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不孝…儿臣大错特错…

大颗的泪珠潸潸滚落,她的手缓缓垂落,感觉生命的热力迅速地流失,感觉神智越来越模糊…

至死的一刻,帝卿绝都是那个一丝怜悯都懒得给的胜利王者,她没有等到他的拥抱。

上凰长公主苦涩、悲痛地笑,这一生她太失败了。

临死之际,她深爱的男子都不愿给她一个告别的拥抱。

死不瞑目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还是要死…

她缓缓闭上,虽然贪恋她这个繁华的红尘,虽然还想再看他几眼…

见她没有动静了,帝卿绝抱起她走出去。

苍月看见殿下的心口插着那柄匕首,震惊地飞奔过来,仓惶地喊道:“殿下…”

宋天恩等将领也是不敢相信,让所有禁卫军、凤羽卫原地待命。

无邪百思不得其解,上凰长公主为什么死了?是帝卿绝杀她的?

不可能!

莫非是她选择了自尽?

“你杀了殿下!”苍月怒不可揭地怒吼,“乱臣贼子杀了殿下,为殿下报仇!”

“我要杀她,还需在殿内杀吗?还需用她的匕首吗?”帝卿绝淡漠道。

她一愣,的确,若他要杀殿下,易如反掌。

那么,殿下是自尽?

殿下竟然选择了自尽!

他把上凰长公主交给她,她抱过来,另两位凤羽卫的女将立即过来相助,架住已经死去的上凰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选择这条路,为了平息这场风波,为了保住拓跋弘一条命。”面对禁卫军、凤羽卫众人,帝卿绝扬声道,内力把声音传到最远的地方,“若你们执迷不悟,非要玉石俱焚,我不介意大开杀戒”

“…”苍月知道,她是长公主殿下的心腹、亲信,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决定。

倘若她率领禁卫军、凤羽卫与帝卿绝拼死一战,害死陛下,是不是违背了殿下的初衷与心愿?

宋天恩见她没有下令,猜到她的心思。

无邪望着帝卿绝,他站在紫宸殿前,夜风掠起他的玄色披风,狂烈张扬地飞舞。

他究竟跟上凰长公主说了什么,竟然让她心甘情愿地选择自尽,保拓跋弘一命,将大魏山河拱手相让。

或许,她对他的感情深入骨血,绝望之下才有此选择。

此时是最黑暗的时刻,再过不久便是天色微明的凌晨。

苍月看着殿下,悲从中来,不甘心,愤恨,痛彻心扉…

各种情绪充斥在心里,堵在心口,她几乎喘不上气。

然而,她还能怎么做?

宋天恩走过来,低声问道:“苍将军,你有何主意?”

“殿下选择…这条路,我们遵从她的遗愿吧。”苍月悲伤道,双目泪光闪烁。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其实,他也不想在宫城开战,死伤的是无辜的宫人。

今夜开始,这巍巍皇宫便要易主了。

他走向帝卿绝,目光如炬地问:“你有何打算?”

未免夜长梦多,今夜他必须把皇帝陛下带出宫,送出帝京。

帝卿绝冷厉道:“我许诺过的,绝不会食言。今夜我会留宿在宫里,你最好传令下去,任何人不要抵抗,也不要密谋叛变,否则,我不会心慈手软。”

“你放心,我会传达下去。只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伤害任何人。”

“那就要看宫里的人是不是安分。”

宋天恩自去传令,禁卫军、凤羽卫就此解散,离开了。

帝卿绝吩咐无风:“调所有人进宫,掌控皇宫,密切注意宫里的风吹草动。”

无风领命:“是!”

帝卿绝拉着无邪的小手,离开紫宸殿,“走吧。”

“去哪里?”她好奇地问。

“去睡觉。”他的语声低沉而暧昧。

“…”她斜睨他一眼,娇羞地别过头。

天蒙蒙亮,天光渐白,新的一天来临了。

帝卿绝带着无邪来到太极殿附近的涵元殿歇息,她的确乏了,不停地打呵欠,不过躺到床上,却又精神奕奕,根本睡不着。

“你睡会儿,不要担心。”他温柔地哄道。

“你不睡会儿吗?”她诧异地问,这会儿没什么事,完全可以歇会儿,白天还要战斗呢。

“我不累。”他坐在床边,薄唇噙着轻笑,“我要想想事,你快睡。”

“哦。”无邪闭上眼,又睁开眼,“长公主殿下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她心甘情愿自尽?”

