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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都是对她不好的人她反抗不了、对她好的人她也没办法反过来帮忙,但这回她是不是帮到阮娘子啦?

酸梅压抑了好几日的心情舒畅了些,往外走时脚步都明快了。

雪梨则忧心忡忡地琢磨杏仁的事。

杏仁居然对她很有怨啊?为什么啊?她待杏仁挺好的啊…

就为之前罚了她半年俸禄?

雪梨觉得光为那个不至于。

这种责罚是会教人觉得心里不痛快,可宫里也都知道,出了事单是罚俸其实是最留余地的做法了。毕竟刑责还有那么多可用的,她没罚跪动板子吧?

何况那回是酸梅乌梅都被欺负得不轻、乌梅胳膊都脱臼了,这么大的事就因为杏仁一时偷懒,她罚杏仁半年俸禄很给面子了吧?

可若不是因为这个,那就得有别的原因。

这个“别的原因”,雪梨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了——她真的没待杏仁不好过了啊!

想不明白的雪梨只好去找豆沙打商量了。

阿杳很怨念地看着娘扔下笔就走了,怎么看都觉得娘是觉得写这东西太心烦,找借口开溜了。

熟睡中的豆沙一下子被鱼香扑醒,瞬间感觉自己浑身都骨折了。

“鱼香…鱼香!”她缩在被子里躲鱼香,鱼香还兴奋地踩着她想找个口钻进去跟她玩。

“鱼香!!!你走开!!!”豆沙崩溃了,猛一撩被子把未及躲闪的鱼香裹住,按住了使劲揉,“你还会开门了你?你要疯啊!”

和鱼香“扭打”了一阵之后,豆沙猛一抬头:“娘子…”

雪梨舒口气,从容自在地坐到榻边去了。

——起床气是很可怕的!豆沙你有起床气就撒给鱼香吧!

豆沙面容发僵地和雪梨互看了一会儿,看出雪梨在赔笑的时候,她不僵了:“娘子有事…?”

雪梨和她的关系到底还是和别人不太一样,豆沙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御膳房的宫女,豆沙是管她叫过“姐姐”的。

是以俩人私底下一直很随意。眼下雪梨要坐到榻边,豆沙就往里挪挪给她让地方。

雪梨便将刚才酸梅说的事告诉豆沙了,说觉得酸梅不会说谎,只是自己没想明白哪里开罪杏仁了。但杏仁既然对她有所不满,还留在跟前她就不□□心,毕竟身边有四个孩子。

豆沙闷了会儿说:“懂了。娘子,您是打算让我唱个红脸是吧?”

雪梨扯起笑容,点头:“这事你办比我办合适,我发话把她往下压,指不准就越闹越难看了。”

豆沙一脸的“我懂我懂”,掂量了一会儿便告诉雪梨:“我知道了,回头我跟福贵商量一下吧…看怎么办最好。”

紫宸殿。

陈冀江和徐世水虽然对杏仁的事冷眼旁观,但也一直盯得死死的。

又过两日,福贵替阮娘子把名册呈过来的时候,师徒俩就一起把他挡住问了:“哎,阮娘子身边,一切都好啊?”

能混出头的宦官个顶个的精明,福贵听了这话,虽然摸不出杏仁的心思,也知道他们必然是听说了这两天的什么事。

他就如实说了:“都好,都好。这名册准了,阮娘子就准备着回九格院了。就是啊…最近小厨房那边的丫头松懈了,碗没洗干净,把白嬷嬷给吃坏了。您也知道,阮娘子一向挺敬重白嬷嬷的,怕她出事,派杏仁过去盯着了。”

哟呵,你们九格院的人挺灵啊。

虽不知杏仁近来又做了什么事,让阮娘子敲出了端倪。但既然阮娘子把事头引到白嬷嬷身上,别说旁人说不了什么了,估计杏仁自己都说不了什么。

陈冀江琢磨着就笑,又跟福贵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便把名册呈进去了。

皇帝把名册接过来一翻,见写得比易氏呈来的还详细就懂了:怨不得这呆梨写得这么慢,原是误以为易氏写的那种才是他想要的啊?

