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姑娘既然来寻,那便是已经打听好了,这几日吴夫人还对她千依百顺,原来不许她的,这会儿都点头了,她不过随口问一声,没成想石桂自个儿能开饭铺子。

吴姑娘也听自家亲娘讲古,原来日子是怎么辛苦的,没嫁给吴千户的时候,也一样艰难讨生活,

在她跟前还赞了石桂两声,说她姑娘家家不容易,这里头的艰难,外人哪里知道。

吴姑娘这才想看一看,借着说给妈祖上香,又缠着说要吃望海楼的点心,还要看看海潮,吴夫人点头应下,才差了小丫头去寻石桂。

吴姑娘吃了点心,这才想起互通姓名来,她拿帕子抹了手,按着嘴角道:“我叫娇倩,你叫什么?”她是知道的,吃完了才想起互通姓名来。

石桂微微一笑,倒真是人如其名,娇滴滴的姑娘还好性儿,怎么也不会惹人厌,便也道:“我叫石桂。”

“我不能常出来,可初一十五都要来烧香,咱们就在这儿见。”吴姑娘说完了伸出手:“咱们俩拉勾。”

石桂看着她,就跟看着个小妹子似的,真个同她拉了勾,吴姑娘从头上拔了一只雀头小金簪下来给石桂,算是信物,石桂只得还了她一只银簪子,吴姑娘拉她道:“我得家去了,等下回来,你细细跟我说说是怎么开了铺子的。”

石桂点头应下了,回去的路上怎么想怎么觉着好笑,到了饭铺门口,却被明月一把拉住了,把她上下左右的看,唬着一张脸:“你可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参加作者大会我挺高兴的,见到了女神,还有超可爱的大大们,人都特别好

要是再见到P大,我就圆满了

那个啥,大会的时候有媒体采访,事先也给咱们流程和问题了,结果问的时候完全不是那回事,怀总有点懵逼,问题略坑,唔,是特别坑,肉大厉害,可是我大概掉坑了,把我问急了…要是你们从哪儿看到啥,那肯定不是我原来的意思…

我的微博号是(一只怀愫)

琴瑟叠鼓,竹管声动,苗家有女,月夜于归。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无病又无忧…”梳头婆婆嘴里念唱,手里攥着一把乌鸦鸦的头发,菱花镜映着芙蓉面,一双乌晶晶的狸儿眼,送嫁娘子喜气洋洋赞一声:“新娘子好相貌。”

镜中人眼儿一弯笑出尖尖牙,珍珠冠藏起毛耳朵,红罗裙盖住长尾巴,脚趾头在金丝绣鞋里头抠一抠,修练百十年,好容易寻到阳年阳月阳时生人,趁今夜月圆一口吃了他,明朝就能结丹升仙。

皓腕套上龙凤镯,玉手牵起同心绸,一步步往拜堂路上走,堂前新人并立,合拜天地,新娘子鸳鸯帕下含笑窍喜,先吃心头肉,心头血最浓,再吃面颊肉,面颊肉最嫩,连皮带骨吞入腹,精血一滴不能留。

玉如意挑开鸳鸯帕,狸儿眼瞪得圆溜溜,百子帐上悬着剑和符,新郎倌乌发如墨,红衣似血,同心结化作铜钱剑,剑眉星目:“今日收了你这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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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担惊

石桂面上微红,轻轻推开明月握着她胳膊的手,问他道:“你怎么来了?”她去的不远,吴姑娘也不能呆得太久,还得赶着回家去,一来一回片刻的功夫,明月又已经过了午歇的时间,怎么还能出来。

明月听她说了没事,眉眼都开了:“我听说你被叫走了,怎么能不来。”官家姑娘对上石桂,怎么也是石桂吃亏,阿珍给他报信去,他身上正扛着竹子要盖楼,唬得竹子滚了一地,急忙忙跑出来,也不知道石桂被带到哪儿去了,要是再不回来,就往吴家要人去。