“过两日大局稳定了,我详细跟你说。”

“好。”

她安心地闭眼,只要他在身边,她不担心任何事。

帝卿绝摸摸她光洁的额头,笑了笑。

四周极静,无邪很快就睡着了,雪白的小脸甜美动人,撩拨着他的心。

忽然,外面响起吵闹声,好像是墨国师的声音。

帝卿绝立即出去,无影拦住墨凌尘,墨凌尘看见帝卿绝出来了,怒指他:“你出来!”

“让他进来。”帝卿绝道。

“你竟然做出有违天道的谋逆之事!你要当乱臣贼子,就别拉着无邪给你陪葬!”墨凌尘怒气冲冲地奔过来,劈头盖脸地怒骂。

“眼下的情形,何来陪葬一说?”帝卿绝冰冷道。

“无邪在哪里?”墨凌尘气急败坏地问。

“你不关心拓跋弘,倒关心起我的女人了。”

“陛下暂时…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是不是杀了上凰长公主?你是不是要篡位称帝?”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

“长公主殿下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叛变?你这是为人臣子的本份吗?”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帝卿绝的玉容清寒似落满了冰雪。

“我知道了,你一锅端了太尉府、齐王府,还有去年的左相府,原来是要清除大魏的护国柱石。”墨凌尘气得心肝儿疼,“亏得我还傻乎乎地帮你,我真是为虎作伥!”

“无论是太尉府还是齐王府,他们落得覆灭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你想篡位称帝,我一定不会让你阴谋得逞!”墨凌尘怒不可揭,可是又辩不过他,快气疯了,“要么你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

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其实他只是想活得潇洒一些。

一旦他认真起来,头脑、计谋也是不俗。

帝卿绝的眉宇顷刻间萦绕着骇人的戾气,“你以为国师府可以独善其身吗?我之所以暂时没有对国师府动手,是因为无邪。”

墨国师一直对无邪很好,数次救她,他对她的这份情谊,帝卿绝看在眼里,才决定不动国师府。

倘若他动了国师府,无邪重情重义,必定不会冷目旁观,定会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

他不想她陷入两难的境地里,饱受折磨,才放过国师府。

不过,国师府人丁不旺,嫡系只有墨凌尘一人,旁支大多没落,没有在朝为官,与嫡系来往不多。

墨凌尘是天子之师,虽然风花雪月,流连花丛,但没有作奸犯科,洁身自好,找不到他的把柄,就动不了国师府。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你还想对我动手?你个死没良心的,我对…无邪这么好,你竟然想动我!”墨凌尘炸了毛,“你倒是试试啊,若你能找到我作奸犯科的证据,我就五体投地佩服你!”

“你的确没有什么把柄,但是你的祖上不干净。”

“你几个意思啊?我墨家百年清流,祖上数代皆为忠良之臣,绝对不会知法犯法!”

“若非前燕的恩养,墨家会从一个县官小吏成为朝廷大臣吗?若非前燕皇帝恩宠,墨家会成为风闻名天下的国师世家吗?墨家非但不感念皇恩浩荡,反而与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同流合污,以至于前燕哀帝毒发暴毙。若非墨家为拓跋靖那老儿占卜测算,拓跋靖也不会坚信他自己是真龙天子,从而篡位称帝。”帝卿绝怒目而视,眼神狠戾。

墨凌尘懵了懵,大惊失色,“你…如何知道?”

为什么帝卿绝对墨家五十多年前的事这么清楚?

不对,帝卿绝为什么这么愤慨?为什么一副恨不得将自己撕成碎片的暴戾模样?

墨凌尘的脑子里电光火石,五十余年前大魏武帝拓跋靖篡位称帝的经过,他的祖父做了详细的记载,他几年前看过那本隐秘的传世册子。大魏开国数年后,祖父的确后悔了,不该为武帝相面占卜,不该泄露天机,不该与武帝沆瀣一气,不该背叛前燕…

当年,与墨家一起拥戴武帝的有五个世家望族。

上官家、霍家、萧家都是一样的下场,诛九族,只剩下墨家、宋家…

而这一切, 都跟帝卿绝有关!

