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黑暗的街巷突然渐次亮起无数火把,一盏接着一盏。

光芒向着街头巷尾延伸,渐渐形成奇异的图腾。

被风烟波二人吸引来的妖鬼如今已全部汇聚在醉风楼周遭,自高空看就正处在这图腾的中央。

醉风楼的一扇窗被推开了,一个彪悍的汉子探出头来,对屋顶喊:“楼主,阵都布好了,收网吗?”正是从前曾接待过君微的醉风楼管事,孙平。

“还挺快,”风烟波收回搭在少年肩头的手,揉了揉手腕,自言自语地说,“没吃过猪肉总见猪跑,只是不知道这阵阎郞使得,我使不使得。”

说玩,她将弓扔给沧督,双手捻起诀。

那纵横在长庆街巷的火光之光瞬间投映上了半空,犹如浮空的图腾,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与从前阎煌在景都剿灭罗刹的时候,所起的阵法如出一辙。

沧督自然也认出来了,顿时慌了,“这阵所费不低,以你的修为怕是撑不住!”

风烟波额头挂着汗,无暇分神,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死马当作活马医……你能不能,别在他们面前揭老娘的老底……”

沧督朝下一看,果然发现原先打着火把的人们都已汇聚过来,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子,身着霓裳,眉目如画——多是醉风楼里的歌舞姬,此刻却像风烟波一样,成了站挡在所有百姓身前的战士。

他说的没错,阎煌之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剿灭一城罗刹,是因为他的修为深厚,自然不在话下。可风烟波不同,她本是鲛人出身,研习的是媚术,从来靠得是软磨,而不是硬刚,这降魔的阵她虽跟着阎煌见过许多次,自己用却是头一遭。

当阵法完全被激活,风烟波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修为,与阎郞之间的差距,比她想象中更大。

所谓看人挑担不吃力,诚不欺她。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修为以措手不及的速度流逝,仿佛被飞速抽离,以这个速度下去,怕是不等这长庆城里的妖魔被剿灭,她就先被吸干灵力而亡了。

“你且记着,头一桩事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后才是旁人。”

澜恭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风烟波苦笑,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果然还是澜恭,兴许他早就料到她迟早会把自己送进这进退两难的绝境里,才会提前叮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骚动。

风烟波勉强分出神去看,方才发现是御林军,以魏康和宋宋为首的将士们正从街头巷尾追击着妖魔,将这些作乱人间的妖鬼统统赶进图腾阵法之中。

很显然……所有人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降魔阵上。

骑虎难下了啊。

风烟波闭起眼,沉下心,刻意忽视体内的空虚感,拼尽全力将降魔的金网高高抬起。

然而,力所不逮。

她真的,尽力了……

风烟波咬着唇,破了的唇瓣渗出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口腔。

她真的撑不住了。

就在风烟波感觉四肢仿佛被千钧重担所压,再无力维持站立的时候,突然有股奇异的力量自而头顶汇入,犹如清泉滋润了久旱的裂土,瞬间充盈百汇。

她一鼓作气,“收——”

降魔的金网铺天盖地而落,横行的妖鬼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烧成了灰烬,被风吹散在长庆的昏暗的街头。

街巷的门窗被推开,百姓们欢呼着涌上街头。

风烟波精疲力尽地松开掐入掌心的手指,猛地回过身,却正好看见浑身的金光正在一点点暗去的獙獙,正从半空中缓缓坠落。

那本就受了伤、翎羽凋零的鹰翼无力地覆在狐背上,似是还想振翅,却终究没能展开。

伤痕累累的神兽跌落在风烟波身侧,鲜血顺着醉风楼顶的瓦片蜿蜒。

风烟波踉跄着扑过去。

獙獙却卷起了蓬松的大尾巴,遮住了染血的狐面,不让她看。

“沧督,你把这东西拿开!”风烟波又急又气,扯着它的大尾巴,可是看见白色绒毛上的鲜血,她又不敢下手重了,怕弄疼他。

“……别看,丑。”

“老娘什么丑东西没见过,还怕你这样的?快拿开,别逼老娘动粗。”

“……都说了,改改口,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风烟波被他气若游丝的声音所惊,一时眼眶便红了,“行,我不说老娘,你乖,把尾巴拿开,让我替你看一下,别吓我,行不行?”

她素来不服软,几时这样哄过人?

慢慢的,蓬松凌乱的狐尾挪开了,露出暗金色的兽瞳来。

伤了眼,血污沾在长长的睫毛上,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风烟波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受伤了啊……”狐狸的鼻尖,若有似无地抵了她的唇瓣一下。

风烟波抹了抹下嘴唇的血,不以为意地擦在袖口,“小伤。”

她探手在狐面额心,却立刻睁圆了眼。

他的灵力修为呢?怎么此刻体内一片虚空,半点不剩?

