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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嘛他得帮个忙啊!

陈冀江从小徒弟手里把拂尘接过来,悠哉哉地就迎下去了。他走得快,走到跟前时那三个宦官还没开始上长阶呢,正好被他挡在众人之间。

陈冀江面色淡淡:“尚食局的?这送的什么?”

“陈大人。”为首的含笑躬身,“这是平安帝姬喜欢的焖锅,不辣,多加了海鲜,肉也都挑的鲜嫩的。里面的各种鱼丸、虾丸都是现汆的,还放了几块猪小排,事先腌制过,这么一焖…啧,可香了!”

一席话说得朗然动听,陈冀江他就是没脑子,也知道这是有人交代过他这么说的。

悠悠一笑,他拿了碎银出来放到这宦官的托盘上:“得,甭馋。今儿洒家心情好,你拿回去跟尚食女官也点这么一锅就得。”

说罢又看向后面那俩:“你们这又是什么啊?”

左边那个高个子先说了:“小的这是上汤鸡丝面,也是平安帝姬爱吃的。汤用的是炖了两天一夜的鸡汤,鸡丝是手撕出来的,纹理松散容易入味。另配了猪软骨、叉烧,旁边撒了点花生碎,这季节吃着既暖身又不腻。”

陈冀江听着都饿了…

同样拿了点碎银搁托盘里,这回的话是:“去帮我叫一碗一样的,不着急,晚上给我送来就得。”

那宦官赶紧赔笑把钱塞回去:“哪能收大人您的钱,就当小的孝敬您的!再给您卧个鸡蛋,弄成溏心的,一准儿吃着舒服!”

陈冀江心安理得地把钱收回来了。跪得近的两位朝臣直吞口水。

然后右边稍矮一些的那个说:“这是糯米猪肉卷,淋了蚝油蒸的。外头是糯米,里面的猪肉馅混了虾皮、鸡蛋、香菇末,阮娘子点名要的东西,听说她养的鱼香也爱吃。这里头是半碟子有盐半碟子没盐,没盐的是给鱼香的——您瞧,这没盐的,做得个儿也大些,肉多,吃着痛快。”

阮娘子您今天可是缺了大德了啊!

陈冀江心里揶揄着笑得这个开心!几句交谈间,香味热气也散得差不多了,他挥手让他二人进去,自己索性就跟这儿戳着等了。

之后的菜分量都轻些,基本就都是宫女送的了。到了正经传菜的时候人才来得多了些,但也有那么一两个会明显朝陈冀江一福身等着问话,他就心知肚明地跟她们一唱一和。

从第一道肘子进去开始算起,过了足有两刻,终于听见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了。

陈冀江侧首往西边一看,阮娘子正由宫女扶着往这边来,平安帝姬和皇长子手拉着手随在旁边,鱼香溜达着跟在后头,他赶紧过去见礼:“阮娘子安好、帝姬安好、殿下安好。”

先前清清楚楚听到娘点膳的谢沅一看见陈冀江眼睛就亮了,抬头问得脆生生:“陈大人!干锅进去了吗!”

跪在前排的几人的肚子:咕噜…

陈冀江连连作揖:“进去了、进去了!殿下您想吃什么的干锅?没有合意地可以再点来。”

谢沅便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后看向姐姐——他不懂啊!每次都是娘叫什么他吃什么,并不知道里面有哪些东西,只觉得都挺好吃的。

阿杳也想想,仰首清亮道:“要鸡翅、鸡腿肉、肥肠、大虾,菜随便,土豆片多放!”

帝姬您真厉害!真会吃!

陈冀江心里给她鼓了鼓掌扭头吩咐人去御膳房传话,而后欠身退到旁边。

雪梨牵起女儿的手继续往前走,视旁边几步外的身影如无物。

这件事上她只能帮着陛下,其他人怎么样跟她没关系——再说,他们自己乐意在这里较劲,她又不能挺个大肚子过去面对面跪着求他们离开!

