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国公夫人勉强笑道:“都是太后娘娘宽厚仁慈,臣妾才敢如此说。”

刘太后便道:“这事说起来,倒也不愿丘如意不肯,她是心里有后顾之忧,故宁肯得罪哀家,也死咬着婷儿不松口。罢了,你回去吧,哀家自有道理。”

卢国公夫人有心问一句刘太后到底要如何处置这事,但脑中转了好几圈,到底将话咽了下去,忐忑不安地回了府。

再说丘家众人也是惊惧不已,倒是于氏母子三人还算平静。

于氏和丘如海也是因为素来顺着丘如意惯了的,今日之事也是因素诸多,故不肯责怪丘如意,还因为怕她心里不安,面上仍然平静如水。

倒是丘如意深怕万一真是太后的意思,自己强自推拒了,未必不会给家人带来灾祸,如果拒绝,亦会给家里抹黑。

丘如意纠结万分,只好劝自己道:事情已经如此,也只能万事往前看了,实在不行,大不了将自己的一条性命交代出去就是了。

丘如意心中忍不住侥幸想道:太后娘娘管的是朝廷大事,应该还不会为这点小事就出手惩处自家吧。

丘如意刚刚成功劝得自己平静下来,不想却有宫中使者拿着太后的喻令,宣她往京城面见太后。

丘家实在想不到太后真派人来了,立时炸了锅,于氏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忙往使者手中塞银子,欲打探些消息,好早做防备。

那些使者们倒是来者不拒,银子照收,话却一个字不肯吐,弄得于氏无计可施,便欲拿些珍宝出来,准备暗地里收买一位探点话出来。

倒是丘如意想得开,拦住母亲,笑劝道:“母亲不必如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太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她若想取女儿的性命,易如反掌,此时便能让女儿一杯酒下肚,一了百了。以女儿看来,她必无此意,不然也不用这般费力了,说不定女儿此去是有天大的好事呢。”

于氏听了,心里却越发地伤心难受起来,不由垂泪:“你别在这里宽母亲的心了。都是母亲平日太纵着你了,你行事才这般胆大无畏,都是母亲害了你。你不过一介民女,有什么地方值得太后娘娘亲自召见的,必是因为刘婷一事,罢了,民不与官斗,母亲这就让人去衙门里撤了状子,这京城咱们就不去了。”

丘如意心里不由暗叹,母亲行事一向镇静从容,却因爱女心切,便关心则乱,就算是现在去衙门撤下状子,自己难道还能抗旨不入京城吗?

丘如意笑道:“母亲先不必着忙,也不要惊慌,依女儿之见,说不定是刘婷求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便作主,让我二人私下里解决,既不用刘婷抛头露面去公堂,又可将事情解决,也显出太后娘娘的公正来。母亲放心,女儿经此一事,也想开了,不管刘婷如何,都力争和她和解。说不定太后娘娘见女儿如此懂事,还能赏赐女儿一番。再说了,平民之女哪有机会进宫去见太后娘娘凤面,所以不管此去如何,对女儿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

于氏心里如何不知,但心里实在担心,不知女儿是福是祸,越思越怕,止不住眼泪涟涟。

丘如海见状,便劝道:“母亲先不要担心,妹妹随他们一起程,儿子就快马加鞭往卢国公府求助,不提两家亲事,就凭咱们对他一家的救命之恩,儿子会求他们进宫去帮妹妹求情的。”

于氏闻言,心下苦笑,她倒不担心卢国公府置身事外,关键是他们此时未必能说得上话。

丘如意上前替母亲擦干了眼泪,笑道:“二哥说的是,我想卢国公府必不会袖手旁观的,再说了,太后娘娘母仪天下,一向善待子民,想来也不会对女儿如何。倒是母亲此时抹眼淌泪的,让外边的使者看到传入宫中,却有些不好。”

