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诚点头,丘如意知势不可挽回,叹道:“既然上面不愿授你文官,难道还愿意给你做个武官,动荡时期,武官可比文官的作用大的多,只怕越发不可能了。”

安世诚笑道:“一个在边关的低等武官,怕也指望不上他能做什么。”

见丘如意面带不快,安世诚便上前陪笑道:“并不是为夫非要弃文从武,而是情势如此。安氏子弟岂会只授文官?过不几日,朝廷定会选一些安氏子弟入军为低等将官历练的。皇上只怕…至少太后娘娘她已经加紧行动了,只怕皇位更替也就这几年,那时我们这些年轻的安氏子弟无论文武皆羽翼未丰,不足为患。”

丘如意脑中思量一回,道:“你既然如此说,不如咱们作个约定,若是朝廷真派你去边关,皇命难为,我也不拦着你,若朝廷派去边关的人没有你,那你暂时也不用想出仕的事情了,就再出外游学,等朝中局势稳了再图谋吧。”

安世诚点头笑道:“好,就依如意所言。”

不过安世诚命中怕是注定要去边关了,因为刘太后此时正和长兴帝商谈派安世诚去边关任职一事。

刘太后一开口,长兴帝就知道母亲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由冷笑道:“儿子还不知能活多少时日,现在派他出去,若儿子有个好歹,他却远在天边,京城内外只怕会生异动,又是一场浩劫。这个主意不妥。”

刘太后知儿子怀疑,忙道:“太医院的人说你的病情已有好转,你休要说那不吉利的话,生生把母亲的心往死里捅。”

长兴帝见母亲面带悲伤,不由心中一痛,叹道:“天命难违,儿子的身体自己心里明白,还是早作打算的好。儿子的一切安排,也不过是希望儿子走后,母亲的晚年能过得幸福些,还请母亲帮着儿子实现这些谋划吧。”

刘太后冷笑:“你若不在了,母亲还有何幸福可言。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而不是筹划些有的没的。”

长兴帝闭目不语,良久,劝母亲道:“儿子自会配合太医保养身体的,只是凡事也得防着万一,若儿子康复,万事皆休,可万一上天强要了儿子去…倒不如留一条可进可退之路,也好让儿子自从安心养病。”

刘太后此时也从悲愤中冷静下来,强笑道:“我儿说的不错,母亲本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方才被你一番话激得撕心裂肺,只顾得伤心,倒忘了说给你听了。”

长兴帝闻言看向母亲,刘太后解释道:“安氏子弟皆授了官,独无有他,这朝野上下,未免不会猜到你的心思,朝中自此不会太平了。若将来你龙体康复,却置安世诚于何地位?将来你有了子嗣,越发复杂起来,那有心人未必不会借机生事。所以,母亲想着这次授予武官时,也一并给他派个武职,一来,可让人去疑,二来也可借此历练他一番,若是将来你真有个万一,他也能独挡一面了,你也能放心…”

刘太后的话,倒是能自圆其说,长兴帝淡然笑道:“母亲自然万事周全,儿子也无话可说了,就依母亲之言吧。”

刘太后又欲与儿子商议把安世诚派于何处,长兴帝早就灰了心,意兴阑珊道:“母亲只管拿主意就是了,儿子再无二话的。”

果然没过几日,朝廷又为余下几位无官职的安氏子弟颁下武官任书,这次安世诚自然名列其中。

丘如意听闻消息后,呆愣半天,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和婆婆一起为丈夫打点外出的大大小小的事体,且又恐别人笑她离不开男人,白日里少不得强作欢颜,夜里则时时提点丈夫要如何照顾好他自己。

安世诚自做不成文官后,便知武将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了,且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沉溺于美人怀中,还是该出去建一番事业的,所以接到任书后,倒也算顺心遂意。

只是他到底年轻,成亲又不过才一年,与妻子正是蜜里调油般地恩爱,心中难免有点不舍,如今又见妻子这般,心中越发地柔软成一团,几乎夜夜粘在妻子身边。

分离的日子终久是到了。安世诚拜别父母,又叮嘱弟弟不要落下功课,然后看向妻子时,因彼此嘱托的话,早就说了一遍又一遍,此时二人默默相对,竟无话可说,就那么静静地相互看着对方。

