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御膳小娘子/御膳房的小娘子上一章:第 106 章
  • 御膳小娘子/御膳房的小娘子下一章:第 108 章

“…嗯。”阿沅抽抽搭搭,目光一抬看到谢湘,又骂,“你讨厌!”

…怎么了这是!

谢昭把阿沅怒指谢湘的小手抓回来,板着脸教他:“有话好好说!不许骂人!”

谢沅挂着眼泪的小脸一扭,看向父亲:“父皇最厉害!”

不知前情的谢昭和雪梨正一连不解,对面,谢湘怒吼:“我父王比你父皇厉害!”

谢明几乎是未经思索就将手捂到了儿子嘴上!

在阿沅嚷了一句“你胡说”之后,被父亲捂着嘴的谢湘没能再说出话来,争吵就暂时断了。

谢明面色发白地看看皇帝,谢昭稍稍沉了口气,这种隔阂多少令人不快。

“皇兄…”谢明心弦微绷,捂住儿子的嘴的手都没敢松开。倒是锦书反应快,见状跑到皇帝身边就说:“皇伯伯别生气!弟弟不是故意的!”

谢湘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听父亲和姐姐居然都不帮自己,“哇”地就哭猛了:“就是父王最厉害!!!”

一时间场面简直要陷入混乱!谢明和贺氏一时都手足无措,总不能把他的嘴堵上!

谢昭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帮着两边都不对——俩小孩子打架,他掺合什么?可是不掺合好像也不成,五弟非要心里不安生不可。

正掂量着,雪梨阴着脸把阿沅接了回去,往地上一放:“坐下!”

挂着眼泪的阿沅一看母亲发火,可怜兮兮地坐了下去。原本在阿杳身边蹭着的鱼香也跟着坐下了。

“这点事吵什么吵!这有什么可争的!”雪梨只作不懂眼前兄弟二人的复杂,专心致志地就事论事,“你父皇和你五叔平日里干的事都不一样,比谁厉害没有这么比的!你要讲理知道吗?”

阿沅委屈地点点头,雪梨缓了口气,又说:“人都是有许多方面的,不能直接比‘谁’厉害。比如娘比你父皇做饭厉害,对不对?但教你姐姐写字,还是你父皇教得好。”

一岁半的小阿沅似懂非懂,这话对他来说还是难懂了些。但他不懂不要紧,总之周围的气氛不再那么紧张了。

雪梨稍扫一眼他们,继续道:“而且你们是堂兄弟,你父皇和五叔是一家人,你们也是一家人。以后有话好好说,听到没有?再吵架动手,娘就不给你做点心吃了!”

阿沅赶紧连连点头答应娘的话,谢明余惊未消地看向皇帝:“皇兄…”

“没事啊,没事。”谢昭赶紧道。招手让谢湘过来,衔笑给他擦眼泪,“阿沅一岁多爱哭,你三岁了也跟着哭?不许哭了,爱不爱骑马?改天皇伯伯带你去。”

谢湘立即点头说爱骑马,这场争吵才算是收了。

看着谢昭揽着谢湘坐着、对面的五王夫妻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雪梨心里直叹气,大感皇家的兄弟关系太微妙了。其实这明明就是个小事,但他们每个人都紧张惯了,才会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论这个,他们这些万人之上的人,真还不如寻常百姓呢。寻常百姓家里头堂兄弟打架吵嘴,但凡没真弄出大伤来,一句“小孩子不懂事”也就过去了。可放在他们身上,顾虑就是多得不得了。

她不自觉地摸摸小腹。

又要多一个孩子了,以后她膝下的三个孩子…

她一定不要他们这么生分!看着太难受了!

很快便到了八月。

洛安皇宫里,七王谢晗接到了皇帝的信,说九月便会回宫,看望母后。

其实谢晗心里清楚,以先前的关系来说,皇兄回来也未必真就会“看望母后”。但至少这个意思要做到,太后病着,皇帝久在行宫不闻不问,也实在是不合适的。

让谢晗有点意外的是,与这信同来的还有不少快马加鞭急送而至的螃蟹,另还附了个皇兄亲笔写的字条:给在洛安未来的兄弟们分着吃吧。

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御驾不在洛安的时候,许多平日会贡进宫中的时令食材就会改道直接送至御驾所在的地方。这样一来,这些东西洛安虽不是没有,但比起贡进宫的总会差些。不过宗亲们也很习惯就是了,毕竟一来他们不缺这口吃的,二来最好的东西随着皇帝走也实在正常,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目下猛地见到皇兄特意念着兄弟们了,谢晗反倒心里忐忑了一阵子,接着便很不是滋味。