“干锅鸡翅干锅鸡翅干锅鸡翅!”谢沅拉着姐姐的手蹦蹦跳跳。

“晚上我要吃桂花冰粉…哎!可惜锦书回家了,她也喜欢这个的!”阿杳想到锦书今天回家去了有点惋惜,雪梨当即表示等过几天锦书回来,再给她做一回。

夜色中,一个身影勉强地站了起来,雪梨扫了一眼而未作理会。

待得一行人走到长阶前时,那个身影也趔趔趄趄地到了附近:“阮娘子!”

雪梨眉头微挑,驻足回头,微笑:“敢问哪位?”

对方扶住长阶扶手,咬咬牙:“柔嘉宫从八品承衣薛氏,见过阮娘子。”

从九品良使到从八品承衣都属散号,算是嫔妃,其实也就是比宫女强一些,随在主位宫嫔身边也是要帮着端茶倒水的,也只有宫女出身的会封到这些位子上。

雪梨颔首,尽量显得和善了些:“薛娘子找我有事?”

“阮娘子您…”薛氏跪得脸都白了,忿忿地看着她,“这般情形就在眼前,阮娘子您这个时候进去侍君,多是不合适的。”

雪梨睇着她眉头直跳,脑子里就一句话。

——你哪来的勇气在这儿指点江山?!

于是她微微一笑:“我是带阿杳阿沅来用膳的。不管是什么情形,饭总得吃不是?再说…”她稍上前了半步,话语温缓,“娘子您一个从八品承衣干什么来强出这个头,嫌太平日子过久了么?这个浑水不是你蹚得起的,快回去吧,别平白为旁人送死。”

和皇帝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多少也懂了些路数。越是大事,就越容易有更多不起眼的小人物被推到前头来送死。比如她头回到紫宸殿来送宵夜,那就是陛下心情不好,御前宫人才把她推进去替他们触霉头的,那时事小只需要她一个而已,眼下曲家的身家性命皆要搭进去,怂恿众人过来为他们说情实在不奇怪。

但见她话音落时薛氏显有一怒…

好吧,那她也不费口舌就是了。

雪梨撇撇嘴,带着阿杳阿沅就接着往上去了,薛氏微凛,正要追她,鱼香扭过头来一声低吼。

“鱼香!”雪梨稍喝了一声,正冲薛氏呲牙的鱼香转回头来,脚下小颠着奔上石阶,还先他们一步就进了殿。

内殿里,皇帝被闯进来就开始打滚求摸的鱼香弄得哭笑不得,只好蹲下身来揉揉它,直到雪梨带着孩子进来。

阿杳阿沅后叫的那个干锅很快也来了,一家子落了座,而后陈冀江在皇帝耳边附耳禀了几句,皇帝眉心一蹙,旋即又舒展开。

他看看雪梨:“够坏的,明知道他们两顿没吃了。”

“又不是我不让他们吃的!”雪梨赌气地戳戳米饭。外面那一帮实在碍眼,不管曲家是拿什么来说服他们这样舍身求情的,总归要许前程或者重金。

——为了这个就来干涉旁人的家事、跪在外头弄得陛下里外不是人,过分!

他夹了只干锅鸡翅放到她眼前的空碟里,雪梨刚豪放地要拿起来直接啃,余光瞄到阿沅在旁边眼睛里一个硕大的“馋”,默默把这个塞给他啃,自己又夹了一个来。

干锅味道足又重,搭着米饭吃最合适,雪梨一边就着吃一边问他:“这是哪出?太后又…”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回还真不干母后的事。”

太后已病得很重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里能有两个时辰是清醒的就不错。余下的是个时辰,不是在疯疯癫癫便是在昏睡。七弟为这个已数日没有好好歇息过了,前几日易氏临盆他才赶回府去了一趟,那日太后犯起病来旁人便都劝不住。

是以太后是说过想见他的意思、也确是找人来请过他,但决计没有本事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了。

外面的这些,大概是被曲家借着太后请他去见的事怂恿来的。他最近确是生了要办曲家的念头,他们自然要急。可换过来想,就算他去见了太后,太后为家里说情也没什么用了。

曲家显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出去告诉他们。”皇帝稍抬了头告诉陈冀江,“雪梨为劝朕见他们动了胎气了,他们若再不走,让她腹中孩子有恙,朕要他们殉葬!”