如今,帝卿绝杀害上凰长公主,谋朝篡位…莫非他是来复仇的?

帝卿绝是前燕燕家的后裔?

第1卷:正文 第212章:我陪你再睡会儿

墨凌尘被自己的猜测震得全身一抖,不可能!

当年武帝杀光了前燕的宗室子弟,不可能留下祸根!

看着他变化莫测的神色,帝卿绝似笑非笑,“你想到了什么?”

“你是…前燕遗孤?”墨凌尘的心里掀起巨浪。

“是,前燕哀帝是我的祖父。”帝卿绝冷冷道。

墨凌尘双腿发软,险些坐到地上。

那么,帝卿绝的确是回来复仇的!他这是要复国?

天啊!他隐藏太深了!就连上凰长公主都没料到最器重的臣子要谋夺拓跋家的江山吧。

“若非你的祖父为拓跋靖相面占卜,前燕也不会被拓跋家取代。这一切,都是墨家犯下的错,你祖父害得那么多人无辜冤死,你这个嫡系的唯一传人,就要为祖父赎罪!”帝卿绝的俊脸浮着森凛的寒气,似化作一支支长针,刺入对方的血肉之躯。

“我祖父为人相面占卜,并非胡说八道,而是实话实说。祖父没有错!”墨凌尘据理力争。

“墨家是国师世家,即使瞧出什么,也不能说。墨家不是一向奉行天机不可泄露吗?你祖父为什么说那么多?”帝卿绝语声狠戾,字字如钢刀,“他说了多少,便害死多少人,即使他变成枯骨多少年,也洗刷不掉谋逆叛国、罪孽深重的事实!”

“…”墨凌尘无力反驳。

就连祖父都后悔,都说他自己谋逆叛国,他这个当孙子的能辩驳什么。

然而,他就是不服气,都过去五十余年了,祖父也死了,帝卿绝还想怎么样?

帝卿绝的凤眸布满了戾气,“我不会动国师府,不过你要替你祖父赎罪。”

墨凌尘气哼哼道:“你说赎罪就赎罪吗?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莫非你还想扶持拓跋弘与我一战吗?”

“这不无可能!”墨凌尘的俊眸难得流露出几分杀气,

“我求之不得。”

“…”

墨凌尘犹豫了,虽然他振臂一呼,禁卫军、凤羽卫、帝京防卫司与京畿四营的人马都会勤王护主,可是如此一来,宫城内外战火连绵,生灵涂炭,最苦的是百姓。

再者,帝卿绝胆敢谋逆,必定准备充分,胸有成竹,在皇宫、帝京都做了周密的部署。

即使他墨凌尘高举陛下这面大旗,天道正义所在,但也没有一半的胜算。

帝卿绝向来心思缜密,他自认算计不过帝卿绝。

怎么办?

“怎么?怕了?”帝卿绝的唇角噙着讥讽的冷笑。

“本国师会怕你?”墨凌尘冠冕堂皇地说道,“我只是不想…无邪左右为难,不想帝京百姓受苦…”

“你最好好好教导拓跋弘心甘情愿当一个平凡百姓,若起了歪念,我不介意斩草除根。”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跟陛下说,把他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帝卿绝延臂一请,意思是赶人了。

墨凌尘问道:“无邪呢?你把她藏哪里了?”

这时,无风快步走来,在帝卿绝的耳边说了两句。

帝卿绝的面色沉郁了几分,“拓跋弘是不是把玉玺带走了?”

无风说,找遍御书房、含章殿和太极殿,都找不到玉玺。

墨凌尘眸色微闪,“玉玺?本国师没看见过。”

莫非真是陛下把玉玺带出宫了?

“无风,带人去国师府搜!”帝卿绝冷厉地下令。

“你干什么?玉玺又不在我府里!”墨凌尘急得跳脚。

“拓跋弘在国师府。”

“…不在!”墨凌尘有点心虚,但还是死鸭子嘴硬。

“他最信任的就是你这位国师,他不去找你,会去找谁?”帝卿绝冷笑。

“…”墨凌尘郁卒,他要不要这么聪明绝顶?

“我给你一个机会,把玉玺交出来,否则兵围国师府。”

“你已经掌控皇宫、篡位称帝,有没有玉玺还不是一样?”墨凌尘冷哼,“你找宫里的玉匠雕一个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