他叹了口气,安排宫人将蟹直接送去各府别耽搁,耽搁得久了死的难免就多了。

而后便让人先蒸出几只来,奉去长乐宫。

皇兄是重情义的,谢晗多多少少感觉得到,这些年纵使兄弟间不够亲近了,许多时候皇兄也还是会不经意地帮他们一把。但相对于兄弟关系尚可,母子之间就…

谢晗摇一摇头,转身回了长乐宫。太后正在榻上阖眼半坐着静歇,听得他脚步,眼也不睁地问他:“你皇兄又来信了?”

“…是。”谢晗低头,思量再三之后,觉得还是先说了为宜,“皇兄说九月就回洛安,来…来看看母后。”

殿中静了一会儿,太后的眉头微微蹙起:“哀家听说,他身边的阮氏又有孕了?”

谢晗心中一凛,未敢贸然作答,垂首不语。

太后又说:“这女人啊,有孕的时候是最离不开丈夫的。十月怀胎不容易,这会儿又最容易胡思乱想,他这会儿哪能扔得下阮氏?哀家看啊…他也就是随口客气,到时候必寻个由头不来。也好,也好。”

谢晗一时摸不准母后的心思了。

末一句话还是如常的,如常的与皇兄不睦。但前两句话,怎么倒像是心软不肯让雪梨委屈了?

他拿不清主意,踌躇了须臾后上前一步,只作没听见最后一句似的,问她:“那…那儿臣给皇兄回个话?让他不必来了,或者带阮氏一同回来?”

其实皇兄信里的意思本来就是要带雪梨一同回来的,但谢晗觉得,现下先探探母后对她的态度也好。

第156章 重阳

中秋佳节,雪梨的口味怪到了一个顶峰。

遥想怀阿沅时的那个中秋节,她好歹还认真地馋了一番螃蟹、最后吃了当地的赛螃蟹解闷来着。但今年的这个中秋节…

雪梨对螃蟹没有半点兴趣就算了,还没出息地跟糖蒜“痴缠”了一上午。

她也很奇怪自己怎么突然好这口了,总之从早膳后半个时辰开始就坐在桌旁边剥边吃,到了将近午膳时,手边的糖蒜皮都摞成一座小山了。

宫里的糖蒜腌得很不错,每一个都酸酸甜甜的,腌透了吃不出半点酸味。颜色是淡淡的蜜色,看起来晶莹剔透,被腌得略厚的糖蒜皮上纹理清晰,被手指一掰、一撕,皮便顺着纹理被扯开,里面一枚小小的半月形的蒜瓣呈现眼前,扔进嘴里一咬,满口的清爽。

她当小宫女时曾经好生迷恋过一阵这个糖蒜来着——当然不止是糖蒜,宫中各种腌得民间讲究的东西都算在内。

那时刚进宫俸禄少,给自己买点心买不了多少,想解馋就只好吃尚食局里管够的各类泡菜腌菜,数算起来都过了有六七年了,她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贪这口的时候。

——谢昭更是压根没见过她这么吃这东西。上次怀阿沅时她在船上吐得那么厉害都没这么吃,那会儿是酸萝卜酸笋之类几样偏酸口的东西搭着吃来着,远不如现下她单吃一种看起来“震撼”。

于是他中午来陪雪梨用膳的时候,一进屋就被案上那一大堆糖蒜皮惊呆了!再嗅嗅房里浓郁得太过的糖蒜味,谢昭的神色变得有点复杂:“我让你亏嘴了?”

“没有没有!”雪梨正洗着手,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摇头,擦干净手之后过去牵他的手,巧笑嫣然,“我就是突然馋这口了,而且确实腌得好吃地道。吃着像尚食局方司膳的手艺,她腌这些东西最够味了!”

谢昭心说雪梨你也是厉害!

前一瞬他还腹诽“这呆梨忒好养活,怀着孕这么金贵的时候弄点糖蒜就把自己打发了”呢,后一瞬她就这么轻巧地把这东西出自谁之手给说出来了,她这个舌头也是旁人不能比。

不仅很灵,而且和他喜好一致。

二人坐在榻上小聊着等着摆膳,雪梨侧坐在他腿上,手被他捏来捏去。她觉得他跟“把玩”文玩把件似的,不仅握得很有节奏而且还凑近了看,就笑:“干什么啊!一会儿都出包浆了!”

