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过了许久,终于,他点了点头。

“那么,我来问你,今天你可是从梦萝那里去的早班,其实,你说的回天宫都是假的。”

“是!”这声很困难的从他的口中溢出。

“那么,你每年会有那么几天说会天宫其实是在陪着梦萝?”

她的驸马每年都有那么几天说回天宫,可那几天的日期都和三生石上的日期吻合,现在,想想也就明白了,那应该是他们的定情之日。

“是!”

呵!一直知道的,她的驸马是一个多情的人。

“那么!”手往三生石上一指:“那么,驸马,三生石上的字迹可是出自驸马之手?”

孟云楼的脸一点点的发白。徒劳的看着她,如在祈求她的宽恕。

整个尘世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可,那人迟迟不肯回答。

青萝不耐烦了,唤来了她的青鸾。

下一秒,剑气如虹。

“回答我!”冷冷的说,这短短的时刻快要耗尽她的所有。

下一秒,伴随着着三生石传来的一声惊呼,长剑顶住了他的咽喉。

垂下了肩,放下了剑,在他的这个“是”的瞬间,李青萝觉得仿佛老了十年的年华。

“知道了!”应了一句,青萝别开脸,看了三生石上的梦萝,看着她眼里荡漾着花火还有无尽的欢喜。

把手印在自己的小腹上,没关系的,她还有孩子,她的孩子,那小小的生命此时还在她的身体里生长着。

“阿萝,你要去哪里?”

在青萝转过身之时,孟云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表情已不复往昔的云淡风轻。

想扯开一个笑容,可不成功,木然的:“难道我还要留在这里吗?”

那些蔓延在紫薇的窃窃私语,那抹从梦萝寝宫里出来的蓝色身影,那三生石上熟悉的字体此时汇聚成汹涌的潮水在心中沸腾着,叫嚣着,吞没了她所有的思想。

“孟云楼。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驸马,我们,一刀两断。”整天活在猜疑中的生活她厌倦了。

孟云楼的俊雅的脸庞在听到这句话时有些扭曲,他说,阿萝,你听我解释,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

孟云楼比谁都明白,他的阿萝看似柔弱其实骨子比谁都还来得刚烈。

但,晚了。

两情相悦时(三)

那抹红色的影子扑了过来时,青萝的剑已经刺进了孟云楼的身体。可他仿佛不感觉疼痛似的,依然执着的攥着她。

“你还攥着我干什么?”她茫然的看着他,看着他红色的血液一点点的渗出了他的身体。

“因为你是阿萝。”微笑的,他回答。

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仿佛把她从魔障中解救出来。

铺天盖地的恐惧开始伴随着逐渐清明的思想和疯狂的泪水把一切一切冲得七零八落。

青萝逢身发抖的抱住了孟云楼,牙齿在打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唯一知道的是她拿剑刺他,李青萝拿剑刺孟云楼。

“别怕,别怕,阿萝,真的不用担心”他拍着她的肩膀,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我没事的,阿九已经去叫我的父王了,别忘了,他可是这个天界最有能力的人,他会让我没事的,真的。我向你保证。”

李梦萝呆呆的,呆呆的站着。看着那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觉得自己宛如深陷一场的迷梦之中。

孟云楼半靠在台阶上。

“阿萝,过来。”他向她招了招手。

青萝挨着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侧眼愀他,泪水瑟瑟的落了下来。他叹气着拭去了泪水。

“都要当娘亲的人了还。。”

按住了那那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青萝泣不成声。

“那些人都弄错了,阿萝,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你尘封的记忆里,当时,你爹爹他把我藏在了后花园的岩洞里,谁也不知道我,那时我就每天呆在房子里,那里安静极了,安静得我觉得自己也许会发疯的时候,你来了。”

