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多人不怪,岑老夫人扫了眼礼单,不厚不薄。难得的是每个房头都有,新媳妇也没拉下。老太太心头更坚定,商户女怎么了?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商户。隆州首富方家,比起邹家都算不得什么。上哪儿找这么有钱的孙媳妇?

“亲家大舅哥,也是老身多事,心里替二郎着急。可柏哥儿是独苗,柏哥儿媳妇不能不为子嗣着想啊。他房里的丫头是老身给的,已有了身孕。今儿当你的面说个明白。如果生下来是儿子,便送走那个妾。也不叫柏哥儿媳过继到膝下,免得日后生出嫡子来矮人一头。你看如何?”岑老太太这番话哪怕是外人听见,也会说声老太太好。

邹雄杰当然知道,妹子一闹,理亏的是自家。可见到岑知柏这副模样,又听妹妹说过,原也不见得是对柏哥儿纳妾,嫉妒起来才想和离。

他叹了口气道:“老夫人说的在理。此事是我邹家理亏。妹子太过骄横霸道。我爹拿她也头疼万分。如今她去意已决,如果岑家不肯和离。妹妹无子,犯了七出,就自请下堂吧。邹家会把聘礼悉数奉还。某带她回长安好生管教。”

邹家连和离的名声都不要了。岑老夫人忍不住皱眉。

邹雄杰已站起身来,对二夫人和岑知柏一揖:“请二郎写休书吧。”

“不行!”岑知柏脱口而出。

邹雄杰也不恼:“二郎不肯写休书,那便请衙门断离可好?反正理亏的是我们家,妹子的确无子。”

去了衙门,邹氏名声坏了,岑家也无脸。这是两败俱伤。岑知柏眼珠一转缓和了语气道:“我与邹氏成亲四年,又得了宝儿一个闺女,与她休书,将来宝儿嫁人都被人挑剔。我不愿写休书。”

邹雄杰又唱了个诺:“二郎大度,能写纸放妻书,邹家感激不尽。”他复又坐回来,对岑老夫人恳切的说道,“讨休书是下下策。如果能和离,对宝儿也好。如果岑家肯和离,邹家也不抬妆断亲了,妹子的嫁妆就全留在岑家,将来给宝儿。”

岑老夫人心里冷笑,你妹子把细软银票都卷走了,来隆州时大件家私都变卖换了银子。房里不过有些古董摆设,能值几个钱?田庄商铺又都在长安,在你手里头管着。岑家能得几分好?

可她先前话说的太满,十足的心疼邹氏,替邹氏着想。这会儿说休划不来,也说不出口。和离吧,又没捞到好处,也不想说。邹氏又打定主意不回来了。三房又不敢冲到四房去抢人。国公爷还住在四房老宅呢。

岑老夫人心思打了个转便道:“亲家大舅哥不如再回四房劝劝柏哥媳妇吧。能有回转的余地最好。只要她回来,岑家仍当她是嫡孙媳妇,前事不咎。”

用了手拖字决,免得话赶话,两头不好说话。

邹雄杰想了想道:“我就不等林哥儿,先回去问问妹子的意思。”

他行了礼告辞出去。

岑知柏便道:“祖母,邹氏去意已决。强留她在家,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嚣张。”

岑老夫人见邹雄杰的模样,根本不考虑让邹氏继续留在岑家。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不管了。是你自己的媳妇,你自个儿看着办吧。只是不管你怎么处理,都要记着多替宝儿考虑。”

老太太不好意思做了好人,又做坏人。这是放手让自己去谈价钱去了,岑知柏大喜:“孙儿明白。”

他走了,二夫人还在懵懂:“母亲,你说朝廷真的会大赦吗?”

岑老夫人真想泼她一脸茶。叹了叹气,道乏了,让她辞了去。

等到晚上岑知柏回来,怀里揣着厚厚的银票,满脸喜色的去了正院,精神亢奋:“……邹家现银都充做流水,十万两不是小数目。邹家在隆州找方家买了五间商铺。那些商铺我都知道,米铺,布铺都是地头极好的地段。买下来继续由方家租着,每个月租金就是一千两。一年就是一万二千两。邹家还了五千两聘礼,又收了方家三个月的租,一共得了八千两银票。邹氏净身出户,屋里的东西全留给宝儿。明天邹大郎就遣管事的来清点造册,将来做宝儿的嫁妆。宝儿如果去长安邹家养着,每年邹家再给岑家三千两现银。这事,我说还得回来让您拿主意。”

岑老夫人看过契书,叹了口气道:“每年你有一万二千两入息,这日子也极好过了。写了放妻书了?”