于氏强颜欢笑,道:“你出生后,好几位有名的术士,说你是个旺夫旺子的富贵命,此次也定是有惊无险。母亲倒有些羡慕你呢,虽看母亲是朝廷封的六品夫人,还没资格踏进皇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倒是你更有福气些。”

一席话,说得丘如意也笑了。

这时使者已休息过来,便来相催,丘家众人直送到二门。

丘如意坐上去京城的马车,恋恋不舍地看着母亲和兄长的笑容越来越远,直到看不清了,这才轻轻放下车帘,缓缓靠在车壁上,滚烫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几个时辰后,丘如意第二次进了京城,这时她的心态已经调整了很多,虽然仍猜不透太后娘娘此次相召的目的,心情却尚算平静,其实是颇有些认命的意思。

丘如意乃是平民,入宫后便从马车上下来,随宫人步行往慈寿宫而去。

一路上,丘如意心情变得起伏不定,因知宫禁森严,生怕不小心惹了祸端,故只管低头随宫人前行,不肯发一言。

一行人鸦雀无声地行路,刚行至一处宫苑,便有一个小公公走来,说道:“太后娘娘正在前殿处理政务,请丘小姐先在此更衣,一会再去娘娘宫里。”

丘如意也知皇室规矩繁杂,她既然来了,便少不得依言行事,于是随宫人而去,转身之际,却似有所感,忍不住抬头往某处看去,却见一位衣着华贵服饰与众人大不相同的中年公公正紧盯着自己看。

丘如意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慌忙低下头去,紧跟着宫人离去,脑中暗自回想几遍,心中不由庆幸,幸好那公公看着倒不象有恶意,眼中倒是满满的好奇心,不然真能吓坏她了。

就在丘如意慢慢平复心情之时,李全犹在打量丘如意远去的身形,不由暗自点头,转身去了。

不多时,刘太后也得了消息,便叹道:“这个李全倒是个全心全意…等丘如意拾掇好了,不要直接带过来,先让她在那里等一会儿。”

说话间,李全也进了长兴帝的寝宫,此时长兴帝刚喝过药,正坐在院里品茗赏花,见李全过来,便笑道:“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这是做什么去了。”

李全乃是长兴帝的心腹,一向不离其左右,此时他笑答道:“奴才听说丘小姐进了宫,忍不住好奇心,便去看了一眼。”

第一六九章 面见太后

长兴帝听了,挑眉笑道:“原来你也有这般好奇的时候,不过一个民间女子,也值得这个大内总管亲跑去亲瞧,真是难得很啊。”

李全笑道:“奴才如此,也是有个缘故:这一两年,‘丘如意’三字常在奴才耳边响起,今日她既然进了宫,恰好奴才路经,便忍不住过去看了一眼,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安世诚死活不肯放手,也怨不得安世焕被她那般对待,却仍煞费苦心地派人去示警,竟顾不得会被人识破,也要助她逃脱困境。”

长兴帝不以为然:“你这般说,却是大大看低了安世诚二人,倒象他二人只看重女色一般。安世诚是为了守信,安世焕则是因为心里还有几分良知,不肯因为自己的一点小恩怨,就毁了一个女子的性命,可笑众人都被他往常的不羁伪装给骗了,只当他是个见色起意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丘如意的美貌必在其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顺阳城闺中第一人’的名号想来也不是白叫的。”

李全忙道:“还是皇上慧眼识人,能看透世人的心性,奴才倒是眼皮子浅了,只能看个表象。不过那位丘小姐,也确实是个美貌窈窕的,不要说‘顺阳城闺中第一人’,便是在京城众闺秀中也不逊色。真要说起来,刘婷小姐比起她来,真是逊色的不是一星半点。”

长兴帝俊目微挑,看着李全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丘如意倒真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了,可惜了,若是早上一年去顺阳城寻聘妃说不定还能成事,现在却不成了。被卢国公府早行了一步。”

