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意在几次的请安中观察出,这不是因为丘老夫人对母亲看不上眼,倒是躲着母亲的成分大些,只是于氏对此事向来闭口不谈,她也不知事情缘由。

宋氏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言,便转了其他的话题,众人自然也跟着说些其他的,倒显得朱夫人不合时宜,丘玉凤越发觉得难堪起来。

幸好此时宋氏吩咐女儿玉晴带几位姐妹去花园逛逛去,这才解了丘玉凤的尴尬。

方才朱夫人母女二人说悄悄话,旁边的人也听出一二来,那些夫人们到底年长有些城府,只当没听到,倒是几个小姑娘却不免同情起丘玉凤来。

朱夫人再怎么不妥当,于氏说得,丘如意身为晚辈,却顶撞不得。

况且丘如意说话还那样尖酸刻薄,这几位小姐当中也有家境同朱夫人家相若的,见丘如意恃富凌贫,心中不甚自在。

同时诸小姐也多知丘如意外面名声不佳,不由深恨丘如意坏了丘家女儿的名声,如今见丘如意方才闹了那么一出,却仅不思悔改,还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笑,越发地厌弃她。

故大家在园子里游玩时,除了丘玉晴因为是主人家不好不理丘如意外,其他几人只管结伴赏景谈笑,对丘如意视若无睹。

丘如意尚为自己方才维护母亲而得意,况且众长辈也没说她的不是,朱夫人又为这个斥责女儿,于是她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正确,又自恃年纪最长,便拿出长姐的款儿来,对园中景点指指点点,最后发现除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再没人理会自己,也觉得没趣。

丘如意便对丘玉晴说要去更衣,刚带着丫头走出不远,便听到后面正说到高兴处齐齐开怀畅笑。

楚儿不由气愤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难不成她们当中有人跌了跤磕了牙?”

杏儿忙拽了一下楚儿,拿手指了指前面带路的小丫头。

这种情况下,不能输了阵势,楚儿只好闭口,丘如意却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样更好,正好没了约束,痛痛快快地玩咱们自己的。”

这倒不假,丘如意一行人赏花看柳,又有丘府的小丫头在旁绘声绘色地介绍每一处景观,虽然丘如意也在这园子里游玩过几回,却数这次最为畅快淋漓。

观赏了艳丽的芍药花,丘如意等人便嗅到一阵清香,原来不远处的几棵白玉兰开了。

小丫头也高兴地说道:“这还是几年前公子植的,一直也没开花,没想到今年就开了花。”

丘如意闻言,不由起了兴头,便要过去细细赏,几人就沿着石子路走去,恰好经过一处假山,却见有一条清流自山中涌出,丘如意不由住了步,不想这一停留却又招出事情来。

原来有几个照顾花木的婆子,刚做完活,坐在假山一侧休息闲话,丘如意过来时,她们恰好正吐沫横飞地谈论着于氏。

只听一个婆子说道:“要说这于氏也真是命好,一个商家女,便是再有钱,绫罗绸缎、金珠玉钗也一概不能上身。上辈子修来的福份,竟嫁入丘家,做了官夫人,这份福气顺阳城也寻不出一个来。”

旁边的人附和道:“可不是,要不然她好佛呢,每年往寺庙里也不知撒了多少银子呢,零头都比给丘家祠堂祖宗的多。”

先前的婆子便说道:“要不说商户女见识小呢,寺院里供佛祖菩萨自是应该的,但也不能不管祖宗啊,没有丘氏祖宗,她哪来的官夫人做。前几年还好些,听说如今越发小气了,凡族里要花钱的事,一个子儿也不肯多掏,若是没有也就算了,偏她家金山银山的,商人爱财果然不假。”

“可不是,如果族里的一些事情上大方些,也能让族中的人高看一眼。只是于氏到底是主子,这使钱的事情,谁敢多言,指望她自己想到,也不知到猴年马月呢。”

丘如意早就火冒三丈了,听到这里,便看着丘府里的那两个小丫头,冷笑道:“原来还知道自己是奴婢,议论起主子来,倒是头头是道啊。去,把她们给我叫过来,我倒要好好听听她们的真知灼见。”

