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爆笑自身旁响起,磬冉自呆愣中惊愕,蹙眉扭头。

燕奚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大厅中那金灿灿的身影,笑得前俯后仰,直淌出两行眼泪来。

她这般放肆,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女扮男装之事,顿时女态毕露。青楼此刻又竟无人声,磬冉一急,忙伸手去捂燕奚敏的嘴。纵使这样也已经晚了一步,两人立马变成了楼中的聚光点。

一道微锐的目光扫来,在众多的视线中尤感突兀,磬冉微微蹙眉,将头侧向窗户,却撞上燕奚敏瞪大的眼睛。但见她一脸涨红,目有羞辱,磬冉一愣,忙松开了紧压在她面上的手,压低声音。

“易青得罪了。”

燕奚敏双颊红霞尽染,别开目光,愤然低哼一声:“下不为例。”

说罢又觉声音气势不足,较弱有余,她轻叹下唇,偷撇了易青一眼。见他目光轻闪,面有不解显是在困惑什么,燕奚敏不免心头微疑。

目光回转间,却见楼下那长相异常俊美,打扮尤为恶俗的男子正盯着易青,双眸微眯,目光浮沉间似隐着深深的探究。

“你认识他?”

那道盯着自己的目光已经消失,磬冉回头迎上燕奚敏,心叹这皇家的公主果真敏锐。可不就是认识,那楼下的男子正是现在应处身战场的邻国少帅——蔺琦墨。

两国交战,这最高统领竟跑到花楼找乐子,麟宗帝竟能放心这样的人领兵打仗,她真真要佩服了。

战国高阳王严季、越州金锏陆元贺、麟国蔺琦墨、旌国燕奚痕,被并称为当世四大名将。磬冉此刻不免深深怀疑,这所谓的四大名将实乃炒作!

磬冉目有鄙夷,再次看向楼下,淡声道:“不认识,公主怎么会这么想?”

话语尚未落,便和一个灿若宝石般的星眸撞了个正着。磬冉莫名心头一紧,掩在广袖中的手微握,目光却是分寸不移。那黑眸中似有微光闪过,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转了开去。

“这生意接是不接,放个话!”

蔺琦墨收回目光,随意在厅堂椅子上一靠,目光低垂转动着手中碧玉板指,撇了一眼笑着跟上的老鸨,那样子活脱脱一百家子弟。

老鸨满面开花攥紧了手中银票,俯身笑道:“接!怎么能不接呢。只是公子也看到了,都是熟客,我也不好说赶人就赶人。公子看能不能先到楼上雅间等上片刻,我这就安排大家离开。姑娘们,还不快伺候公子上去!”

一群莺燕轰然而上,顿时便将那抹金色淹没,娇笑声响起,见蔺琦墨满脸笑意在众女的簇拥下向二楼而上,磬冉冷哼一声,看向瞪大眼睛瞅热闹的燕奚敏:“要赶人了,我们还是另觅他处吧。”

她说着站起身来,迈步便向另一端楼梯而去,燕奚敏忙起身跟上。

“怎么说走就走啊,我还没看够呢…”

“这两个人便不必离开了,本公子看他们顺眼,今日他们的所有花销一律记在本公子账上。”蔺琦墨一手搂着粉面娇女,指着正抬步往楼下走的磬冉二人。

老鸨自看出燕奚敏是女子,听他这般吩咐,暗骂这丫还挺知道怜香惜玉,面上却是呵呵一笑,忙扭腰走向磬冉二人。

燕奚敏更是一乐,转身便向方才的桌子走去:“这下不用走了,快,上吃的,饿死小爷了!”

