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想到这里,心静又平静下来,口内暗道:“这也没什么可让人钦慕的。此时没丫头,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国公府大公子,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正妻的,他家又身处高位,将来纳几个妾侍,也是寻常事,他妻子还敢管他不成。倒还是低嫁更能拿捏着夫家的人。”

这边于氏劝慰了自己,那边厢,段氏也正笑着对女儿说道:“看来这个安世诚倒是个正经人,这般年纪了,竟然连个丫头都没有,真是难得。”

丘玉娟不以为然,说道:“人这一生长着呢,谁知他将来会不会变。再者眼前的一切,焉知不是故意做给人看,世上沽名钓誉的人多了去了。”

段氏见女儿仍不改主意,不由暗叹,便也不再多言,心中却着实为女儿感到可惜。

丘玉娟却一点也不往心里去,倒是第二日,她寻了个空档,叫丘若兰到她房中说话。

丘若兰窥着丘玉娟的神色,心中已大致有了猜测,便理一理衣衫发饰,也不叫丫头跟着,袅袅走进丘玉娟的房中。

看到丘玉娟房中亦没有丫头随侍,丘若兰心中越发有了数,轻启嘴唇笑道:“玉娟姐姐特叫妹妹过来,不知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丘玉娟关上房门,转身看着丘若兰,慢慢说道:“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丘若兰面带诧异,惊奇问道:“玉娟姐姐何来此言,妹妹不明白。”

丘玉娟冷笑:“此间并无别人,除了你我,便只有天地了。你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不是对安世诚动了心思?”

丘若兰笑了,轻声说道:“是又如何?他未婚,我未嫁,况且他出身高贵,有才华相貌英俊,品行又好,是个女子都想嫁给这样的人,我动了心思也是正常。”

丘玉娟听了,便道:“这事若是搁在别人身上,倒也不稀奇,只是你明明知道:安世诚的姻缘是着落在如意身上的,况且人心易变,安世诚未必是良人。”

丘若兰点头,笑道:“玉娟姐姐说的不无道理。今日咱们姐妹就把话说开了。安世诚将来变成什么样,妹妹不在意,而且也自信对他有把握。倒是如今丘氏需要有权贵扶持,卢国公府虽然在京城不算什么,但却是丘氏唯一能够得上的高门,所以这个姻缘必须拿到手中,如此丘氏才能再攀更高的枝。”

丘玉娟没想到丘若兰说出这一番话来,不由愣了一下,叹道:“原来你还这样为丘氏家族打算,实在让人想不到。”

丘若兰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本就是丘氏女,自小受了丘氏的恩泽,自然是要回馈。况且将来我要想过得好,背后也少不了靠丘氏这棵大树,当然更希望丘氏越发繁荣,所以只要有机会,就会尽力提携丘氏家族的。”

丘玉娟不由心中暗自点头,虽然她极为怀疑丘若兰的身份,不过只要“她”顶着丘若兰的名头,在外人眼中便只看到一个“丘”字,除非她与丘氏有仇恨,要毁了丘氏,不然只要她今生想过得好,就由不得她不为丘氏打算。

丘玉娟便道:“你打算如何为丘氏家族尽力呢?安世诚的姻缘最终是要着落在丘如意身上的,你何不另为丘家攀高枝,抢这已经落在自家锅里的肉,除了给外人徒增笑料外,还有鸡飞蛋打的危险,我看不出你争卢国公府的亲事,到底有何好处?”

丘若兰叹道:“虽同出自一个丘家,但我的家世却远不如玉娟姐姐,玉娟姐姐自然有更高的去处,一个卢国公府,我都高攀不起,更不必妄谈别家了。”

“这就是你强抢如意姻缘的理由?实在可笑至极,就因为卢国公府要报丘氏救命之恩,姻缘是稳稳落在丘家,你便要抢这现成的?说什么丘氏救命之恩,说到底真正的恩人,不过是我们两家而已,与你有何关系,就为着一个‘丘’字?脸皮倒是与我那亲伯父伯娘有得一拼。”丘玉娟冷笑着说道

丘若兰听了丘玉娟的尖锐之语,也不着恼,一脸诚恳地问道:“那么姐姐认为丘如意真的适合嫁入高门吗?”

