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过了两个月,书九果然带着一匹黑乎乎的马与云随一起从雪山深处回来了。比划着对夏泠说:“宗主,汗血宝马已到。”夏泠问:“调教好了吗?”

“还有一些野性子,等着夫人亲自去收管。”

“懒性子!夫人终日操劳,这马还不让她骑得舒爽些?”夏泠在心疼妻子,便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手下。

书九非常委屈:“将性子全磨平了,此后不易听夫人的话。”

十七转过头,打量着那匹马,问夏泠:“你打算给我编一个什么新故事在身上?”夏泠摇头:“还没想好,”嫌弃地看着书九带来的汗血马,“好生难看的一匹马。”

十七倒不嫌那马丑:“洗洗刷刷一定是好马,给起个名字吧,叫小黑如何?”

“十七,别起如此没有水准的名字。”夏泠阻止她。

“黑旋风?”

还李逵呢!夏泠袖着袖子站着,天气渐渐入了秋,他看起来整个人有些瑟瑟的。

十七说:“那就黑…黑…”

“乌云珠。”夏泠一锤定音。

“哦?”十七也想寻寻他的错,逗逗他,“听起来是个女子的名字。”

“这是一匹母马。”

“是吗,是吗?”十七低头看看自己的坐骑。

夏泠递给她一条鞭子:“十七,这马性子不算野,只是有点懒。”十七笑道:“我也看出来了,所以如此脏。”

“懒马要用硬鞭子抽。”

“嗯!抽这乌云珠!”

白马

秋天一日日越发浓重了,十七又带着人去了远处。

雪山下一丛矮矮灌木中树枝盘结,露出衣衫一角有人在忙碌。书九正在将灌木枝条扭结盘绕,做成一个可略挡风雪的小矮屋。

十七在做“大事”,夏泠带着书九、豆豆、大狗云随,还有兔子一起到处搬迁,以防为人识破行藏,为赵十七带来麻烦。

书九把临时小屋搭建完毕,又给那树屋的地面上铺足厚厚的干草,拽着云随来找夏泠和豆豆。

夏泠坐在一块石头上教豆豆下棋:“此处可以布眼…黑子摆在星点上…”两人都裹着厚厚的狐皮,是赵十七抢来给他们御寒的,皮毛细腻绵软,触手溜滑。

豆豆戴着一顶小狐皮帽子,脸颊曾经被养得圆胖,这阵子大概跟着夏泠一起颠沛流离,辛苦了,瘦出了下巴尖。他撑着小小的面颊看着棋盘。

书九不知道豆豆懂不懂得这些下棋的规矩,只看夏泠教得很认真,豆豆也貌似很认真。书九看了好一会儿,看出豆豆其实并不会摆,好几回都是夏泠替他重新摆过的。夏泠发现书九做完了事情,站起来道:“天快黑了,将豆豆带到屋中去。”

书九看着豆豆钻入皮毛堆中,退回来看夏泠还有什么吩咐。

漠北的初冬夜晚,深黑的天空中细碎的白色雪花飘落下来,夏泠站在灌木丛边仰望天空,仿佛雕像一般。

书九看到他心情沉重,便等着。夏泠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接了一点雪花在看雪水的融化。

书九知道自己的主子不会在此时做无聊的风花雪月之时,而是在判定这雪会下多久,会下多深。

果然,夏泠将手收拢,回头对他道:“取水净面,煮茶待客。”

“是。”书九为自己成功揣度他的心意而摇晃起黑脑袋,夫人刚出门,宗主就开始鬼鬼祟祟的,一路辗转来到深山之时,还让他时不时在路边留一点痕迹。书九乃猎户出身,驯养动物,追踪循迹最是擅长。

他曾请示夏泠,痕迹要深要浅?

“逾浅逾好。”夏泠回答他。

如此轻浅的痕迹,能这么快就有“客人”跟入这座深山坳,书九知道来者必是“贵客”。

到新茶沸起,夏泠脸上也擦拭恢复了原先的样貌,一顶黑色的貂帽仍然护着满头的银丝,他仰首看着,看到一匹踏雪白马轻轻走到灌木林边,数点黄叶在荒野中飘散。

夏泠笑了,书九也好久未曾见到他如此纯净到灿烂的笑容,大约,这样的笑容只存在于某个白衣飘飘的年代。

羯库褐色的头发仿佛波浪一般起伏披卷在肩膀上,深目勾鼻。他从马上俯视夏泠,却毫无笑容。夏泠让赵十七所作的事情,虽未针对羯库,但是也足以令他有所不快。

“三哥,过来喝茶。”

羯库看着夏泠让出来的狐皮垫子,道:“你自己坐吧。”便在他和豆豆面前的岩石上坐下,白色的踏雪马在他身边轻轻喷鼻。夏泠看着他的马,想到十七的那匹黑马,如今正被她骑着往敕策堡强夺地头。

如果能够成功的话,十七将成为与迟丹平分秋色的女匪徒。

“你看,商量一下,这匹马送我如何?”夏泠问羯库。

羯库正在喝茶,苦涩的茶水令他一口喷将出来:“老五,难道你让我用双腿走回去?”