李全难见长兴帝在口头上对纳妃一事松动,此时闻言,心中一喜,不复从前的精明清醒,就势昏了头上前一步,小声道:“若是皇上有心抬举丘小姐,倒也不是没有挽回的法子。卢国公府与她家也只是换了庚帖。连小定都没过呢。丘家又和刘家闹到这般田地…”

李全的声音渐渐地越说越小,最后在长兴帝的冷视中住了口。

长兴帝冷笑道:“原本你在打这个主意,怪不得派人去丘家时。不许人在丘家人跟前透一个字,方才又擅自离去赶着去相看。朕还没死呢,你这里倒敢阴奉阳违起来了。”

李全吓得赶紧跪了下来:“皇上饶命!”

长兴帝冷睃一眼,转身看着殿外。长叹道:“打我出世,你就在我身边伺候。一直以来对我忠心耿耿,我也视你为心腹,万事倚重于你,没想到你也有了私心。这天子果然是要做孤家寡人了。说吧,是不是刘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朕跟前如此行事?”

李全眼睛便涌了出来。连磕几个头:“皇上息怒,刘家确实提了这个话头。但奴才这么做,全是因为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你的忠心,就是让朕做个不仁不义寡廉鲜耻的昏君!”

李全忙道:“奴才不敢。”

长兴帝不语,李全心内叹一口气,抬头看着长兴帝,说道:“事到如今,奴才斗胆说一句:奴才伺候皇上十几年,比任何人都了解皇上过得有多苦,就连太后娘娘都未必能真正了解皇上内心的苦闷。即便是这样,皇上在奴才心中也是世间难有的仁德英明之君,只恨老天不长眼,皇上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奴才看在眼中,痛在心中,只恨自己身子卑贱不能以身相替。可以说,皇上没有一天过得轻松快活,没想到这世间竟出了丘如意,所以奴才便生了些想法出来。”

长兴帝闻言,神情和缓了些,叹道:“我过得苦不苦和丘如意有什么关系,难道她是大罗神仙,将她拘到宫中,我就能过得好些,活得快乐些?”

李全摇头道:“奴才瞧着这些年,还没有一个女子能和皇上有如此深的缘分,焉知不是上天赐予皇上的?奴才见此女相貌美极,性子鲜活却又带了几分贤淑,有如此佳人相伴,皇上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些。奴才说话该死的话:皇上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就在最后的时日里,少些顾忌,管他什么后世评论,先多少享乐些日子,也不枉在人间做一回帝王。”

长兴帝看着匍匐在脚前的李全,气极反笑,说道:“人在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我虽不得父亲喜欢,又与外祖家两相顾忌,却自小锦衣玉食,坐拥天下,如果这样的日子再叫苦,只怕老天都不容我了。我既然时日无多,何苦再祸害别人。”

李全忙道:“丘如意不过一个小官之女,能入宫侍奉皇上,况且皇上乃少年天子,文韬武略,得此夫婿,她有何不知足,将来再得个名位,真是她十世修下的造化。”

长兴帝冷笑,半天,叹道:“依你之言,我今生亲人缘薄,想来是因为前世做下的孽了,所以才报在今生。”

李全慌忙要开口解释,长兴帝摆手,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好好修修今世,说不定老天垂怜,让我下一世能降生到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里。以后纳妃的事不必再提起,若是让我知道你再敢背着我行事,休怪朕不念十几年的情分。”

李全见长兴帝主意已定,知道不可再劝,只好磕头谢恩。

李全不知道,直到他垂垂暮年之时,回想今天之事,心中暗道幸好今日之事不成,不然他真是万死难辞其疚。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此时他正侍立在长兴帝跟前,一边又悄悄给小太监递了眼色。

小太监见了,心中明白,忙也悄悄地退了下去。

再说丘如意换过衣衫梳洗整齐后,便枯坐在那座宫苑里等候太后召见。

谁知一等两等,久不见太后娘娘传人来召,丘如意想起方才那个死盯着她看的人,心里倒没底起来。

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长这么大,几乎都圈在闺阁之中,哪里见过几个外人,识人不准也是有的。

看那人虽满脸的正气,但是一个宦官这样目不转睛地看一位闺阁女子,本身就失礼的很,丘如意细思他的目的,便忍不住往刘婷那边想去,都道宫门深似海,难不成她在此买通了人要害自己不成?