“诺。”陈冀江一揖,一脸从容地就出去了。

雪梨憋笑,从干锅中夹了一块肥肠到碗里一放,又张开筷子连肥肠带小半口米饭一起加起来送进口中,顿时满口皆是筋道弹牙的肥肠中溢出的特有浓香。

那日皇帝借着她的胎好歹把人打发走了,她也借着传膳的过程好好地给那帮人添了个堵。

但在几天后,一家子正同在紫宸殿前的广场上玩乐的傍晚,七王来求见了。

他一身直裾有些凌乱,显是有几日没顾得上换了。鱼香一闻那股难闻的味道就窜过去挡它,露着獠牙横在前头不让他过去。

“七叔叔!”阿杳喊着他跑过去,挥挥手把鱼香推开,鱼香委屈地钻进阿杳怀里又拱又蹭,阿杳赶紧哄它,“乖啦乖啦,你没错!但那是七叔叔,你不可以凶他的,好不好!”

“嗷呜。”鱼香继续蹭阿杳,引得阿沅也过来帮姐姐哄它。

谢晗在皇帝面前一揖:“皇兄…”

“你说。”皇帝笑意敛去,雪梨也看着他。

“皇兄,您去见见母后吧。御医说…”谢晗鼻子一酸,“御医说母后可能也就是这个月的事了。”

雪梨神色一颤,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的面容却沉得让她说不出话。

他负手站着,站在这紫宸殿的天地间,紧蹙的眉心没有一点笑意,可眼底也寻不出半点的慌乱或者悲伤。有那么弹指一瞬,她心底生出久违的距离感,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冷酷无情,只是大齐的皇帝,离她非常遥远。

但也只有那么短短一瞬而已,她旋即就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去握他的手:“陛下?”

他神色未动。眼底轻轻颤着,似乎不想理会任何人。

连雪梨都险些因为他的这副神色就退到一旁去不扰他,静了一会儿,还是又捏了捏他的手:“谢昭…”

谢晗眼底一震,垂眸不作声地退开了几步,全当没听见刚才那两个字。

谢昭看向雪梨,神情微松:“你想劝我去?”

“…不。”雪梨一滞后摇摇头,“我想知道你是怎样想的,再看要不要劝你。”

若他有一点想去的意思,她就劝他,否则太后走了他会抱憾终身。

谢昭眸色微凝,俄而眼帘垂下:“母后她…因为她,死了太多人了。”

“哦。”雪梨轻轻地给了他个回应,等了一等见再无下文,便说,“陛下若觉得不去是对的,我…我也就相信这是对的。”

谢昭微微颔首:“多谢。”

而后他便看向谢晗,谢晗却只满目震惊地看向雪梨:“雪梨你…”

他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如炬的目光盯得雪梨连头都不敢抬。

她只能闷着声说:“七殿下别怪我,我知道前朝后宫都在拿孝道说事,但…但这件事中究竟有多少纠葛,你我都清楚,我不能也空拿那些大道理压陛下。”

谢晗没多理她,眉头紧紧皱着,颤抖着看向皇帝:“皇兄你…你真的不肯见母后最后一面吗?”

他说完便觉得如鲠在喉。

这些日子对他来说都太难熬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曾经雍容华贵的母亲,一天天地昏聩、虚弱下去。

他那么努力地想缓和一下母亲与兄长的关系,如今…

如今母亲在仅剩的时日里心软了,可皇兄…他眼底那份寻不到边际的冷漠,让谢晗觉得怕极了。

第159章 愧疚

雪梨回到六格院的当晚,听芝麻说后宫不少人挨了罚。

芝麻说:“惠妃夫人牵的头,好像是她宫里有两个随居的小嫔妃到紫宸殿生事来着。也不知是多大的事,惠妃夫人张口就是杖二十,柔嘉宫那边都说不曾见过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雪梨便闷头苦思起这里头的意思了。

她所知道的是在七殿下告退后,陛下往后宫去了一趟。她初时以为他是看望太后去了,后来又听说没有,是去了柔嘉宫。

那是跟惠妃夫人说这事去了?所以惠妃夫人带头先把自己宫里的人罚了、让各宫主位有样学样?

