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之训妻记 作者:帘卷朱楼

内容介绍:

能洞察过去未来,就一定会处处走在别人前面,成为人生赢家?

天意难测,人生大多不能事事称心如意。

这不就有人叹气:想他本是皇室宗亲,深受圣宠,娶位出身世家温婉和顺的美娇娘,应是顺理成章的事,难知偏与个出身低微、骄纵任性的俏夜叉凑成一对,老天何其不公!

老天曰:天地良心,俺真是公道的,这就给她换副好性情。

某人大惊:千万不要!有道是堂前训子枕边训妻,尔等如何了解其中趣味?

这是一个训妻反被训的故事,女主本土女,性格不完美,非处事圆滑的睿智女,在雍容大度重生女和聪慧甜美穿越女的夹缝中,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美满人生。

第一章 方家获罪

大楚长兴五年,春临人间,杨柳青青,桃李争艳,山间旷野春意盎然自不必说,那富贵人家庭院里更是花团锦簇。

梁王府小厮王贵急匆匆穿过游廊曲栏,绕到藤萝掩映的假山怪石,便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小道两旁不再有香气馥郁的奇花异草,只不过植了些四季常青的寻常草木,洗去富贵之气多了一分平静高雅。

王贵哪管前眼是什么景色,目不斜视一路小跑走到尽头,便来到一处只植了几杆绿竹再无其他花草的静僻小院。

此时院中一角翠色欲滴的竹层下,立着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锦服玉冠,丰神俊朗,只是剑眉微敛眼带焦灼,又因其身处竹影之下,周身便似染了些阴郁之气。

王贵顾不得抹去额间汗珠,疾步上前,小心回道:“世子爷,老爷上朝还没回来,也不曾让人捎话来,小的已经吩咐人,只要老爷一回来,立马来报。”

青年男子不发一语,微微颔首,复又看着远处出神,一阵风吹过,虽是春日里,倒有些凉意。

青年男子受了这一凉,不由收了心神,暗自在心间自嘲:想我安世弘乃堂堂皇室宗亲,为了祖宗家业,以后还不知要走多少荆棘路呢,现在就开始心神不宁了,还敢妄谈以后吗?

王贵看着安世弘面色缓和了不少,便又说道:“厨房做了爷爱吃的几样小菜…”

安世弘自昨天便没怎么吃东西,因为心中有事,此时腹中也不觉得饿,倒是一夜未眠,却有些精神不济,便道:“罢了,我去书房静一静,不许人进来打扰。”

王贵慌忙称是,帮安世弘在书房斟了茶,便守在小院门前,悄声应付着各院里前来探视的丫头婆子小厮们。

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就有小厮跑来禀道:“老爷回府了!”

这里就有人要问了,官员散朝后要回衙署事,等到午后散值才回家,怎么梁王这么早就回府了呢?

原来这梁王与先帝乃是嫡亲的堂兄弟,本就亲密无间,况且还曾为先帝立下过汗马功劳,这情分自不比他人,新皇上登基,都还要尊梁王一声皇叔父呢。

故此梁王被特许乘轿入朝、朝堂赐座,退朝后不必应卯,直接回府休息即可,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梁王本不愿如此招摇,只是岁月不饶人,年轻时又曾在战场上受过重伤,不服老不行了,喜的是他向来公事轻闲,故大多早朝后便回府休养。

王贵侧耳听了一下,书房里寂静无声,看来安世弘已经撑不住睡了过去,王贵倒有些犹豫起了。

幸好此时梁王正遣了人来叫安世弘过去。

王贵忙答应着,送走来人,便蹑手蹑脚来到书房,推门看去,却见安世弘正怔怔靠着桌案发呆,王贵心下一叹,爷到底还是不能安心。

这时安世弘已经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王贵走上前,口内说道:“爷,老爷请您过去说话”。

安世弘闻言,立时起身问道:“老爷回来了?”

王贵忙点头道:“老爷一回来就派人叫爷赶紧过去呢!”