磬冉对上蔺琦墨轻挑的目光一阵窝火,可见燕奚敏已经落座,也不好多言,只能跟着落座。

“对不起诸位老爷了,今儿这彩云楼被包下了。为了补偿大家,今儿大家的花销一律退还,大家看…”

此刻,楼下已经在清肃客人,不少人一听花销免费,虽是嘴上骂骂咧咧,却脚底抹油,没一会大厅便空了许多。

也正是此时,二楼雅间一扇门轰然而开,一个微醺的锦衣中年男人迈步而出,身后尚还跟着几个威武家丁。男人愤然盯着左拥右抱的蔺琦墨,喝道。

“你他妈那根葱,到这里撒野!爷是这姚京城的首富,你他妈跟爷比…”

男人话还没说完便被蔺琦墨扬声打断,他眨巴着眼睛指着男人稀疏的头顶,喃喃道:“人又不聪明,还学别人秃顶,哎,怎好意思出门呢。”

顿时姑娘们一阵娇笑,男人脸色骤然更红,尚未开口却是蔺琦墨又道:“你说你是这城中首富?”

男人面红如赤,傲声道:“没错!爷就是这城中首富!”

蔺琦墨顿时眉开眼笑,啪地一拍掌:“太好了,我正找你呢!”

男人一愣,面有疑色:“找我?做什么?”

“啧啧,说你笨你果真笨。小爷我要当这姚京首富,当然要找你!干掉你,我就是这城中首富!”他说罢,竟将那男人拎起直直朝楼下扔去。

燕奚敏啊地一声惊叫,磬冉也微微蹙起了眉,不想他说动手就动手,还是跟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

楼中更是抽气声不断,众人皆随着男人肥胖的身体向楼下看去,预想的撞击声并未传来。

男人被蔺琦墨却是呐呐道:“真不经吓!还不快去看看你们老爷怎么样了?”

几个家丁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楼下涌去,见那男人只是晕了过去,忙在老鸨劝慰下几句狠话,抬着男人找匆匆而去,想来是看大夫去了。

经此一闹,楼中众人纷纷而去,哪里还敢留在此处?也就在此时,磬冉骤然将目光自窗外拉回。

光石电闪间,最东面的雅间雕木花门轰然四碎,五道黑线闪电般射出,紧接着便是刀剑相交的锵然声,数道黑色身影与一道金色身影纠缠一片。

楼阁的朱漆栏杆蓦然断开,有青楼女子不及躲开,被剑气划到,惨叫一声,“砰”的自二楼跌落下去,血流如注。

这一切来的太快,青楼中剩下的妓女和零星的几个客人顿时惊吓当场,面色苍白。

“还不快跑!”蔺琦墨手中寒剑横扫若狂海怒花,一面回头冲那些呆愣在廊道上的女子怒喝一声。

顿时,满室骚动,女子尖叫着嘶喊着往四处奔逃,;乱成一团。

“哇,真没想到那金龟子武功这么高!易青,你看他跟二哥比,谁更厉害?”

燕奚敏看得双眼放光,竟拍案而起,不忘兴奋地问着磬冉。

磬冉目光微眯,却不答话。蔺琦墨的剑法身为高超,几人虽是在堂中厮斗,可坐在窗前竟也感受不到他汹涌的剑气。玄寒之气带着冰魄光泽自他腕间射出,鸣声不断,震地整个青楼都似在隐隐而动。

那围着他的五人功夫却也不弱,且配合极为默契,招式间仿若带起了一个猛烈的龙卷风,将蔺琦墨围在其中。

其中一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老头更是双掌齐飞,不停向他激射亮晶晶的暗器。暗器被蔺琦墨格挡开来,四处激飞,发出一阵乱响。更有些射到乱穿的妓女,惨叫声不断响起。

磬冉一面细细观察那五人武功路数,思索着他们的来历,一面随手执起酒杯凑至鼻息。

一股清冽的酒香袭来,她眉宇微跳,低下头来,酒水微晃,清波明漾,竟是父亲最爱的青叶酒。

那年在小木屋中,其乐融融,饮的便是这青叶酒啊…也就是那夜,一场大火,将什么都烧毁了。磬冉唇际一抹苦涩折痕淡淡,扭头依向窗轩,白衣清袖回过,一杯清酒带着粼粼波光在阳光下一晃洒落窗前,没入尘土。