良久,卢国公出声道:“罢了,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点赶路吧,免得错过宿头。咱们都不是三岁小儿,各自照顾好自己,别让他人牵肠挂肚就是了。”

安世诚只得又拜了拜父母转身离去。

丘如意强忍不舍,勉强控制自己不落泪,然后搀扶着婆婆上车,一路上打点话语劝说婆婆开怀。

一回到府里,卢国公夫人一来心中难受,再则也体谅丘如意此时的心情,便命丘如意自回院里休息去了。

丘如意回到房中,明明安世诚平日里也极少回内院,但此时明显感觉到房中冷寂不少,丘如意忍不住趴在床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第一九八章 采选妃嫔

日子总要继续下去。

安世诚走后,丘如意每日如常去陪婆婆说笑逗乐。但回到房里,却不免黯然伤神。

她也是个好强的,又不愿被人看低,好象自己离了丈夫就过不下似的,所以低落几日后,便想着法子的让自己忙起来。

幸好,她早已接手府中内务。卢国公府虽人口简单,不过一众人也不少,每日衣食等琐碎事,倒也占用不少的时间。

又因丘如意感恩丈夫待自己的情意厚重,丈夫临行前又是那样郑重将公婆小叔托付给自己,越发的将丈夫的一份孝心也拿了出来,全心全意孝敬公婆,友爱小叔,事事都想得周道,心劳神疲,本想夜里累倒就睡,偏回房后睹物思人,仍不得安眠。

却不知,相由心生,任你如何强颜欢笑,不是发自内心的欢心喜悦,再怎么掩饰,也是有迹可寻,假的总归是成不了真的。

如此十数日,丘如意一日早晨,看到镜中容颜苍老憔悴,顿时心惊。若一味消沉下去,等丈夫归家,自己还不知变成什么鬼样子呢。

苏嬷嬷每常见丘如意于无人处的落寞神态,也怕她长久抑郁颓废下去,有心劝说一二。又知她新婚夫妻分离,如此黯然,亦是人之常情,若强将情绪收起来不许发泄,郁结于心,反倒于身体有害。

今日见丘如意终在意外事,便觉寻到机会,说道:“小姐当年有十分颜色,如今怕也只剩三分颜色了。长此以往,即便几年后姑爷回来,定是他功成名就最得意的时刻,偏你却成了那般样子,到时如何见他。”

丘如意不语,她知道安世诚不是只重皮囊的轻浮人。

苏嬷嬷见丘如意不服,冷然道:“人若只一味悲伤消沉,这身体最宜出毛病了。京城多少武将之家的夫人太太们,好些在外浴血打仗的丈夫没事,倒是在家里过太平富贵日子的妻子反而多郁郁早逝,尤其是年轻又无子的,这就是小姐的前车之鉴。忧伤的时日也差不多了,时日太短,外人会说是个冷心冷肺的,时日长了,也不是好事,别人又该说轻浮离不开男人了。还是见好就收好好过日子吧。”

兜头一盆冷水,丘如意顿时清醒过来。夫妻情浓时也曾约定将来相扶到白头的,自己可得好好的等着他平安回来。

况且,丈夫远去边关,公婆心里亦是难…偏这些时日,自己只一味的悲伤,反让两位老人家为自己担心,实在不该。

丘如意暗道惭愧,急忙收拾好心情。

卢国公夫妻的心态倒还好。知新婚夫妻乍然分别,除非是一对怨偶,否则暗自忧伤是免不了的,日常对丘如意也多有体谅,因担心丘如意年轻媳妇脸皮薄,有些宽慰的话,倒不好由他们做公婆的开口,只能由着她慢慢调节自己的情绪,前几日还特请了于氏做客开解她,偏于氏心情也不太好,便不怎么见效。

感情是处出来的,况且丘如意总体也算是不错的世家女儿了。故相处多时,卢国夫人早摈弃了偏见,打心里喜爱上了这位儿媳。如今儿子远在天涯,她越发将对儿子的那份疼爱,移往丘如意的身上。