“不是这个意思。”夏泠恋恋不舍地看着羯库的马,“从前你就好东西多,羡慕得有些习惯了。我派书九去你说的那个映月湖边捉汗血宝马,他捉了一匹脏兮兮的马回来。”

羯库比他年岁上大许多,因有父亲的旧宝相馈,身边财物奇珍很多。往日里在南煦相交,夏泠也曾好似无赖兄弟一般缠着他要过好些东西,此时问他要马,勾起了从前的心绪,羯库的寒霜之脸微微有些收拢。

“那可就次一等了,”羯库顺着他的话意,谈起了马,“血统纯良的汗血马是天马与野马所生,最是高傲喜洁净的。”夏泠看着他的马:“就如三哥的这匹马?”

羯库看着山外的野色:“老五,你从小就爱问我要东西。以前是给老大要,如今是给那个小姑娘要?”他将话题再次扯向两人的矛盾所在。

“而三哥也总是不忍心拒绝我的要求。”夏泠笑得如暖风轻拂过羯库的脸,避重而就轻。

羯库转了转茶杯:“此处近盐碱之地,泡出来的茶水也苦涩。”

“茶叶是好茶叶,闻着能感到一丝隐香。”

“水质太苦,我感觉不到茶香了。”羯库一语双关道。

夏泠端坐,喝了一口茶盏中的水:“我自己知道,这茶是南煦红岩山的云雾紫袍。”

兄弟俩人一时无言,天气太冷,掌中的茶水很快冷却,手中如握着一块冰。羯库放下茶盏,一把握住夏泠的手:“为何不按时服药?”

“只怕三哥不愿意再给我送药了,所以省着一些用。”

羯库站起来,从马背的搭囊中取出一个黑木雕花的盒子,打开来里面都是蜡封的药丸:“够你吃两个月的,两个月后再给你。”

夏泠接过木匣,收在手中:“三哥,劳烦你了。”

“现在就吃一颗,我加了一些新配方,瞧瞧是否适应。”羯库手中捏碎一个蜡丸,投在自己的茶杯里晃匀,递给夏泠。夏泠毫不迟疑地接过去一口喝下,然后慢慢调息,羯库等他药性发作。

无知的豆豆不知何时醒来,他悄悄爬出皮毛堆,隔着灌木丛草草搭成的屋墙,目光从羯库转到夏泠的身上,再从夏泠的身上转到羯库的脸上。

夏泠本是透玉一般的脸色,忽然渐渐红燥起来,羯库看着道:“还是将红根柳放多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酒葫芦,“喝一些酒解解热。”拿出一包药粉,“以后搭着一起喝,就没事了。”

夏泠将酒喝完,果然脸色重新慢慢白了回来,

只是一来一去,他的气色便罩上了一层青色,低头道:“三哥…好医术…”羯库说:“你该知道,红根柳再多一分,你就已经充血暴胀而死了。”

“学医之人,不敢不知。”他将葫芦奉还给羯库。

“你以后还是自己去备药吧!”羯库忽然神情颓丧起来,他以药性控制他的性命,可是,却仍然无法说服内心,向他下手。

“不行,我不能让十七知道我在寻药弄药。况且,我们如今在时时改换隐蔽之处,有些药我如今很难弄到。”

“说不定哪天我就会杀了你!”羯库对这个随时能够洞察他内心的老五,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夏泠停了停:“我已将我的命交在三哥手中,三哥想要在草原称王,请在赵十七未成气候前,尽早动手。”他身形稳若青山,目光剔透明亮。

羯库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葫芦。

“三哥,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夏泠说,“我知道你隐忍沉稳,真到锋芒出鞘之时也不让人。那日在长云山,明为助迦耶人解噩,实为引老四去除了那玄珠。你知玄珠与老四之间有些关系,这世间也只有老四能够让那女剑客丧命。”

羯库手中的葫芦渐渐成了粉末。

夏泠道:“你与二哥素来面合心不合,等你成为草原王,与他一战难以避免,以目前羌零部落的实力,尚不足以独立面对他。”

“我和赵十七会替你引开注意力,以苍木搅乱视线。”夏泠继续从前为他出谋划策的情形,“你为我留着苍木,我替你肃清漠北。”

“兜来绕去,你是要我留苍木一条性命?”