安世弘顾时心头一紧,急忙往外走去。

安世弘一路飞奔来到梁王的书房里,看到梁王黑沉的脸,涌到口的话便生生压了下去。

梁王见此脸色更黑了,吩咐左右退下,半响方对儿子说道:“今天自我上朝以来,你几次打听我是否回来,如今又这样一幅衣冠不整的样子,可是有什么要事?”

安世弘知晓事情瞒不过父亲,忙正一正衣冠,问道:“谏议大夫方进被弹劾之事如何了?”

梁王抚一下胡须,冷哼道:“为父倒不知你与方进竟然还有交情?”

安世弘听出父亲话里的讥讽,只得干笑道:“儿子只是好奇罢了。方进当年极得先帝信赖,听说为人方正清廉,口碑极好,怎么一夜之间就被人弹劾结党营私、贪赃枉法…”

梁王定定看着儿子,点着头接话道:“而且人证物证俱全,容不得他抵赖狡辩!”

安世弘不由提高了声音:“这么说证据确凿,方进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梁王点头,看儿子脸色变白,便对儿子喝道:“我素日如何对你说的,不要管闲事,老老实实做你的世子爷。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你知道刘太后的实力了吧?方进之事,你不许再管,赶快抽身要紧。”

安世弘早已遍体生寒,喃喃说道:“真是没想到,刘氏的势力竟如此了得…”

先帝去世时,太子尚幼,刘氏一族在辅助先帝当政上居功至伟,皇后刘氏素有贤德之名,故朝政多由顾命大臣和太后商议定夺,托赖老天庇护,这几年朝堂内外倒也平静。

如今眼看长兴帝已过十五岁,正该大婚参与朝政,偏刘太后这里不发一言,下面的大臣倒着急着正礼纪纲常。

谏议大夫方进感念先帝知遇之恩,更是积极,因为他为人清正、官评极佳,素来得人敬重,在此事上,便推他为首了。

就在昨日,方进已准备妥当,本要上表奏请:皇上已成年,为社稷计,大婚刻不容缓;太后年事已高,请还政皇上,以便回归**颐养天年。

却没想到,早有御史提前一步上前,弹劾方进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等等,方进当时便被除去乌纱,革职查办。

安世弘既然挂心祖宗社稷,自然在此事中也略关注了一点。他不知道方进是否真如其外在表现的那般清正,但至少不会如奏章里那般恶贯满盈。

如今不过短短的一天一夜,便证据确凿定了罪,可见定是有备而来,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其中必有刘氏的手笔,想来是刘太后听到风声,先发制人,杀鸡儆猴。

安世弘暗叹:如此一来,怕是没人再敢提太后还政一事,安氏的江山终要被刘太后及外戚把持,将来这天下姓安还是刘,只有天知道了。

梁王亦是沉默不语。

梁王与先帝,同为太祖孝德皇后幼子之孙,亲如兄弟,陪着先帝披荆斩棘一路走过来的,自然也不甘心自家的江山落于刘氏之手。

只可惜,在先帝夺取皇位之战中,刘氏一族鼎力相助,功不可没,又是圣上岳家,于公于私,无人敢与其家族相提并论。

如今太后当政,刘氏外戚越发不可一世,宗室皇亲无不避其锋芒,便是自己,虽贵为亲王,外人看似尊宠无比,却哪知自己不过领些无关紧要的差事,朝堂之事哪容自己插口?

也怨不得朝中大臣多对刘氏一族巴结逢迎,方进着了道倒是意料中的事情了。

梁王不由捻须感慨:当年自己是何等的英姿勃勃意气风光,如今眼看他人窃取安氏社稷,竟一敢发一言,只做个缩头乌龟。

梁王看着安世弘,这个儿子实在酷似年轻血气方刚的自己,将来必能有所成就。

想到此,梁王不由面色和缓,语气也温和起来,劝道:“朝中人无不知方进一案黑白颠倒,就算如此,方进的罪名也是洗脱不掉的。你还是及早撤身,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幸好你素来行事谨慎,方进又是个嘴紧的,太后也不敢闹出来以免节外生枝,这事就此作罢。”

梁王见安世弘仍似不甘心,又道:“太后还能活多长年?将来还不是皇上主政,只是晚个几年罢了,总归还是安氏子孙坐这天下。”

安世弘看一眼父亲,发觉父亲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头发也比前几日苍白了许多,心中暗叹:父亲终是老了,现在江山已在刘氏手中,皇上不过是个傀儡,未来天下如何,实不敢猜测。

但身为安氏子孙又岂能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被他人夺去?