这事怪他,他没提前跟她说一句原因。皇帝草草翻过之后在册子上批了个“准”字,而后便让人去尚食局请雪梨来。

雪梨本也准备着搬回去呢,一听人来请,就直接带着阿杳一起出门了。一会儿大可以在紫宸殿多赖些时候,然后直接回九格院便是了。

阿杳进了殿就跑跑跳跳地赖着父皇去了,声音甜甜地说“父皇我好想你”。父皇则板着张脸,说她就知道溜出去找娘玩,既不好好读书也不知道来看父皇。

阿杳嘻嘻一笑,环着皇帝的胳膊:“我在尚食局也每天都练字了呢!没来看父皇…是因为太远啦!”

好吧好吧,也算个理由。

谢昭跟女儿板不住脸,又绷了一会儿就把她抱到膝头了。雪梨让人将阿沅阿淙阿泠也都带了过来,紫宸殿里一下就热闹了。

谢昭逗阿杳阿沅玩,她正好可以好好哄哄阿淙阿泠。大半个月没见,她还挺怕这两个小家伙忘了她的!

结果并没能知道他们有没有忘了她。

过来之后她刚说了两句“娘很想你们哦”“来,让娘看看长大了没有”,他们就小嘴一张打哈欠想睡了。

…罢了罢了,你们睡。

雪梨只好戚戚然地也去加入那边父亲和孩子们的游戏,走近了一瞧,他在教他们下棋。

雪梨:“…”

她也基本不会下棋,于是就成了谢昭一个人教他们仨。

下棋挺费脑子,学了一会儿之后,教的人和学的人都饿了。

雪梨一时想不到要吃什么,就问他们的意思。可阿杳阿沅也没注意,最后倒还是谢昭说:“有新贡进来的苏尼特羊,你不是喜欢那个包子?让御膳房做来试试?”

苏尼特羊啊!

雪梨一想在宫外那家馆子吃到的大块肉的包子就流口水,但想想,这会儿好像又并不想吃包子…

“来个羊肉泡馍吧!”她出主意道。

这也是个宫里不常吃的东西,但其实很有名。

”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苏轼还为他它过诗呢!尚食局还要求小宫女背这句诗来着。

羊肉泡馍听名字不讲究,但其实烹饪得过程很细致。羊肉汤的调料比例要讲究,否则就不对劲;肉则要挑肥而不腻的部分,炖得透烂才好吃,汤也要香味浓郁,喝起来必须既暖身又享受。

馍则是单独端上来、吃多少泡多少的。雪梨喜欢吃几口泡馍配一小口糖蒜,解油爽口。

过了两刻,御膳房就来回话说已经做好了。禀说挑的是最合适做这东西的六月龄的羊,但因为要的急、事先没准备,只好用先前慢炖的羊汤加工——换句话说就是做法上稍有改动,味道上也有点区别。

没关系,好吃就行。雪梨和谢昭对这个都没那么死板,反倒觉得只要味道好,能多出几种做法也挺不错。

谢昭便吩咐让人呈进来了。脚步刚从内殿外渐渐入耳,浓郁温暖的汤香就先一步到了。

两个宦官端着四碗汤走在前头,后面的宫女端着一摞饼。

陈冀江和徐世水定睛一看那宫女,虽知是自己没跟旁人透这个底,还是咬着牙心里直骂外面值守的宦官!

雪梨看见杏仁,也微微一凛。

这回是明显地不对了。她让杏仁去小厨房盯着,杏仁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肯定是托了关系动了脑子的。

她若想再回到她近前做事倒没什么,但偏挑了在紫宸殿的时候…

雪梨平了平气,打算不管她是好意还是恶意,都先挡一挡。

她离座走过去接杏仁手里的托盘:“我来吧,你刚”

杏仁没跟她争。雪梨端着饼走到御案前一停脚,才见她还随在身后。

来劲了啊?