如今见儿媳一张俏脸上多了几许实实在在的笑意,卢国夫人着实松了口气,心却没有完全放下。

原来眼看儿子成亲一年,她不免盼孙心切。

这些时日,丘如意虽强做精神,眉目间却暗藏几分倦怠。

她便多了点小心思,怀疑儿媳已怀了她的金孙,深恐丘如意年轻不知事,只一味伤怀,委屈了她的孙儿,暗地里没少提点苏嬷嬷。

其实不只卢国公夫人这样想,丘如意也因为自己月事未如期而至,想起夫妻二人不舍分开夜夜缠绵的那几日,红着脸把手放在小腹轻抚,心中生出几分盼头来。

偏天不遂人愿,丘如意刚收拾好心情,月事却在第二日就来了——想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拖了这几日。

丘如意心中轻叹一声放下心思,带着丫头婆子去了理事厅,把府中各事务一一派发清楚,便往婆婆院里去了。

卢国公一早去了朝堂,丘如意陪婆婆和小叔子用饭。

因为兄长离家,安世茂便当自己已长成了男子汉了,越发用功读书,匆匆用过饭,便跑去了书房。

卢国公夫人恨恨道:“急个什么劲儿,连饭都顾不上吃了。长此以往,这身子怎么受得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细水长流方能长长久久。”

安世茂早跑得没影了,丘如意便站起身来,一面笑劝:“母亲不必担心。世茂别看人小,心中却是个有成算的,自会照顾好自己。他如此上进,说不得又是个状元之材,也不枉父亲和您对他兄弟的悉心教导。”一面又叫人过来,细细吩咐厨房给二公子准备好茶点,因知道安世茂最是尊师重教的,又敲打一番厨房,不许在茶饭上怠慢了先生。

卢国公夫人见状,心中高兴,便越发放开了手,由着丘如意服侍着用完饭,漱口净手后,饮一口香茗,婆媳二人便随意说些闲话来消食。

别看丘如意这些日子消沉,可府里府外的事儿一件也没落下。

她婆媳此时说的闲话儿,便是皇上选妃一事。

原来,安世诚还没走前,京城里就有话儿传起来:皇上要选妃子。

街头巷尾不少人悄悄的议论这事,有真心喜悦皇家办喜事的,有暗地里猜测,说太后揽权,才不让皇帝大婚,只胡乱塞几个人入宫堵外人的嘴。

卢国公府倒是真心实意地高兴。

不管皇上大不大婚,他既然同意选妃,看来身体应该有了起色。只要选了妃,说不得一年半载就能有了喜讯。皇上一旦有了子嗣,朝中大臣的心也能大定,只管一心尽忠皇上便是,安刘两家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能消停些。

因皇上与太后皆不愿兴师动众,便只在京城小选,这两日正是采聘的日子。

果不其然,被采选出来的贵人们,几乎都是出于五品以下低价官员之家。

有道是嫁夫随夫,卢国公府一贯谨小慎微,丘如意也学得了几分,只陪着婆婆赞誉贵人们模样体面,才德皆备,余着一概不提。

☆、第一九九章 刘婵入宫

及至夜间,卢国公回府,连连叹气。

原本以为这次没刘氏女什么事,皇上得了庶长子怎么也得亲政了,再从容娶一位品德高洁的皇后,安氏皇室就此慢慢脱离刘家的控制。

不想今日最后一位采聘的贵人竟是刘氏女。

卢国公夫人不以为意,这是明摆着的。

便是刘婷嫁了,现没有适龄的女儿进去,依附刘家的众人还能没个把出色的女儿先顶上?