蔺琦墨身影动作间正看到这一幕,阳光映得杯盏光亮一闪,透明般修长的指端清酒悠然飘落窗棂。那是祭奠的姿态,蓦然,他心一紧,竟觉恍然一紧失。

一股强大的阴冷劲风破空袭来,带起衣袂翻飞,蔺琦墨骤然回神,本能间侧生躲过闪电般的一掌,暗自心惊。自己竟在此刻走神,方才那一掌真打在胸上,怕是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

他忙拉回心神,清喝一声,剑势迅疾若冷电,寒芒点点,祥光澹荡,将五个黑衣老者逼得微显慌乱。眼见五人攻势略乱,他顺势攻上,挽起剑花,长剑轻灵飘渺一转,一改之前的激速狂猛,轻飘飘向侧面送去,却正是这一剑斜斜送向五指如爪正击向他的老者。

老者不防他突然改换剑术,不及回避,那长剑直直刺向他的前胸,血流如注。

“老四!”

几个人大喝一声,越发攻势凶猛向蔺琦墨击去,那用暗器的老者更是怪叫一声,手中冰忙碎裂,一连发出十数枚暗器,支支逼向蔺琦墨要害之处。

暗器带起阴冷的风袭来,蔺琦墨目光一闪,唇角轻勾,身体在半空中一转,踏上栏杆,腾跃而起。那十数枚暗器便携带着凛冽寒气,自他脚下飞过,齐齐向迎窗而座的磬冉射去。

 

第二卷 第48章 死皮赖脸

漫天碧针飞蝗般狂袭而来,夹带着凛冽的寒气和燕奚敏的惊呼声,磬冉双眸清光一闪,白衣轻闪处已是霍然而起,动作迅捷地扑向傻眼站着的燕奚敏。

同时,右脚一勾一带,身前方案飞起,旋转着迎上飞激而来的暗器,撞击声传来,一声巨响,那方案竟被暗器刺得生生裂成数块,飞向四面。

磬冉带着燕奚敏在廊道上滚了一圈,心中愤愤,她敢肯定蔺琦墨是故意的,方才那些暗器他分明可以轻松用剑挡去!可恶!

“喂,你们两个人男人搂搂抱抱,羞也不羞!”

爽朗的男声响起,磬冉回过神来正对上燕奚敏宛若鹿跳的双眸,这才惊觉自己压在她的身上。忙翻身而下,蹙眉看向狡黠望来的蔺琦墨。她心头火气,右手一掠,碎落近旁木板上的针形暗器已在手中,动作迅捷地便向那抹游动间金色晃晃的身影射去。

寒光点点袭来,蔺琦墨似是早知磬冉会如此,怪叫一声,身影如蛟龙腾空,一个翻转躲开飞射而来的暗器。更是借着翻腾躲开了矮胖老者长袖舒卷直袭他面门的一掌。

却在此时,一声清亮的哨声自窗外响起,蔺琦墨眉宇一亮,开怀而笑,一面剑光破空,一面朗声道:“五怪,本帅听说郝老大易容功夫一流,你们将本帅引到这里好歹也让屋中那假皇帝出来露露脸啊。”

五个老者听他这般说先是动作微滞,接着使暗器的老者大叫一声:“糟糕,中计了!”

“老大出事了!”

五人面色大变,招式更见凶猛,攻势间对望一眼,磬冉正暗叫不妙空中突然飞起数个乒乓球大小的黑弹,还不等看清楚,就听见接二连三的巨响,一蓬蓬炫丽烟光轰然炸开,浓浓的白烟,刺鼻的怪味迅速蔓延开来。

眼前一阵朦胧,磬冉本能向窗口退去,待眼前稍稍清明,只觉一股热浪扑来。她身体向后仰,电光石火间,眼前多了一张放肆的俊面,接着便被困在了一方小天地。

磬冉身后抵着窗棂,抬头正迎上蔺琦墨熠熠如宝石的双眸,她莫名一慌,低头间蔺琦墨金色的长袍随着窗口吹入的风轻轻飘拂。刚刚一阵激斗,他衣衫微开,一粒粒肌肉在益底走珠般流动着,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充满了强劲的爆发之力。

蔺琦墨双臂撑在窗棂上,将磬冉固在身前,眼眸微眯,向她不停探身。

磬冉心慌之下,不自觉闭上了眼睛,燥热的气息下莫名脑中微僵。

“你们做什么!”