岑知柏用力的点头:“写了,当即和邹氏一起去衙门备案,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岑老夫人想了想道:“你要再娶,宝儿放在你屋里也不合适。也罢,让邹家一并接走吧。只是……告诉邹家,那三千两岑家不动,全攒着给宝儿将来置嫁妆。”

岑知柏笑道:“是。宝儿跟着她娘,由邹氏教导也好。明儿我再讨那三千两银子。”

岑知林从四夫人院里用过晚饭来给老太太辞行,知道事情已经办完了,不由得瞠目结舌。知道最终邹家买了五间铺面给二堂兄,又气又恼。见祖母和二堂兄都高兴,想要再劝的话只好咽了下去,郁郁寡欢的回了四房老宅。

四房也在欢欢喜喜的摆席。岑知林心里更不痛快。一个愿给,一个愿收,他能说什么呢?寻了个空找到岑三娘道:“三娘,你告诉我一句实话罢,二哥是不是上当了?”

岑三娘比他还纳闷:“上什么当啊?写了契过了户。商铺归二堂兄了。每间铺子他都去看过,位置他都满意。”

岑知林就是觉得哪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对岑三娘道:“就知道你是个不懂的。四房的产业本该分你一份做嫁妆。将来我接了账替你管着。如果国公爷要亏待你,你还有个退身之步。知道不?”

岑三娘感动得一塌糊涂:“好。”

“别告诉他。女人要攒点私房钱才好。免得被人欺负了去!”岑知林正色的说道。

岑三娘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似的。

二哥不听劝,祖母放手不管。还好,三娘听话。岑知林又精神起来。

第二天,邹雄杰遣了跟来的下人去岑家登记造册。两家各留一本册子,一根线都没带走。第三天一早就雇了船带着邹氏和宝儿离开了隆州。

岑知林想念书院和谐的气氛和先生们。也带着阿福一家和邹雄杰兄妹搭同一条船走了。

四房老宅又只剩下杜燕绥和岑三娘。

两人商量着已经进了六月,路上再游山玩水一两月,回到长安就年底了。也打算慢慢收拾行李离开。

这时尉迟宝珠写了帖子来,说身体已养好了,约岑三娘去锦屏山玩。

岑三娘拿着帖子对杜燕绥笑道:“没想到和你没去成,倒和宝珠一块去了。”

杜燕绥道:“你们聊私房话,我去也不方便。让馒头和几名侍卫陪着你去吧。我和黑七在城里逛逛买些土仪带回长安。”

这一日一早,岑三娘就打扮停当,带了阿秋和逢春,在馒头和四名侍卫的护送下,在城南码头雇好船,渡江去了对岸的锦屏山。(明天再更了)

☆、别离

别离

王府的女官在山脚下侯着,迎了岑三娘,换了轿上山。..

锦屏山在隆州城江对岸,山如翠屏,连绵起伏,号称嘉陵第一山。山上有佛寺,也有道观,还有间书院。

岑三娘想着尉迟宝珠的性情,估计坐下来吃茶聊天的时候少,特意换了件浅绿的纱质胡服,还让馒头选了匹温驯的马带着,备了小弩,带上一大包调味品。打算在林子里寻几只兔子啥的猎了烧烤。

锦屏山并不高,半个时辰就到了顶,绕过一干佛寺道观,直奔后山。

后山一座矮崖下的平地上搭着几顶白色的帐蓬,崖间山泉滴落成潭,倒是个野炊的好地方。

隔几丈远就站着王府的侍卫,将这一片地方圈了起来。

隔着潭水就是树林子,岑三娘下了轿,听到树林里传来马嘶人声,知道王府的侍卫在打猎。见馒头几个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岑三娘笑道:“等见过王妃,你们便玩去。只不许走远了。”

“是。”馒头大喜。

“三娘!”尉迟宝珠从大帐里出来,走了几步站定,望着岑三娘微笑。

她穿着浅红色的大袖对襟曳地长裙,挽着百花髻,插着步摇金钗。病了半年,身材纤细苗条。大概是少晒了太阳,肤色比在长安时显得白了许多。娉婷行来,颇有几分翩然娴静的味道。

岑三娘苦笑,尉迟宝珠转了性子,她也穿错了衣裳。

她笑着走过去,曲膝行礼。

尉迟宝珠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嗔道:“你怎么一个人?”