雪梨的贝齿刮刮嘴唇,心里有点诧异:他这是真不打算去见太后的意思?

如果他想去,那罚今天去长跪的人就不合适了,哪有一边听劝一边反怪别人不对的?现下他不仅罚了人,说的罪名还只是“到紫宸殿生事”,绝口未提太后…

雪梨多少有点心悸的感觉,母亲病重儿子不肯去见什么的,乍一听总归还是挺让人心寒的。好在她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说不上怪陛下不近人情,只是免不了祈祷一下自己以后不会和太后沦落到同样的境地。

——她一定要让孩子跟她亲近!几个都要跟她亲近!

她这样稍稍地胡思乱想了一小会儿,而后平平神,告诉芝麻:“去叫豆沙福贵和清夕听菡来,另告诉白嬷嬷一声,就说这几天有劳她盯着些院子里的事,有什么不对头的,及时告诉我一下。”

“诺。”芝麻福身去叫人,而后自己去跟白嬷嬷传话。

过了会儿,另四人打帘进来,施了个浅礼静等吩咐。

雪梨看向豆沙:“这几天你辛苦些,白日歇着、夜里起来帮我盯着事吧,有什么事即刻叫我起来,尤其是长乐宫那边若来传人——我不管是传皇子帝姬还是叫别人去,必须先告诉我。”

“诺。”豆沙应下,又道,“那白日里让杏仁在娘子身边伺候吧,跟前的活她也熟,还可以让她带一带红糖。”

雪梨点头,豆沙就退出去安排了。她又向福贵道:“前年新拨过来的那四个宦官还没正经派过差事,你看着安排一下,让他们轮流守着阿沅和奶娘,若太后想见阿沅,长乐宫那边来硬的,豆沙一个人是挡不住的。”

“哎,我明白。”福贵欠身,雪梨续说:“彭启钟、彭启钰、戴旭勇、张随才这四个你同样都安排好,让他们守着院门,任何外人进出六格院,必须先经他们查个明白。”

张福贵笑应了声诺,心中一转就已盘算好该怎么办了。无非就是轮值嘛,他打算让彭启钟和戴旭勇一起、彭启钰和张随才一起,这样随时都有一个力气大的和一个会说话的。另外他还打算跟杨明全说一声,让他先搬到北院最靠近正院的月门边的那个屋子,有什么事就让他把鱼香放出来——鱼香可比他们这些宫女宦官加起来都管用!他们顶多是上前挡着,鱼香惹急了可是会咬人的!

福贵把这些安排跟雪梨说了个大概,雪梨听着觉得合适,琢磨着一会儿给鱼香加块牛肉,便让福贵也退出去了。

然后她看向清夕听菡:“那天听福贵说你们都订了门不错的亲事,我也就不留你们到二十五岁了。来年新家人子进宫时就会放宫女出去,到时候我会跟陈大人说一声…不过你们得帮我把阿杳身边的人练出来。”

二人面上皆有喜色,能早点出宫嫁人当然是比留在宫里伺候人要好的。听菡便问:“娘子想怎么练?帝姬还小,平日照顾起居多还是我们两个来的,直接交给那四个吗?”

雪梨颔首:“留在帝姬身边,能照顾她都是最基本的事,交给她们吧。还有这回,虽则我觉得太后并不会传阿杳去,但你们也让那四个心里都存个防心吧——告诉她们把帝姬守住但别吓着帝姬,若出了什么意外,让她们直接找陛下谢罪去。”

“诺。”清夕听菡明快一应后也告了退,她们退出去后苏子娴打帘进来,看见雪梨揉着太阳穴一脸苦恼就笑:“不是安排得挺好的?皱什么眉!”

很烦嘛!

雪梨抬眸觑觑她:“你什么时候嫁出去?我怎么听陛下说他前阵子问过明轩君,让明轩君搪塞过去了?你们俩怎么了?”