“…”谢昭睃她一眼,不接着“盘”她的手了,凑到嘴边吻了吻,“比之前捏着舒服,又软又嫩。”

…说白了就是她胖了嘛!

雪梨斜眼一瞄他,撑身起来,不肯再坐在他膝上了。她走过去看杏仁她们摆膳,瞧着向在观察今天都有什么好吃的,谢昭却见她有意无意地往镜子扫了好几眼,每次一扫就皱眉头。

他禁不住一笑,走过去从后面拥着她将她转了个身:“别看了,你长点肉也好看,显得丰润!”

雪梨挣得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嘟囔说:“做完月子我必定少吃些,最近是胖得太多了。”

怀阿沅的时候也是这样,活脱脱吃成了一颗大胖梨,弄得她一度不敢出门。后来好生费了一番工夫才恢复回去,能重新穿上怀孕前的裙子的时候,雪梨觉得天都亮了!

二人又借着这个话题亲密了好一会儿,雪梨被他圈在怀里对此事表示委屈无奈,他就搂着她哄她,时不时地亲一亲蹭一蹭,等到膳上齐了,二人便适可而止地停了。

他们一并坐到桌边用膳,雪梨吩咐蜜枣去叫阿杳阿沅来。两个孩子是分别进来的,没什么事的阿沅来得早,原还在练字的阿杳则写完了手头余下的几个字才来,稍迟了一会儿。

阿杳一进屋就捏鼻子皱眉:“好酸!娘你又吃什么啦!”

哎呀就吃了点糖蒜嘛!

雪梨被女儿这带着声讨的口吻弄得不好意思,招手让她快坐,立刻从眼前的盘中拿了只螃蟹放到她碟子里。

阿杳这两天也馋这口螃蟹来着,不过知道娘不能吃她也忍着不提——娘在吃上比她讲究多了!她这会儿吃会馋到她的!

现下螃蟹到了眼前阿杳就高兴了,扭头四下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就听菡在屋里,脆生生道:“听菡帮我剥嘛!”

听菡刚要上前,被皇帝抬手制止了,他一笑:“父皇教你用蟹八件,自己剥才有意思。”

他话音一落,不用另作吩咐,宫人就呈了两套事先备好的蟹八件上来。锤、镦、钳、铲、匙、叉、刮、针齐整地摆在一只小箱子里,谢昭拿了方墩置在案上,又将一只完整的螃蟹放在方墩上,然后拿了“剪”。

他手上熟练地把蟹腿蟹钳子都剪了,看阿杳力气不够剪不开,便握着她的手帮她一起剪。之后小锤在蟹壳四周细碎地敲了一圈、小铲一劈卸开了背壳。

这就可以吃啦,匙、叉、刮、针四样要灵活取用才能完美取食鲜嫩的蟹肉和蟹黄蟹膏。

这套东西雪梨也用得很好。初学时觉得宫里讲究忒多、这么吃螃蟹太麻烦来着,用熟了才发现这么吃蟹真的添了几分雅趣,比徒手掰壳好看多了。

眼下看阿杳蹙着眉头摆弄她也不帮忙,阿杳闷声折腾了半天终于把油亮金黄的蟹黄取了一大勺出来,一吃进去她就笑了,下一勺就喂给了阿沅。

谢昭一刮她的鼻子:“你吃你的,父皇喂阿沅。”

“嗯!”阿杳应得愉快,之后大概又猛地想起来“娘不能吃螃蟹”这个可怜事,望了望膳桌,从南腿凤梨底下夹了一块凤梨给雪梨。

雪梨近来很爱吃这个,哪怕这道菜的主角应该是上面的火腿。

她觉得火腿腌得太咸了,但底下的凤梨则是糖渍的,与火腿同蒸后外层淋了一片极浅淡的咸味,里面则仍甜得像蜜一样。更要紧的是这个做法里出来的凤梨热乎乎的,吃在嘴里软滑温热特别舒服,又是甜中带酸的味道,她每回都能把底下的凤梨全吃掉,只剩几片火腿飘在浓稠白透的糖汤上。

美滋滋地连吃了三块阿杳送过来的凤梨、自己又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吃掉之后,雪梨看到谢昭还在喂阿沅吃螃蟹。

