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知道,你喜欢苏吟。”太后从容道,见沈玄宁面露愕色,她便调侃了起来,“你看她的时候,眼里的蜜汁都快流出来了,你当你能瞒得过谁?”

“…”沈玄宁羞赧地说不出话,太后一哂:“如今你十五,她也十三了,在民间都已是可以婚嫁的年纪。回头哀家让礼部挑个吉日,先封她为妃,你安心等着吧。”

“…母后!”沈玄宁惊然一喝,静了静神,起身沉肃揖道,“母后不可,这事儿子…儿子也不急,而且苏吟还不知道,儿子觉得…”

“你是怕她不喜欢你?”太后凝视着他道。

“倒也不是。”沈玄宁心乱如麻,摇了摇头,“反正…这事母后让儿子自己办吧。既然择后的事能等几年,此事便也能等,儿子想找个合适的时候跟苏吟说。”

他现下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也完全想不出苏吟会是怎样的反应。此时由着礼部下旨?只怕旨意下来之后,他连怎么跟苏吟说话都要不知道了。

“你这是动真格的了。”皇太后的神色有些复杂,沉吟了半晌,一喟,“那随你吧。苏吟是个好姑娘,值得你费一费心思。”

“是,多谢母后。”沈玄宁松了口气,这个话题也就此被搁到了一旁。太后又问了问他功课上的事便让他告了退,沈玄宁在侧殿门外等了一会儿,等到苏吟量完尺寸出来。

“陪朕走走?”他望着她说,苏吟颔首应下,待得离了慈宁宫,又小声问:“可是太后说了什么,让皇上不高兴了?”

“没有。”沈玄宁摇头一笑,“左不过是些政事,让人有些费神。”

这样啊。

苏吟便点点头。二人一道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沈玄宁又道:“母后还说,要开始为朕选妻了。”

“这么早?”苏吟一讶,接着明白过来,“哦…大概是要慢慢选?那早点也好,免得大婚晚了,耽误您亲政。”

“…是。”沈玄宁哑笑,又踱了几步,故作轻松地笑道,“母后提起这事,朕才发现日子过得真快。哎,你想过婚事没有?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朕提前替你留意着。”

苏吟被问得笑出声,认真想了想,回说:“文人才子吧!穷一点不要紧,至少不会像达官显贵那样三妻四妾。奴婢在御前风光惯了,受不了那份委屈!”

后一句话显有几分说笑的成分,沈玄宁却听得愈发沉默了下去。

他静了一会儿,道:“谁说文人才子就不会有三妻四妾了?文人才子最容易跟‘风流’二字沾上,只怕不止会纳妾,还会去烟花之地尝鲜。”

“…也对。”苏吟一咋舌,“那反正奴婢要嫁个一心一意待奴婢好的人…不过奴婢也不急着嫁,皇上可以先帮奴婢留意着,若没有合适的人,奴婢就等到二十四五放出宫后,自己找一找!”

“行。”沈玄宁闷声应下,面上淡笑了一声,心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要求的真不多,钱权爵位在她看来都不太要紧。可偏是她想要的这一样,他做不到。

他可以不当贪恋美色的帝王,可即便是那样,他也还是会有不少嫔妃。除此之外,他还无可避免地需要一位身份贵重的皇后,这对苏吟来说大概都不能接受。

可是,他又不能说她不对,她并不知道他喜欢她。若以她的身份去想,她是御前头一号的红人,阖宫都要敬她三分,她完全有资格要求未来的夫君一心一意对她。若她没这份心气儿,那才真是妄自菲薄了。

沈玄宁满心的憋闷没处发,回到乾清宫用膳时,就把这不快发在了饭上。他风卷残云地扒拉着米饭,看着就好像那碗米饭挖了他祖坟似的。

苏吟被他这吃法弄得提心吊胆,在旁使劲劝:“皇上,您慢点吃…慢点吃!小心一会儿不舒服!”

沈玄宁一听这个却更来气,心里很委屈地想你管我干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嫁给我。

“皇上,您这是干什么啊!”苏吟在旁边急得想去抢他的碗,他忽地把碗咣地一放:“要你管我!”

说罢他站起身就走了,苏吟一头雾水地跟冯深面面相觑:“你惹他了?”

“这能是我惹他?”冯深锁眉,“要惹也是你惹他了啊!”