想到这里,丘如意不由悄悄看了看了四周的宫人,虽然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倒不象是能出手杀人的主,再说了,这里到底是皇上的后宫,哪里能由着刘婷随心所欲地行事。

丘如意暂时放下心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再看宫门前一脸焦灼地张望着的太监,明显是在等着什么人了,丘如意又提起心来:她虽因太后久久不召见而心急,但那太监和自己非亲非故,用不着帮自己着急。

听说那刘婷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和宫里的众人怎么也有点情分的,难道真是她在这其中使绊子?

丘如意越想心里越没底,眼睛便悄悄地四下打量,却描准了案上摆着的一个明澈如冰的青瓷,心里暗自嘀咕:倒是件称手的家伙。

丘如意正在计算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将那青瓷拿到手,却见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因为关系着自己身家性命,丘如意面上装作不自意,却不由伸长了耳朵过去。

门前张望的大太监则面露喜色,拍手埋怨道:“你可是终于过来了,再不过来,误了太后娘娘的事情,你师傅十几年的脸面也不知能不能保下他的性命来。”

小太监已经走到大太监前跟,低声耳语几句,丘如意凝神半日,却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心里顿时发起急了。

幸好那个大太监听完连连点头,面色和缓起来,笑着送那小太监离去,丘如意暗自推测,看来事情不成,是自己虚惊一场。

果然便见那个太监走来,笑道:“丘小姐再稍坐一会儿,想来太后娘娘不久后便能召见小姐。”

丘如意临来也得苏嬷嬷指点过,此时便站起身来,行礼笑道:“有功大人费心了。”

不多时,刘太后也得了消息,不由暗叹一口气。

其实李全所谋之事,和她倒是不谋而合的,她也是希望儿子在最后的日子能过得轻松自在些,为此哪怕是得罪全天下的人,她也在所不惜,故此时便有意成全。

如今见事情不成,刘太后明白儿子到底年少,心底事多,无暇顾及男女之事,故对丘如意无一丝遐想。

此时她也正好无事,便命人去召丘如意上来。

丘如意听到太后召见,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低头随着侍者来到慈寿宫。

一进了大殿,丘如意眼睛只管盯着地面,听着宫人的唱喏,不卑不亢肃然有礼地对着刘太后叩拜起来,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紧张和激动。

刘太后端坐在凤榻上,慢慢开口说道:“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一瞧。到底是个怎样出色的人物,竟让安世诚宁肯舍了哀家的亲侄女,也要履行和你的婚约。”

第一七零章 太后赐婚

丘如意一介民女,此时只得遵从刘太后的命令,缓缓抬头,眼光却仍是垂视着地面。

虽然丘如意在心里暗命自己不要紧张,却因刘太后的这几句话,心跳如鼓,只当刘太后是要为刘婷出面了。

刘太后看着丘如意,不由在心里赞一句:好一个青春美貌的妙龄女子。

再看丘如意一脸视死如归般地紧张神情,刘太后不由被逗笑了,不由微笑道:“你怕什么,难不成是怕哀家吃了你不成,瞧你紧张的样子。哀家想着,能看出这天下不管是哀家还是皇上管理,都是我们孤儿寡母的家务事,这样通透足以羞煞朝中诸臣的女子定是个不凡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差。”

或许刘太后说这话,只是缓和一下殿中的紧张气氛,但听在丘如意心间,却如锤子一般一字一下地敲打在心间。

说起来,如果不是刘太后提起,丘如意都险些忘记自己去年间说过的那句点评朝事的话来。

想到这里,丘如意越发的心中暗惊,那时自己因为高老太太帮着丘府算计自己家,又恰遇着方家之事,不免对高老太太指桑骂槐,这才无意间随口乱说的,却万万想不到这话会传到太后耳中。