丘玉娟想了一下,说道:“适不适合有什么相干,反正只要她嫁入国公府,国公府与丘氏联姻就成了事实,丘氏便可趁势往上走了。”

丘若兰摇头冷笑:“一个得丈夫疼爱的妻子,与一个处处被丈夫嫌弃的妻子,其娘家能从夫家得到的益处,可是天差地别。丘如意是什么性子,姐姐怕是比我清楚,她岂是个愿意矮下身子取悦人的?我知道姐姐此次进京,是有意教导她的,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姐姐这些时日,应该心有体会,就不须妹妹多说了吧。”

丘玉娟闻言,心中便犹豫起来。

丘若兰见机,便又说道:“我真是一片心都为丘氏家族的,也不敢奢求姐姐助我一臂之力,我只靠一已之力,得之我幸,得享荣华之际,不敢忘记劝安世诚助着丘氏,失之亦是我命,于丘氏无碍。只愿姐姐静观其变,不要随意插手其中破坏。”

丘玉娟闻言,在房中踱步良久,终是叹道:“也罢,一切随你,不过你要注意分寸,万不可伤害到如意,她若是有什么不妥,一样是连累丘氏,我虽不出手,却也会看着你行事,如果你敢做危害丘氏的事情,我决不会轻饶你的。”

丘若兰听了,笑颜如花道:“姐姐只管放心,我自有分寸。你我姐妹二人齐心,定能让丘氏再创辉煌的。”

第一零一章 处心积虑

丘玉娟定睛看着丘若兰,见她一副志自必得的模样,不禁摇头叹息:“我相信月老牵红线自有他的道理,人力所能改变恐是不易,但愿你能心想事成。”

丘若兰不以为意,笑道:“我相信人定能胜天。只要姐姐不和我抢这门姻缘,我必是稳操胜券,除非卢国公府不想和丘氏联姻。”

丘玉娟想到丘如意的性子,心知丘若兰所言不虚,便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的。”

此后几日,卢国公夫人又一次邀于氏等人做客。

这次卢国公夫人的态度变得明确起来,起先颇多关注丘玉娟。

但丘玉娟虽恭谨有礼,却态度淡然,并不十分热络。

卢国公夫人倒有些纳闷儿起来。

说起两家的家世来,丘家绝对是高攀了,便是论起人物来,那日丘如意推倒屏风时,想来她们必也是暗暗打量过安世诚的。

卢国公夫人也不是刻意夸自家的孩子,平心而论,儿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了。

那为何丘玉娟还有些看不上似的呢。

卢国公夫人心中猜疑,细细观察,倒是发现段氏在丘玉娟淡漠之际,不停地使眼色警告,只是丘玉娟装作看不见罢了。

卢国公夫人便心中暗自猜测,丘玉娟定知两家联姻之事,怕被国公府的人嘲笑她轻浮不尊重,这才更是严于律己,不肯轻露献媚之色。

恪守礼节。自要尊重,原本没有错处,不过也要看时机。有时太端着了,未必是明智之举,国公府在京城权贵圈中不上不下的,作为府中的主母,既要自我尊重,有时却也不免有忍耻之心。

卢国公夫人有意磨练丘玉娟,于是便将关注点转到丘若兰身上去了。

与丘若兰相处时间越长。卢国公夫人对她的喜爱就越多一分。

丘若兰外貌柔美却不张扬,没想到性情亦是如此。聪慧伶俐尚是天生所带,那么处事圆滑进退有度便是难得。

更让卢国公夫人高看她一眼的是,虽然丘若兰出身不高,但谈论起事情来。便可发现,她的眼界极宽,是个见过世面的,无形中,倒比丘玉娟还要略胜一筹。

当然,这也主要是因为丘玉娟外在气度不凡,让人对她多了更多的想象,偏她不肯在国公府中表现自我,故真到实事上。无一点作为,倒易更让人失望,进而推断她不过是外在上唬人罢了。

相比于两位族妹。一个故作冷淡,一个极力取悦,被众人忽略的丘如意则在国公府玩耍的轻松极了。

丘如意明显感觉出卢国公夫人对自己的冷淡,她起先还有些疑惑,尤其是看到卢国公夫人对两位族妹的喜爱溢于言表,难道自己真有那么差吗?