想起片刻之前突然灌注入自己体内的滋养,风烟波倏然明白过来,“你疯了!?全都给我,那你怎么办,你会死的,沧督你会死你知不知道?”

獙獙眨了眨眼,似是睁开也十分困难,可还是强撑着看向她,“现在知道了。”

风烟波揪着他的胡须,咬牙切齿道:“你可知死是什么?这人间再怎么太平盛世,你都见不到了!好吃的,好玩的,包括你的小君君,统统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这个天真的傻子,到底明不明白生命有多珍贵?”

“我活了千年,确实一直不明白生命到底珍贵在哪里,”獙獙边说边喘,随着它的肩胛耸动,血便流得更多了,“可如今终于懂了,若无这条命……老夫便护不得心爱之人周全。”

他似是十分吃力地抬起前爪,想要摸一摸她,可是神兽的爪子尖锐,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无力地垂了下去。

风烟波想瞬没关系,可狐眸却已缓缓合上了。

她忙抚上他的眼,“别睡,我带你去找阎郞,我求他救你……还有澜恭,他如今神格复苏,一定有办法!喂,老娘说话你有没有听见?沧督?沧督!你倒是睁眼骂我,不许自称老娘啊,你睁眼啊……”

可是獙獙再也没有睁开眼。

神兽的光泽一点点消散,到最后仿佛躺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只死去的、长了翅膀的普通白狐。

风烟波伏在狐鼻前,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人生,最多不过是做个辅佐者,不辜负曾吃过的苦和受过的屈辱便罢了,从不敢肖想更多。

可她没想到,从听见一个名字、动了为这个名字好好重新活的念头,到失去这个名字、重新恢复孤独……前后不过转瞬。

面颊边的温热突然消失,风烟波猛地睁开眼,才发现鹰翼狐面的獙獙已经化作金色碎光,散入风里。

她伸手,但什么也没能留住。

那些碎光仿佛被什么所吸引,全都向着同一个方向飘去,风烟波追随它们看过去,才发现,在长庆城一条不起眼的巷道里,一个青衣少女披散着满头青丝,缓缓地走着。

她极清瘦,普通布衣单薄,看似不起眼,偏偏整个人在黑暗中仿佛会发光。

獙獙化成的金光追上她,然后便融进了她周身的清辉之中,仿佛本来就属于那里。

风烟波揉了揉眼睛,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总觉得从长庆的每个角落里都有暖光被少女所吸引,融合,然后使得她的身影更加明亮。

“——麓林使者被斩杀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街头的百姓很快便潮涌向挂着使者首级的城门而去。

风烟波走神了这么一瞬,再看向适才少女所途径的巷道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打我…我把自己弄哭了

后面没什么可哭的了,大概…

☆、重启

长庆的百姓赶到城楼时,麓林使节的首级已经被挂在墙头很久了。

而此刻站在城楼

之上, 背对月光的男人一袭月白长衫正迎风招展。

在场的年轻人不认识他, 年迈者则是惶惶然不敢相认, 直到许久之后才有了第一个怯怯的声音,从人群的角落里传出来,“是……是慕容太子!”

是慕容鲲,也是夙天纵。

他身上的血已经变成暗色,沉在衣衫上, 手中一柄长剑还在往下滴血。

他淡淡地睨着城楼下的众人,目光冷静得过分,而后以能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的郎朗道:“乱臣已死,天下将定!是时候回归天道, 还我慕容天下, 还尔等太平盛世!”

百姓面面相觑, 终究在第一个俯身下跪之后,陆续叩拜在地。

绝大部分的人根本不知道琅山之巅、九霄云外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们也并不在乎。

活着、活好, 远比刨根究底地去关心那些离生活十万八千里远的真相要重要得多。

所以,很快的,这个刚刚更换了主人的王宫, 又再一次易了主。

都说成王败寇,登上了至尊之位的人无论说什么,都会成为史书上的真理。

当百年前失势的慕容氏重新掌权之后,那段尘封已久的旧案理所当然地被重新翻上了台面, 似乎是在一朝一夕之间,那些曾经健忘的人都想起了百年前发生过什么。

一度沉默的言官们开始陈述当年的一幕幕——

据说东宫的那场走水是苏将军指使人纵的火,放火的正是当年从西域赶来参加大婚的副将之一。而火势刚起,当年的镇西大将军苏印就立刻带着擒随冲入了东宫,可他营救的目标并非储君,而是那个被从西域带回正要与储君成婚的常曦公主。

此话一出,举国皆惊,尤其是年轻一辈。他们再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一场意外”背后是这样纠葛的情缘,而老一辈事实上曾有所耳闻,只是时间久了,无人敢提,也就成了一段风流韵事。