“那时,你八岁,我一十一岁,头发乱七八糟的,哭得稀里哗啦的,忍不住的,我问你,都在哭些什么?你哭的更凶了,一边哭告诉我你爹爹不想和你成亲,那时,你模样糟糕透了,泪水,头发,鼻涕都粘着了你的脸上,可你还偏偏问我你长得好看么?我记得自己当时笑得十分欢快,那是我母亲离开后我第一次笑。”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如何去笑,我也以为自己再也不懂得笑了,所以,那一刻于我弥足珍贵。”

“然后,我说了一句我自己也没有料到的话,我说你爹爹不和你成亲那我来和你成亲如何?说出来后,我当时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但,并没有后悔。”

“知道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那时,你想了很久,问我你长大后会变得像你爹爹那般的好看,那般的对你好吗?我说一定会的,然后你说,那好,我们说定了,等你长大后变成一个好看的男子我就嫁给你。那天,我们就这样定了我们的终身,从那天后,你把好吃的,好玩统统的塞给了我,还不住的叮嘱我要记得长大后和你成亲。”

“阿萝,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是我暗淡的成长时光里的一道亮光。我一直都记得长大后会来娶你的,你瞧,我没有食言吧?”

青萝不住的点头,她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语不成语,声不成声。

“没有,你没有食言,你不仅娶了我,而且,我们还有了孩子。”

手贴上了她的小腹上,孟云楼的眉目舒展开了,继续说着。

“后来,我回天宫了,回天宫后我就哀求我的父王向你家提亲,那时,我还不知道你已然不是你了,那个唤我云楼哥哥的美丽少女已经不是你了,可我一直以为那是你,当知道了一切后我恍然大悟,所以,紫薇宫里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少女明明在你面前,可还是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

“对不起,阿萝,认错了你。而梦萝我欠了她,而当得知梦萝即将下嫁的龙宫里的夫婿是一个痴儿时,我向父王提出了悔婚,同时也答应梦萝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说到这里,孟云楼的声音已经有些续不上去了,他的气息正逐渐变得粗重了起来。

“我知道了,云楼。别再说了。”青萝扑了过去,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云楼,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我知道我错了。”

梦萝静静的看着,看着她的云楼哥哥紧紧的楼着怀里的人,如获至宝,原来,一切一切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在这三个人之中,她成了一个被遗忘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

梦萝,李梦萝,这名字取得真贴切,一切一切也不过是她自己做的一场白日梦而已。不由的,李梦萝笑了起来,用尽力气的狂笑了起来。

青萝在很久以后都会被那笑声惊醒,那是世界最凄厉的声音,似哭似笑。

手一挥,梦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孟云楼身上,那目光充满了怨恨。

“原来,至始至终,我都是一个替身,八岁的时候扮演李青萝安慰娘亲,演着演着我都以为自己真的是李青萝了,知道吗?在这个世间上我最讨厌的是李青萝这三个字,没有人喜欢当替身,没有人喜欢隐藏自己去扮演别人的。”

“云楼哥哥,我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可原来的真相是这样的,云楼哥哥,你,伤我至深。”

“所以,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你们凭什么?”

孟云楼脸色大变,他挣扎着站起来,同时,他把青萝拉到自己的背后,这个动作更是刺激了她。

梦萝昂起了头,对着天际高声吟唱。

霎时,姻缘台上狂风大作。各种各样的飞鸟由远至近,他们聚集再一起在他们头上盘旋着,逐渐形成了一个圆圈,那个圆圈融合着大风形成了一股漩涡,那股漩涡的力量正在逐渐加强。

李梦萝的歌声可以让百花开放,可以唤来百鸟。

那股漩涡带着强大的力量,青萝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发抖,好像在下一秒就会吸进那个漩涡之中,事实上,她也快要站不住了。

孟云楼强压住那剑刺到之处所带来的刺痛,把青萝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怀里,用力量硬生生的逼出了一个护住他们的结界,可那伤束缚了他的能力,那结界风雨飘摇。