只是如今刘氏风光正盛,也只能暂时韬光养晦,以待将来助皇上夺回朝政。

安世弘看向父亲,说道:“方进到底是为了安氏皇朝落得这般,不知其家人是否也牵扯进来?如此,倒真是让人心生不安。”

梁王冷笑:“若不累及家人,又如何震慑人?昨夜便审了一夜,今天一早就差人去凤临郡了。”

梁王说到这里,忙转头盯着儿子,警告道:“你不许插手此事!这几天就给本王好好在家里呆着少惹些事非,本王可不只你一个嫡子。”

安世弘不由长叹一口气,眼光转向窗外,只见几只蜂蝶不知人间疾苦,只管围着一枝绚烂花枝喧闹玩耍。

梁王最为得意这个儿子,当然不会眼睁睁看他落入尘埃,当即着人看管好安世弘,只在小书房读书,不许见任何人。

王贵也放下心来,亲自去厨房要了饭菜。

哪知就在王贵刚提着饭食走近书房门前,似听到书房里传来安世弘的咒骂声,他不由顿住脚步,挥手让人退到一边,自己悄悄打开房门走进去。

此时,书房里的安世弘正紧闭双眼,双手挥舞,厉声喊叫道:“我安世弘乃是真龙天子,违誓之行,乃是不得已为之,什么杀戮太重有违天道,什么陷害兄弟觊觎弟媳乱了人伦,且不说都事出有因,更统统不能与我的功业相提并论,我不服,若能再给我些时日,我必能建树更大的伟业,成为千古一帝…”

第二章 凤临丘氏

王贵顶头进来,虽没听十分明白,却清清楚楚听见安世弘口内的最后一句话。

王贵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身子已经抢进房来,手忙脚乱地把房门紧闭,额头已渗出汗水,心头更是狂跳不止。

他知自家主子是个有抱负的,但没想到他家爷竟有这般天大的雄心,不过想想现今小皇上的无能,比他家主子差了十万八千里,此事未必不能成真。

王贵既然能在王府世子的身边伺候,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所以只一刹那的时间,他的心就平静了下来,身体也不再哆嗦了。

他明白身为主子的贴身小厮,不管主子要做什么,他自然只有尽忠的份,以全了这份主仆情义。

只是自家主子向来谨言慎行,没想到这老虎竟有打盹的时候,梦由心生,只希望主子以后还是谨慎再谨慎啊。

王贵想到这里,人已经走到安世弘跟前,他上前摇着安世弘,大声叫道:“爷,快醒醒,好歹吃点东西吧!”

安世弘的梦早被王贵开关门的声音打断了,迷糊间听到叫自己,睁开眼便看到王贵手中的食盒,不由苦笑:“眼看朝堂落于刘氏之手,却无能为力。虚食重禄,素餐尸位也不过如此吧。”

王贵不敢吭声,安世弘起身,揉了揉额头,那白日梦便已甩在脑后,信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日头,叹道:“那差人怕是已经进了凤临郡地界了吧,只愿苍天有眼,将来还方大人一个公道,他不会白白遭受这个冤屈的…”

差人可听不到安世弘替方进不平,仍去办他的差事,如方世弘所料,那差人确实已进了凤临郡地界的顺阳城,穿过顺阳城,再走二十里地便可到凤临郡了。

原来方进原籍乃是京城所辖的凤临郡,亦是当地的大户,家业庞大,故方进虽在京城做官,其家人却仍住在凤临城,如今方进犯事,方府少不得被查抄。

提到凤临郡,如今又正好来到顺阳城,便不得不说一说当年名动天下的顺阳城丘氏家族了。

这丘氏家族乃是历经数百年的世家大族,提起来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往上数一百年,尚是前朝时,更是了不得,曾出过一后二妃三皇子,那凤临郡名便是因此而来,由此便可见顺阳丘氏当年是何等的荣耀。