如今重新被提起,他们才重新跟着骂起来——

原来,大沣本就是被从慕容皇室手中抢来的不义之财,如今归还给慕容氏是天经地义的。

话都是人说的,道理都是人讲的,当年说苏将军临危受命有多不容易,如今说苏印从篡位夺权有多不仁不义的,其实都是同一拨人。

不同的,只是坐在高高在上的王位上的人。

新帝阎煌不知下落,杀回王都的前太子带率领剩下的残兵将城中残留的魔族一扫而空,很快便获得众口一词的称赞,说他是救世主,是真命天子。

慕容氏重回王座,人人俯首称臣,再无二声。

宫中之人自然免不了一次大清洗,走的走,换的换,拆去大婚留下的喜庆装饰,换上慕容氏钟爱的素色纱幔,旧貌改新颜,宛如这百年时光都只是大梦一场。

在被替换的旧人之中,自然包括吟歌。

作为宫中老人,吟歌并没有被赶出王宫,只是从皇宫中心被调往了浣衣局,做着粗使苦差。

她也不急,一声不吭地任由差遣,仿佛对王宫易主毫不在乎,只想随波逐流地活下去。

直到一个寂夜,宫人们都已收工入眠,只有吟歌还站在空荡荡的小院里。那是当初阎煌安排给君微住的湖心苑,如今人去楼空,唯剩下中央一株白梅静静立着。

吟歌站在树下,对月不语。

直到身后传来些微声响,她本以为是宫中的野猫,或是鸟雀,不曾想一回头看见了一袭白衣的夙天纵。

尽管算是熟人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一缩肩,脊梁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以为你会尽快逃走。”夙天纵冷冷地看着她。

虽然已重归至尊之位,可他似乎还是习惯于一身素衣。

吟歌放下手中的布条,垂下睫毛,低声说:“奴婢为什么要逃?奴婢是陛下这边的人,不是吗?”

夙天纵负手冷笑,“我让你在大婚当日,将她留在王宫绝不许离开半步。”

吟歌满脸无辜,“那个人要做的事,奴婢如何拦得住?君姑娘是被他带走的,难不成要奴婢硬强行去拦?他是皇帝,奴婢是什么?”

“皇帝?”夙天纵冷嘲,“他算哪门子皇帝,窃国贼罢了。”

吟歌乖巧地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你留在这里还想作甚?你该知道,不杀你已是仁慈,若还想要荣华富贵……”夙天纵一声低笑,不言而喻。

“我没想过荣华富贵,”吟歌垂首道,“这世上早就没了奴婢的亲人,如今更无牵无挂。奴婢不过是不想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罢了。”

夙天纵的目光从空荡荡的白梅树枝头扫过,不知想起了什么,眼色似是软了些,再开口,不复先前那般森然,“也罢,莫要出现在我面前就好。”

说完,人已不见。

吟歌浑身一松,方才晓得适才自己有多紧张。

她捏住手中的丝绦,缓缓展开。

月光之下,丝绦上绣着的名字隐约可见。

煌。

*** ***

一方小苑,两间瓦房,炊烟几许。

大抵因为女孩儿的笑容甜美,所以村民们对新搬来的这对兄妹十分照顾,路过不时送些家用来,顺便嘘寒问暖。

“哥哥的伤不打紧,劳烦大娘挂记。”小姑娘双手接过鸡蛋放在脚边,顺手抬起老太太的手腕搭脉,而后又嘱咐,“又碰凉水了吧?大娘,你怎么不听话呢?”

老太太乐呵呵地说:“就洗了个衣裳,哎哟,这都瞒不过丫头你。”

“我给开的药,大娘你也没按时喝对不对?”

老太太奇道:“咋滴啥都瞒不过你,丫头你到底几岁了?这么小年纪,医术咋这么高明呢?”

不等小姑娘回答,屋里传来男子咳嗽的声音,她一听,立刻提起裙裾往回跑,边跑边回头说:“大娘你一定要听话,不然下个月你儿子成亲,你的咳嗽都还好不了——”

老太太应着声回头,走了几步方才想起不对。她压根没说过犬子下月成亲,小姑娘是怎么晓得的?她狐疑地转身看向那小院子,刚巧看见那条木头做的狗子,正蹲在院子门口摇尾巴。

……这小姑娘,怕是大有来头吧?

布帘子被撩起,阳光一下照进了屋内。

澜恭半靠在床头,手中一卷书册翻了一半,抬眼看向跨进来的少女,目光扫过她手中篮子里的鸡蛋,“又有人来送吃喝了?”