吴千户再是他的恩人,也不能挟恩图报,旁的便罢,刀山火海闯上一闯,明月不信自个儿就闯不起,可要是动了石桂,也不谈什么恩情了。

石桂不能当着他的面论吴家姑娘的长短,到底是官家姑娘,又是个未出阁的,怎好嘴碎,只笑一笑:“吴家姑娘上回见过,她来妈祖娘娘庙上香,想到我在这儿开了饭铺,请我过去吃茶吃点心。”

明月倒不肯信这个,吴姑娘同石桂又没交情,往日也不曾提起过,下人的嘴都不牢,她不定是从哪儿听说了,这才来找石桂的麻烦,后背出了一层细毛汗,剿水匪的时候都不曾怕过,才刚手都汗湿了,就怕她折腾了石桂。

阿珍还没敢去告诉秋娘,见着石桂回来了,拍了胸口:“吓死人哩。”可不是吓坏了她,她自家是奴身,却不曾想到石桂此时是良籍,便是真个当官,折腾了良民一样能往衙门去打官司。

石桂点点她:“做甚把他叫了来,我又无事,不过是去喝一杯茶罢了。”说完又对明月道:“你这样出来可要紧,有甚事非得跑这么一趟。”

看见他跑的浑身是汗,又心疼他,绞了湿巾子给他擦汗,又盛了一碗糖水来,明月一饮而尽,他嗓子眼都冒烟,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石桂要是晚回来一步,他这儿就已经上吴家去了。

明月心里是知道石桂不会吃亏的,吴夫人也干不出这事儿来,本来就是男未娶女未嫁,连亲都没议,吴家除了吴千户时常有意无意叹上两声,吴夫人是风不动水不响,半点儿意思都不露,找了人去也是他们家里没道理。

把石桂叫过去,顶多是吴家姑娘拿她煞煞性子,可只要一想到石桂会受委屈,心里怎么也受不了了,火上房似的跑出来,陈管事在后头叫了几声,他连头也没回,迈开长腿几步就跑远了,满心满脑全是石桂,哪里还听得见旁的。

他是松得一口气了,石桂的心却吊起来:“你赶紧回去,告个假也好,就说家里出了事儿,陈管事儿那儿总能看过一面去,你们总旗可不一定了。”

明月看她确是无事,这才又回营中,走的时候还跟阿珍说:“下回要是再来,你瞧着不对,还得来告诉我。”

阿珍还当办错了事,正红了脸看石桂,哪知道明月会这么嘱咐她,笑盈盈点头应下了,等明月一出店门口,就对石桂道:“姑娘好福气,吴大哥会疼人。”

石桂的心跟着阿珍翘起来的尾音一样欣喜,她抿抿嘴角,伸手把碎发勾到耳后去,问了阿珍道:“你那算盘珠子,可会拨了?”

阿珍还打趣她,一听见算盘珠子立时蔫了,垂了脸儿伸出手,烧灶针线都难不倒她,偏偏是打算盘她怎么也不成,学了好半天就是闹不明白。

石桂笑起来:“叫阿娣先教你学认字。”朱阿生一家人,只怕是不能放良的,知道的太多,叶文澜是顶了死人身份活着的人,放不了他们,便只能待他们好些,阿珍不愿意去女学馆里读书,能识几个字会打算盘,也是好的。

石桂虽不说,阿娣阿珍却想问问,女人家比男人心细,手上虽拿着纸笔,却没用心在学字上头,不时看一回石桂,看她拿红绳串着铜钱,挨个儿串起来,串到一千个,就是整一贯钱。

在小桌上码得齐齐的,眼看着她们不时瞧过来,石桂倒叫她们惹笑了,拿眼儿瞥一瞥:“想说便说,说完了,才好赶紧学字。”

阿珍立时笑了,把脸儿撑起来,问了石桂道:“那位姑娘是作甚来请姐姐吃茶?”她们不过是开饭铺子的平头百姓,冷不丁来了个小丫头子,看着还非富即贵,阿珍见机快,生怕石桂出什么事,能找的就只有明月一个。

明月信了石桂的话,阿珍却不大信,眼儿眨着:“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她哪里知道结亲的事,石桂自然也不会告诉她:“是好事儿。”