不过,卢国公夫人也不得不承认,亏得刘家脸皮子厚,任谁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刘太后二哥刘桑庶出的小女儿刘婵竟会入宫。

且说长兴帝心灰意懒,任凭刘太后做主采选妃嫔入宫,对于人选,他是一概不闻不问,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不会理会那些人的。

刘太后顾虑儿子的身体,知道儿子心中不痛快,故只命人悄悄采选了几位品貌皆佳的官宦嫡出小姐,暂充了宝林选侍等职。

只是这刘家倒也些难办了。

刘家嫡系嫡女大都已经年纪大嫁了人,年纪适宜的,也只有个刘婷,偏机缘不好,刘家皇后梦灭后便嫁了人。

如今刘氏嫡系一脉,竟无人可选。

大楚朝选妃嫡庶严明,非嫡女不能采选。

就算国舅们宝刀未老,他们的夫人们却已然不能生了。

刘国舅们也能选族中女儿入朝,不过人心向来隔肚皮,富贵自来迷人眼,那女孩若真有个好造化,他父母兄弟又怎会再唯刘国舅们马首是瞻,想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轻易送旁支刘氏女入宫,与他们争权的。

当然,刘国舅们也可以休妻甚而杀妻另娶。只是娶亲生女再养大到能入宫,至少得费十几年时间,中间变数又不可计不说,便是正室所出的儿子为己为母,也都定不会同意这种事。勉强行事,这家也就乱了,如何对付外人。

可惜世人忘了,办法总比问题多。

刘太后二哥刘桑之妻卫氏早在刘婷嫁人前,就以身有恙宜静养之由,去城外皇寺礼佛,如今一心皈依我佛,不愿理世俗事。

卫氏是刘桑的结发之妻,生儿育女,操持家事,因病理佛,自不能休弃。

可家中无主母,也不成体统,故太后特准刘桑把一名妾室扶了平妻。这样卫氏,,仍是刘桑正妻,也仍是刘朝廷所封的诰命夫人,其所生子女亦仍是嫡出。而平妻不算犯了法典以妾为妻,却也被封了诰命,以后其子女亦是嫡出。妙的是,这位由妾成平妻生有一女,即是刘婵,于是刘婵也勉强算是嫡女了。

不过,那时朝中众臣还没有想到采选之事,虽然大楚朝不认可平妻,但事出有因,又有皇太后特许,故只有几个御史上表不痛不痒的弹劾几句,摄于刘氏淫威,这事便不了了之。

却没有想到,原来这事竟是在这里等着呢。也怨不得众人想不到,皆因本朝选秀年满十五的嫡女方能参选,那勉强算是嫡女的刘婵也不过才将将十一岁,这次选透本没她什么事,便是将来选后,依她到底是妾生女的尴尬出身,,便是刘太后也不肯委屈自己儿子选她为后,她能做个贵妃也就顶了天。

却不想刘太后一手遮天,竟然将她选入宫中封了婕妤之位。

有人提出异意,太后便答:十五岁参选,只是约定成俗,历次采选也是循了旧例,其实并未有明文规定,故品性才德突出的,年龄放宽些,也并非不可。

得,众人还有什么话可说,想来若不是这刘婵年纪太小不能侍寝,只怕是要直接封嫔封妃了。

便是如此,宫中仍是刘婕妤独大。其他御女品级太低,太后也需人帮自己处理后宫之事,故特令刘婕妤掌了一宫之主。

估计只等那些宝林选侍们生下子嗣,她做为一宫之主,把孩子抱过来,封嫔封妃指日可待,又或者一步登天母仪天下,也未可知。

事已至此,众人除了叹气,气恨刘桑为了权势不要脸皮,却也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卢国公不免又叹一口气。

卢国公夫人便道:“你别在这里叹来叹去,我正心里不舒服呢。”

原来她今天已知道了丘如意的小日子来了,空欢喜一场,故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叹道:“诚儿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得什么时候才抱上孙子呀。”

卢国公便劝解老妻道:“子嗣乃天注定,该来的时候自来就来了,不到来的时候,急也没用。”

儿子媳妇分居两地,自己就是急白了头也没用,卢国夫人认命般地又叹口气。

不想,几日后,卢国公却旧事重提,对妻子说道:“我细想了下,你那日所说的话,甚觉有理。咱们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抱上孙子,也算是对祖宗有所交待了。不如你寻个机会,找太后透句话铺垫一二,过段时间就让如意去边关。我看那孩子也是个泼辣的,享得了福,也吃得了苦,她去侍候诚儿,你也能放下心,又能早日抱上孙子,两全其美。”

卢国夫人这几日刚劝慰了自己,听丈夫又提此事,不由啐道:“你这两天在书房也不知寻思什么,胡须都揪掉一大把了,还以为你在考虑什么家国大事呢,原来竟是在想这个。”