可是她没惹他啊!苏吟仔仔细细地回思了一遍,他们之前明明没生任何不快,他怎么说发脾气就发脾气呢?

九日之后,沈玄宁到底没能备出什么别出心裁的生辰礼给苏吟,最后只得懊恼地让人开库,进去转悠了一圈,挑了颗足有海碗碗口那么大的夜明珠出来给她。

把这礼物送出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蠢死了,完全不知该怎么讨女孩子家欢心,思来想去还是只知拣贵重的送。

但好在苏吟没多做推辞,也还算喜欢,只是有些为难道:“这…奴婢拿来干什么用呢?”

“放在屋里照明,应该正好够照亮你的书案。”沈玄宁强压着忐忑,笑道,“夜里就省得用火烛了,方便。”

他说罢直接把夜明珠摆到了她案头。这个大小的夜明珠原也只能用来摆,所以有专门配好的木托,放在桌上很稳,就是看着好像有点过分贵气。

“你看,正好。”他站在桌边衔笑掸了掸手。

苏吟哑然。她没做推辞,原只是觉得自己在御前这么久了,不至于连个贵重的生辰贺礼都不敢收。但她原本真没打算真把它摆出来,想着好生收起来比较好,摆在外头实在太惹眼了。

不过现下他亲手摆了起来,还说正好,那她收了也不合适。她美目一转,只道:“改明儿奴婢去寻个罩子来,要用时把它打开,不用就罩上,省得一直亮着,夜里该睡不好了!”

沈玄宁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便说:“那弄个镂花的,能透光,要不这东西总不见着光,就该不亮了。”

然后他还大包大揽地把这弄罩子的活揽了下来。苏吟当时也没多想,几日后拿着送来的罩子一看:金丝楠木的…

金丝楠木镂花木罩,里面罩着颗硕大的夜明珠,这好像更惹眼了啊!

她盯着罩子懵了半天,发觉他最近似乎愈发地出手豪阔,继而不解为什么会这样——谁刺激他了?堂堂一国之君怎么突然有了种民间地主老财的气质呢!

宫外,又过了一个多月,沈玄宗也迎来了十五岁生辰。他自己在外开了府,庆生就很自在了。顺太妃的意思是逢五的生辰不妨大办一场,沈玄宗孝顺,就顺着顺太妃的意思交待了下去。

生辰的当日府中自是热闹非凡,京中达官显贵都知道皇上跟这个四弟最为亲近,能到场的都到场了。

沈玄宗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着,见完各位长辈见各位平辈兄弟,见完兄弟还有朝中重臣。到了午后,宴上气氛正热的时候,他终于得以趁着众人豪饮时暂且回房歇了歇,缓着气问身边的宦官:“母妃那边怎么样?让她别累着,觉得累了就让客人先回。”

旁边的宦官躬着身笑说:“您放心,太妃今儿心情好着呢,乐得为您忙,您由着她吧。”

沈玄宗一哂,将喝空的茶盏递了过去让他添水,那宦官添完水端回来,又说:“对了,殿下。今儿有个…年纪挺大的宦官,说有要事替自家主子禀您,下奴问他是什么事,他又不肯跟下奴说。”

“谁啊?”沈玄宗随口问道,那宦官摇头:“眼生得很,不识得,看衣着倒不是一般身份。”

沈玄宗不由锁眉,略作沉吟,吩咐说:“那就先叫进来问问。”

他是不觉得以自己现下的身份,有什么人需要藏着掖着地跟他禀话。但问问也不要紧嘛,说几句话又不会掉块肉。

于是,那五十出头的宦官很快就被请了进来。他跪地行礼,沈玄宗打量着他,道:“什么事?你说吧。”

那人跪伏在地,张口便说:“请殿下屏退旁人。”

“…”沈玄宗蹙着眉头让房里的其他下人退了出去,不快道,“到底什么事?别卖关子。”

那人便径自站起了身,堆着一脸让沈玄宗一看就别扭的笑走上了前,把一只荷包放在了他面前的书案上。

荷包很旧了,上面的绣线都绷断了好几根,颜色污浊得让沈玄宗不太想碰。

可那宦官毕恭毕敬道:“请殿下打开看看。”

沈玄宗便不耐地打开了荷包,伸手一摸,摸到一枚冰凉的硬物,就信手取了出来。

定睛一瞧间,他却浑身骤冷!