两个小丫头本来就在前边引路的,见丘如意停了脚步,便忙又折了回来,听到丘如意的吩咐,却有些不知所措地呆站在那里。

楚儿胸中早已义愤填膺,见状便要亲自走过那边叫人来,却被杏儿拉住,对两个小丫头大声笑道:“也不知那边的大姐们是府上做什么差事的,还劳烦两位叫她们过来,我家小姐有话要问。”

小丫头仍没动,假山后的人闻言倒立刻消了声,好半天才见三个婆子慢腾腾地挪了过来,向丘如意行礼道:“见过如意小姐。”

不想丘玉晴等人正在附近赏花,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

丘玉晴见到那几个婆子,不由细细看了一眼丘如意,笑道:“如意姐姐脸色不好,莫不是这几个粗使婆子冲撞了姐姐?”

丘如意也笑道:“冲撞了我算什么,我只是觉得她们几个在这府里还真是屈才了,竟想着要教我母亲做事呢!”

丘玉晴脸上神色变了,看一眼那几个婆子,问道:“可有此事?”

婆子们忙陪着笑脸,说道:“这真是误会,小的们长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编排主子啊。”

第八章 越俎代庖

杏儿在旁听了,勃然大怒,斥道:“大胆!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家小姐诬陷你们了?也不看你们是个什么东西,可值得我家小姐看一眼吗?”

那三个婆子听见杏儿如此说,都跪倒在丘玉晴面前,哭道:“冤枉啊,老奴真是冤枉啊,借老奴十个胆儿,也不敢编排那府的主子,况且还是在如意小姐的面前?”

丘如意冷冷地看着那三个婆子,一言不发。

丘玉晴面有不忍,转而看向丘如意,试探地说道:“也许这里面真有什么误会,姐姐先消消气,我一会把她们交给管事去审,若真如姐姐所说,定严惩不贷。”

丘如意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丘玉晴说道:“这就是妹妹的不是了。按说这是妹妹家,我不该越俎代庖管这事。可我既是事主,又身为姐姐,今天就少不得要教教妹妹如何管家了。她们胆敢编排,你就不该如此好性儿,我”

丘玉晴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丘如意,却在丘如意咄咄逼人的瞪视下,脑袋不由慢慢低了下来。

其他女孩儿也觉得丘如意欺人太甚,心里都窝着一团火,准备随时帮着丘玉晴,如今见向来伶牙俐齿的丘玉晴蔫了下去,也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丘如意扫视一周,又笑道:“这下人本就不该议论主子,须知隔墙有耳,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是后院。本来无事,就怕被外人听见,以讹传讹,坏了夫人小姐名声也未必不是可能的,以咱们丘家的声望,怕只能以一死谢罪了。”

众女孩向来知道丘如意是个泼辣货,今日才知她脸皮比城墙还厚。

她母女二人名声就不怎么样,也不见她们如何谢罪,今天却还有脸在这里提丘家的名声。若是换个人,这些女孩子定要展示自己的好口才,可是碰到这么难缠的主儿,谁也不想和她吵在一处降了自己的格调。

丘如意似没看到众人的反应,仍在侃侃而谈:“本来我撞上了,不该多言,应交由妹妹处理,偏她们说的是我的母亲,你该当着我的面儿好好惩治一番才是,幸好我知道你是个好性儿的,不好意思亲自惩戒这上了些年纪的奴婢,不然,我还以为你有意包庇她们呢。”

丘玉晴慌忙抬头道:“我怎么会包庇她们?只是想着事情未明,咱们又是娇弱女儿家,为了几个奴婢,坏了闺名,得不偿失,自然要交由管事来办才好,我也这是为了姐姐好。”

丘如意点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她们竟敢藐视编排我母亲,我也就顾不得什么闺名不闺名的了,我要让她们知道什么是非议主子。杏儿你去二门上叫吴妈和范妈过来,不必惊动长辈们,她们怕是有正事呢,也免得她们费心神。”

那几个婆子一听,顿时慌了神,谁不知这吴范二人是丘如意身边的两大金刚护法?