石桂这会儿想想还有些啼笑皆非,吴家姑娘是这么个性子,她还真是不曾料着,这会儿想起来,还记得吴家姑娘那付憨直的性子,忍不住面上就带出笑来。

阿珍看见石桂露出笑脸来这才放心了:“好事就成,我还当是来寻晦气的哩。”那小丫头子恨不得鼻孔朝着天,分明是个奴,还且看不上她们,阿珍脸儿都气得歪了,看见石桂毫发未伤的回来,心里还念叨得一句,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转了身兴兴头头去学字,先学的就是拿笔,在纸上勾划起来,石桂看她们三个把头凑在一处,抿嘴一笑,阿娣这两天很有样子,阿细虽还害羞,到底有一个阿娣在前头,她便是看也看会了。

这两个姑娘这些日子大方许多,见着人说话也敢高声了,对着那些光膀子的码头工还是面红,却不发怵,比才来的时候恨不得缩在柜台后面要强上许多。

石桂看着她们,心里记挂起叶文心来,她交待的事儿,只做了一半,瑞叶才刚在饭铺里头帮了两天忙,就又缩回去了。

瑞叶生得好,若是不好也挑不到叶文心跟前去,可也就因着她生得好,加上跛脚,倒有许多人打听她。

跛脚的还是梳着妇人头的,知道她没丈夫,一窝蜂的涌上来,都当她是嫁过一回的妇人了,初嫁由爹娘,再嫁由自身,年轻轻的盘了妇人头,又不曾穿孝戴白花,那便是被休弃的,看她果然生得好,倒有动心起念要提亲的。

间壁开店人家的老妇看中了瑞叶,说回去当儿媳妇的,石桂打听的一回,知道她儿子有手好闲,没个正经事儿干,成日里招猫斗狗。也有码头工苦出身,片瓦不得掩身,张口就想着要娶媳妇了。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觉得着瑞叶跛了一只脚,又已经是嫁过的,能不能干还是两说,先把自家抬得高起来,也不信石桂真肯佣一个跛脚当跑堂,张口就是哄她:“小娘子这样辛苦,不如靠着男人家,吃穿嚼用也不必再自己营生了。”

瑞叶怎么能肯,来的人多了,她自家不胜其烦,回回喝斥了去,又自觉给石桂添了麻烦,干脆就在家里,一家子出门的时候,她便在家做家务活计,扫院子收桌子,买柴买米买肉菜,石桂再怎么叫她来,她都不肯。

还是因着跛了脚,重活大家都不让她干,小院里头炒饭盛饭,秋娘都不许她久站,瑞叶心头感念,更不肯累着别个,只在家中做针线炖汤,收拾的舒舒服服,秋娘石桂忙累一天回家,已经是热汤热饭,这还不足,她听说喜子学里不供饭,天儿这样热,带过去的饭都馊了,天天在担子上吃,晓得娘跟姐姐赚钱不易,胃口大却不敢放开肚皮吃,便天天去给喜子送饭吃。

石桂过意不去,她却怎么也不肯再退让了,本就是白吃白住,姑娘又不知这会儿在哪,去了也是给她添麻烦,能做些事儿,心里反而安生了。

石桂知道她心里这样想,也不再阻了她,也怕她见天呆在家里呆得太闷,索性把家事全给她张罗,瑞叶原来就是大丫头,叶文心的吃穿住行交际哪一样她不得费心,这会儿又做上她拿手的事,脸上的笑影儿都多起来。

石桂有些感慨,只想着把瑞叶带出来,没想过她当了这许多年的丫头,跟女学馆里那些农家女儿又不一样,干脆让她做她想做的事,也不强求了她,论起来她还样样都会,跟着叶文心诗书琴棋都会些,似她这样,反不容易走出来了。

瑞叶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学起了养鸡,几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唧唧啾啾个不住,给这些小东西喂了米粒儿,还自己扎了一个小篱笆,让这几只在里头踱步,低头啄地上的小虫子吃。