丘如意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咋舌,怪不得太后娘娘以一介女儿身,能掌领天下,让天下诸臣俯首帖耳,原来竟是这般的神通广大,自己一个寻常乡间的闺阁女子的言行,她都能掌握,更不要说那些官老爷们了。

不过,考虑到自己向来说话没分寸。也不知道可有不敬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言语,故此时丘如意虽然得了太后的夸奖,却不敢得意,只是俯首在地,答道:“太后娘娘谬赞,民女见识浅薄,让娘娘见笑了。”

刘太后笑道:“倒也不只是哀家认为你是个出色的。不然卢国公府也不会非你不可了。”

丘如意不敢随意揣摩上意。便顺着刘太后的话答道:“并非是民女优秀,而是卢国公府信守十多年前的承诺,所以才会有了两家如今的婚约。”

刘太后笑道:“哀家倒认为。卢国公府原本不想守这个约定的,想守这个承诺的是安世诚,他这些年进进出出顺阳城,定是知道你人物出色。因此钟情于你,这才促使卢国公夫妇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来。”

刘太后这话。倒有些说他二人私下生情的意思了,丘如意有心辩论,却因二人订亲前确实打过多次交道,丘如意此时又震慑于太后的神通广大。不敢打诳语,却又不愿认下这个罪名,只好低头不语。

刘太后就这样和丘如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几句。虽然丘如意大多数是跪在地上不语的,但总的来说。慈寿宫里气氛倒还算轻松。

倒是宫外的安世诚接到丘如海的报信,因为一时也拿不准太后是什么心思,深怕是刘婷设下的陷阱,所以此时正火急火燎地催着父母进宫求见。

上次卢国公夫人进宫,太后就没给个准话,冷不丁见丘如意被召进宫去面见太后,卢国公夫妻也是心中不安,忙不迭地各自进宫求见太后和皇上。

丘如海看着离去的卢国公夫妻,心中稍安,在这里干等也着急的很,于是和安世诚作别,准备给父兄通个气。

安世诚送走丘如海,心里不由一阵失落。

都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看来一点也不差。如今丘如意在宫中,不知是吉是凶,他却因身无半点官职,竟只有在家里干着急的份,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可笑当日,他还为自己能带给丘如意富贵荣华而得意。

安世诚心中暗中打算:若是丘如意有个三长两短,他决不会放过刘家的。就是丘如意平安出宫,他也该做个长久的打算了,自己没有真能耐,仅凭着祖荫得来的爵位,到底还是硬气不了。

因为太后正在召见丘如意,所以卢国公夫人没能见到太后,卢国公倒是顺利被皇上召见了。

在传召卢国公的工夫,长兴帝看着李全,笑道:“这是安世诚搬来的救兵,若你的主意成了,现在去哪里还他的儿媳去?”

李全讷讷不语,卢国公已经进来参见了长兴帝,正准备从长篇大论说起,然后转到丘如意身上。

倒是长兴帝直接笑道:“难不成这皇宫是虎穴龙潭,你家儿媳不过才进来一会儿工夫,你夫妻二人就一个两个地跑了来相救了。”

卢国公闻言,心中石头便落了地,嘿嘿陪笑道:“让皇上见笑了,都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催着逼着地让老臣夫妻过来,就怕丘氏遇着刘婷小姐,乡下丫头不懂规矩,前次就冲撞了刘小姐,如今再冲撞了太后娘娘,可就罪过大了。”

长兴帝闻言,脸上一冷:“刘婷是什么人,一个平民之女,丘如意再不济,也是官宦家的小姐,更不要说,她还是我安氏的媳妇,正经的皇室宗亲,冲撞了刘婷又如何,难不成安氏媳妇还要对着刘家女低头哈腰?叔父放心,孰亲孰远,朕心里明白的很。”