只是八月潮头也有平下来的时候,待得天下改朝换代,丘氏旧族哪抵得上朝中新贵,这才渐渐没落下来。

说是没落也不过是与当年的荣耀富贵相比,亦是相对于安氏新皇朝京城的权贵世家们来讲的,丘氏家族在老百姓眼中,仍是那般的高不可攀。

不过,因为最近十数年丘氏嫡系当家人的连连失误,丘氏的衰败倒真是看在众人眼中了,以至于丘氏嫡系丘敬虽做着正五品的京官,却反不如旁门远枝丘荣一家富贵。

只是这丘荣一家虽现今是丘氏最为富足的,却也有其不足之处:丘荣之妻于氏出身于商户,而其偌大的家财,也是从于氏的丰厚嫁妆中而来的。

这样一来,丘荣虽贵为翰林学士,在妻子面前也不由矮上几分,若是于氏出身于知书达理的书香人家倒也罢了,偏偏出身卑微的商户人家,便是有金山银山,终也是个没见识的,这样的主母当家,也就不要指望什么了。

虽说其长子丘如源是个举人,也不过是托赖着丘荣的教诲罢了,下面的一双儿女,便不可说了,次子丘如海好容易考了个秀才的功名,便不肯再上进读书了,至于那个女儿,据说倒长得花容月貌,可惜于氏只知一味地娇生惯养,倒把那女儿养成个跋扈粗鄙的性子,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地待字闺中。

一时惹得众人都道:宁娶小户知礼女,不纳商户无知妇。

说起来,世人也不过是口里泛酸过过嘴瘾罢了,丘荣一家仍是高屋阔院、锦衣玉食,羡煞寻常百姓之家,便是那丘家小姐,只要有丰厚的嫁妆,嫁到谁家不当祖宗供着?

此话虽粗鄙了些,却也是个道理。

只看丘荣一家住的大宅院,虽处在顺阳城西头边上,倒比丘敬府上更为宽敞轩丽,又是那般富贵,园林假山必不可少,如今又正值**明媚,倒是处赏春的好去处。

只是丘荣父子现正在京城,如今只有于氏和一双儿女住着,不免白白辜负了好**。

再说那些官差们,由东往西走进顺阳城,倒把城中众百姓吓得不轻快,有那见过世面的,便从容避让在路旁,有那胆子小些的,则急忙跑回家关门掩户,却也挡不住好奇之心,透过门缝窗户悄悄往外看。

丘荣家虽住在城西边,却早早就得了消息,等到官差从门前走过出了城,于氏的心这才落了地,双手合于胸前,口内直念:“阿弥陀佛!”又转头对身边人说道:“这是朝廷派出来公干呢,和咱们老百姓不相干。”

旁边的郑妈便笑道:“夫人也太小心了!咱们家老爷那可是个清正的好官,夫人又一向乐善好施,便有什么事,也不会到咱们家的,否则就是有天不开眼了。”

于氏淡淡一笑:“这官场上的事情,谁又知道呢,还是小心为上!”

郑妈点头,又笑道:“刚才小姐让人来回:没睡好落枕了,实在难忍,就不出门坐客了吧。”

于氏听了心上就着急起来:“怎么好端端就落了枕?早饭时怎么没见她提起?”

郑妈忍住笑:“说是饭后打了个盹,就落了枕。”

于氏这才明白,原来是女儿不愿出门寻的托辞,不由又气又笑:“这个孩子…”

话未说完,于氏转念一想,这可不象是女儿的性子,女儿向来爽利大方,真不愿出门,也只会在自己跟前撒娇磨蹭,哪用得如此?

于氏这样一想,便再也坐不住了,一边吩咐人把车轿备好,一边带着丫头们往女儿院里走去,还未进院门便听到有女子娇嗔之声:

“请她们来家里做客赏春?做梦吧,我宁愿白白辜负这大好**!”