一清早起来先是做饭,她一个人吃饭,吃个粥面也就罢了,既有喜子,就得有荤有素,日日翻着花样送去饭去。

瑞叶手里拎着瓯儿,掐着点儿送到学里,等喜子中午散学了送进去给他吃,问他合不合口,又问他学了些什么。

她见生人怕,可见着一群半大的孩子怕什么,等去的多的,还给这些孩子做点心带着,喜子狼吞虎咽的毛病一直没改,总是一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模样,秋娘石桂心疼他,反是瑞叶给他作规矩:“你这会儿吃着无事,年纪大了可不胃疼。”

拿一枝细竹子,喜子一吞,就拿竹枝儿轻轻打他的手,秋娘石桂当作不知,想把这个给扳回来,自家舍不得,正好让瑞叶出马,把□□小丫头的本事,用在了喜子身上,软硬兼施,竟还颇有收效。

到七月初的时候,喜子下学回来悄摸找了石桂,拉了她缩身进屋去,低声道:“我们先生今儿问我,我姐姐想不想再嫁。”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到月底就结束了,可能还会加几个番外

爱你们么么哒

倒计时,28

怀总旅游回来就入职啦,找了新工作,爱你们么么哒!

谢谢地雷票小天使们,还有营养液小天使,虽然上个月的已经清零

第353章 作妾

喜子把瑞叶绿萼都叫姐姐,三个人没差着几岁,细论起排行来,反是瑞叶最大,石桂倒最小了,可喜子有甚事还是先跟石桂商量,请她拿主意,这回的事便不敢去跟瑞叶说,先来告诉了石桂。

石桂一听便怔住了,她没成想学里的先生会有此一问,是要给人说亲,还是替自己求亲?若是真求亲,怎么从来没听瑞叶提起过。

一把把喜子揽到身边,压低了声儿问他:“你们先生可曾娶亲?”也不是没人来求着瑞叶作妾的,南来北往的小客商,到饭铺里头买上一回饭,看着便惦记上了,未嫁的姑娘不敢问,反是瑞叶这样嫁过的,倒开口问她肯不肯做妾。

客商有了年纪,家里自有妻室,当妻的在家操持家事,男人身边便少一个知冷知热点茶做饭的,看中了瑞叶相貌好,又是已经嫁过的,便是给家里人钱,也给的不多。

打了这么个如意算盘,叫阿珍唬着有赶了出去,她是穗州本地人,张口骂那客商占便宜,倒有许多人帮她,把这个外乡人推推搡搡赶出饭铺去。

那会儿石桂在外头跑刻画版子,瑞叶经得这一遭,越发不肯呆在饭铺里,石桂也不强求她,反宽慰她许多回,叫人看低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石桂知道这位先生姓程,风评是好的,教书很有耐性,又会官话,学生们跟着他读书的,往后要去考举考功名,到面见的时候张口不至于露怯。

旁的就再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他自己提亲,一个身上有功名的读书人,总不至于长舌嘴碎到替人提亲。

肚里这么想,却又吃不准,读书人办出来的难看事还真不少,瑞叶才脱离苦海,好容易肯到外头走一走看一看,本就是因着码头那些人孟浪得很,她才在家中操持,若是叫她知道学里的先生都有这个意思,心里只怕更过去。

喜子去的晚,还真不知道程先生有没有娶过亲,他也一时犯了难,石桂便道:“你拿上书,就说忘了功课,我带着你去找你学里的同窗。”

找一个念了多年书的,总能问出来些,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反而瞒不过当娘的,石桂秋娘是意不在此,也不指望着喜子就能考功名,可平日里也听瑞叶说,许多人家是天天给先生送饭食的。

她知道只有喜子没有,喜子回来也不曾说过,心疼喜懂事,赶紧做了点心饭食,隔三隔五的给先生带上一份,算是全了礼数。

若是没有这一节,只怕那程先生也不会问起这个来,石桂一路走一路想,既是送饭,那便是屋内无人打理,也不知道程先生是不是本地人,有没有家室。

喜子去寻的就是当时帮他打过一回架的徐家,他的同座,徐家是开米面铺子的,家里小有资产,前头开店,后头就是自家住的屋子,石桂带着喜子上了门,拎了他的耳朵:“真是没脸上门来,我这弟弟光顾着贪玩,把先生说的功课给忘了,听说子浚平日里读书最好,没法子这才上门来。”