卢国公听了,面上现出激动之色,口呼一声“皇上”,便抖着胡须说不出话来。

长兴帝便又笑道:“叔父不用担心丘氏。太后向来与叔父一家亲厚,也老早就听说了这位丘氏,真是打心里喜欢,故召她入宫,也是抬举的意思,说不定过一会儿,叔父就能接到赐婚懿旨了。”

卢国公闻言大喜,惊道:“太后娘娘要给诚儿和丘氏赐婚?老臣何德何能得太后娘娘和皇上如此厚待,老臣实在惭愧。”

长兴帝笑道:“我们都是一家子,只要于公无碍,朕和太后倒是乐得帮着锦上添花,叔父不要见外才好。”

说起来,卢国公也是个实诚人,落魄到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地步,后来硬是被太后和长兴帝抬到如今人人尊敬的地位,此时又得长兴帝真心相待,想到自己此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太后的一片好意,不由得满面惭愧,跪地谢恩道:“臣谢太后娘娘和皇上的一片美意,太后娘娘和皇上如何待臣,臣无以为报,此后愿肝脑涂地追随于太后娘娘和皇上。”

长兴帝上前扶起卢国公:“叔父请起,叔父一家的为人,是值得太后和我如此相待的,至于以后,谁也不能预料,万事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看着卢国公感恩戴德离去的身影,长兴帝长舒一口气:“我如今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只要母亲行事不是十分过分,必会得卢国公一家的忠心爱戴的。这位卢国公表现看着精明,内里却是个实在人,由他一手调教出的安世诚也是可以相信的。”

长兴帝的确没有看错卢国公,日后安世诚拥兵进京拿下刘氏,拥立安世弘为帝,卢国公深感愧对长兴帝的信任,和儿子的关系一度紧张恶劣。

而此时李全闻言,正要上前恭维长兴帝,却不想长兴帝放松之余,觉得嗓中一痒,不由握拳在嘴角咳了几声,等到吐出痰时,却是一大口混着鲜血的浓痰。

李全也吓呆了,一时竟忘了上前劝解。

长兴帝虽然也知自己命不长久,便真到了这一地步,还是不免黯然伤神,精神自此越发的差了。

随着丘如意的出宫,卢国公府和丘家一前一后都接到了赐婚懿旨,顿时整个京城和顺阳城都沸腾起来。

此前,刘太后也在安刘两家帮着穿针引线地成就了好几对小夫妻,却没有真正下懿旨赐婚的。

这时,众人才明白过来,往日说起卢国公府受宠信,一半是不屑,一半是不信,毕竟卢国公府从未建过一点功劳,也没看出有什么才干,如今才发现,原来这宠信果然是真的,只能说他家走了狗屎运,硬是得了太后娘娘和皇上的青目。

丘家这边也着实没想到丘如意往皇宫里走一趟,分毫未受损,还能得太后如此恩宠,丘家上下喜庆一片,丘氏家族的众人也仿佛又看到了家族兴旺的光明,一个个往丘家凑。

丘如意从宫里出来,头脑昏昏沉沉好半天,这日的相见,倒是让太后的威严气势在丘如意心里扎了根。

太后也看出来了,但她并不是很稀罕这个,用太后的话说,就算安世诚成了皇帝,丘如意将来若是不再合她的眼缘,她一样会有法子让安世诚换个皇后的。

当然丘如意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在回家的路上,不断地回想太后说的话,虽然只在第一句话中提到过刘婷,此后再不提起,可是既然太后赐下亲事来了,她怎么也得投桃报李,所以回到家中,她便向母亲提出将状子撤下来。