“我是要你帮我留住赵十七,”苍木跟夏泠始终是个虚远的存在,夏泠道,“十七是个孤狼一般的女子,只要我动了她的苍木,她说不定便会弃我而走。”

羯库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摇动的星芒,他也有无法把握的人了吗?

夏泠的感叹确定了他心中的揣测:“三哥,你说说看,为何不是我在扎休措的湖边拣到了她,而是苍木?若能如此,我现今少多少烦恼。”

苍木?

羯库心头陡然冷厉地中了一刀,眼前白光闪烁,仿佛看到那女人,手持一缕断发,轻声而坚决地说:“我是想当王妃。可是,我只想当苍木的王妃…”羯库徐徐吐出一口气:“好吧,我留住苍木。”

“三哥,等我与十七的情意稳定一些,我会哄她离开的。”夏泠将手掌合上他的手背,“你那些年的痛,我们都看在眼里。”

羯库将他的帽子取走,看着他的头发:“过一些日子我上乌曲山,给你采药将发色补回来。”

“没关系,这个,十七不嫌。”夏泠的白发衬着华颜,黑夜中触目得惊心动魄。

羯库说:“好几年没听你吹箫了,给我吹一首吧。”

夏泠拿起自己的箫,吹的是一首《红阙阍门》:“紫禁烟花一万重,鳌山宫阙倚晴空。星转斗、驾龙回,五侯池馆醉春风…而今白发三千丈,愁对寒灯数点红…”

荒山寂静,箫音如诉,一匹黑色的快马正缘狭路而上。

赵十七扯着乌云珠的马缰绳,沿着双方事先说好的路线一路疾驰而来,隐约的箫声令她马步越发加急。这些天随着冬意渐浓,十七也感到夏泠一日比一日畏寒,他们最近几日的暂住地非常简陋,看到天气渐渐变化,风起云涌间有了雪花飘零,她忍不住一路快马加鞭回来,打算给他再送一些御寒之物。

她的骏马在夏泠和羯库面前嘶叫着停住了,薄薄的雪片将她浑身都染上了一层白霜。十七惊讶而痛心地看着夏泠与羯库对席而坐。

夏泠持箫,羯库盘腿,两个人的姿态随意而洒脱,是亲密之人才会有的形容举止。

羯库的身世带着仇杀之气,羯库对于苍木的觊觎都让赵十七面对他的时候有许多的不安。在这个夏泠与她说好只有他们几个人的隐秘所在,来了这位萨满大人,令十七的感觉分外不舒服。

十七略微定了定神,想到他们十几年的交情,这怕也无可厚非。

她没有立即转身疾走,而是下马取下一卷厚厚的貂皮衣物,带着浑身的血腥气,来到夏泠的面前,将东西递给他:“给你的。”

夏泠没有接,看着她:“怎么回来了?”

“就是回来了。”十七将手掌按在新劫得的皮毛上,一按就是一个深窝。

“夫人真是细心温柔。”夏泠心不在焉地接下,他如何也未曾料到,赵十七竟然会赶回来。

十七被他这句话酸到牙倒,硌到腰疼:“你与自己兄长喝酒吹箫,这没关系。”

“我们没喝酒。”

“我都闻到酒味儿了。”

“在哪里?”夏泠顾左右,神情有些不安。

“你喝了,”羯库在一旁插言,“你喝了放了清芫草的药酒。”

“你吃药酒做什么?”十七明白那是这位羌零族萨满大人的治伤药酒。

“他离开岚京时服了一种寒毒,最近都是我在给他配药驱毒,”羯库道,“有如此殷勤的夫人,何须还要我这没用的哥哥?从此往后,我是不会再来给你送药的!”他掏出一张纸,“弟妹,这是他需用的草药和方子,还有采药的地点,你自己为他张罗吧。”

十七拿在手中一看:“这看起来很麻烦吧?”

“嫌麻烦?”夏泠迅速将那方子夺过来,“我让书九去做!”

“还是我来去做吧,书九看起来这些上不很精通。”十七擦擦脸,面上的仍染有战场的硝烟。

羯库顺手拉过十七的黑马乌云珠,将他的白马缰绳交到十七的手中:“这是他为你讨的坐骑玉修罗。”他在玉修罗的马鬃上轻轻抚摸一把,“待它好一些。”

十七与夏泠一起送羯库离开,褐衣黑马的他很快便被黑夜吞没。

老五问他要的东西,他这个三哥还真的很少拒绝。这样的情分还能走多久,羯库也不知道。

“敕策堡之战如何?”夏泠想起“理应”关心的重要之事,十七对这些正经大事早已形成了习惯,扭捏轻声道:“我们不都在床上商量这些事情的?”