雪梨抿抿唇,暂未作理会。和谢昭一起在宫人奉来的铜盆中净了手,而后拿了张饼起来撕到阿杳碗里,笑说:“阿杳你直接吃,如果想自己泡就必须去洗手哦!”

“嗯!”阿杳听话地答应,雪梨又拿了一张要撕着泡给阿沅。

抬眸一瞧,却见杏仁也净了手回来,同样拿了张饼起来,却显然是要给皇帝的。

到了这份上,雪梨自然一瞬间就懂了!

谢昭低眼看着落进鲜美羊汤中的热乎乎的面饼,无意间抬眸扫见身边侍膳的人,眉头稍稍一挑。

第169章 做戏

雪梨好似呼吸都滞住了,她睇着杏仁眼帘低垂、笑容柔和的样子,又打量皇帝的神色。

谢昭未动声色,任由杏仁把一张饼撕完全泡进了他眼前的汤里。

觉得出她灼热期待的目光,他拿起瓷匙舀了舀汤,权作什么也不知道地一拉雪梨,就势将她拉到腿上来坐,舀了块饼送到她嘴边:“来。”

雪梨:“不要,我要吃肉。”

这呆梨果然说醋就醋!

谢昭压住心里笑声,依言把饼泡回去,舀了块羊肉喂她。

这羊肉可细嫩了,每一缕纹理里都是精炖之后的饱满味道。雪梨细细嚼着,鲜美的味道沁入心脾后,可算让她方才满心的恼火淡去了点。

于是她一笑,从皇帝手里把瓷匙夺下来,也舀了块饼喂给他。

皇帝眯眼:“不要,我也要吃肉。”

刚才存心不想吃杏仁撕出来的饼的雪梨一听就开心了!立刻舀了块肉喂给他,转手又放下筷子给他剥糖蒜。

她边剥边说:“这糖蒜还是我动手腌的呢!总觉得这些腌菜的味道最容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还是自己做来的最合口!”

皇帝微笑:“也好,你吃的合口的我肯定也合口。你有兴趣时常做一做,我就算占个光,别累着就是。”

几言几语之后,雪梨可算余光扫见杏仁福身往外退了。心里稍松口气,一边切齿一边不知该怎么办。

直接把她打发了,让他知道了岂不是她觉得又心狠又小气?

她正琢磨着,肩头被点了点:“瞧出来是吧?刚才那宫女,心思可不正。”

咦?!

雪梨诧然,用一种“陛下居然也看出来了”的目光看着他。

谢昭狠狠剜了她一眼!

他也看出来了就好办啦,没当面给杏仁反应、还扭头就跟她点明,显然是对杏仁没上心。

雪梨环着他的脖子凶神恶煞:“陛下说怎么办?我之前就听说她对我不满来着,还纳闷为什么,万没想到是因为…”

是因为想爬龙床。雪梨把这话咬住了,看看旁边的孩子,没再说下去。

谢昭也看看他们,拍拍阿沅的头说了句“你们慢慢吃,父皇去跟娘说些事”,便揽着雪梨进寝殿去了。

屏退众人,寝殿的房门一关,谢昭伸手一引让她去桌边坐,自己也跟着坐下了。

谢昭稍稍回思了一下:“我大意了,那天早上她给我呈小笼包的时候没多话,我也就没多想。”

当时光觉得那包子不好吃来着,顺手就喂了鱼香了…

雪梨听出他语中有急于辩白的意思,伸手一握他的手:“我知道陛下跟她没…什么啦。但我更想知道陛下现下怎么想?”

