好后才向路中央望去。

“听闻宇文将军今日回来,看来是要进城了。”我身旁站着的一年轻华服姑娘满脸倾慕向城门方向张望。

她身边另一位娇小身材的姑娘踮起脚尖:“听我兄长说,宇文将军自入仕起办的差都很完美。”

听后,华服姑娘连连点头:“宇文将军是咱大北奴的骄傲。只是,可惜了,听说要嫁给他的女人并不美。”

笙诺淡淡瞥我一眼:“你好福气。”

哥儿一脸坏笑道:“没想到宇文将军挺招女人喜欢?”

我朝她们俩敷衍一笑后再次望向城门方向。不知道这次出使南鸿,有没有办好他要办的事?贡品的事,李继镔的事,还有我爹娘的事。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六名骑兵,他们两人一排,分成三排。

他们身后,宏光与王继恩并辔而行。宏光神情冷肃,与王继恩没有交流。王继恩初入燕京,似被眼前繁荣景象所震慑,表情看起来很是惊愕。

咄贺一、萧达石跟在他们身后。

后面大队车马驮着成箱的东西缓缓而来。

而以萧天仰为首的云狼们并不见影踪,想来是一入城门便分散隐于人群之中了。他们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形迹。

只顾盯着宏光看,一时竟忘了自己是赵光耀册封过的毓葶公主。王继恩目光无意中向这边投来时,我脑里才轰然有了认知,于是,慌忙拽着笙诺哥儿矮下身子。待他们一行远去,街上行人拥向街心,我才抚着心口站起来。

慌乱之间哥儿并不清楚是谁拽她蹲下的。见笙诺面色有异,她怜悯地看着笙诺:“与宇文将军一同前来的南鸿使臣,你一定认识。”

笙诺无声扫我一眼,对她点了下头。

我心中担忧,笙诺虽知皇宫一些事,但人与名字根本对不上号。如果萧荣哥儿这时问王继恩身份,笙诺根本无法答得上来。

于是,我晃了下握着的萧荣哥儿的手,转移话题道:“什么好地方?”

萧荣哥儿打趣道:“笙诺,你瞧,宇文将军回来了,小蛮开始着急催我们了。”笙诺心中有事,听着她的话只是微微一笑。

我们谁也没有料到萧荣哥儿说的竟是水润月妆。

站在街口,望着门楣上的四个大字,我悄悄打量笙诺神色。

笙诺脸色神情虽然淡然,但双瞳之中却略显慌张。也许在这里的几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但此刻,却是她的软肋。

萧荣哥儿小女儿家的心性在此刻完全显露出来,她左手拉起笙诺,右手拉着我,径向店铺门口走去:“宫里首饰虽然已很多,但太过于华丽,况且由于品阶限制种类也单一。这家店面我早已听说过,但始终心有怀疑,正好前几日律樨拿回去几个腰花。看着真别致。”

笙诺面色微变。

我暗中叹口气,但目前这种情形,我们两个都无法劝正在兴头上的萧荣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