这或多或少和他近来的心绪有关。大抵是因为越发明晰地察觉到兄弟之间已不亲近了,来她这里时,他不经意间就会待两个孩子格外亲——虽然本来也够亲的了吧,但他现在这样雪梨犯不着拦着,两个孩子也喜欢跟他待着。

只是偶尔细究个中缘由,雪梨心里总会有那么点悲戚沁出来。暗咬咬唇,她夹了两条蟹黄蹄筋喂到他嘴边:“别光顾着喂他。”

“…嗯。”谢昭偏过头来吃了。蹄筋染上蟹黄的味道之后变得鲜美,这道菜又偏清淡,不用搭主食也不会觉得咸,正好能体会那个筋道。

吃完之后他终是稍稍一喟,摇摇头,又把手里这只螃蟹里余下的嫩肉喂给了阿沅,才专心自己吃。

九月初,御驾回洛安时,宫中已经在筹备重阳了。

宫里有许多节日都是随着皇帝的去留办的——他在就大办,他不在就简单一些。

唯有这重阳节,他在不在都不怎么影响繁复程度。主要是因为重阳节中最要紧的一样是“敬老”,是以不论有没有他特意的吩咐,各宫还是要给太后和太妃们贺上一番的。

雪梨回六格院当晚就听芝麻说,今年太后那里门可罗雀。虽则正日子还没到,但往年这会儿各处的礼是都会送到的,眼下却还没见到几样东西。

她皱着眉头掂量了好半天,一点头:“豆沙,你和白嬷嬷去库里挑几样礼吧,最好是轻巧方便又不失贵重的。然后你带上杏仁芝麻蜜枣红糖一起给送去,不用进殿拜见,交给那边的宫人便是了,再替我在殿门口给太后磕个头就行。”

豆沙一听,神色看起来十分犹豫,但雪梨只挥挥手让她快去,她也只好依言去了。

挑帘进了白嬷嬷那里,豆沙小心翼翼地问了问白嬷嬷的想法,坦言跟她说:“奴婢觉得娘子这事儿做得欠考虑,嬷嬷您若也觉得不合适,您劝劝娘子去?”

她话音还没落,白嬷嬷就笑了:“这事啊…娘子没欠考虑,是你欠考虑了!”

豆沙愣住。

“行了行了,咱挑礼去。”白嬷嬷一拉她的手往外走,“一会儿去太后那儿我也跟你们去。听说太后近来病情反复,万一你们去了之后正好撞上什么事,我跟她身边的嬷嬷也熟,能帮你们挡一挡。”

白嬷嬷这就把话题扯开了,而后挑礼时也没再解释为什么这事阮娘子没欠考虑。她是懒得多费口舌,豆沙也不问,可耐不住杏仁和芝麻好奇,路上一直追问她这里头到底是什么轻重,白嬷嬷终于不得不点这几个丫头几句了。

白嬷嬷说:“从前人人都给太后备礼,那是因为太后势大。现下不备了,是看陛下出手治了太后和曲家,依着陛下的心思办事。”

五个宫女都点头,转而又是似懂非懂的样子。

白嬷嬷嗔笑:“你们啊…凡事就会看面上!怎么不想想,阮娘子这么办事,是依着谁的心思的?”

五人思量一番,这才陆续露了恍悟的神色!

这也是陛下的心思啊!不管他和太后关系如何,这回提前回来,明摆着就是不想让旁人指摘他不孝的——原本的打算可是等阮娘子坐完月子再回来的。

所以他哪里会希望旁人“依着他的心思”不给太后备礼?这俨然是跟他想堵悠悠众口的做法拧着干啊!

那还是阮娘子这么办好,她和陛下亲近又有皇子帝姬,一份厚礼送去不仅是自己的孝心,还帮儿女都带了意思。这样传出去,旁人才会赞陛下不计前嫌呢,这才是陛下想看到的!