低下头,吻住了青萝的唇,倾尽所有去纠缠。

“阿萝,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好好。。好好的活着,阿萝,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来找你的,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把你认错了,一定。。”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青萝心中大骇,她使命的拉住了他的手拼命的摇头:“不要,不要。。云楼,我求你不要,我求你。。”

“云楼,如果要走就带我走。”她拼命的拉住他,用尽全力的。这个时候,她开始痛恨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

说起来可笑,堂堂紫薇宫的长公主竟然什么仙术也不会,从前,她看着好玩,就提出

学习一点,可她的爹爹说她八岁那年受了很重伤,伤到了仙筋,不宜学习仙术。所以她半点能力也没有。所以,她救不了她的驸马。

他的手一点点的松开,她又使命的抓住决堤的泪水模糊了所有,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最后的表情。

青萝只记得他如一片叶子一样的飘向天空,他说,阿萝,等我,记住了。

当她扑向那个漩涡想随他而去时,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回来,李青萝终于明白,她的驸马是用破釜沉舟来保住她。

青萝连爬带滚来到了梦萝的面前,匍匐在她的脚下,对她不停的磕头。

“梦萝,我求求你,停下来,我求求你放了驸马,你要我做怎么都行,我求求你让他回来,梦萝,我求你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梦萝看见跪在自己脚下的人,嗤笑,这位别人眼中尊贵的长公主还是没有摈弃她的奴性,可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把她李梦萝踩在脚下。

昂头大笑,看着那个张牙舞爪的漩涡,她的云楼哥哥此刻正在漩涡中苦苦的挣扎吧,但没关系,她会去陪他的。

这刻,李梦萝觉得解脱了。她觉得这一切完美极了。

替身也罢,被认错也罢,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他们三个人终于有了结局。

风停顿了,凝至了,梦萝她脸上荡起了笑容,笑得绚烂之极。最后,她如一道虹彩一般的飘向那个漩涡。

至此,安静了,那个漩涡就像一道流星划过天际消失在苍穹之中。

青萝呆坐着,无法言语,直至天空响起了青鸾熟悉的鸣叫声,它撞撞跌跌的停在了她面前,嘴里衔着绿色的玉佩。

那年阳春三月,他带着她偷偷的溜到了人间,她学人间的女子买了象征永结同心的玉佩赠送与他。

那玉佩一直别在他的腰间,他说那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两情相悦(六)

终于,梦萝知道这并不是一场梦。

她的驸马不见了,也许从此再也找不回了。

意识到这一点,梦萝胸口一痛,仿佛,五脏六腑在身体里开始支离破碎,然后,一种陌生的疼痛在她的身体蔓延开来。

红色的液体在她月白色的衣衫晕开了,泛着奇异的色彩。

钝痛,还有更巨大的恐慌。

青萝捂着自己的小腹,轻声说着,孩子,别走。

当黑暗卷走她最好的一缕思想时,梦萝看见一大群人在红色的宫灯中摇曳中向她奔来,她的娘亲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位。

就在今天早上,她还无限和她讨论要给她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可现在她和她的孩子已经远隔万水千山。

有一次,青萝和小秀一起躲在南海停靠着的船上看见一位妇人生产,那位妇人历经千辛万苦把一个皱巴巴的小东西生了下来,那位产婆在孩子的屁股上拧了一下,那个孩子哭了起来,声音洪亮,听到孩子洪亮的哭声那位妇人笑着哭了。

小秀人间管那叫做喜极而泣。

趁他们没有注意青萝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身体,暖暖的,触着让人忍不住想流泪。

在得知自己的身体里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期盼着他茁壮成长,期盼着听到他那声洪亮的哭声,期盼着亲手触摸他的温度。