卢国公陪笑道:“朝中的事情自有相国们,哪里用得着我。你不是急着抱孙子吗。”

“就我一个人急,你不急啊。”卢国夫人嗔道,又思忖道:“男人出门做事,媳妇在家操持家务,照顾老小,乃是本分。便是我们心疼他,让他媳妇跟去侍候,可诚儿又不同他人,初次为官去的是边关,他官职小,没什么功劳,本不该带家眷的,如意过去,不太合适吧。”

卢国公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只是觉得咱们两个正当年,还不到需要人来侍候的程度,身边更不缺少服侍的人。倒是诚儿,边关苦寒,他向来好强,初次入军,必吃不少的苦头,有个知冷疼热的人在身边,日子总好过些。虽然儿媳不能进军中,一两个月里,他总有放假休息的时候,不比夫妻二人三五年才见一次强的多?再说了,你面皮又年轻,面前忤着个儿媳妇,生生把你这个原配夫人衬成个继夫人了。”

被丈夫赞年轻,卢国夫人心里乐开了花,笑道:“我本也担心诚儿,如今听你一说,倒也是个好法子。只是担心如意受不住那个苦,再则诚儿前脚刚走,如意后脚就跟着去了,不好看相…”

说到这里,卢国夫人心中一动,便问丈夫道:“你心心念念送如意出去,莫不是京中形势不好?”

☆、第二零零章 等候朝见

卢国公不语。他总觉得皇上选妃一事,大有蹊跷,隐约地觉得京城不太稳妥,真要说哪里不对劲,偏也说不出来,只能算是直觉吧。

卢国夫人见状,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不敢往下说,也不敢往下想,口中喃道:“如果真有不妥,茂儿,茂儿也得送出去…”

知夫莫若妻,卢国公不想自己几句话,竟吓着妻子,慌忙扶住妻子的肩膀,安抚道:“莫慌张。京城形势是有些紧张,不过还不到那一步。太后娘娘是有大才的,这么些年来,安刘两家博弈,她倒是稳坐钓鱼台。如今眼看圣上…唉,皇室这边若是占了上风,对咱们府上来说,倒也无虑,就只怕将来刘家占了上风,那刘献分明是个小人,他岂会咽下当日那口气。我看如意这孩子是个宁折不弯的刚烈性子,咱们活到这把年纪,什么没经历过,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可不兴眼睁睁看着孩子受委屈的,倒不如送她去边关避一避。至于茂儿,他是男孩子,不宜娇养,自小受些磨难,锻炼心智,长大后方能为妻儿们撑起一片天地来。”

卢国夫人靠在丈夫怀中思量好一会儿,点了头道:“虽然如意不够格随军,但只要有太后一句话,也能堵了一些人的嘴角,将来诚儿也不会因这事被人拿了把柄去。我明日正要去给太后请安呢,见机便提一提,也算是过了明路了。”

卢国公提点妻子:“此事倒也不急在一时,被人看出刻意为之,反而不妥。”

卢国夫人点头应是,夫妻便安置睡下。

第二日一早,卢国公去上值,丘如意也已处理完府务,闻听后,便过来服侍婆母起身,二人用过饭,又一同坐车前往皇宫。

一路上,卢国公夫人把准备让如意去边关的事情说了,因担心万一事不成,反吓着丘如意,也不提朝中及刘家事,只道:“边关的寒苦非你我所能想象,诚儿一个人在那边,我和你父亲不放心。只是若让你过去,你也是金奴玉娇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身子难免娇弱,我和你父亲又担心你受不住。不过想着诚儿不知何年何月才回,你们年轻夫妻长久分离,终归不妥,才有了这一个想法,去与不去,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的。只是一有点,你要想明白:你便是去了,也是不能和诚儿朝夕相处的,一个月能聚个三两次就是难得了。”

丘如意闻言,深感于公婆的苦心,低头思量,道:“苦,我是不怕的,夫君能受得了,我也能。便是一个月见一次,到底他心里也有个盼头,不比一个人孤单在那里强?只是,夫君为国事不能侍奉父母,儿媳不说尽力弥补,反要远行,如意心中不安。况且…”