寻声看去,只见院里花树下的胡床上正端坐着一位妙龄丽人,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旁边围着几个丫头婆子捏肩捶背端茶递水。

因为那丽人长了一双酷似于氏的丹凤眼,虽然于氏眼中多温婉,而那丽人眼中则多了些娇憨之态,一眼看去,却不影响旁人猜出这丽人便是那丘家闺名如意的大小姐了。

于氏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越看越觉得美丽,欢喜之情便打心眼儿里生出来,面上就带了几分笑,走进院中:“这又是谁惹得我们如意儿生气呢?”

第三章 教女之道

如意见母亲到来,忙笑着起身迎接,不提防起身猛了,脖颈上便又是一阵疼痛,不由黛眉轻蹙。

于氏见此越发疼在心间,忙快步走来:“快坐下,让母亲好好看看。”

如意依言抚着脖颈坐下,说道:“早饭后我坐在这里喝茶赏花,谁知竟睡过去了,统共也不过一刻钟的工夫,醒来就疼痛起来,杏儿和楚儿帮我捏了好一会儿,已经好多了,母亲不必挂怀。”

于氏仔细查看女儿脖子,没有伤痕,也不红不青不肿,和平常无二般,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叹道:“如今虽是仲春时节,风还是有些凉的,又是清早,怎么就睡过去了?必是风吹着了,还是去请个郎中,开个药方吃吃才成。”

如意便扯着母亲的衣袖,笑道:“女儿身子健壮的很,可不是风一吹就倒的灯笼人,估计是不小心落枕了,让她们揉一揉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吃那苦药,是药三分毒,反于身体不利。”

于氏又看一回,实无异样,见女儿说的也有些道理,也许真是落了枕,于是说道:“也罢,那就先这么着吧,下午还不好,必要请个郎中瞧一瞧的。只是这底下人也太不上心了,怎么就…”

如意见母亲欲发作身边的丫头,忙笑道:“女儿又不是小婴孩,用不着人时时盯着。您看女儿身边平日里丫头婆子围着那么多,女儿都觉得束缚的不得了。好容易睡个觉才得放松呢,如果再专门有个人坐在一旁盯着女儿脑袋看,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于氏想起那种情况,也觉得好笑,正好此时丫头已经搬了椅子来,于氏就势坐下,拿手指点了女儿脑门一下,笑道:“你这个…罢了,以后你们小心着些,若再有这等懈怠之事,我必不轻饶。”

众人忙上前谢过夫人小姐,便立在一旁服侍。

于氏轻轻摩挲着女儿的脖子,问道:“方才你们聊什么呢?谁惹你不高兴了?”

如意翻了个白眼,被于氏拿手轻轻打了一下后背,不由冲着母亲吐舌笑了笑,背上又换来母亲一巴掌,如意这才说道:“苏嬷嬷建议女儿:邀些闺中女孩儿来赏春,一来不辜负这大好风光,二来也多交几个知己好友。”

于氏含笑看着苏嬷嬷,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如意丹凤眼一挑,冷哼道:“主意是不错,可惜我一个也不想请。”

如意说到这里,便拉着母亲一一数落道:“请本家的女孩儿吧,那富贵的,也就是嫡系的几房,仗着读过几年书,会作几首酸诗,就敢嘲笑我粗俗不堪;贫穷些的吧,便围过来巴结,畏首畏尾的,看着都让人难受,她们家即便穷苦些,那粗茶淡饭也是自己父母流汗挣来的,可不是咱们养活的,犯不着在我跟前这般模样。”

于氏摇头叹道:“人穷志短,倒也怨不得她们,那就请邻里家相得的女孩好了。”

正坐在一旁脚踏上的苏嬷嬷闻言,了然地看了一眼于氏,心中忍不住叹息:夫人对小姐也太溺爱了些,真是可惜了如意小姐的美貌聪慧,不然,以她多年练就的本事能耐,不出三年,便能**出一个才貌俱佳的世家小姐来。