其实这其中的原因。于氏早就明了在心:当年亲事被拒仍是卢国公夫人心中一道抹不去的阴影,近了心中不顺。远了不好,干脆就只当没看到。

于氏也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女儿,免得她在国公府做客不自在,再则少女的心不好把握,也得防着她将此事存在心里,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幸好没过多长时间,丘如意就想开了。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算人人都爱金银,还有那视金银为粪土的人呢。

丘如意也有自知之明,再加上那次的出丑,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可以不必在讨好卢国公夫人上面使力了。

如此一来,丘如意在国公府做客期间,便毫无压力地在品美食赏佳景,心中还暗自得意,就算自己不能嫁入高门,也总算是真正享用过贵人的生活了,也算是长了见识,此生无憾了。

如此一来,第二次做客卢国公府,丘氏三姐妹也都各自心满意足了。

丘玉娟满意于卢国公夫人的目光终于不再围着自己打转了,而丘若兰则因卢国公夫人态度的转变,越发的地这门亲事有了信心。

此后不久,卢国公夫人又接连邀请丘氏三姐妹过府玩耍。

丘若兰越来越得卢国公夫人的喜爱,本着少做少错的原则,再也没有给丘如意设绊子,丘如意又总是一幅恬淡性情,倒是重得了卢国公府众人的好感,连带着卢国公夫人也几次与她亲切问话,丘如意颇为意外,一时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丘玉娟仍是淡淡的,对她这样做,丘若兰很是满意,不过去到国公府次数多了,心中不免有一点缺憾,虽然拿下了卢国公夫人,可是却不能与安世诚这个男主见面。

何况安世诚似乎对待丘如意很不一般,这样变数就有些大,自己再是有神通,设想了再多的套路,不能与他见面,便没有施展表现的空间,这样如何进驻到他的心里?

原来于氏妯娌带丘氏姐妹频繁做客国公府,也算是熟络了,故在最近的几次中,卢国公夫人便直接邀了丘氏姐妹过来陪她说笑。

如此一来,安世诚兄弟便不再过来请安,内外有别,他又极为恪守礼节,任丘氏姐妹如何陪着卢国公夫人闲逛,也没能遇上他一次。

丘如意对这一点极为满意,因为这就意味着她们姐妹不必担心遇着外男,可以肆意地在国公府内院玩乐,同时,她又不免思考自己先前在家时,经常出入外院是否太过于散漫了,至少就不会出现和安世诚口角事件了。

就在丘氏姐妹在心里纠结安世诚的出现是好是坏时,长祝长庆则在外院撺掇安世诚寻机躲在一旁暗中观察,也好选出最为合心的少夫人来。

安世诚却斥道:“此非君子所为,我万万不会做这等卑鄙之事的。再说,姻缘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我自己跑到里面挑选的理。”

长庆长祝二人口内讷讷,心里却不由暗笑,他们可不信安世诚什么事都不做,只等着父母之命娶媳妇。

安世诚这番义正词严的话,其实也不过是骗骗外人罢了。

他二人可是他的贴身小厮,有什么事情还能瞒得住他们,便是暂时瞒住了,时间长了,也终是要露出馅来的。

就比如说自文琼书院回京城,那日明明能轻松赶到京城的,偏说要在顺阳城内住一夜,哪知后来又改口当日直接回京。

长庆当时奇怪,现在再回忆便明白过来,只怕那日自家爷本就存心要在顺阳城逗留,好打听一下丘如意的,故后来庵庙前会过丘如意,虽然过程不愉快,却也算是达成他目的,这才改了口当日直接回扶持。

长庆二人嘀咕一阵,觉得这事猜测的有些靠谱。

二人又细思安世诚进出顺阳城的几次表现,便发现安世诚其实一直都是奔着丘如意去的,虽然他们不知道安世诚的这个心思究竟是从何而起的,但只看他如此处心积虑,看来这卢国公府少夫人的位子,非丘如意莫属了。

如今安世诚不动,他们却坐不住,总得表现一下他们忠心不是。

尤其是长庆,当日和丘如意已是结下梁子,他一辈子捧的是国公府的饭碗,上来先得罪未来的主母,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同时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影响到主子的择妻意向,故唯有比别人更对丘如意忠心,才是最好的补救法子。

于是他二人几次对常妈的进行试探,这一下发现不得了,原来夫人更为瞩目别的女孩子,他二人不免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忍不住在安世诚跟前胡乱出点子。

偏安世诚不搭这个茬,仍老老实实地呆在外院书房里,专心读他的书。

长庆是个沉不住气的,急道:“爷,您就得上点心吧,不然那位如意小姐可就飞了,没您什么事了。”

安世诚闻言,“啪”地一声合上书,叹道:“我得罚你多少遍,你才能记得规矩。什么称心如意的,你的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听着好象我和她有私情似的。你家爷是这种人吗?”