来的时候还在糕点铺子里买了两盒四样的点心,徐娘子从里头出来迎,一看是喜子,儿子从里头蹿出来,说就是喜子替他赶跑了欺负他的人,徐娘子“哎哎”两声:“是我忙着没法上门去,你弟弟平日里多有看顾我家小子,怎么还说麻烦不麻烦。”

知道石桂是知礼人家,外头来穗州讨生活的,生的还这么白白净净,心里先喜欢了,请了她往屋里去,叫伙计上了茶,又抓一把钱,到对面的点心铺子买了些芝麻花生糖来。

徐娘子既是做生意的,嘴上便很会说,先是夸奖一回喜子,跟着又夸一回石桂:“我都听说了,石家在码头上做饮食生意,那个最累人,倒是赚头多,平日里辛苦,若不是见着你,怎么能信这么嫩生生的能出来做生意。”

石桂听着徐娘子夸奖,也夸起徐家这米面铺子来:“咱们不过是小本经营,连伙计都少请,哪里似娘子能干,见天的奔波,也少管束弟弟,他又淘气,怕是识几个字,往后能帮衬着家里一道开小饭铺。”

徐娘子在穗州见多了女儿家自立门户的,石桂没拿她的话当真,她也没拿石桂的话当真,两个喝了半盏茶,石桂这才问道:“家里实是太忙,起早贪黑的,无人管他,不知道学里先生如何,严不严厉,我问他,他从来不说。”

徐娘子笑起来:“程先生人最软和,我就是看他太软了些,手上倒是拿着戒尺的,一下都没挨着他们,换成是我,哪一个不听话,很狠揍一顿,看他们还敢作反呢。”

石桂笑起来,一面笑一面点头,很是赞同的模样:“正是这个道理,我那弟弟也是一天得挨上一顿身上才舒坦。”

徐家这个小子生的弱相,徐娘子正怕他在学里受欺负,从来听说他同座帮着他,还带了许多吃的去分,她自家过一段桥就到了学里,离得近了长来长往,也见过瑞叶,这才问道:“仿佛平日里不曾见你,见着的是你嫂子,还是你姐姐?”

“是我姐姐,所托非人,家里再苦,也不能看着她受委屈,这才把她接了回来,她那腿脚便是跌的,回来才只一两个月,身子养好了,这才出来操持。”石桂春秋笔法,一笔抹去,听在徐娘子耳朵里,却是什么都说明白了。

只当瑞叶嫁的丈夫不好,受了婆婆搓磨,这样的事儿哪都不少见,陪着叹息一回,石桂便问道:“原来是顾不上学里,如今姐姐回来了,也能帮着张罗张罗,只不知道程先生会不会埋怨我们失了礼数。”

谁家讨生活都不容易,徐娘子笑起来:“程先生光只读书,你们是放学晚了,他学问是好的,人却糊涂,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说上亲事,你可知道为着甚?”

石桂摇一摇头:“咱们家新来乍道,哪里知道这些事。”说着便眼儿看着徐娘子,一付等她慢慢道来的模样。

徐娘子拿扇儿一掩口:“程先生父母早亡,原也是定过亲的,那一家的小娘子倒也知书达礼,程先生又是少年秀才,说是等着程先生中了举人,两边就结亲,哪知道程先生一直没中。”既未中举,那头便有些看不上这个女婿,那家姑娘生得美貌,又有富户肯求亲,一二来去露出些意思来,程先生倒还有些书生意气,那一家还没作定主意呢,就先同那一家退了亲。

既未中举,也得讨口饭吃,就开馆教书,收些束修好度日,原来只收得一个两个,也收不上什么钱来,只不挨饿而已,哪知道他自家考不上去,教学生倒很有办法,因着性子脾气好,什么都是慢慢教来,学生反听得进。