君微笑嘻嘻地说:“没办法,谁叫我讨喜。”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帮衬他们。”澜恭接过她递来的水,“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罢了。”

“……我也没做什么。”

澜恭抿了口茶水,微微挑了挑眉。

虽是足不出户,可他的神力毕竟已经回来了,方圆百里发生的事,只要他愿意耗费点心力,便都可以尽收眼底。所以他养伤的这些日子里,君微都在做些什么,他心如明镜。

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这偏僻乡野本也不例外。

是君微入山采药,替穷得看不起病的人瞧病,又时不时提点一下,让人避过祸事……一来二去,他们兄妹俩才成了极受欢迎的人,而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也赫然成了乱世桃花源,村里上下百余口人过得还算太平。

可是澜恭知道,这只是世外桃源,不是天下。

这天下,早就乱了。

长庆城王宫易主,慕容氏重归王座,看起来是收复了故土,可事实上,除了长庆弹丸之地,其余中土、北麓、景都乃至整个西荒废土……在那日之后就被靳熠横扫,寸土不留。

说白了,慕容氏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座皇宫和王都。

而整个琅嬛大陆,已尽数落入魔族掌心。

澜恭知道,君微自然也知道。

可她从头到尾未曾提过一个字,仿佛不知情,又仿佛不在意。

见澜恭喝完了茶,君微从他手中接过茶碗,另一只手落在被褥上,轻轻压了压他的腿,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有感觉吗?”

澜恭苦笑。

她竟还怀着要医好他的腿的念想,可是连他自己都放弃了,这累世的伤到如今已经积重难返,便是化作龙形也留有残缺,何况人腿呢?

“不行,我再去配几味药试试。”

君微起身就要走,被澜恭拉住了手腕。

“别忙了,歇一歇吧。”

“我不累。”

“那日之后,你连一个囫囵觉也没睡过。”

君微顿住,咬了咬唇。

她以为兄长什么也不知道,毕竟辗转难眠的夜她都乖乖躺在榻上,哪怕盯着窗外月升月落,也不敢长吁短叹,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既然放不下心,就出去看看吧。”澜恭曼声道,“不必担心我,除了走动不便,你看我,有哪不好么?”

君微撇嘴,指了指墙角堆着的瓜果粮食,“那些东西,你会弄吗?”

澜恭清秀的面孔一僵,缓缓地摇了摇头。

无论身为神龙,还是执戟公子,他都不曾做过这些事。

“那你怎么办?我不在的时候,你就饿着么?”君微叹了口气,用姐姐般的口吻说,“你连肚子都填不饱,我怎么放心丢下你一个人离开?”

“不吃我也不会饿死。”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何况他可是龙神。

君微眉毛一竖,奶凶道:“你还想不想早日康复了?”如今世上不似曾经的琅山那般灵力充沛,真要不吃不喝光靠天地灵气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养伤?莫不是痴人说梦。

被妹妹一通怼,澜恭淡然的神色也挂不住了,以手背掩唇清咳了两声,“不是还有獙獙么?”

“他呀?”君微看了眼窗台上毫不起眼的花盆,那里看起来不过是一盆土,连苗儿都没有,“他还指着你给浇水呢,万一哪天你给忘了,怕是就干死了。”

正说着,一只鸟儿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不偏不倚地朝那花盆停栖过来,探着脑袋就要去啄盆中的土。

没等君微动手撵鸟儿,一道碧绿的光束已从澜恭指尖弹出,温温柔柔地落在鸟喙上,包裹住。

不明所以的鸟儿东张西望,也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最终拍拍翅膀走了。

君微转了转眼珠,看向兄长。

只穿着单衣的青年温柔又无辜地耸耸肩,“你看,我可以保护自己和獙獙的。”

在澜恭的劝说下,君微最终答应出去看一看,临行又准备了一桌干粮点心,恨不得一次性把兄长投喂饱了才能安心。

“那我走了,很快,很快就回来。”君微不放心,三步一回头,“你要好好吃饭,还有如果腿有任何感觉,千万先遣灵鸟给我送信,等我回来再看,莫要自己乱跑。”

澜恭挥挥手,“年纪轻轻,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唠叨。”

“年轻什么?”君微哼唧,“一把年纪了。”

可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

夕阳西下,村落里各家各户炊烟袅袅,见君微独自离开,村民们纷纷探身出来问候,听说她要短暂离开,又都嘱咐她路上当心,又叫她放心,他们会替她照顾好病弱兄长的。

他们哪里晓得,这村里的安宁都是兄妹俩人在守着。

机甲小兽跟在少女身后,像个忠诚的小护卫亦步亦趋。

君微离开没多久,村民们就看见她那个足不出户的兄长坐着木轮椅,缓缓出了院子。

“先生,姑娘不是说你留在这儿疗伤吗?”热心的村民连忙上前来问。

澜恭温和地笑了笑:“在下还有点儿事儿要办。”

“先生要去哪?这木椅不便,要不,让我那小儿子送先生去吧?”

澜恭摆摆手,“不必,在下习惯了。”说着,他转动木椅,沿着乡间小路朝山外而去,路况崎岖,他那看似弱不禁风的木椅倒出奇的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