“没怎么。”苏子娴肩头一耸,“太后这事在眼前搁着,他哪能抽出闲工夫完婚啊?所以他说等太后…咳,和黑白无常云游去之后再说,我觉得也好,不然我嫁过去也总见不着他,还不如在宫里留着好歹还能见到你。”

她说得慵慵懒懒的,全然不顾雪梨阴冷的目光。

雪梨心说合着我就是个给你垫底解闷的啊!你还是赶紧嫁人去吧!

当天晚上,皇帝没来六格院。雪梨在打算更衣歇息之前到院门口扫了一眼,看见紫宸殿寝殿那边还灯火通明着,估摸着他可能今晚是睡不了了。

“子时的时候若陛下还没睡,让厨房做点吃的送过去吧。连着蜜饯果脯一起,陛下明白的。”雪梨望着那边的灯火,一边吩咐豆沙一边撇嘴。

他肯定心情挺不好的。雪梨叹口气,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自己早些时候做的安排,一边心虚一边觉得应该是没错的。

他不打算去见太后,她便只能跟他一心,那就不能让他的孩子绕过他去见太后。让各处都盯死了应该就没事了,她及时能知情就能去问问他的意思,总好过长乐宫强行带阿沅去见了再给他添堵。

“啊…”雪梨捂嘴扯了个打哈欠转身回屋。

房里,阿杳阿沅都可高兴啦!

打从娘怀孕,原本还偶尔会睡在紫宸殿的父皇就会每天都过来,弄得他们都好几个月没跟娘一起睡过了!

一提这个阿杳就生气!前阵子有一回都半夜了,父皇还没过来,她又正好做噩梦醒了,就跑过来蹭到娘这里一起睡——结果到了后半夜!父皇来了!二话不说抱起她就把她送回屋去了!

还笑容满面地哄她说阿杳你乖啊,你娘怀着孕呢你不能踹她。

阿杳很不服气!她现在睡觉乖着呢,才不会踹到娘!

是以这会儿,听说父皇今晚不过来的阿杳趴在榻上愉快地划拉着手脚,像只小青蛙似的。阿沅看了一会儿之后,一头栽倒和姐姐一起趴着划拉,雪梨坐在妆台前一边让蜜枣给她梳头一边从镜子里看他们,看得直笑:“快别闹了,玩兴奋了一会儿睡不着。”

“知道啦!”阿杳答应之后就翻过身来乖乖躺着了,阿沅就没这么乖了,继续趴在榻上折腾。有时还踢踢腿,烦得在榻底下卧着想睡的鱼香睡不着。

雪梨从镜子里一瞪阿沅但暂且没管,待得一头青丝都梳顺了,才凶巴巴地走到榻边,一巴掌拍在阿沅扭动的小屁股上:“不听话!不让你在娘屋里睡了哦!”

阿沅含着手指看着她咯咯笑,她仍板着脸瞪着。瞪了一会儿之后阿沅脸上的笑意滞了,她正心里一颤怕他哭,他一翻身从榻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额头:“不生气,不生气哦!”

雪梨:“…”天啊这明摆着是跟陛下学的!

她心里一片凄然,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提醒陛下一声——日后打情骂俏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了!

阿杳现下已经大些了还好,阿沅可正是喜欢模仿大人做事的时候!

陛下,您的雄才大略阴谋阳谋您儿子暂没学着,怎么调戏姑娘他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啊!

长乐宫里,又熬了好几日的谢晗感到身心俱疲。

在过去的数年里,他总觉得自己被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却从没有哪次像如今这样让他痛苦过。

这两日,母后清醒的时候稍微多了些。有时是连贯的两三个时辰,有时则是断断续续的。但每一次,她都会看着他说:“去请你皇兄来,还有阿测和阿沅,哀家要见他们。”

是以几日来,阿测见了太后好多次,后来索性跟他一起住在了这里。但皇兄…他真的劝不动,更别提皇长子。

他自己走不开,但他差人去过六格院的。丁香和张康都去过,回来只说六格院那边盯得很紧,阮娘子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过来,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晗心里直蹿火,却又不能去跟雪梨发脾气,只好硬生生忍着。而从昨晚开始,母后着人备笔墨纸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