“今日不行,”夏泠道,“此处不曾预备你回来,所以只有一间屋子。”

十七低头一看,豆豆横卧在灌木小屋中,抬头一看书九蜷缩在云随的身边,十七只得自己找了毯子裹起来:“你陪豆豆睡吧?我略歇一歇,明日还要回敕策堡。”

清晨一夜白雪压深山,夏泠起来之时,十七已经匆忙走了。

摸着十七昨夜送来的厚皮毛,夏泠的嘴角弯着一个好看的弧度:千里送裘衣,雪中走寒道,十七对他算是越来越上心了。

他能察觉,十七对于大漠之王的企求已经不是很强烈。她对权力本无追求,只是放心不下苍木。他等待着时间慢慢消磨掉她对苍木最后一点牵挂,然后带着她远离此处。

书九送来几个焖地瓜,他将豆豆招来,帮他剥地瓜。

夏泠看着豆豆稚嫩的脸面,心想,如果他们能够有个孩子,十七会不会变得非常听他的话呢?夏泠坐在陋屋前,白雪一颗一颗飘落,他手中拿着热地瓜,半闭着眼睛慢慢想着此事,他突然面前闪过羯库听到苍木,面上一掠而过的痛苦难辨的神色。他直起身体:苍木…香格尔…

羯库与苍木是不可调和的。夏泠重新阖上眼睛,寻思着如何让十七尽快放弃对苍木的执念,莫让草原千万年不停歇的血雨腥风,撕去了此时属于他们的快乐。

他忽然弯下腰,一把捏住豆豆的下巴,豆豆的一双眼睛在新雪涤荡中,纯净得如同深山明月,夏泠轻声问:“说,你到底是谁?”

豆豆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未曾听见他说话。

夏泠松手说:“我这些天教你下棋,有时候你会避免走出不错的棋路来,是故意的吗?”

豆豆咽下口中的地瓜,对他比划:“你在说什么?”

“为何我有时候觉得你已经恢复了神智?”夏泠如自言自语,又如说给豆豆听。豆豆就算恢复正常的神智也只是个未足十岁的黄口小儿。

谣传

昨夜,十七是带着疑惑,留宿在夏泠身边的。

对于这个夜晚羯库与夏泠的秘密私会,还有羯库最后的赠药之举,她心中有许多想不通之处。

十七放弃留守敕策堡,特地回来看夏泠,是因为她并没有觉得夺下敕策堡对她有多重要。

她总是认为,苍木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未必需要她如此费心费力。

此时,她抱膝坐在雪下,看着细雪一片片落在身前,仿佛将空气也被洗净了。雪山薄雪,空气冰晶,十七觉得能够如此安静地守着夏泠和豆豆的山中岁月,比什么都好。

夏泠隔着树丛,正面对着她和衣而卧。

他不曾在看她,他已阖着眼睛入睡,呼吸有匀致的起伏。

他睡得极沉,十七心思则飘到了远处的敕策堡之事上。

夏泠曾跟十七说过,敕策堡是之蓝国设在天连山东麓的一处狼牙之地,占据要冲,紧扼南北通商之地。

迟丹身为之蓝国的秘将,此番大肆欲夺敕策堡,应该是奉了之蓝国二王子之命。绯颜公主本来是迟丹的主子,在与二王子的宫廷政斗中败下阵来,转道前往南煦和亲。迟丹也为之在漠北沉寂了一些日子,现在看来是投靠到了新主子手中,要建立新的功业。

夏泠说起绯颜公主之时,赵十七装作平静。

她心头却风车也似地在转,如果“那个人”不曾在她和十一哥的合作之下丧了性命;如果她现在还在乖乖为“那个人”卖命,绯颜公主早已成为之蓝国的女王,那位如今在之蓝国呼风唤雨的二王子只怕也早已身首异处了。十七不知道夏泠对她与之蓝国的关系如何看待?她咧咧嘴巴,心想:自己只不过是被迫成为别人的一把刀子,她多可怜啊,夏泠哪里会忍心对她有其他看法呢?

十七对于重新入草原的局心头充满了担忧。

不过他们两个各有所求,十七是为了阻止羯库吞并且先部,伤害苍木。夏泠则显然是为了搅浑漠北的这锅水,让他的那位“二哥”可以在“换帝”之后有时间修养生息,重振内政。

既然两个人各有所需,十七也就希望,彼此能够各得其所。

十七的手摸到羯库留给她的药方,掏出来握在手中。

羯库…

这个名字如同凉凉的雪片贴入十七的皮肤上,一点点渗入衣衫,迅速冰冷了她的身体。

她和羯库是无法相比的。

不管十七如何努力,要从一无所有成为此处的霸主,都需要一定时间的经营,而羯库在库勒尔草原上,早已是无冕之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十七要保住苍木,最害怕的黄雀,就是羯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