长庆在心里想一遍,确实二人之意并无私情,知道自己说话造次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丘如意便是德行有失,嫁入国公府,怕能立足,慌得他掌嘴求饶道:“是小的错了,小的发了昏在这里说胡话呢,小的这就面壁思过去。”

安世诚看着长庆退下,也无心看书,在书房中踱步两圈后,自言道:“也该差不多了。”

又细想一回,安世诚便去小书房考较一番弟弟的功课后,打听着里边已经送了女客出去,便带着弟弟一同往内院陪母亲说话。

卢国公夫人此时犹在心里对丘玉娟和丘若兰难于取舍,听见儿子来了,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卢国公夫人忙叫进儿子来,先几句话打发走小儿子,这才对安世诚说道:“你又长一岁,这姻缘之事再不能耽搁了。母亲思虑良久,那刘家女虽出身高贵,以后或许也能助你再进一步,只是你怕是要受一辈欺压,而且也只能会后患无穷,所以还是稳妥些好,故只能在丘家为你选妻子了。幸好,他家还真有两三位出色的姑娘,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安世诚低首说道:“母亲想的必是周全的,儿子一切都听从母亲的安排。”

第一零二章 改变主意

卢国公夫人闻言,心中颇慰,笑道:“我儿只管放心,丘家虽家世差了点,但母亲必会用尽全力,从中为你挑一位才貌性情俱佳的好媳妇。”

安世诚便笑道:“让母亲受累了。今日母亲既然提起此事来,想来已是心中有数了。”

卢国公夫人听了,不由揶揄儿子道:“我还真当你读书痴了,真打算一生以书伴呢,原来也关心自己娶媳妇事啊。”

安世诚面上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半天,方正色说道:“儿子虽读书成痴,却更知子嗣绵延的重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年纪已长,自然不敢再任性拖延了。”

卢国公夫人点头,含笑问道:“不知我儿对那姑娘可有什么要求?”

安世诚忙拱手作揖,说道:“品行最重,其他的方面,自以母亲喜好为准。”

卢国公夫人心中愈发舒坦,深以自己教导出如此至孝的儿子为荣,同时又担心只凭自己所好选媳妇,万一不入儿子的眼,不仅辜负了儿子对自己的信任,也白白耽搁儿子的终身幸福了。

卢国公夫人想到这里,越发地满心打算,务必选出一位让儿子喜爱的姑娘来,至于家世才貌倒是次要的了。

卢国公夫人直言道:“我方才说那丘家倒也几位好女子,她们各有优缺点,我心中着实不好选择,少不得叫你过来参详一二。”

事关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安世诚洗耳恭听,不敢有丝毫马虎。

卢国公夫人便细细把丘氏三姐妹的情况给儿子说了一遍。

其实她本不打算将丘如意也算在内的,不过她此时心中忽然觉得。自己该把确实出色的姑娘都告诉儿子,而不是以自己的好恶,把人都筛选掉,不然真有些对不住儿子对自己的信任,这个丘如意便算是对自己从前在亲事上师心自用的一次修复。

安世诚听完母亲对丘氏三姐妹的点评,又细问几句她们的出身来历,思忖一会。然后问母亲最为属意哪位小姐。

卢国公夫人便道:“自然是出身丘氏嫡系的丘玉娟小姐。无论她的出身、样貌、气度、才情及脾性,都是极出色的。不要说在丘氏众女孩中出类拔萃的,便是放在京城世家大族里,也毫不逊色,况且也没听说她有什么德行上的差错。”

安世诚便点头笑道:“母亲所言不差。若论女子的德言容工,她自是上上之选,只是有一点,儿子是否也是她的上上之选呢,不然倒是咱们自作多情了。”

