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磊咂吧着嘴,玩味地品读着陆亦修的话:“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是陈应月是你的一样。”

陆亦修语塞。

路边花坛,一棵大树隐匿了灯光。

陆亦修坐在花坛边,旁边靠着个醉了的陈应月。

距离学校门禁还剩半个小时,他理应赶紧送她回去的,但陆亦修却不舍得,宁愿吹着冷风,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给她披上,也不肯送她回去。

陆亦修觉得自己是在趁人之危。

但这也没办法,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趁人之危这种事他想做就做。

陈应月半个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他怕她掉下去,尝试好几次调换位置,但陈应月还是靠得不稳。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大着胆子,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肩头。

砰砰砰——

心脏跳的飞快,陆亦修赶紧腾出一只手压在左心房,生怕这如雷的心跳声吵醒了陈应月。

安静的校外夜晚,陆亦修对风说着话。

“陈应月,以后我就要去美术班上课了。”

“以后你不用担心我拿笔戳你后背了。”

“不用担心数学老师的粉笔砸到你。”

“也不用担心我抄你作业会被老师发现了。”

他说了好多话,说着说着,他像是被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许久后,才憋出一句:“陈应月,以后我们不做同学了,你会不会想我。”

也不知陈应月是听见了,还是在梦游状态,她竟然张开唇,赌气似的回了他一句:“不想,绝对不想。”

他唇角上扬,但弯起的弧度却是僵硬的。

“好吧,我有点失望。”

距离门禁时间还剩15分钟,陆亦修兴许真是失望了,不再拖延,打算起身送她回去。

然而,就在准备起身的那一秒,他忽然听到很细的,“啪嗒”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掉了,而他的肩头湿了。

他听见细细喃喃地声音从陈应月的口中传来,她虽然闭眼睡着,但咬字却很清晰,大概能听出来,她在说…

“陆亦修,我舍不得你。”

陆亦修不是头一回见女生哭,从前被他拒绝的女孩子,也没少用眼泪博同情。但此时此刻,陈应月的那一滴泪掉落的时候,他感觉像是有双手在握住了他的心脏,松紧之间,丝丝些些的疼痛不断。

他所有的蛮横倔强,一下子消失殆尽。

“小月亮,我错了。”

“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明天就去求爷爷奶奶,让我换到跟你一个班。以后上美术课去隔壁楼,上语数外还跟你在一起,这样好不好?”

第20章 【初吻】

番外:为了抱你, 我抱了全班同学(五)

陆亦修半路出家,改行学了美术。

散伙饭前天, 他把所有的家当都搬去了隔壁楼的美术班,同学们还跟他依依不舍地告别。

却不想,没过一周, 他又原封不动地把所有家当扔了回来,还是陈应月后头的那个老位置, 还是课本和隔夜的作业堆得不见人影的高度。

重新回教室的那天,他没回自己位置。

反倒是停在了陈应月的书桌跟前, 抱着肩, 撑着下巴,一脸的挑衅。

“陈应月, 没想到吧, 我又回来了。”

陈应月没理他, 只狠狠地瞪他一眼,嘴角却止不住的甜蜜。她二话不说,从书桌里抽出张卷子, 硬塞到了他手里,“赶紧做完交给我, 全组就剩你一个了。”

陆亦修出人意外地不反驳她,甚至乖乖回到座位上, “写就写,怕什么。”

后面那个位置,空了一个星期。

陈应月心脏的某个角落, 也空了一个星期。

现在他回来了,那缺的一角好像也填上了。

脊梁骨又被人戳了一下,还是那个熟悉的钝头圆珠笔的触感。

“干嘛!”她回头,装凶。

“教我这题。”

“你又不是我们班的,我才不教你。”

“我跟班主任打过招呼了。”陆亦修拿食指敲了记她的脑袋:“以后美术课我会去隔壁楼,但文化课的话还会留在班里。”

“哦。”

“就一个哦?”

陆亦修探出脑袋,观察她的表情。

她故意别开脸,不让他看。

“喂,陈应月,教我这题。”

“凭什么教你。”

“打扫包干区那次,你答应过我的,不被退学就教我题目的。这账欠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还一还了。”

这承诺陈应月还记得,蔫巴巴地回过头去,取了张草稿纸,在上头做算数。

她的短发斜斜地垂了下来,衬得整张脸好小好小。

鬼使神差地,陆亦修拿起圆珠笔,挑开了她落下的短发,以笔代纸,替她将头发拨在而后。

陌生的触感,划过陈应月耳廓,仿佛有一双轻柔的手,在抚触。

陈应月登时红了脸。

陆亦修咬着笔,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陈应月,你甩不掉我的。”

*

进入高二,学业课程愈发地紧凑。

陈应月的文化课业越来越重,陆亦修的美术学习也逐渐步入正轨。

也不知是他真的天赋异禀,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曾经成绩垫底的陆亦修,在进入美术班之后,居然在连续几次的省级艺术统考中拔得头筹,甚至斩获了省级美术作品的桂冠。

自此,陆亦修成为了学校重点培养对象,回班里的时间更少了。

转眼,艺考进入倒计时,他几乎没日没夜地在美术楼里备考。

南城二中每天都有晨跑的惯例。

从高年级到低年级,依次按照班级顺序,由班长引领,绕校园一周跑。

陈应月领着全班绕场半周的时候,恰巧到了高三教学楼与美术楼的交界处。

“呼——”

刚跑到高三教学楼,就听见六楼那边,有几个刚做完晨跑的学长正趴在那儿,朝楼底下吹口哨。

陈应月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班花蔺妮又惹了桃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结果还没等她跑过教学楼,就听见上头传来了别样的呼声。

与此同时,全班同学都开始窃窃私语。

她这才听清,上头那些学长正在喊着的,是“陈应月”三个字。

陈应月没碰上过这样的事儿,整张脸瞬间涨红了,偏偏蔺妮还嫌事情不够热闹,快跑了几步走出队形,推搡了陈应月一下:“楼上有人在叫你名字,好像是要跟你表白了耶!”