那是一枚小小的弥勒佛,玉质上乘,遍体通脆。这么好的玉,就是在宫中也不常见。这么好的玉做成的样式平平的弥勒佛,他自小只见一个人带过。

“她在哪儿?”他满目错愕地望着那宦官,那宦官仍是那副笑容,垂眸轻道:“太妃让下奴问一问殿下,是母亲要紧,还是兄长要紧。母亲之中,又是生母要紧,还是养母要紧?”

“自是生母要紧!”沈玄宗脱口而出,下一刹,他又品到了些许不对。

他不安地打量着那宦官,复问:“她…在哪儿?此事可与我皇兄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应该都能恢复成傍晚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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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去围猎

乾清宫后,苏吟用了几日的夜明珠后,还真挺喜欢这东西的。

它尺寸够大,晚上不止能照亮她的案桌,连半边屋子都能连带着亮起来。睡觉时扣上木罩,丝丝缕缕的光线还会从镂空花纹中渗出来,夜里有事起床也不觉得那么黑了。

跟在她身边的田燕怡最近忙着帮她誊抄一些库房进出的档,在夜明珠下写东西写得神清气爽,称赞说:“这可比用烛台舒服多了,烛台晃眼,写久了眼酸得不行。这个光柔柔的,看多久都舒服!”

彼时苏吟正坐在桌边缝一件中衣,听言一哂:“是呢,看久了也不酸,就是这样一来,手头做个绣活就常忘了时间,近来总睡得很晚。”

“那奴婢得盯着姐姐早睡,不然万一姐姐熬病了,皇上要问罪的!”她边笑说边看了眼苏吟手里正绣的中衣。那料子是做中衣时常见的绵软的细绸,但是是明黄色,而且苏吟在绣个双龙戏珠的绣纹。田燕怡便不解道,“皇上用的东西,尚服局不都有专人做?姐姐何苦这么熬着。”

苏吟一哂:“尚服局忙呀。我清闲一些,做这些可以把缝线处都一点点勉进去,穿着舒服。”

“姐姐这才不是清闲,是心细!怪不得姐姐年纪轻轻就能当大姑姑!”田燕怡笑意满面,苏吟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一推她桌上的点心,“赶紧把嘴堵上,给我好好抄东西,抄不完我可扣你月例!”

田燕怡面色一白,赶忙塞了块点心入口,就闷头继续乖乖抄了起来。

夜明珠温润的光泽照在纸页上,又从窗纸透出,一看就和旁的屋里火烛照出的光芒不一样。

小院外,几个刚下值的宫女说说笑笑地经过院门,看见那光芒时都不由停了一停,有人笑道:“真是个好东西。也就是大姑姑能这么物尽其用地使着它,这要是给了我,我准定得给它供起来!”

“哈哈哈,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旁边的同伴一推她,“大姑姑什么好东西没使过?连顺手送给燕怡的都不是一般物件儿。燕怡那傻丫头也是不识货,昨儿我们去尚服局领衣服,她摘了支大姑姑送的雪花银钗就要谢那边的女官,吓得那女官死活也不敢收。”

虽然只是银钗,但那银钗单论工艺也要值二三十两银子了,搁在民间够普通人家活十来年,放在宫里也是个值得好生赏玩的好物。可大姑姑明摆着不在意,她也没什么理由在意,因为她那里的银钗都是那种成色、那种工艺,见得多了自然就不稀罕了。

宫女们谈笑着,很快就走过了苏吟的院子。一直默不作声的余泠兰却忍不住地回了好几次头。

大姑姑可真是风光。在进殿侍候之前,她以为自己日后也能这么风光。可打从过年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多月了,皇上估计还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干的还是近前侍候的活,在御案边研墨,但皇上就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皇上会和大姑姑说笑,却不会捎带着和旁的宫人一起说笑,她有好几次都想寻机会插个话,到头来一次也没敢开口。

又过了两日,苏吟理完了乾清宫后五所库房近一年的典籍,在晚上时把它呈进了乾清宫。

沈玄宁正值刚忙完了功课不想再多看字的时候,一见她送来的东西就头疼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看着办就是了,不用给朕看。”