据传她二人出自庄户人家,自小下田做活,故力气大的很,曾踢断过强盗的腿脚,就为这个,于氏才特特把她二人提了上来给了女儿使唤。

如今虽上了年纪,威风却不减当年,丘家奴仆若有错处落在她二人手中,折胳膊断腿能去半条命,这也是丘如意在丘氏各府里横行不惧的法宝。

那三个婆子吓得连连打自己耳光,一边央求道:“小姐恕罪,是奴婢的猪油蒙了心,胡言乱语,以后再也不敢了。”

丘如意便对丘玉晴笑道:“不来点重罚,还真不行,你看,这不就招了。”

旁边一位叫玉盏的小姐实在忍不住了,气愤道:“幸好姐姐是女子,做不得官,不然手上不知要有多少案件是屈打成招的呢。”

众人不由为丘玉盏提起半个心来,谁知丘如意却面色平静地解释道:“我亲耳听见,又怎算是屈打成招呢。”说罢,又提高声音,对那三个婆子喝道:“你们把方才各自说的话重复一遍,若是敢错一个字,我让吴妈打烂你们的嘴!”

三个婆子哪里经过这样的场合,直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杏儿问道:“那你们方才怎么还说是误会,看来确有其事,不是我家小姐诬陷你们了。”

三个婆子慌忙磕头道:“方才奴婢害怕,这才扯了谎,请小姐恕罪。”

丘玉晴抬头,看到楚儿正引着吴范二人及自己府内的管事走过来,不由叹了口气,对丘如意说道:“既然她们认了罪,妹妹也无话可说,全凭姐姐处置。”

说话间,丘府的管事等几人已走到跟前,先向各位小姐行了礼,那管事娘子便又对丘如意施礼,说道:“是奴婢管教不严,让如意小姐和诸位小姐受委屈了。奴婢已听楚儿姑娘说了事情始末,方才亲耳听见她们认罪,奴婢这就让人捆了她们交给如意小姐处理。”

丘如意摆手道:“这到底是府上的奴婢,我一个外人也不方便过问,只是她们编排我母亲,若是不为母亲讨个说法,倒是不孝了,也罢,吴妈范妈,你们上去赏她们两个大嘴巴,这事我便不再过问了,随府上处置。”

管事娘子陪笑道:“如意小姐只管放心,这事必会有个交待。”

吴妈范妈便上前,抡圆了胳膊,每个婆子赏了两个耳光。

那三个婆子顿时脸上红肿嘴角流血,直吓得诸小姐惊叫。

丘如意面色不变,犹笑道:“这样才能杀一儆佰,看以后谁还敢编排主子。”

管事娘子又让人把她们押下去,先打十大板子再请示夫人如何处理。

如此倒是落实了丘如意对家里奴仆动辄喊杀喊打的传言,那几位小姐再看向丘如意时,眼中便有了畏惧之色,再加上方才这事也着实吓人,一众人都没了游玩的心思。

丘玉晴趁机道:“出来好一会儿啦,咱们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提众人如何点头往院中来,只说花厅里谈话气氛正浓,仿佛没有于氏临来时的那一番吵闹。

正好说到儿子的学业上面,便有一位姓孙的夫人笑问宋氏道:“承哥儿是个好的,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只怕这喜事也近了吧,我都等不及要喝他的喜酒呢。”

旁边便另有一夫人恭维道:“咱们承哥儿与方家的亲事,可是老太爷在时订下的,如今承哥儿也是举人老爷了,倒也没辱没了那方家小姐,年前在凤临郡看过那方小姐,可真是温柔美貌,与咱们承哥儿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年小登科,明年大登科,再有敬大哥荣大哥和那边亲家老爷的照看,承哥儿的前途不可限量,宋姐姐真是好福气啊。”

宋氏笑容满面说道:“那就借妹妹的吉言了,真如妹妹所说,也是祖宗庇佑了,只愿丘家儿孙个个都能进学出仕为官,丘氏家族的兴旺便指日可待,只希望咱们都能活着看到这一天。”

众人听了,不由唏嘘起当年丘氏家族的富贵登天来。

这时孙夫人又笑道:“我倒觉得这是极有可能的,咱们这一辈就有好几个做官的,如今源哥儿承哥儿又都年纪轻轻中了举,必能如姐姐所言。倒是方才听姐姐之言,承哥儿与方家小姐的好事就要近了?”