燕奚敏自地上爬起来,正看到这一幕,惊呼一声。

磬冉一惊,伸手便欲去推蔺琦墨,可刚抬手便察觉出不对。身上竟没有了一丝内力,她面容微变,却敏锐的发现蔺琦墨身上金衣镶着的丝线在阳光下微微发出黑色的光芒。低头撇向他手上戴着的金扳指,亦是如此。心中微疑,尚不待细想,燕奚敏已是怒气冲冲走了过来。

蔺琦墨目光在磬冉耳间带过,一声轻笑退了开来,冲燕奚敏耸耸肩,摊手道:“我看看那五个老头往那里跑了而已,小丫头凶什么凶。”

磬冉撑起身体,盯紧蔺琦墨:“方才的黑弹有毒?”

蔺琦墨眉宇一挑,啧啧道:“兄台好敏锐,这么快就发现了。没错,老怪的软筋丸厉害着呢,不过兄台也不必担忧,两个时辰毒效自就散掉了。”

他目光撇向窗外,不知看到了什么,微微蹙眉,翻身便向窗下掠去:“两位还是快快离开吧,一会官府可就来了,再会。”

磬冉只觉一道金光自眼前滑过,转瞬蔺琦墨已从窗户掠出,一晃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磬冉双眉微蹙,这厮内力竟毫未受到影响。

来不及细想,见楼下百姓们围着青楼指指点点,她忙拉着燕奚敏向外冲去,一会儿耀国官府来了可就麻烦了,尤其是现在她的内力还使不上来。

蔺琦墨出了彩云楼,穿过两条长街,直直入了一家居民。刚关上门,便有一络腮胡迎了上来,面上带着喜悦的笑,朗声道。

“大帅,幸不辱命,这回可算是逮到燕云宗那老小子了。”

蔺琦墨抿唇望了眼院中,目光微沉:“高远他们人呢?”

“去追五怪了,老朱在里面看着燕云宗。宋青恭喜大帅大仇得报!”宋青的面上带着爽朗的笑意,双眸炯炯望着蔺琦墨。

蔺琦墨大力在他肩上一拍,面有笑意,却没有宋青料想的兴奋和激动,只淡淡挑眉。

“让他们都回来,他们不是五怪的对手,此处毕竟是耀国境内,不宜久留。等下他们回来,你们便按先前商量好的,将燕云宗直接押回北营。其它的本帅不说你们也该知道怎么做,只如今燕国破灭,朝廷派温宰相前来与战国相商战后诸事。温儒此人阳奉阴违、睚眦必报,实乃小人。去年本帅因为神锐军军响的事和其多有冲突,吩咐兄弟们多注意点,都耐着些性子,莫要跟他硬碰。”

宋青一听这话,当即浓眉一蹙,神情焦急:“大帅不和我们一道回北营?”

蔺琦墨摇头:“本帅还有事要做。”

他说罢竟欲转身,宋青一愣忙跟上,愕然道:“大帅不进去看看那燕云宗?”

蔺琦墨脚步微微一顿,面沉如水,终是一笑摆手道:“没什么好看的。只是,当年他既能领兵攻破雁城,开创新朝,便有其过人之处。现下虽是年迈昏庸,但你们押送仍需留心,不可大意。”

宋青低头称是,眼见蔺琦墨大步迈出院门,头也不回的离去,他只觉一阵不解。若说此次大帅领兵攻打燕国是为了寻仇,那现下仇人就在眼前,大帅却似一点也不关心。若说不是,那军中诸事繁杂,大帅也没有必要亲自带人来追这燕云宗啊! 