丘如意说到这里,看一眼四周,往婆婆身边凑一凑,低声道:“我感觉这京城风气有点不太对劲。您和父亲年纪大了,茂儿又年小,惧受不得惊吓,儿媳可不能在此时撇下你们不管,等过段时间太平了,再提此事不迟。”

丘如意本决心做好国公府儿媳,时时处处留心学习,又掌管府中一应事务,平日里自然耳明眼亮,便是心情不佳,也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故对京城中的诸多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再则,卢国公在外小心谨慎不敢多吐一字,回到家里便免不了放松,饭席中偶然对着妻子就朝中时事点评几句,丘如意因每每侍候在旁,

故此时她说出这番话,也足不为奇了。

卢国夫人一把握住丘如意的手,又是欣慰,又是摇头,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出来,已然到了宫门口。

婆媳二人禁了声,及至到了太后寝宫,太后还没有下朝。

此时已有几位皇室贵眷们等在偏殿——本朝为彰显皇室荣光,每月初一准许皇室贵眷们入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

大家相互见了礼。丘如意年轻辈分低,给众人行过礼,收获称赞无数,她只低头谦逊几句,便温顺地立在婆婆身后,听着众妃夫人们说些闲话儿。

又饮过一回茶,却不见太后前来——每日众皇眷来拜见太后都是有时辰规定的,自本朝刘太后临朝后,便推后一些,定在散朝后,刘太后向来时间观念强,也极给众人脸面,从来都是掐着点儿地接受众人请安,并不曾拖延一时半刻。

此刻时辰已过,刘太后人却未到,这种情况却是极少见的。

众人就象不曾意识到这件反常的事情一样,仍品茶闲话,对此事半点不提。

丘如意悄悄扫一眼大殿,也如老僧坐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胡乱猜测,莫不是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

阿弥托福,千万别是边关有变!便是边关有变,也别是丈夫那里。

虽然有些不地道,但世人谁没点小心思,否则便不是凡人,竟是成了佛呢。

丘如意忍不住地念起佛来,这时便见太后跟前的女官走进来给众人行礼。

别看只是个五品女官,却因是太后跟前的人儿,又必是代太后口传的,众人哪里敢受她全礼,俱笑着站起身来。

果然,只见女官笑道:“娘娘说:朝中有事,怕要担搁些时候,还请众王妃夫人们担待些,耐心等候一二。”

众王妃们忙笑回道:“请大人代为回禀:朝中事情紧要,请太后娘娘勿念我等。”

女官又交待殿中宫人们好生侍候着,便去了前殿回话去了。

这时又有宫人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却是各色新制点心及时新鲜果子。众人谢过后,重又按序坐下,如常闲话,也有几位老王妃坐在那里,借机闭眼养神,也有那爱美食的,净了手用丝帕捏一枚点心,慢慢品尝,打发时光。

丘如意仍侍立一旁,看婆婆正与几位相熟的夫人们笑谈,因想到自己若满脸担忧不好看,便定了定心,一面强迫自己不要往坏处想,专心听婆母等人说话,在旁陪笑充个人场,一面心里却又恨不得分一个自己出来好马上回府打听一二。

如此,时间越发的难熬起来。

☆、第二零一章 刘氏猖狂

丘如意感觉又过去一个时辰了,可转头一看漏刻,发现也不过才过去一刻,不由心里默默算着:若在往日的此时,太后早与众人话完家常。一会又暗道,刘太后朝中事忙,又才下朝,正神疲体乏的,通常此时,就是众人告退的时候了。

过得须臾时分,丘如意又暗瞧一眼沙漏。

嗯,平日里这个时间,她与婆婆估计正同众人寒暄着上车呢。

丘如意如此想着,一边又暗自扫视众人,发现殿中也有不少人正偷偷描着漏刻呢。

这时殿上较之方才已然安寂了好多。

大家本来就早来等着的,这会儿家常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况且身处太后宫中,自不敢谈论朝政,又不好敞开了说人长短,又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也不太爱谈论衣服首饰,这里又没有年轻人说话的份,一时间大家都拘谨着,越发话儿少了,场面一度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