第九章 通家之好

孙夫人不提还好,这一提,宋氏脸上笑容便换成了忧愁。

宋氏长叹一口气,说道:“这门亲事怕是不成了。”

于氏闻言,不由惊讶地看向宋氏。

这凤临郡中,方氏和丘氏也算是差不多的望族了,不同的是,丘氏是旧族,自大楚建立便由世家名门一路奔往普通乡宦之家。

方氏则是由小乡宦一步步往望族而去,如今的当家人方进才华横溢,以状元之才得先帝赏识,进而入朝议政,又因敢于直言进谏,备受先帝宠信。

丘方两家既然同出一地,平素也常有来往,也算是通家之好,这结亲同上进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只是当日丘家还未衰败如斯,而方进尚未中状元,倒是方进之父方老太爷为借丘家之势,上赶子地要结这门亲事,丘老太爷也想多一个帮手,故此一拍即合订下鸳盟。

偏事不凑巧,两家嫡系儿女中未有相当之男女,故只好给孙儿辈订了这门娃娃亲。

到如今风水轮流转,丘家败落,方家兴旺。

因为方进乃是先帝宠臣,故其族中子弟多被他照拂,但凡有功名者,皆入朝做了官,日渐势大。

后来先帝驾崩,方进做为托孤大臣,小皇帝也要给几分脸面的,就越发的荣耀无比。

于是,现在倒是丘氏这边上赶子去结亲了。

幸好方进是个孝子,虽然两家老太爷均过世,却仍认这门亲事,只是方家如今不是从前的小乡宦了,大富大贵见得多了,眼光自然也高

于是丘如承不得不铆足了劲地读书,直到去年终于中得举人。

丘敬知道以儿子的年纪学问,这个举人中得有些勉强,便有意让儿子潜下心来作几年学问,也好将来殿试时能有个好名次。

其实丘敬心中还有一个不为外人道的念头:再过几年恰好是小皇帝亲政,若是儿子得了皇上的青目,将来未必不会又是一个方进。

故此,丘如承便没参加今年的春闱,再次殿试就要到三年以后了。

在寻常人家看来,少年中举也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了,也认为有个年轻有为的举人姑爷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但在方家人眼中,却觉得不够:丘家的富贵大不如前,丘如承虽可以从举人荐官出仕,但这样人家出身的,定是些不入流的官,将来恐仕途不顺,可若是进士及第,至少要再等三年甚至更长时间,也不知那方家小姐是否等得起。

宋氏遮遮掩掩说了儿子的两难之处,叹道:“原本他父亲打算让承儿不必急着殿试,先游学几年交些良师益友,锤炼沉淀一下学问,以便将来仕途走得更顺些。再则承儿年纪不少了,也该成家立业,成了家肩上扛起了责任,人才能更稳重专心学问。不过如今看来,方家却另有主意,承儿也不想耽搁人家女孩子,为这事,我真是愁白了头,为了两家的世交情份,少不得由咱们来背这个不孝的罪名了。”

众人听了,也不由心头沉甸甸的,丘家确实不比从前,往上数个几十年,都是别人赶着往丘家嫁女儿,如今的丘家不说也罢。

也有人气愤方家门缝里看人,直言就这么干耗着,反正承哥儿年少有才,又是男儿,耗得起,到时只管看方家如何到丘府里服软。

孙夫人却摇头道:“结亲是结两家之好,不是为了结怨,如果两家真这样耗着,倒白白辜负了两家老太爷的交情了。方家也未必就是这个意思,不然她家女儿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况且她家女儿也确实很好,宋姐姐还是请个两边都说上话的人去问一问吧。”