“别乱说。”陈应月埋着脑袋。

蔺妮分析道:“我刚抬头看了看,那个闹着要表白的,好像就是食堂里每次看见都要对着你偷笑的那个学长。”

陈应月对这人有点映像,但总觉得这事儿,当视而不见最好。

她没回应,加快了几步跑走。

“表白!”

“表白!”

“表白!”

呼声越演越烈。

有人甚至开始大叫“陈应月我爱你!”

高三教学楼和美术楼对着面,几人的大叫产生了不间断的回音,空荡荡地在响。

场面一度混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砰——”

自美术楼二楼,凭空砸下一桶蓝色颜料水。

塑料桶从高空坠下,瞬间四分五裂,那里头的蓝色水渍落在水泥地面上,染了一大片的颜色,蓝色的,又灰沉沉的。

这动静实在很大,引来了学校保安。

高年级的那伙人也不敢再叫了,乖乖地躲进班级。

陈应月没瞧见那抛桶人的影子,但直觉中,陈应月是有个答案的。

陆亦修做事向来就不按照常理出牌,这样的事儿也像他的作风。可他的美术教室明明就在三楼,她也不敢妄下定论是他所为。不清楚不确定,她索性就装聋作哑了。

然而,就在她回到教室的那一刻。

她才知道,大错特错。

“快上课了,你们去哪儿?”陈应月还没喘定,含着口粗气,问那几个借故没去跑步,临上课了还打算出去的。

“高三六楼看热闹。”

陈应月才刚从那场突发事件中缓过神来,听见高三六楼这两个关键字,又打敏感起来。

她问:“去那儿干嘛?”

“你不知道吗?”

“什么?”

同学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陆亦修跟人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儿?”陈应月皱眉。

蒋磊跳过一张椅子,窜了出来:“他不知道发得什么疯,好好上着美术课,突然砸了画架,抽了个棍子,现在已经冲到高三六楼了!”

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陈应月就飞奔了出去。

蔺妮及时拦住她:“你去干什么?”

“陆亦修打人了,我怎么能不去。”

蔺妮开玩笑:“他平时又看不惯你,你别惹祸上身,反被他打了。”

没等她说完,陈应月已经挥开她的手,跑了出去。

蒋磊和蔺妮对视一眼,觉得事情不妙,立马也跟了出去。

陈应月赶到的时候,高三六楼的走廊上已经围满了乌压压的人。人群中间有人在惊叫,还有不断地东西砸落在地上的声响。

她奋力拨开人群,挤到了跟前。

那个经常在食堂碰见,温柔害羞不擅长说话的学长躺在地上,头发上沾满了灰尘,嘴角和鼻子已经流出了血来。而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陆亦修正骑在他身上,挥起拳头又是一记打下去。

陈应月作势就要冲上去,蔺妮却掐住她的胳膊,直摇头:“陈应月不准过去,这脏事要是惹了,后患无穷。”

“不行。”

蔺妮劝她:“赶紧收起你那些责任感,你现在不是陆亦修的班长了,他都不是我们班的了。”

陈应月知道蔺妮劝得在理,理智也告诉她不该出头。

但事关陆亦修,她不允许自己不站出来。

“住手!”

陈应月发了疯似地冲过去。

陆亦修却根本不听,随手取过一旁的凳子,狠狠地举了起来,几乎下一秒就要砸在那学长的身上。

眼见情况不好,陈应月立刻抱住了他的手臂。

陆亦修见状,立刻收手,但那椅子还是落了下来,砸在了陈应月的肩上。

她吃痛,“嘶”地吸了口凉气。

陆亦修回过神来,慌得立马扔掉了椅子。

学长见陆亦修停住了,赶忙从陆亦修□□爬了出来,躲得老远。

学长跑了,危机解除了。

也不知是被椅子砸疼了,还是被这场突如其来得意外吓到了,顽强如同菟丝子的陈应月竟然有点委屈,进高中以来,任谁欺负打压,她也没落过一滴眼泪,但此时此刻,她却眼眶红了。

弄疼了她,陆亦修愣在那儿,眼神发空,手都知道往哪儿放。

陈应月捂着痛处,慢腾腾地站了起来,陆亦修盯着她看,不敢说话。

蒋磊后脚赶来,大吼一声:“教导处主任来啦。”

大家都怕惹事,吓得立刻散了。

陈应月红着眼,回头望了陆亦修一眼,明明是想告诫他的,说出来的口气却像在撒娇:“陆亦修你再闹我就不理你了。”

说完,她转身跑得飞快。

*

一节课过去,陈应月肩头疼痛也在渐渐消失。

刚红了眼眶,眼睛还涩着,有点犯困。下节课是英语课,她最近英语成绩下跌得厉害,趁课间休息,赶忙去厕所洗个脸,提提神。

厕所就在走廊最底上,男女连在一块儿。

快上课了,厕所几乎没人,陈应月刚从里头出来,就被人用力一扯,倒退了几步,靠上了墙角。

后背快撞到墙壁的时候,有双绵软的手,搁在了坚实的墙和她脆弱的脊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