可是现在,上天似乎要把他带走了,以此来惩罚她的任性和对挚爱自己的人的不信任。

青萝捂着自己的小腹,徒劳的想要去留住那小生命。

最后,她坠进了无边无际妇人黑暗之中。

没有四季的天庭上依然云卷云舒,那一日,天界上所有的地方都点上了白色的宫灯,青萝是在满目满目的白色中醒了过来。

容不得她躲在睡梦中,因为她有个神通广大的姨母。

她的姨母叫梅姬,出生那天已经被命定为梅族的圣女,是天界里的先知先生,可以看透五百年后的世事。

醒来时她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她的姨母正坐在她的床前,安静的看着她。

那白色的宫灯在昭示着她的驸马是真的找不回了和她的孩子一样。

侧过头,闭上眼睛不再面对着她。

缓缓的,背后响起了姨母得沉重的嗓音:“阿萝,云楼他没有了,而你们的孩子也和你们没有缘分,而现在不是你悲伤的时候。”

“姨母,我想再睡一会。”青萝慢吞吞的说:“我想在睡一会,求你了!姨母。”

背后的人叹了一口气,不一会,响起了轻轻的关门声。

是夜,青萝向一缕幽魂般的来到了姻缘台上,站了许久,许久。

朝着灯火通明的紫薇宫拜了三拜。

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她的爹爹是天庭里十二新宿之一,是天庭最开明的父亲,因为喜欢人间的文化,所以,他们的家庭保持着人间的习俗,连称呼也效仿人间,娘亲爱她护她,她的父母相亲相爱。

再见了,爹爹,娘亲!

不想的往后漫长的时间里去追忆,去悔恨,所以。。。

青萝一步步的踏上了姻缘台的最高端,据说,从这里下去是无尽深渊,再深道行的仙也不敢轻易尝试从这里跳下去。

呼呼的风刮乱了她的头发,青萝展开了手。

不知道跳下去以后,她会不会见到云楼。

只是,一条腾空出现的白缎阻断了她的念想,在转瞬之间她已经被带到了姨母得面前,目触的是姨母沉痛失望的脸。

青萝双手抱住姨母的腿,兽一般悲鸣。

“姨母,云楼没有了,连孩子也没有了,可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没有办法,从这里跳下去对我来说是解脱,所以,姨母,我求你。。”

“闭嘴,为什么你不站在云楼的角度想一想,他舍弃所有还不是想要你平平安安,你怎么还想不明白。”

青萝依然还是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腿,一动也不动。

“再有,你选择这般的不负责任,有没有为你的父母想一想,你可知道为了保你,你的父母现在已经失去自由之身,云楼是天帝最喜欢的孩子,你以为他会善罢干休吗?你的父母为了保你而失去所有,现在被囚禁在天牢里,你这样做对得起他们为你的付出吗?”c0e190d8267e36708f

青萝一震,徒然的垂下手,一张脸煞白。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她拉住了姨母的裙角:“姨母,让我去把爹爹,娘亲换回来。你带我去见天帝。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他们无关的。”

梅姬蹲下了身体,握住了青萝的肩膀,正色的说:“阿萝,你爹爹,娘亲,不会想你这么做的,你如果想救溺爹爹,娘亲的话现在你要听我的话。你会听吗?”

“帮我,姨母。”缓缓的,青萝低语。

“阿萝,你给我听好,其实,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姻缘台上的一幕在冥冥中已然注定了,不管你怎么避也避不了,自古以来,只要有生存就有变革,这是自然规律。阿萝,现在,姨母把一切告诉你,你是怀着特殊使命降临的,五百年后天地间将会有一场足以毁灭一切的浩劫,而你,是化解那场浩劫的一把关键钥匙。”

青萝这刻仿佛在听着一本天书,那天书太深奥,她怎么也听不懂。

眼前的脸单纯,茫然,她的外甥女其实还未满二十岁,梅姬轻轻的拭去那些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她总是馆不好自己的头发。

“所以阿萝你八岁那年才可以大难不死,所以才有后来的梦萝,所以才会用存在你们之间的误会,所以,才有姻缘台上发生的那一幕。那一些是冥冥之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