朱夫人显然还不能释怀与于氏母女间的争吵,此时借题发挥,冷哼道:“这等仗富凌弱的人家,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一代好儿媳,三代好子孙,宋姐姐可不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和这么个富贵眼人家结亲,倒白白委屈了承哥儿。”

于氏如没听到朱夫人的弦外之音似的,仍淡然地喝着茶水,她没有参与到这场谈话中,因为她有些摸不准宋氏这么做的意图。

与方家结亲,对于丘敬一家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

方进身为先皇身边的红人,这些年来也经营了不少的人脉,虽然新皇登基,要避刘氏外戚的锋芒,其势力仍不可小觑。

丘敬若能与方家结亲,定能借方进之势,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丘如承少年得志中了举,将来必要参加殿试成为天子门生,有岳父和亲生父亲的提携,前途不可限量,在此基础上再往上攀附,丘家跻身京城富贵圈便指日可待,丘敬也能一扫这些年的颓气,扬眉吐气一番了。

丘如承出身尚算不错,又有才情,还是少年新举人,与那京城世家子弟相比,都不算逊色。

那些世家子弟富贵日子过多了,大多安富尊荣,斗鸡遛狗,但凡真心为女儿着想,也不会轻易毁了这门亲。

所以方家眼界再高,除非和皇室宗亲结亲,否则不会轻易略过丘如承的。

于氏觉得这事透着蹊跷,在不了解情况的基础上,还是保持沉默为好,免得多说多错。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屋内诸位夫人虽口内劝着宋氏再去探探方家的意思,心里则不由猜测:方家怕是不想结这门亲,虽说未行三书六礼,却因着两家老太爷的话,不想背那个骂名,故此才多方刁难丘如承。

堂堂的丘家嫡子长孙,年纪轻轻又是举人,尚且被方家看上不眼,自家儿子更别指望娶个名门世家的女儿了。

就在这低迷的气氛下,丘玉晴带着众小姐走了过来,宋氏等人忙愁容换笑容。

众夫人倒不难看出丘玉晴等人脸上的笑容勉强,只当是她们玩累了,二来,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一处玩耍难免会有些摩擦,若要询问也得在背人时。

故此皆笑着询问了几句关于园中景物的话后,宋氏便让小姑娘们去里间玩耍休息,又着人好生照看。

墙不隔声,便不好再提方才的话题,几句闲话过后,宋氏笑道:“前几日,我家老爷说,咱们丘氏宗祠向来三十年大修,十五年小修,今年恰该着小修,倒要实实在在大修一番才成,以此对祖先表一表孝心,也好求祖宗庇护丘氏后人。”

诸位夫人不由点头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十几年就过去了。

犹记得十五年前,丘氏宗祠大修后,虽然她们轻易进不得宗祠,但在外面可见其宏伟壮美,便能猜想到里面是何等的庄严精致,这是所有丘家人的骄傲,她们身为丘家媳妇自然是与有荣焉。

而且所有丘家人都深信,丘氏祖先能感受到他们的孝心,必会庇佑子孙再次富贵显耀。

可惜不久战火来临,丘氏宗祠也受了损伤,后幸得先帝英明,百姓才得以又过上太平日子,只是因种种原因,宗祠在此后几年,只是断断续续小修几次,如今越发显得颓败,也无怨乎丘氏家族越来越衰落了。

第十章 二进祠堂

于是众夫人无不赞同道:“是该正经大修一次。”

或许这么一修,丘家就来了运势,再次富贵显耀也未可知。

宋氏又笑道:“我家老爷说了,这修缮费用自然是公中出的,倒是族里几位太爷提议,这次不仅丘氏男嗣可捐银表孝心,就是家族女眷也可以捐些银两,多少不拘,到时名字一并入册传由后人。”

众人听了不由动容,谁手里没些嫁妆私房,身为媳妇能留名于后世子孙,出些银子倒也值了。

宋氏见众人神情,脸上的笑越发灿烂起来,说道:“不只如此,若是有那捐的实在多的,等到修缮一新后,还要到宗祠里给祖宗们磕头,这才是真正的荣耀呢。”