岑三娘一愣,嘴里顺口答道:“国公爷去打点回京的土仪,想着咱俩说说私房话,就没陪我来了。”

尉迟宝珠挽了她进帐,岑三娘心里又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进帐,就看到滕王一袭青衫,手里端了杯葡萄酒,慵懒无比的斜靠在引枕上。

岑三娘垂眸曲膝:“见过王爷!”

“起吧。”滕王连眼皮都没抬,淡淡的说道。

尉迟宝珠拉着岑三娘在侧座坐了,笑盈盈的说道:“想着你们快要回长安了,总要请你们坐坐。此处无人,又是以我的名义下的帖子。王爷不方便与国公爷同游,便想了这个法子。没想到弄巧成拙,国公爷竟然没来。”

岑三娘微笑道:“他来不来有什么打紧。我也正想去王府和你辞行的。”

她悄悄的睃了滕王一眼。

滕王似笑非笑的回看过来。

她赶紧低下头,继续和尉迟宝珠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滕王在,有什么私房话也不方便说。尉迟宝珠拉着岑三娘说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就转头对滕王道:“王爷,后山崖滴泉甚是清幽,我领三娘去逛逛。”

“莫玩久了。阳光不至,阴寒之地呆久了对身子不好。”滕王没有反对。

尉迟宝珠高兴的应了,拉了岑三娘出了大帐。

从小道绕到后山崖边走了片刻钟,就到了崖底潭边。山崖往外突出,山壁朝内缩进,挡住了阳光,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上水滴如线,叮咚落入潭中。崖底摆有石桌石椅,崖壁上还有摩崖石刻,刻了不少游人的诗句。

女官在石桌椅上铺了垫子,捧了香炉,上了茶。热情的请了阿秋和逢春去不远处的小帐坐。

岑三娘点了点头,两人就随女官去了。

王府跟来的侍女也退到了一旁侍侯。

香炉里龙涎香的气息被风一吹,味道没那么浓郁。尉迟宝珠挽了袖子,轻盈的分茶点茶。

岑三娘望着她,感慨的说道:“当年在尉迟府斗鸡,我根本想不到你还能坐下来点茶。”

尉迟宝珠回忆着在家做姑娘时的美好,眼神闪动着朦胧奇异的光彩,轻声说道:“我爹娘都不是世家望族。跟着先帝得了爵,建了家业。我是老来女,娘在世时,不知给我请了多少教养嬷嬷。只盼着能将我养成娴静知礼的贵女。三娘,你说我这样子,像么?”

岑三娘听着,就有几分心酸的感觉。昔日活泼直率的尉迟宝珠娴静了,柔弱了,她却没有想夸她的心思。

一杯点好的茶放在她面前,浮沫聚而成珠,转瞬消散。

“多的花样我也不会,就嵌个自己的名字。其实是因为聚颗珠子简单。”尉迟宝珠咯咯的笑了起来。

岑三娘等到浮沫散去,浅啜一口。眉心微皱:“好苦!”

尉迟宝珠笑得更加开心,俏皮的说道:“换成别人,那里敢说王妃的茶苦!哦,如果静姝在,她也会照实说。静姝……也该定人家了吧?”