方才又是不解又是忐忑的几人顿时变得神清气爽,捧着礼继续往长乐宫去,办差办得理直气壮。

到长乐宫后托门口的宫人往里一禀,过了会儿,却是七王谢晗亲自迎了出来。

“代本王多谢阮娘子。”谢晗稍一颔首着人将礼接过,又指指丁香奉上的一盘重阳糕说,“母后赏的,带给平安帝姬和皇长子吧。母后说深秋渐凉,孩子还小,就不必过来问安了。”

“诺。”白嬷嬷领着五人齐一福,心下知道这准不是太后的吩咐、而是七王自作主张代她说的。但既是场面话,便是放在场面上看的,谁也不会戳穿了去刨根问底,这么互相配合着粉饰太平挺好。

是以白嬷嬷又笑意满满地与七王客套了几句、替雪梨说了几句吉祥话,而后几人才告了退。

她们身后,七王目送着她们离开后一叹:“丁香。”

“殿下。”丁香上前听命。

七王揭开她手中托盘上搭覆着的杏色绸子,看了看底下的几样礼:“其他的收起来,那个金丝楠木雕牌等母后清醒的时候呈给她看。别多提雪梨,就说是皇长子看着喜欢才挑出来的。”

“诺。”丁香垂眸福身恭谨应下,心下多有点不是滋味。

她比七殿下大几岁,过了年关也到了可以放出去嫁人的时候了。七殿下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一直以来,他总还有点残存的小孩子脾气,做事总考虑不足,一生气更是拍桌子就争。

但这四个月来,他显然变了许多,眼底最后的那两分稚气到底脱尽了,变得很会在其中周旋。

丁香和张康都知道,殿下这是竭力地想调和母亲与兄长的关系。但是谁都帮不上什么,只能看着他自己支撑得艰难,收效却微乎其微。

六格院里,雪梨见到白嬷嬷带回的重阳糕,又听她重复了一遍“太后”说的话,也知道肯定只是谢晗自己的意思。

太后若待阿沅好些也还得了,话里还提了“平安帝姬”,就显然不会是出自她之口了。

但是,罢了,人生在世何必太斤斤计较?雪梨觉得有节便好好过,至于这重阳糕是谁赏下来的那不重要,哪怕客套味十足也仍是个祝福。

因为计较其中真假而闹得自己无心好好过节就是傻!

是以她跟阿杳阿沅说:“皇奶奶还有七叔叔给你们送了重阳糕来,热一热就可以吃啦!”

阿沅就开心地开始等重阳糕了,阿杳则说“给锦书留一份”——锦书中秋节时回家了,但现下是在宫里的,只是一早被五王妃和她的生母高良娣带去向成太妃问安了。

片刻后热腾腾的重阳糕端进来,三层软糯的白色中夹杂着五彩缤纷。依稀能辨出红绿果脯、红豆、果仁几样东西,扑面而来的红糖香甜也浓郁极了。

雪梨给阿杳阿沅各夹了一块,提醒他们:“慢慢吃,嚼细点。”

又是糯米又是果仁的,吃急了会不舒服。

谢昭来时就看到母子三人围坐在桌边享受重阳糕,案上还放了一小壶重阳酒应景——不过真只是“应景”而已,雪梨有孕不能喝,两个孩子太小也不能喝。

他就走过去自斟自饮了一杯,阿沅伸筷子便又戳起一块重阳糕,举起小手要喂他:“父皇吃!奶奶送的!”

谢昭的神情在他的稚嫩语声中一滞,摸摸阿沅的头,侧首看向雪梨:“你去见太后了?”

“没有。”雪梨随意地拍拍旁边的空椅子示意他坐,如实道,“今儿不是重阳么?我觉得总该表示点什么,就让白嬷嬷挑了礼送过去。到那边是七殿下亲自迎出来的,说太后赏了些重阳糕。”

原是这样。

他方才还在奇怪,怎么这么多天都没人去给太后送礼,片刻前突然听说后宫和外命妇们都开始去长乐宫外磕头见礼了,原来是她起的头。

“…我想喝一口,行吗?”雪梨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酒杯,谢昭一哂,又倒了小半杯送到她口边:“喝吧,这酒不烈。”

她一边喝一边偷眼瞧他,显然有点心虚。

谢昭嗤声一笑:“没事,挺好的。我原还在头疼这事怎么办呢。”

回来是为了向天下人一展孝心,但是旁人却都不配合。他本都琢磨着如果一直没人去,重阳前晚他就亲自去一趟领这个头的,她早几天替他做了倒是更好。

他也吃了一小块重阳糕。

酸甜的果脯与糖的味道在口中融合着,有些复杂又并不难吃。倒和近些日子的心境挺合的,很多时候虽然酸涩了些,但总有人能来给他添上一抹甘甜。

他又饮了一杯酒,再度看看雪梨,她却只是在很投入地吃着重阳糕,完全没有察觉他心绪间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