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玉麟脱口而出,有点怀疑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还会来这个小餐馆吗。
“怎么,不欢迎?”男人笑笑。
“不,我很欢迎的。”玉麟急急地说,说完有些脸红。
男人伸手拍拍玉麟的肩膀,“谢谢你的帮忙,今天又让我们吃得那么好。”
玉麟一楞,摇摇头,又点点头。
男人低头笑笑,眼角轻轻溢开丝丝皱纹。
玉麟一直看着男人走进车里,那抹温和的灰色消失在视野外,心里暖暖的,具体原因也说不上来。
这天玉麟心情很好,回去的路上踩着沙砾地上的小石子,喀嚓喀嚓的声音分外悦耳。
老远却有一个熟影。
走近一看,是小莫坐在石阶上,托着下巴,一脸焦躁。
“小莫,坐在这里呐,为什么不进去啊?”玉麟也蹲下身,问他。
“烦死了烦死了,回家就听老母鸡唠叨,又要做作业!”小莫称姨妈为老母鸡。
“那就在这里坐会,等心情好点再进去。”玉麟也坐下,伸直长腿,望着湛蓝的天。
“烦死了,烦死了,生活真没意思。”小莫扯着手里的书包,咬着牙。
“呵呵,你还小着呢,怎么说这样的话?”玉麟笑着看他。
“我不想读书!不要考试!我好烦!”小莫大叫。
玉麟转转眼珠子,小声地说:“这样吧,趁妈妈还没回来,带你玩会。”
“玩什么?”小莫睁大眼睛。
“你等着。”玉麟起身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玉麟捧着一些粽子叶出来。
“玉麟哥哥,你拿这些做什么?”小莫纳闷。
“给你做个蚂蚱好不好?”玉麟坐下。
“你会做吗?”
“恩,以前做过。”
玉麟双手灵活地折着粽子叶,一叠一抽,一会儿就完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蚂蚱。
“哇,好漂亮。”小莫眼睛发光。
“送给你。”玉麟递过蚂蚱。
“玉麟哥哥,你好棒,什么都会做!”小莫小手掬起蚂蚱。
“这个是简单的,像以前我父亲会编龙呢,不过要用蒲草叶编才好,那样的鳞片很漂亮。”玉麟说着说着又想起父亲。
父亲的草编技术可以和民间专业技术媲美,编的蛟龙活灵活现,熠熠生辉的眼珠子绿得如翡翠。小玉麟很喜欢父亲为他编的小草鞋,夏天时候常拖着下河抓鱼,有一次,脚底一滑,草鞋冲走了,小玉麟还哭红了眼睛。
“玉麟哥哥,以后给我做个蜻蜓好不好?”小莫打断了玉麟的回忆。
“哦?哦,好啊”玉麟摸摸小莫的头,“不过你要听话,好好学习。”
小莫撅撅嘴,半天才吱唔,“好。。吧。”
玉麟笑笑。
“小莫,你怎么坐在这里?”姨妈拎着一袋东西回来。
小莫别过头去。
“小莫,快进屋子里去,快点吃饭,吃好后去看书。”姨妈拉扯着小莫。
小莫闷闷不乐地起身,手里还握着那只蚱蜢。
晚饭后,玉麟帮着姨妈收拾桌子。
姨妈正在削苹果,一块块工整地放在碟子上。
“玉麟,小莫这孩子不懂事,这个时候还想着玩,你别由着他。”姨妈轻轻地说,“要晓得现在是什么时候,都倒计时了,分分秒秒都要抓紧,容不得懒散。”
玉麟擦着桌子,笑笑,“学习是重要,但是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的。”
“呦,那难道还由着他,你不知道他的学习状况,他人是很聪明的,就是懒,没耐心,容易受外界干扰。”姨妈停了停水果刀,抬头看着玉麟,面容有些严肃。
“孩子总是需要娱乐的。”玉麟想了想,还是直说。
“要娱乐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不行,现在是决定一生的关键时刻,他能不能上个好大学就看现在了,绝对不能够分心的。”姨妈嘴唇一蠕一动,嘴角还粘着菜渣子。
玉麟低头,想说什么,但还是沉默了。
姨妈起身去给小莫送水果。
聪慧
第二天早晨,玉麟在院子里刷牙,眼角瞟到垃圾筒里绿油油的东西,走近一看,是那只小蚱蜢。
玉麟很失落,想想还是伸手将那只蚱蜢拣回来,放进口袋里。
在陶大叔菜馆里工作快一个月了,那个男人没有再来过,玉麟心里微微地难过,不知为什么,总是想再见着他。
最近餐馆里的生意是越来越惨淡,陶思仁整日眉头紧锁。
中午,只有两三桌客人,服务小姐歪着身子,倚在门上,一脚脱了皮鞋,勾在另一脚跟后慢慢搔搔,嘴里打着哈欠。
“叫你们老板出来!”一位女客人声音尖锐。
陶思仁立刻走过去,低头弯腰,“小姐,有什么事吗?”