静姝和李尚之定了亲。岑三娘握着茶盏的手停滞在半空。离开长安时,静姝说,不要告诉尉迟宝珠了。

都知道如果没有皇帝赐婚,李尚之和尉迟宝珠也许会捅破了那层暖味,继续发展下去吧。

“我从前虽不长心眼,却也不是个傻的。”尉迟宝珠轻轻说道,眼瞳里散发出一层璀璨的光,又带着浅浅的温柔,“我知道兄嫂是想让我相看杜九哥。斗鸡时,李二哥却站在了我身边。杜九哥的眼里只有你呢。我就拉李二哥去比箭。原对他没什么心思,只想让兄嫂知道我对杜九哥没相看上而己。他箭术极好的,却让着我。他看我的眼神与别人不同。我再粗心,心里却是极明白的。”

岑三娘不好意思再瞒下去,放下茶盏,低声说道:“我离开长安时,二舅舅和静姝定亲了。我怕你难过,所以没说。”

“别,三娘。我真心为他高兴。这几年他不娶,我知道……”尉迟宝珠声音哽咽了下,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只盼着我的家人,朋友都过得好。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回了长安说与我爹听,让他找人画了像烧给我娘瞧瞧。”

她眼里噙着泪,拼命的眨着眼睛,不肯让它落下。

岑三娘就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放心吧。我还会说给静姝听,让她吃惊一回。”

尉迟宝珠就笑了:“好!还有我嫂子,四娘都有身孕了,听说二哥去西征军做了督粮官,打西突厥时间长着哪,你回去好生劝她,心情莫要大起大落。我日日诵经,二哥定会逢凶化吉的。最担心我爹了,他是粗人,心思却极细腻。告诉他莫要担忧我,嫁出去的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了。怎么过,都由着我吧。”

就点了杯茶,说了一会儿,侍女就过来催请:“王妃,王爷吩咐过了,这地方阴寒,你的身子受不住。”

岑三娘也同意,起身道:“走吧,晒晒太阳身体好的快。”

尉迟宝珠起了身,携着岑三娘的手歉然的说道:“早知道我写封信悄悄告诉你,让国公爷陪了你来。这样,咱俩还有时间单独多说会儿话。如今王爷在,把他撂在一旁也不好。”

岑三娘笑道:“我不是吃了你一杯茶,和你说着话么?见你大好我就放心啦。”

尉迟宝珠睃她一眼道:“你明明是换了胡服想和我骑马来着,可惜我却想着你见我骑马时多了,想让你瞧瞧我学了规矩后的斯文模样。记着我的话,一定要告诉我爹去。”

“好,知道啦。定让长安城的贵女们都知道,尉迟府的三小姐如今已有王妃风范了。”岑三娘打趣道。

两人进了帐,滕王拿了卷书在看,淡淡的问道:“都聊了些什么?瞧你今天高兴成这样。”

“我不说你还不是知道。你的侍女都是长着千里耳的。”尉迟宝珠嗔道。

滕王幽深的目光就看向岑三娘。

岑三娘心里一突,笑道:“聊以前做姑娘时的日子。斗鸡骑马射箭。那会儿王妃样样娴熟,我却一概不会。”

滕王没有继续问下去,拍了拍手掌。

帐外就有侍女端着一盘盘菜进来。

“侍卫们在林子里猎的。自怡穿了胡服,下午也带着侍卫去林子里散散心。”滕王淡然的说道。

岑三娘赶紧拒绝:“我是觉得上山游玩穿胡服轻便,大热的天懒得骑马,玩出一身汗不爽快。”

尉迟宝珠抱歉的说道:“都怪我穿了这身衣裳。午后我要睡会儿,三娘你去玩就是。”

“午后我也有习惯歇歇,就不去了。府里正在打点行李,饭后我就家去。”岑三娘借机说吃过午饭就告辞的话。

“锦屏夕照极美,三娘,你陪我看过再走可好?你这一走,就再也见不着你啦。”尉迟宝珠出声挽留,眼里带着几分哀求。

岑三娘心里叹息,笑道:“那好吧。”

悄悄看过去,滕王斯文的吃着,像是胃口极好,对两人的对话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也许,真的只是想借这里清静和她与杜燕绥辞行。也许,是她想多了吧。

用过饭,岑三娘带着阿秋逢春去了给自己搭的帐蓬。馒头带了侍卫在帐外守着。

她仍有些不放心,叫来馒头道:“你叫名侍卫回府报讯,就说我陪王妃用过晚饭再回府。”