她说得挺含蓄,轻眨着眼睛,口吻也轻松。但谢昭多多少少听得出来,她这还是有忧心的。

怕他有想收了杏仁的心思,所以她不敢妄言嘛——他懂。

谢昭凝神叹了口气:“雪梨。”

“嗯?”雪梨目不转睛。

他抬抬眼皮:“类似的事之前有过了,惠妃身边的安氏、还有和你一道从尚食局来的那个。”

雪梨点点头,回想起来也很不高兴。

谢昭续说:“以后也还会有的。你不能每次都是先试探我、再等我拿主意,咱们一口气说清楚。”

好严肃…

雪梨被他低沉的口吻弄得浑身都绷紧了,正襟危坐地等着他“训话”。

谢昭告诉她:“首先你放心,但凡是这样往近前凑的,我决计不会喜欢。杏仁守在你这厨艺绝佳的人身边还敢拿做吃的当手段,那是她傻,东施效颦了。但是就算来个才貌双全、倾国倾城的,你也不用担心。”

他这么说,雪梨就难免有点不信了——这话说得太空。眼下是没见着“倾国倾城”的,但要是真出现了,谁不喜欢美人啊?

连她都觉得生得漂亮的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谢昭凝视着她的神色直皱眉头,一拍桌起了身,板着张脸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复又一字一顿:“感情的事上,谁也不乐意被设计,懂吗?”

哦…这样啊!

雪梨连连点头,往这个方向说她就恍悟了!

杏仁、安锦、岳汀贤想往上凑只能说是正常心思,但她们一个个心里九曲十八弯地瞎算计、想踩着她或是学着她的路数往上凑就让他恶心了。

谢昭又说:“所以再遇到这种事你先安心。”

雪梨:“好的!”

谢昭眯眼:“然后你自己看着收拾就行了。”

雪梨:“…”

惦记他的人,他要她看着收拾?她觉得…这不合适吧!

听起来多像她善妒啊!多像她小气啊!多像她不够体贴啊!

可是谢昭说了:“你本来就善妒小气啊…”

雪梨脸都垮了。

谢昭就跟她分析。他说如果是他跟前的人,他肯定是会自己收拾掉不给她添堵的,但是如果是她身边的人,或是其他什么地方的宫女、小嫔妃什么的,就是她出手的时候。

他拍拍她的脑门说得理所当然:“当了皇后之后,后宫都归你管,收拾这种‘家事’是你分内之职。”

雪梨翻着白眼瞧他轻拍不止的手,问得蔫蔫:“那我料理错了怎么办?”

“不会,你心里总有杆秤,轻重上差不了太多。”谢昭一派轻松,顿了顿又道,“而且皇后是六宫之主,皇后拿的主意,我不说错,她就是对的!”

…真霸道!

被他一番话点明其中利害的雪梨,气势汹汹地回九格院去了。

他最后一语说得也十分明确:“你先把杏仁的事收拾了,就当练练手。”

练手嘛!好好练!

这会儿没办好丢了人总比当了皇后再丢人强!

——九格院上下被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弄得一片紧张。

雪梨走到正屋前才停脚,转身看看已在院子里的几人,酝酿出了一脸孤傲:“去把杏仁给我叫来,我有话跟她说。”

“…哦,哦!”福贵怔了怔才应,立刻往小厨房蹿了。

片刻后杏仁带到,雪梨也没直接在院子里就跟她翻脸,又扫了一眼众人:“各干各的去吧,有事我会叫人的。”

满院的人都在嘀咕,连福贵和豆沙都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二人溜去问白嬷嬷可能会是怎么回事,白嬷嬷想了想道:“这可不好说。你们就先静下心等着吧,若有吩咐娘子自会叫你们。记住一条就得,娘子还能跟这儿发号施令,说明娘子自己没出事——娘子自己没出事,那就什么事都不算事!”

福贵和豆沙定了心,一步都不敢挪的在院子里等着。俩人还打了个赌,赌杏仁这回会死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