“有要分下去的东西奴婢可以直接分,但这档,总得请皇上过目盖印啊。”苏吟边笑说着边从架子上取了该用的小印来,随口又道,“奴婢身边的燕怡抄了好几日呢,她可细致了,抄得整齐又好看,读着不累的。”

“又变着法地替旁人讨赏是不是?”沈玄宁叹着气翻了一记白眼,说着信手翻开册子瞧了瞧,点了一行道,“这个草绿的碧玺十八子,拿去给她。”

“谢皇上。”苏吟衔笑一福,沈玄宁斜眼瞪她,她道,“瞪奴婢干什么。奴婢只是夸了两句,赏是您自己要赏的…”

“…”沈玄宁想说你可真会说话,还没开口,旁边先柔柔和和地传来了一句:“大姑姑待下真好。燕怡打从调到大姑姑身边,得的赏比旁人都多呢。”

苏吟一怔,抬头看去,只见余泠兰低头继续研着墨,一派温婉的模样倒是很好看。沈玄宁侧首也看去,锁了锁眉,倒没说什么。

等到余泠兰研完墨往外退时,冯深就一声不吭地一道跟出去了。到了殿外,他挥了挥手,两名宦官便上前来押了余泠兰,不等她出声,就堵住嘴押去了殿后。

余泠兰在茫然惊恐中被按着跪下,捂在嘴巴上的手刚松开,冯深就一耳光抽了上去:“在皇上跟前也敢多嘴,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余泠兰吃痛,但也不敢抬手捂脸,慌忙辩解道:“奴婢也没说什么…”

冯深啪地又扇了一记:“还没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

她胆子可真大,张口就敢说大姑姑待下和善,她身边的人得的赏比旁人都多——这不是等于说大姑姑比皇上待人好、在大姑姑身边比在皇上身边还滋润吗?

这话谁也不会爱听,皇上也一样。但也亏得皇上只是不爱听,不会因此怪罪苏吟,不然御前准定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冯深这会儿恨不得撕了余泠兰的嘴,指着她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是自己掌嘴,还是我让宫正司赏你八十板子?”

“奴、奴婢自己掌嘴!奴婢自己掌嘴!”余泠兰吓得一把扑在冯深腿上,“公公,八十板子是要打死人的,奴婢自己掌嘴!”

冯深呵地一笑,袖着手退开了半步:“打吧,让我听个响儿。”

论整治底下人,宫里像苏吟这样的女官可真比不过宦官,余泠兰就着了冯深的道儿。

她要是说去宫正司领八十板子,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的,宫正司必须得让她的顶头上司苏吟点头,苏吟就是让打也不至于打这么重。看冯深这么一吓,她就选了自己掌嘴。但这掌嘴,冯深可没说掌多少算完,几十记下去,脸肿起来,估计要有月余都不能当差。

若再留点伤,更是索性不能再留在御前了。

苏吟在晚上回房时才听说这事,想了想,吩咐说:“该给的药给她送去,另扣三个月俸禄,在档上记清楚。”

冯深罚归冯深罚,她手底下的人她自己也得管住。

这种事,苏吟现在想得可明白了,她担着这份乾清宫大姑姑的差事,就不是个能胡乱发善心的人!

自此又过了两个多月,暑气最盛的时候,太后叫沈玄宁去了慈宁宫,给他看了本名册。

名册上一共八个人,都是待选秀女的身份,简而言之就是给他选后妃的。沈玄宁看了两行,就蹙了眉头:“怎么有胡家的女儿?母后您知道,那胡骁…”

“胡骁要去北边打仗了。”太后淡淡道。

沈玄宁不由一愕:“您先前不是说不可让他出征?”

“是。”太后点头,继而沉然一叹,“但近来,北边着实闹得愈发厉害。哀家和几位朝中重臣、还有你的老师议了一议,觉得不得不先打一仗。”

沈玄宁沉吟不言。平心而论,他也是一直觉得打一仗为好的,可眼下想着胡骁、看着这名册,他又无比犹豫。

“他若立了战功,女儿再入主中宫,岂不是更要飞扬跋扈?”