馒头去了。不多会儿回来禀道,说看着侍卫骑马下了山。

意思是没有人阻碍。岑三娘这才放了心。

午睡后,尉迟宝珠也醒了。

她不让岑三娘陪,叫她自个玩去,还打趣说晚餐就指望她了。

岑三娘见滕王还坐在帐子里看书,一副不打算去狩猎的模样。留下来陪尉迟宝珠,三个人坐在帐蓬里,怎么都觉得怪异。就应了。

“把我弓箭拿来。”尉迟宝珠吩咐身边的侍女。

她拿起弓箭递给阿秋,对岑三娘笑道:“我特意带来送你的。我从小到大用习惯的弓,最适合女子用了。你千里来一趟,我思来想去,还是送这个给你合适。”

那柄弓比男人用的弓小一半,两侧雕了凤,凤头还衔着颗珠子。保养的极好。握在手里刚刚好。

岑三娘拉了下,笑道:“我正好没有自己的弓箭。多谢您了。我会珍惜的。”

她翻身上了马,留下了逢春。带着也换了胡服的阿秋和馒头等人,骑马进了树林。

走了一会儿,她回头,远远的能瞧到崖下白色的营帐,瞅不见人了。这才停住了马低声说道:“馒头,你派两人四周看看动静。”

馒头极是机灵,见她脸色不对,叫了两个侍卫去望风,靠近岑三娘道:“少夫人,有什么不对劲么?”

岑三娘将手里的弓递给他,轻声说道:“王妃今日神情举动都异常。这弓并不是她从小到大用习惯的。是我二舅舅送她的。你仔细瞧瞧,这弓有什么异常没?”

馒头拿起弓在手里拈了拈,从头摸到尾,摇了摇头道:“没有。”

“你看这壶箭呢?”岑三娘解下鞍旁的箭壶递过去。

馒头只看了一眼道:“少了一枝。”又拿起来一枝枝瞧过,倒空了箭,拿起箭壶又细看,还是摇了摇头,“没东西。”

“也许她只是想让我物归原主吧。”岑三娘叹了口气,拍马走到林间一块空地,下了马,“你让两人去打几只野鸡野兔啥的交差就行了。”

阿秋在地上铺了毡子,岑三娘就坐下来等着。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两名侍卫拎了五六只野味回来。聚在空地里等着。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岑三娘这才又上了马,领着众人出了树林。

崖下的帐蓬已经拆了移到了崖顶上。

有侍卫在原处候着,引着她上了山崖。

山崖边围起了一道布围子,侍卫道:“王妃说此处夕照极美,人多便失了味道。请杜夫人独自去。”

布围外面点了篝火,搭了几座小帐。

岑三娘见和里面的大帐相距不过数丈,王府的嬷嬷女官侍女们都站在布围边上侯着。就吩咐阿秋和逢春也留在外头,给馒头使了个眼色,走了进去。

绕过背靠众人设的帐蓬,岑三娘就看到滕王负手站在山崖边。她脚步停了停,发现四周没有人,探头看帐里一看,尉迟宝珠也不在。岑三娘深吸了口气,望着滕王的背影没有再移动脚步。

“她身体才好,嚷着累,我嘱人送她回府了。”滕王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头也没回的说道,“过来,陪我看锦屏日落。”

尉迟宝珠不会连招呼都不打就走。定是滕王的主意。

他只要想,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岑三娘脚步往前移了几步,停在滕王一丈开外:“妾身今日是来陪王妃的。王妃身体不适回了王府。妾身也不方便与王爷独处。告辞。”

“我能杀了你带来的所有人,掳了你,顺便告诉杜燕绥你进林子打猎,被狼叨走了。”滕王慢慢转过身,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岑三娘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眼里没有惊恐害怕,平静的望着他。

滕王转过身,仰起脸感受着阳光与风:“我想让你陪我看次日落。”

夕阳移往西山,最后洒下的光铺满了连绵起伏的山谷。西边晚霞灿烂,碧蓝的天空已挂上一弯淡淡的月影。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山巅,任晚风吹起衣袂。

仿佛并不在意岑三娘是否悄悄退出去。

岑三娘的脚步生了根,她不敢赌。她到现在都摸不透滕王的性情。她盘算着他话里的可能性。还后悲哀的发现,他真这样做了,还能把现场布置的非常完美。

阳光一点点的消失,西边只剩下一片橙色的明亮,无声无息的变成一片深紫。滕王的身影从阳光里渐渐变成了一个剪影。

岑三娘左脚累了换右脚,站在他身后一点看风景的心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