卢国公夫人闻言,不由想起丘玉娟几次三番的淡然,心下倒些不确定了,口内却还是说道:“丘氏家族早不是传闻中的百年世家了,如今更是落魄不堪。以他家的门第,能嫁入国公府,早就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的了。”

安世诚看出母亲神情上的犹疑。便从容笑道:“世上多的是无自知之明的,既然她这般好,真能看上咱们国公府吗?如今托赖着父亲,这是国公府,等父亲百年之后,这里便只是郡公府。她既然不比京城世家大族小姐差,想来未必看上郡公夫人的名号。”

卢国公夫人迟疑道:“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未必有这个心吧。我看她母亲,倒是满心希望成就这门亲事呢。”

安世诚点头说道:“母亲说的有道理,也许她确实无再攀高枝的心,毕竟儿子必没有见过她,只是通过母亲所说,私自猜测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儿子与她无来往,才能不受情感好恶的影响,以局外人的眼光,反而看的更清楚。”

卢国公夫人听到这里,倒觉得儿子所言有理,从来都是当局者迷藏旁观者清,或许儿子比自己更能看得明白。

安世诚见母亲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心中顿安,又接着说道:“我听母亲讲,她来府中数次,向来端庄有礼,却又自恃尊重,不肯低身俯就取悦于母亲。幸好母亲不以为杵,并有意磨练于她,据说她是个聪颖的,按说几次下来,也该明白母亲的苦心,见好就收,可她依然如故,要么就是她头脑未必如其外在表现的那般玲珑,要么就是她内心真的未把国公府放在眼中。”

卢国公夫人听了,想起丘玉娟往日种种,越发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不过内心却有些不愿接受自家被丘家的一个小丫头看不上,强说道:“我看她倒是个好的,不象那一心往上爬的人。”

安世诚点头笑道:“母亲看人自然是错不了的,不过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她这样优秀,皇妃都当得,何必阻了她的青云路,再则她家又是咱们的恩人,将来与丘家结亲后,给她个助力,真是个有造化的,也真正算是咱们报了恩了。”

卢国公夫人连连点头,说道:“我起先也认为她天香国色非凡俗之辈,咱们家庙小供不起大佛,只是想着她出身低,未必不成,如今看来,还是少招惹她的好。”

安世诚捧着茶奉给母亲,恭谨答道:“母亲说的是。”

卢国公夫人喝口茶润了一下嗓子,便在心里把丘玉娟放下,转而笑道:“其实母亲先是取中丘玉娟,不过几次接触后,倒越发觉得丘若兰更适合国公府。”

安世诚笑容满面,说道:“母亲既然是后来看中了她,想来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来定是她三人中最为合适的了。”

卢国公夫人闻言,便又一次把丘若兰的好处一一例举,以此表明自己确实是经过细心观察反复考虑的。

安世诚认真听取,连连点头,最后问道:“她的祖父,莫不是当年为了霸占家财逼走兄弟的丘钊?”

卢国公夫人不由叹一口气,说道:“说来,我也是极不满意她这一点的。不过,她祖父虽行事不妥,她却是个好姑娘,聪明懂事…”

安世诚忙道:“母亲说的对,一码归一码,她是她,她祖父是她祖父,咱们不能因为她祖父的事情,就学世上庸俗之徒对她侧目而视。”

卢国公夫人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世上有几个明眼之人,还不是人云亦云,若国公府有这样一个少夫人,世人该如何看待国公府,更可能害儿子被人一辈子看不起。

不过正如安世诚所说,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为她祖父行事不当,就轻易放过这样好的姑娘吧,尤其是在丘玉娟已经被排除之后。

卢国公夫人不由低头思索,反复思量后,沉吟道:“我当日就是顾忌这个原因,因此没有在秋枫山庄见她母女二人。这次偶然见了她,觉得她实在是个好的,相貌长得好还是其次,难得她小小年纪举止大方得体,行事进退有度,真真是个体贴的玲珑人儿,凡事总要讲个轻重主次,故才忽略了这个小瑕疵,况且她将来嫁进国公府,便是国公府的人,谁还敢再为此事说嘴不成。”

安世诚笑道:“母亲所言极是。母亲方才说她‘小小年纪’,儿子方才没留神听,不知她到底芳龄几何?”