“所以哀家从未许诺他的女儿会当皇后。”太后说着,护甲在他手中拿着的册子上敲了一敲,“这只是暂且稳住他。皇后之位何其尊贵,总要千挑万选的。到时想不挑他的女儿,也总能找到理由。”

“这倒是…”沈玄宁点了点头,“那便听母后的。”他说着微微一顿,“还有一事,儿子听冷宫那边说,近来常有宦官进出婉太妃住处,总要过许久才出来。”

“你差人盯着她了?”太后笑而挑眉,沈玄宁哑笑:“儿子不像母后这样稳如泰山,两年前就着人盯着了。”

太后又笑笑,点头说:“年轻人总是这样的,你能做这些安排也好。且先盯着就是,暂且不必管她,安心瞧瞧她能闹出些什么风浪。”

婉太妃,不过就是一个天生丽质的蠢货而已。若不是有那么一张好皮囊,她根本爬不到妃位上。

先前的那么多年,太后都是静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扑腾,闹得大了再伸手收拾收拾。

这么多年过去,二人都已不算年轻了,婉太妃的本事倒也不见长。

太后静想着,好笑地叹了口气:“不要牵扯你四弟。婉太妃是婉太妃,他是他。”

“是,儿子心里有数。”沈玄宁释然而笑,他也不愿这些事牵扯上四弟。在他看来,长辈的恩怨是长辈的恩怨,就连母后都不想让这些陈年旧怨压到他们身上,他更加不愿拿四弟出气。

八月初,胡骁率军出征。九月,第一封捷报便传回了朝中。

这捷报连沈玄宁都看得神清气爽。不得不说,胡骁打仗是真有本事。

“边关平安到底是好事。待得他回朝,该赏他的,朕会赏他。”与汤述仁议起胡骁的事时,沈玄宁这般道。

汤述仁点头赞许道:“赏罚分明,是明君之举。”

沈玄宁又说:“但待得他凯旋之后,朕也想寻个机会与年轻将领熟络熟络。”

胡骁跋扈,他是早晚要压下去的。最好的结果,是赐他个爵位,让他好好在京中养老。但压胡骁不要紧,军中无人能接替他就会变成大祸。朝中急缺年轻将领,此时边关开了战,正是年轻将领冒头的好时候。

此时不把这帮人拢过来,什么时候拢?他这个当皇帝的不开口,胡骁便要把他们拉去了。

汤述仁听罢对此也赞同,只问:“皇上想如何与他们熟络?”

“加官进爵,最实在不过。”沈玄宁道。

可汤述仁摇头:“身负战功,加官进爵本就是应该的。皇上要让他们为己所用,更要紧的便不是封赏,而是人心。”

把他们理应得到的东西给他们,是换不来足够的人心的。

沈玄宁了然,沉吟着请教他:“那老师觉得该如何做?”

汤述仁笑说:“新将领们年轻,皇上也年轻。待得大军凯旋,皇上不如以庆贺之名,率众前去围猎,臣相信围猎之时皇上自能与他们打成一片。如此之后,他们心上总会多几分亲近了。”

沈玄宁面露喜色:“这主意好。围猎的礼数也少,不似庆功宴那么规矩,谁也放不开。”

汤述仁点点头,深沉道:“都说人心难测,但其实人心上的事,也就那么点儿道理。皇上天资聪颖,总能摸索清楚的。”

于是在次年二月,胡骁上奏说战事大捷、已驱敌于百里之外后不久,前线就接到了皇帝亲笔所书的回信,信中道“满朝振奋”“朕心甚悦”,所以朕想和将士们好好欢庆一番。宫宴未免俗气了,不如去围猎。

信里还说,他这就离京去围场,让胡骁也带着人直接去,不必拘礼。

胡骁收到这信时正啃着一条羊腿,听手下读到一半,就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这小皇帝,还挺会玩!”

手下因为他的称呼而噎了一下,胡骁大大咧咧地摆手:“别计较别计较,你念你的。”

京城百余里外的皇家围场中,一座座帐篷早已在圣驾抵达前就已扎稳,宫人们只需再稍作收拾便可以了。

饶是这样,苏吟还是盯着一众宫人忙了一下午。在她进主帐看哪儿还有灰没擦干净的时候,站在炭炉边烘着手的沈玄宁叫住了她:“别忙了,四处都挺好,你过来歇歇。”

苏吟应了一声,又大致看了看便走了过去,沈玄宁按着她在身边坐下,轻一攥她的手:“倒是不冷。”

苏吟笑道:“奴婢没亲自干活,净使唤别人了。崇王殿下去年送来的那手炉又暖得很,方才在外头硬是热得直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