从苏嬷嬷在于氏跟前能落个座,便可看出苏嬷嬷在丘家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但真要说起来,倒是苏嬷嬷还受了些委屈呢,要知道苏嬷嬷从前可是在京城王府中教导郡主、县主的。

自来伴君如伴虎,先帝即位的前后几年,便有几家王爷坏了事。

那些王府里教导小姐的嬷嬷们,寻常时节,便是官宦家的夫人们也要高看一眼的,但覆巢之下无完卵,主子出了事,她们身为奴婢的,还去哪里寻那些体面日子?还不是一根绳子牵了去发卖,从前的一切不过是场富贵**罢了。

苏嬷嬷便是于氏买来教导女儿的。

苏嬷嬷上了年纪的人,富贵荣华也都看得开了,再加上这如意小姐当时虽不过十来岁,倒生得美貌伶俐,这也激起她的斗志来了,立誓要教导出不输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来。

但时至今日,苏嬷嬷不得不承认,她输了,而且输得一塌糊涂,别说什么大家小姐,只怕自家小姐连寻常的书香小户人家的姑娘都不如。

这一切都托赖于这位爱女心切的于氏所为。

苏嬷嬷认为,教规矩最好就是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所以她身为如意小姐的教导嬷嬷,时刻服侍在如意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于氏却道:女儿尚小,不如让她先自由自在地玩几年,凡事都讲求条条框框,人生有什么趣味,也没有小姑娘的活力,木木的不惹人喜欢;更何况以她们的家况也嫁不到那高门大户去,若真事事循规蹈矩,反倒不利于她融入婆家,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害了如意?

苏嬷嬷对此不敢苟同,但一个奴婢也只有听主人话的份,想到此,她也就收了自己的心思,只听于氏调遣。

对比从前在王府,苏嬷嬷的差事真是轻松。

可能是苏嬷嬷那句“言传身教、潜移默化”提醒了于氏,于氏并不让苏嬷嬷住到女儿院里,而是每日规定好学习时间,让苏嬷嬷过去教,这还怕累着女儿:“不必要求太过,让如意了解了解,将来规矩上不走了大摺惹人笑话就行。”

当然于氏既然出身商户,算盘打得精细,女红诗书等也交由苏嬷嬷来教。

这样一来,苏嬷嬷该忙起来了吧?非也。

用于氏的话来说:“我们家虽不是十分富贵之家,可也有那么两个丫头,这等闲的家务,哪里用得着小姐动手?”

这样一来,如意绣花裁剪乃至灶上的活,也就是粗粗学了学了解个大概罢了,所以苏嬷嬷每日里闲得很。

而让苏嬷嬷不解的是,不提早年丘家的钟鸣鼎食,只说现在也算是书香传家,看其他各房亦是不遗余力地往德才兼备上培养女儿,于氏却对于女儿学习琴棋书画非常的淡然,至于诗词歌赋,更是漠视,实在让人不解,要不是因为如意长相酷似于氏,苏嬷嬷都要怀疑如意是不是于氏亲生的了。

母亲如此态度,也不怨如意现在是样样都学,样样稀松,除了模样,她还真没一样技艺能拿出手来。

而此时苏嬷嬷对于氏舍前者吟诗话题,只谈后者贫寒之事,实在是预料中的事情。

只听如意解释道:“那就更不行了。本家都未请,倒请起外人来了,这知情的,只道女儿刁钻,一家子那么些姐妹一个相得的也没有;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丘家又要四分五裂呢!这样破坏丘家名声的事儿,被爹爹和大哥知道,不知又要怎样教训我呢。这和不和的,只好肉烂在自家锅里。唉,本来我还有心在此赏春,哪知脖子又不舒服,少不得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啊。”

于氏笑道:“罢了,你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母亲也没话说了。你既然不舒服,母亲一个人过那边去,你就好好在家歇息吧,也省得再听晴儿她们作酸诗。”

如意闻言,大喜过望,继而又摇头道:“不过是落枕了,又不是什么大病症,说好陪着母亲一起去的,怎好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