卢国公夫人笑答道:“虽新过了一年,却不足十四岁。”

安世诚面上便带了尴尬的神情,半响,苦笑道:“原来是个才十三岁的小丫头片子!看来的确是个天姿绝世的,不然也不会让母亲赞了又赞。倒是儿子,如今已经二十有一了,这也就罢了,既然是个好的,儿子反正也不急,正好再等几年,等她长大成人了,再成亲也不迟,只是到时怕仍是免不了被人说老牛吃嫩草了。”

卢国公夫人这时倒是一怔,她是一早就打听知道丘氏众女孩儿的年龄的,只是那时她本就是为了应付刘氏等人,敷衍了事,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等到今年开春,她明白自己再无选择时,不得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邀丘玉娟等人进府做客,这一看之下,发觉丘氏姐妹毫不逊色京城世家小姐,真是意外之喜,只一心盘算选谁做儿媳,哪里顾得上关心年龄的事情。

现在想来,之所以会无视年纪,却是因为丘玉娟等人的行态举止,俨然是适嫁的妙龄少女,所以卢国公夫人才忽视了这一点。

此时经安世诚这么一说,卢国公夫人才发现其中的不对劲儿来。

单从说话行动等方面来看,任谁都会以为丘玉娟为长,丘若兰次之,然后丘如意最小。

但现在卢国公夫人才想起来,她姐妹三人中,却是以丘如意最长,差不多有十六岁了,然后丘玉娟居中,应该十五岁了,而丘若兰是最小的。

卢国公夫人心中便纳闷儿起来,也不知丘玉娟和丘若兰的父母是如何教导女儿的,小小年纪就这样滴水不漏的,丘玉娟也就罢了,到底已是及笄之年,而丘若兰不过才十三岁的小丫头,怎么也是个人精儿似的。

这些倒也罢了,丘家本就是书香世家,他家女儿也大多都会读书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又见识的多,比寻常人家同龄的女儿成熟懂事些,故她二人比丘如意显大,也勉强说的通。

只是如果丘若兰如今才十三岁,便是马上订下亲来,成亲却至少得再等两年,若是成亲当年不能立马有孕,这一来二去,她三年五载想要抱孙子,却是想都不要想了。

第一零三章 世诚心事

卢国公夫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已经完全顺着儿子的思路走了,心中只想着丘若兰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姑娘,却全然不想其实丘若兰此时已算十四岁了,明年及笄后,就完全可以出嫁了。

安世诚眼看着母亲面上神情变幻,心中颇不是滋味儿。

安世诚向来被人赞忠厚宽和,他心中亦是如此认为,却万万想不到,自己初次耍弄心机的对象竟是自己的母亲。

但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这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因,则要追溯到那年他一家被丘家救起后发生的事情。

却说那年天下大乱之际,大楚京城繁华之地竟成了战场。

为避祸事,老百姓们少不得东躲西逃。

卢国公那时只是袭了一个小小的乡公,既穷又无甚才能,虽然也姓安,却没法在那个关系着安氏江山安危的战争中出血出力,只得打点细软家财随众人四下逃散。

前面战斗正酣,后头盗贼乱起,卢国公一家也是倒霉透顶,行路途中,偏偏就遇着一伙盗贼打劫。

那盗贼也可恨,只说打劫了财物就是了,却看卢国公夫人还有几分姿色,便要夺了去,又因无意间知晓其乃是皇室宗亲,为免后患,竟起了杀人灭口的歹毒心思来。

眼看着卢国公一家就要财散人亡,幸上天不绝他,生命危急之时,丘家人恰好走了过来。

那伙强盗也不过十几人。对付卢国公一家绰绰有余。

此时见丘家不仅人多,而且精壮汉子数十人,且手中还拿着刀剑棍棒。那些歹人情知打斗起来占不了上风,便慌忙丢下人,只拿着财物逃窜而去。

卢国公一家上下的性命这才得以保全,劫后重生,一家人结结实实痛哭一场,对丘氏的救命之恩自是感激涕零,永世不敢相忘。

原来那时丘茗和丘荣因故未随丘氏族人南迁。此时京城大乱,两家便结伴带着家人往别处躲避战乱。

说来也巧。原本他们是要走另一条路的,偏路经岔口时,丘如意执意要走从此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