从一二个人,收到后来二三十人,吃饭是不愁了,上门吐露意思要说媒的也来了,可却轮着他瞧不上了,非得择一个好的,一拖拖到快三十。

石桂松得一口气,既是这样,他再问就是替自己问的了,只不知道瑞叶肯不肯,瑞叶上回碰见那一个,只怕是伤了心的,到底是不是还想嫁,得瑞叶自家说了算。

既是人品好有志气的,倒也不怕他骗了瑞叶去,两个说完了话,里头喜子张头张脑的出来了,石桂还唬着一张脸:“你好了,赶紧回去,姐姐饭都做好了。”

徐娘子把他们送到门边,喜子一拐出来就急急问:“都问明白了?”石桂拍拍他的头:“轮不着你来操心,明儿你们先生问你,你就装傻充愣,让姐姐自己看去。”

嘴上这么说的,回去也跟瑞叶多聊了几句,先问起喜子的学业来:“也不知那先生尽不尽心,虽不指望他为官作宰,也得知道些道理。”

瑞叶手上做着针线,是给叶文心的一条裙子,青绿色的芙蓉罗,是她专从沈府箱子里头挑出来的,上头用七八种不同的黑线灰线银丝线绣出兰草来,拿小剪子切掉线头,这才抬起头来,拿眼儿看一看石桂,只这么一眼,石桂脸就红起来,她全都知道了。

瑞叶搁下针线:“这么奔忙,还当我不知道?那位先生,看人都直通通的,十七年在宅子里,旁的没学会,看人眼色还有什么不会的。”

瑞叶头几天去,还没见着那位程先生,她性子温柔,喜子是里头最大的学生,身边跟着一群七八岁的孩童,瑞叶便自家裹些小粽子,蒸些小包子带了去。

她又识得诗书,启蒙的这几本书,哪一本不是滚瓜熟,笑眯眯的看看他们,等着喜子吃饭这段功夫,还拿了荷包出来做针线,嘴里轻轻出声,她挑上句,喜子说下句,细细喁喁说个不住。

程先生就是这么看住了她的,手上的书都掉了,人直愣愣的站在廊下,瑞叶一抬头,见是先生冲他微微一笑,招呼一声:“程先生。”

就看见他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瑞叶自知不妥当,垂了头还只盯着针,哪知道他就这么看着,到喜子吃完了饭,收拾了瓯儿要走,他那脚倒是挪了一挪的,人却还傻呆呆站着,一句话都不会说。

跟着就天天在门边等她,还是不敢跟她说话,却回回都预备了茶果,头一天看她吃了,后头就天天是一样的东西,分明是送她东西,人却离着八丈远,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从她去一直到她走。

石桂被瑞叶看破了,反倒轻松起来:“那你心里是什么想头?”要是程先生人真好,瑞叶愿意就嫁,叶文心也只有高兴的,她最想的就这些受了苦的姑娘能过得好。

瑞叶摇一摇头:“他这会儿待我好,是不知道我原来是丫头。”更不堪的话也不必再说了,她不是寡妇,也不是合离的,她原来还是个妾。

作者有话要说:怀总的新工作要补充许多专业智识

以后大概会比较忙

所以才计划先写短篇现言

等我上手了,才能回来开古言

编辑吓唬我说这样你的读者会抛弃你的,不爱你了,但我对你们是有信心的

对吧?(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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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慧剑

瑞叶说完了柔柔一笑,拍一拍石桂的手:“下回再见他,我自会同他说个明白,你也不必再为我的事操心。”嘴上这么说着,唇边却还带着笑意,说完了又低下头去扎针,一针一线的绣那一丛墨兰。

石桂却没因为她笑就松下心来,反而心口一揪,眼热鼻酸一时说不出话来,瑞叶说的都是实情,往往叫人难受的也是实情。

她一直都是奴身,若不是叶家遭了祸事,一辈子都是家生的奴,若是叶文心安安稳稳的出了嫁,她也能挑个小厮里头有前程的,当上管事娘子,身边也有小丫头子侍候着。

可叶家倒了,叶文心都命运坎坷,瑞叶几个更不必说,后来被人买了,也依旧不曾放良,比原来还更不堪些,不得已当了妾,还当这辈子完了,若不是遇上叶文心,许就撑不过去,总有一日寻了短见。