内力尽失,磬冉不敢再任由燕奚敏拉着乱逛,领着她出了姚京城北门,便直奔麟旌两国边境的奚凤河。

一路山高林密,秀丽幽深,溪涧纵横。时值夏日,林木深茂,飞流潺潺,风景旖旎,磬冉不自觉便轻轻勾起了唇角,也随着燕奚敏放慢了脚步。

燕奚敏回头正看到她唇际笑意,眼前浮现方才在彩云楼被她压在身下的情景,燕奚敏面容一红。复又想起磬冉和“金龟子”在窗前姿态暧昧的一景,她又觉心口闷闷,极不舒服。

心思一转,燕奚敏偷眼瞄了眼磬冉,挑眉问道:“那五个老头武功都不弱,那男子竟能以一敌五,武功着实厉害。我看不在二哥之下,易青,你知道五国有这样的人物吗?”

磬冉看她一眼,徐徐道:“昔有七个异性兄弟,互有擅长,纵横云峰山脉,鲜有敌手,自号‘云峰七怪’。某日,七人穷极无聊,下山游玩,得遇当时还是忠勇王的燕云宗,燕云宗当时正招兵买马,对七人礼遇有佳。七人感念其恩,便留在了燕云宗身边,自此,云峰七怪称雄燕国,燕云宗倚之如左膀右臂。七怪谨遵皇帝,凡有对王不利者,纵千里之远,一律诛杀,杀戮甚重。燕国诸民畏惧日深,有孩童啼哭,恐吓之:云峰七怪来了,啼止。那云峰七怪年纪最大的姓郝,人称郝老大。方才彩云楼碰到的当是他们中的五个。”

燕奚敏听得入迷,睁大了眼睛,突然惊呼一声:“啊!我想起来了,方才那金子男还说什么假皇帝,想来他是在追燕云宗。可他会是谁呢?没听说过战国或是麟国有这等人物啊!”

磬冉正欲回答,却听一声轻笑传来。

“想不到姑娘竟这般记挂在下,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啊。”随着那笑声,戏谑的男音自不远处传来。

磬冉一惊,扭头去看。夕阳下,男子坐在树桠间,夕阳自身后映照,金光灿灿,刺地她一阵眼花。磬冉索性不再多看,侧开了头。

一道金色滑过,蔺琦墨自树上一跃而下,方才的话虽是回应燕奚敏,可他一双星眸却弯弯直盯着磬冉。

磬冉微微蹙眉抬头看他,男子笑容满面,眉宇间一缕碎发随风轻扬,越发显得悠然自在。磬冉莫名想起那年在鹊歌城郊,男孩飘忽而至,笑容灿烂,几分不羁,几分玩劣。和现在情景是如斯相仿,时光似是骤然回退,她一时微愣。

“你怎么偷听人家说话!”燕奚敏愤然指着蔺琦墨,怒目道。

蔺琦墨却是摇头:“非也,在下看此处风光秀美,便在这树上小憩片刻,分明是姑娘声音洪亮,打扰了在下休息。不过,念在姑娘对在下记挂有佳的份上,在下酒不予计较了。”

他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把折扇,刷得一声打开,把在手中上下晃荡,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燕奚敏听他话语轻佻,又见他在青楼左拥右抱,虽是他武功高强,心有所服,可也难免厌恶。撇了他一眼,干脆不再搭理他,转而拉了磬冉便走。

“易青,咱们走。”

蔺琦墨双眸一亮,手中晃荡的扇子微微一顿,随即忙大步追上。却不走至燕奚敏身侧,反而紧跟磬冉,呵呵而笑。

“嗳,姑娘莫走啊,在下听姑娘方才可是惦记在下的紧。不巧在下也对姑娘见之不望。想不到在姚京城竟能碰到姑娘这样的美女,不知姑娘怎么称呼,今年贵庚,有无婚配?在下蔺琦墨,麟国人士,今年双十,尚未娶妻,人品贵重,仪表堂堂,家中父母双亡,索性薄有家产…”