“你们做的这是什么?”小姐捞起一块糖排,“像黑炭一样,又焦又硬,完全嚼不动。”
陶思仁凑近看看,那块排骨果然漆黑如碳,整盘碟子底也是黑糊糊的。
“不好意思,帮你重新做过好吗?”陶思仁谦卑地说。
“不用了,给我退钱就好了。”小姐一脸不耐烦,“还有这汤里白白的恶心东西是什么?”
陶思仁再凑近一瞧,鱼汤上浮着几点白白灰灰的东西,像是头皮屑。
“这,这。。”陶思仁尴尬不已,手搓着裤子。
“真是倒胃口,不追究了,快退我钱。”小姐手指一点,快戳到陶思仁脸上。
陶思仁大汗淋漓。
“小姐,您先喝杯茶。”玉麟端上一杯菊花茶,“钱会退您的,但是请允许我再为你做一道排骨。”
小姐转过头,一看,这个男孩长得倒俊朗,那杯热热的菊花茶里透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无原因的,心头气消了一半。
“不用了,我不吃炸的东西。”小姐还是摇摇手。
“您等等,不给您炸的。”玉麟说完就小跑进厨房。
正巧姜子布去外头买烟。
玉麟将排骨冷水下锅,加上姜片至水开,撇去排骨上的血水沫子,加上蒜头,冰糖,料酒,加盖烧至水开,出锅前加上生抽,蚝油,略炒收汁。
非常快的速度,玉麟端着盘子来到小姐面前,“请用,没有炸过。”
小姐狐疑地看看,这道排骨红红亮亮的,皮脆肉盛,又散着香味,让人食欲大开,拾起筷子拣了一块放进嘴里。
“还不错,比之前的象样多了。”小姐耸着胸,矜持地端坐,细细地嚼着。
玉麟朝陶思仁笑笑。
陶思仁拍拍玉麟的背,默默嘉许。
小姐最后还是掏钱结帐,陶思仁很感激,直夸玉麟聪明又能干,对这个孩子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没多久,姜子布懒懒地进门,嘴里叼着烟,依旧抬着下颔,两撇胡子微微上翘,根根分明,像是用小梳子仔细梳过似的。
“子布,你过来。”陶思仁叫住他。
姜子布一楞,走过去,微微低下头,稀疏的头发一看就知是好几天没洗,油腻腻间缀着白白厚厚的屑片。
陶思仁耳提面命一番,姜子布起初还摆着谦虚姿态,后来头越仰越高,咬着香烟,烟雾缭绕中,狠狠地回头瞪玉麟。
回到厨房,姜子布将菜刀重重插在一鱼肚上。
玉麟被声音惊了下。
“年轻人不务实,只晓得耍心眼,溜须拍马。”姜子布冷笑。
玉麟转转头,厨房里没几个人,两个大妈正在洗着猪肠,一个大叔正搬着河鱼。
知道姜子布是在说自己,玉麟感到有些委屈,但依旧麻利地磨着豌豆。
“切,花头经不少,不值得推敲。”姜子布边说边搔抓着头,油腻的一绺头发滑下来,遮住那张长长的马脸,他狠狠抬手一撩。
“姜师傅,你是在说我吗?”玉麟嗫嚅。
“哟,哪敢说你啊,老板都夸你聪明能干,要我好好学学。”姜子布转身盯着玉麟,手里的菜刀没搁下,明晃晃的。
玉麟吓了跳。
那条鱼尾在砧板上跳了跳了,洒起水珠子,沾在姜子布的脸上,他鼻翼煽动,鼻毛外冲。
“呦,姜师傅,你好几天没洗头了吧,都出油渣子了。”洗肠子的大妈抬头笑笑。
姜子布顿时神色窘迫,搁下菜刀,双手插进头发拼命地全往后拢,发间的雪花飞舞,纷纷扰扰。
晚上餐馆打烊后,玉麟还在收拾着餐桌。
“小薛,你过来坐。”陶思仁意玉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