瑞叶手上绣的裙子,是她自己画的兰草,绣在裙角上,絮絮叨叨说着叶文心不爱那张扬的,素雅些最好,如今是不比过去了,可姑娘就是姑娘,一辈子都改不掉,叶文心待她极好,她待叶文心也最忠心,若不然,也不会断了一条腿。

石桂陪她坐着,听她说话,一句都不插口,叶文心已经走出来了,还走的很远,可瑞叶遭遇了许多事,让她觉得最好的,反而是原来当丫头的时候,跟着叶文心学字画画,替她张罗吃穿,后头这些流离挨打,想一回心上就疼一回。

瑞叶是真喜欢过太丰县县令,叶文心不曾细问,石桂更问不得,要却知道她是动过心的,纤纤弱女沦落到那般境地了,这个人伸手救她,也曾待她好,也曾爱护她,怎么能不动心呢?

偏偏是这么个结果,瑞叶原来也想过当妾,沈氏挑了她到女儿的身边,从小养起来,姑姑们耳提面命就是要待姑娘忠心,往后出了嫁,就是姑娘的助力,不仅是打理家事,说不得还有养儿育女。

原来心里只有一个叶文心,半点不曾为自己想过,后来当了妾,还想着一生都见不着面了,好容易卸下心防去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偏偏叫她失望。

身上的伤好了,心上的伤却没这么容易就结痂,瑞叶看着样样都拣起来了,日日都是笑脸迎人,家里件件打理得当,心里却还没忘。

这事儿别人帮不了,只有她自家想通,石桂陪了她半日,她倒不好意思起来,推一推她:“你有甚事就去办,守着我做什么。”

第二日她还是一样去给喜子送饭,喜子瞪了眼儿看着她跟程先生,这回先生敢迈过门槛了,从八丈远挪到了七丈远。

瑞叶做了几个菜,昨儿饭铺里头盛下的烧肉,给喜子盖在饭上,端出来喷香扑鼻,掀开盖儿几个孩子都流口水。

瑞叶做了小点心,一碟子里头好几块白糖糕,一屉给孩子们分了,一屉捧在手里,眼睛往程先生那儿看一回,她还没动弹,程先生已经局促起来。

等瑞叶往他那儿去,他反而倒退了两步,退回门框后头去,瑞叶捧了糖糕点,眼睛盯着他,一路走过去,程先生脸颊涨得通通红,屏着气不敢吐,一只手扒着门框,嘴巴是张开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反是瑞叶先开口:“这个给先生吃。”

程先生伸手接过去,想夸奖两句,满肚子文章,偏偏这时候词穷,一个字儿吐不出来,半天才只“嗯”了一声。

只这么一声,就红到了耳朵根,眼睛也不敢直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头看着门坎,一会儿又抬起来扫过瑞叶的裙角,见着她裙角上那一圈小黄花,心口怦怦跳个不停。

瑞叶看他接过去了,也低下了头,喉咙口哽着声,再没想到会对一个外人说这些,到底还是说明白更好:“你是不是,想娶我?”

瑞叶原来当大丫头的时候人就爽利,虽是一付温柔脾气,可院子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儿都由着她作主,知道这时候须得快刀斩乱麻,免得越裹越乱。

程先生原来只是面红,眼下更是红的能滴出血来,心如鼓擂,把牙一咬,才要答应,就听见瑞叶说:“我不是喜子的亲姐姐。”

她这么开了口,程先生一时怔住了,喜子在家时还叫小名,到了他这儿又给重起了个大名,原来在村里也请先生请过,秋娘却觉得这个名字不大吉利,都到了新地方了,就起一个新名字,去去晦气。

名字也是程先生起的,秋娘还特意上门谢过,就叫石恒,盼他有恒心,只要肯花功夫,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