他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呵蔺琦墨相遇的情景,他竟次次和青楼沾边,现下又这般油嘴滑舌。磬冉也不由生出一股厌恶,蹙眉瞪向蔺琦墨,却正撞上他漆黑的双眸。

那双眸分明有笑意滑过,清清澈澈,没有丝毫杂质,让人很难将他说的话和这双澄澈的眼睛联系在一起。不过,他分明在和燕奚敏说话,怎么眼睛盯着的却是她!

磬冉尚不待细想,却听燕奚敏惊呼一声。

“你、你、你…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磬冉回头,正见燕奚敏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指着蔺琦墨,仿佛看到了鬼一般。

蔺琦墨笑的得意,摇着折扇,昂首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麟国第一风流才子,姑娘可以称我…”

燕奚敏面容几度,等着眼前笑得有些夸张的小子,怎么也不敢相信威震宇内的蔺少帅居然是这等人物。

想当初三平之战,蔺少帅仅以十五岁少龄临危受命,统领麟国三万神锐军与当时青州兵十万之众抗衡,宁站死杀场,也不退缩!

两军混战一处,神锐军个个以一敌三,把敌兵杀得人人晕头转向,丢盔弃甲,溃散奔逃,生生被逼退请峡谷。

接着蔺少帅又带着仅仅五千神锐军夜袭敌营,奇袭主将,一夜斩杀敌军十员大将,让敌人五万驻军一夜消亡!终为其叔父稳固了江北局面,从而才有后来叔父北上擒王,有异姓王得九五之尊的宝座。

由于他白衣银蓝,白马腾起宛若流云,所以得名云将军。也是那一战成就了当世最为年轻的将帅之一,云将军蔺琦墨。

那是何等神勇,何等气势,只要想一想,都能令人满腔沸腾。可是,眼见这个无赖小子,死皮赖脸,油嘴滑舌,怎么看都是个纨绔子弟,街头泼皮,实在有损心中少年帅才的完美形象。

燕奚敏正兀自不信,却见身旁易青对那一脸得意的泼皮男子躬身。

“蔺少帅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豪,气质不凡。我等能与您相交实在是三生有幸。只是,我二人还有事在身,尚需赶路,来日定…”

磬冉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蔺琦墨朗声打断。

“哎呀,想不到我蔺琦墨名声还挺大。承蒙兄台如此厚爱,蔺某实在有愧,不如这样吧,兄台现下内力尽失,这兵荒马乱的,在下便当一回好人,送二位一程吧。却不知二位要去哪里?咱们这就走吧。”

磬冉当即有些发怔,竟不想这世上还有这般死皮赖脸之人,燕奚敏更是一脸愕然。上前两步拉了磬冉,远离了蔺琦墨,低声问着。

“这人真是麟国那个少年帅才?”

磬冉挑眉:“他的功夫公主也看到了,十之八九是他。”

燕奚敏瞠目半晌,神色变得愤然,跺脚怒道:“只不知是哪些将士拼出自己血肉之躯才成就而来这个奸吝无耻之徒,真真是传言误人!”

“两位不用商讨如何答谢蔺某,蔺某最爱助人为乐了。”

那清亮的男声由远及近,磬冉和燕奚敏互望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无奈。

 

第二卷第49章欢喜冤家

夏日的溪凤河隐在山峰徒峻处,如一道青带蜿蜒东流。夕阳已经隐没在山峰之后,天空渐转阴沉,风自河面上吹过来,将馨冉的衣衫吹得鼓鼓作响。

她站在河边望着两岸徒峻的青山高崖,蹙起了眉。河面上空空荡荡,竟是没有一艘渡船。

燕奚敏站在她的身侧,眯起眼,垫脚望着岸边黑黝黝的岩石,扬声道:“怎么办,没有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