于氏也认为,既然得了赐婚懿旨就相当于女儿身上有了一张护身符,想那刘婷也不敢再随意挑衅了,于是将懿旨供奉好,于氏就派人去撤了状纸。

接下来于氏便开始忙碌起来,既要进行接下来的订亲事宜,又要赶着忙活丘如海的亲事,以便使丘如意如期嫁进卢国公府。

第一七一章 新婚贺礼

说起来,今年丘家也算是三喜临门了。

王巧儿生孩子还好说些,瓜熟蒂落,自有稳婆招呼。

倒是丘如海娶亲和丘如意订亲,两事穿插到一起,倒是让于氏好一阵忙活。

于氏虽然是个能干的,却没长着三头六臂,虽有郑妈等人帮着,还是不免会有遗漏处,至于丘荣父子,于氏也不敢指望。

他父子二人本不善于这些繁琐事务,素昔一应事务都是大撒手给于氏,平日不关心锻炼,此时遇着紧要事,万事不通,还不够添乱的,于氏索性也不麻烦这两父子二人,遇事只吩咐着丘如海去做。

不过事关丘如海亲事方便上,丘如海多少有些缩手缩脚,于氏实在忙不过来,少不得开口让相得的丘氏妯娌们帮着打点一二。

此时丘家不同往日,不仅财富丰厚,如今又有个国公府作亲家,于氏开口相求的,自然要满口应承,那没有求到的,也赶着过来锦上添花,献计献策。

众人也不再提于氏娘家出身商户的事情,一心一计地帮着把丘如海娶亲的事情做得尽善尽美,论规格架势,竟一点也不输嫡长子丘如源。

难得的是,丘如海的妻子于瑞娘不仅人长得美,也是个能干的——于氏既然要从娘家给儿子娶媳妇,自然要找个出色的,不然随便找个扶上不墙的,将来丢的还是她于氏的脸。

于瑞娘本就贤淑明理,虽然丘如海只是一个秀才,但对她来说,能嫁到丘家,说到底还是高嫁了。故虽然于氏是她的堂姑姑,她却不敢恃亲娇纵。

况且她又是个新媳妇,为人行事,谨慎小心,对婆婆也是小意殷勤,再则到底出身商户,也颇有几分心机。知道小姑将来是做贵夫人的。所以对丘如意也是极为地亲近疼爱。

于氏见了越发的满意,其他人也看出点明堂,知道于氏不喜大儿媳。连带着丘如意也同大嫂生疏了,于是都齐声赞叹于瑞娘。

倒是于瑞娘生恐大嫂心生不满,对着王巧儿越发地恭谨有加。

此时王巧儿倒是显示出她书香官宦小姐的良好教养来,不仅面上不见愠色。心里也没有怨言,倒是和于瑞娘亲亲热热的。端的是妯娌间亲如姐妹了。

原来王巧儿见丘如意果真有嫁入卢国公府的造化,心态早就有了转变了,她明白今日丘如海娶亲一事做的敞亮,是借了卢国公府之势。将来自己一家有什么事,也同样能借势,故也不争这一时之长短。只管放宽了心态,专心养胎。当然若有精神,也会过去婆婆那边帮衬一把,和丘如意套套近乎。

丘如意被两个嫂子待之如上宾,起初还真有些不习惯,时日久了,也就寻思过来了,心里便不免有些惆怅,暗在心里假设,如果自己真嫁入小户人家,是不是在两个嫂子眼中,将来便是个没有多大用处的人,也就平淡相待了?

如此看来,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怪不得人人都在算计,如此看来,丘若兰必是在南边饱受欺负,回来后,才会为了权势,为了嫁入卢国公府而不择手段吧,如今有了太后的赐婚懿旨,她应该会舍下安世诚另寻目标了吧。

幸好丘如意因为婚期在即,一心赶着绣嫁衣,倒也没多少空闲胡思乱想,况且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也不免在心里暗暗对婚后的生活生出些期许来,如此一来,倒越发珍惜在娘家的日子,同父母兄长自不必说,便是和两位嫂子也是相处及其地融洽。

丘如意之所以百忙之中还惦记着丘若兰,也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