众人听了不由一阵激动,丘氏族中女眷一生也只有一次机会进入宗祠。

嫁进来的媳妇,会有一次机会到宗祠给祖宗磕头,表示得了祖宗的认可,便可生是丘氏的人,死是丘家的鬼。以后就是被朝廷封为诰命,也只在外面给祖宗磕头。

当然继室连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也没有,这也是为了捍卫元配正妻的尊崇地位。

至于丘氏女儿们,则是在临出嫁时,才能进入祠堂,接受祖宗教诲。

为了体现嫡系正宗的尊贵,原本旁系远支的众人及嫡系所出的庶女,也是没有资格去祠堂磕头的。

只是今非昔比,当年丘氏嫡系为官做宦的子孙,一抓一大把,眼中哪里会看到大多不成气候的旁系远支?

但在这大楚朝,丘氏家族便有些衰败之势,急需有能耐的后世子孙支撑,管他是嫡是旁支,只要能复兴丘氏家族,便也管不得那许多。

故此,但凡住在顺阳城内的丘氏媳妇及女儿,倒也有幸得进祠堂一次。

便是那些庶女们,以丘家的权势,一般不会比嫡女嫁的好,但大多是要嫁给读书人的,人生际遇谁能说得准,将来未必不会飞黄腾达,诰命加身,故也准许她们出嫁前入祠堂听训。

也因此,能二进祠堂,对于丘氏女眷来说,真是无与伦比的荣耀。

只是这是要取决于荷包大小的,众人心内盘算一番,眼光便悄悄看向于氏:这位才是真正拿出大手笔的财主呢。

于氏却面色平静,口角含了微笑,四平八稳地喝自己的茶水。

见众人都往自己身上瞧,于氏这才笑道:“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

众人看于氏如此态度,闹不明白她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宋氏面上笑容只是略一停顿,便又笑着说起其他事来,众人也便随口附和着,这事也就暂放一边。

说了些家常话儿,便到了午饭时分,珍馐美馔自不必说,饭毕,众人喝过茶,于氏与众人约定,明日到她家赏春玩耍。

因为是陪罪的意思,故众夫人客气过后,少不得再放下府中俗务,齐齐应约,这才各自告辞而去。

倒是朱夫人寻了个借口略在丘府停留了一会儿,众人也不在意。

宋氏送走客人,便和朱夫人一同走到正房,丘玉晴和丘玉凤自在院里说话。

朱夫人陪笑道:“瞧今天这事闹的,都是妹妹的不是,还请宋姐姐不要怪罪。”

宋氏听说,摆手笑道:“我知道你最是个口直心快的,作了这些年的妯娌还能没这点子担待?你也太小瞧我了。”

朱夫人松一口气,笑道:“宋姐姐最是大度的人,妹妹果然没看错。倒是那于氏总是仗着手中有几个钱,总不把姐姐放在心上,妹妹是为姐姐鸣不平啊。”

宋氏闻言,眼里就有了冷意,淡淡说道:“我出身官宦之家,妆奁亦不薄,嫁入丘家也是门当户对,算不得高攀。且自嫁入丘家以来,孝敬长辈,和睦妯娌,慈爱晚辈,行事公正,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说出我一个不字儿来,如今又是朝廷五品诰命夫人。不知于氏一介商家女,凭什么敢来轻视我?你看她不顺眼,是你的事情,别胡乱拉人。”

朱夫人老脸一红,半天支吾道:“是我糊涂了。姐姐为人行事,谁人不夸谁人不赞,大家只有崇敬的份,那于氏断不敢不敬姐姐了,倒是如意那丫头也太不懂规矩了,咱们自家人知道这是于氏不会教女,这让外人看见了,却是给丘氏女儿抹黑。”

宋氏面色和缓下来,轻笑道:“她到底是个孩子,咱们既然身为长辈,自然要包容一二,至于在外面,只要不激怒她,我想她还是很有分寸的。咱们家其他女孩儿,只要骨子里恭谦守礼,自会有明理人识得,还怕什么带累吗?”

朱夫人忙点头道:“宋姐姐说的是。”末了,又央求道:“明天我有事,就不过去了,到时还请宋姐姐帮我打个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