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知恩

大雪天,四房一家人在暖和的房间里说说笑笑,闻朝青和金氏都是满脸的笑意,瞧着儿女无拘无束的挨着说话,夫妻两人笑逐颜开的暗地交换下眼色。下雪后,闻春意问过闻朝青和金氏的意见后,把自已和闻秀峻的被褥抱到金氏屋里来。

闻春意是打着照顾两个弟弟的名头,毕竟她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不能象小时那样百无禁忌的行事。闻秀峻则是明快直接说:“爹娘,我和雪朵晚上来照顾节弟,顺带可以给家里省一些炭火用度。”闻朝青和金氏两人当时脸色就微微变起来,他们做父母的无能,才让小小的孩子,操心起家里的用度。闻春意瞅见他们的神色变化,她暗自瞪一眼闻秀峻,觉得他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闻春意笑着说:“爹,娘,我是想跟你们亲近一些,也想跟弟弟们亲近一些。”闻春意说话直白,闻朝青和金氏两人心喜之余,又有些担心起来。闻朝青提醒说:“雪朵,爹和娘明白你的心意,只是以后在外面说话,可不能这般的直来直往。”闻春意笑着点头,见他们两人心思被自已转移后,赶紧示意闻秀峻缠着闻朝青问功课,而她自已缠着金氏说:“娘,哥哥和姐姐去给祖父祖母请安,这么大的雪,要不要派人去路上接接?”

金氏笑着摇头说:“你哥哥和姐姐跟我说过,会顺便去你大伯父院子里有事,这一会是不会回来。”闻朝青和金氏自从体会过闻朝城夫妻的淡漠之后,待六房就少了那份贴近感,无事也不会同他们刚回来的那般,时不时的过去问长问短。闻朝青轻轻叹息着对金氏说:“他是怕我们沾上他后,会缠着他不放手,才这般的冷待我们。算了,我们有儿有女的人,就是为了儿女着想,都要立起来。用不着去瞧别人的眼色。”

在这方面,金氏比闻朝青放得开,她也能想得明白,她笑着说:“四爷,其实想来也不怪六爷会这么的想事,他是有家有口的人,行事处处都要想得远一些。我们是只能顾着自已的家里的事,无法帮他任何事。他淡漠待我们,是人之常情。”话是这么说,夫妻两人终究待六房冷了那份亲兄弟的心。闻春意对六房无任何的好印象。这般忘本的人。是最恐怖的人。六房在外这么多年。闻朝青是闻府里最挂记他们的人。

闻朝城如果会想事,里子做不到,面子上都应该待闻朝青要亲厚一些,才能显得他为人的厚道。可惜闻朝城连这点面子功夫都不去做。一门心思靠近那四房人,闻六夫人的眼里,更加没有四房的人。闻雪意兄弟姐妹瞧在眼里记在心里,待六叔六婶也只余下面子情份。他们暗地里都觉得闻朝城才是老姨娘亲生子,都是这般自私的性情,在能利用你时,会尽其所有的利用你。利用不了时,就把人丢在一边。

闻朝青跟闻秀峻说着功课的事情,顺带会问一问闻春意看书的情况。听说她又看完那本四季书,还把书抄下来。他沉吟些许说:“那我寻你大伯,给你再借几本实务方面的书。虽说我们这样人家,女子只能守在内宅里面,可是将来的日子。谁都说不准。你喜欢这些方面的书,多看一些多学一些,总不会是错事。”闻朝青大约是瞧着徐府小姐的行事,他待两个女儿更加的注意起来,时不时的提醒她们要学着自立。

闻春意听闻朝青的话,非常的兴奋起来,有他这位做父亲的明言的支持,她以后就用不着困在琴棋书画诗赋里面打转。她实在对那些什么阳春白雪诗赋之类的东西,没有多大的兴趣。她不管如何的用功努力,她都没有那个天分,变成第二个李白和杜甫。金氏瞧着闻春意的满脸喜色,忍不住轻摇头说:“雪朵,你学会那些本事,有许多都是用不上的。江河海流各地风景,你看进眼里心里,脚步却无法踏上去。”

闻春意笑眯一双眼,对着金氏说:“娘,外面风光无限美,我啊,只要守在爹娘身边就够了。我只是不想别人提及一些事情,人人都知道那个地方,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闻秀峻听到闻春意这话,他紧跟着叫嚷起来:“雪朵,我下次跟你一块看杂书,我也要懂得更多的事情。”闻春意有些迟疑起来,她是女子,不用为功名奔波。闻朝青夫妻希望三个儿子都能走官老前程,她可不能误了闻秀峻的大事。

闻春意也希望自已兄弟学有所长,顺着潮流走大道,比另辟蹊径来得轻松。她微微笑起来说:“峻弟,哥哥说,看了《四书》《五经》,才能初懂学问大道理。我不懂学问大道理,又怕不懂为人的小道理,不得不翻看一些杂书,想多学学一些人事。你堂堂正正男儿,志在高山流水,不能限在小情小趣上面。我是小女子,闲着多看杂书,别人瞧着我,觉得女子看书多,会以为我好学,我的名声就能好听一些。”

闻朝青和金氏交换下会意的眼神,这个小小年纪就成精的儿子,大约只有闻春意有法子诱导他。闻秀峻微微皱眉后,轻叹一声说:“算了,我堂堂正正的男儿,用得着跟女子看一样的书吗?我还要考功名,将来要做一方大官员。”闻春意暗自舒一口气,笑着说:“那你要跟着哥哥多看书写好字才行,哥哥说,学得好又会做事的人,将来才能做好一方大官员。”闻秀峻最不耐烦久坐写字,听闻春意的话,抬头跟闻朝青说:“爹爹,你帮我寻好字帖回来用。”

闻朝青欢喜的笑起来,平日里,他劝戒闻秀峻多用些心思在写字上面,这小子总说那是无用功,自已写的字,能给人认出来就行。如今这头牛愿意自已喝水,强过他押着喝。金氏笑眯眯的瞧着闻秀峻说:“峻儿,你写好字,过年时,娘多给你一个红包奖励你。”这饼画得不错,闻秀峻眉眼都飞扬起来,当既坐正身子,开始一笔一画的写起来。闻春意把醒过来的闻秀节抱开去,低声哄着他。

一室的安宁恬静,闻朝青看着书,金氏做着精致的平安结,闻春意带着闻秀节看着图画纸,闻秀峻安稳写着字。只是很快外面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音,闻秀玉在外叫一声‘爹娘’后,他伸手直接推门进门,说:“爹,大伯唤你过去有事。”闻朝青有些奇怪的瞧着闻秀玉,听他继续说:“徐府来人,报徐二老太爷去了。”闻朝青立时站起来,他打量身上的暗衣,又瞅一眼闻秀玉素色的衣裳,再望一眼闻秀峻亮红色的衣裳。

闻朝青转头对金氏说:“你多瞧瞧家里。”闻朝青大步往外走,金氏已开口叫仆妇送闻秀峻素色衣裳过来。闻春意低头瞧一瞧自已的衣裳,样式花样都比较素致,她便依旧趴在榻位上,逗着闻秀节玩耍,顺便听听金氏和闻秀玉两人说话。金氏有些担心的问:“现在大房要忙活起来,你姐姐呢?”闻秀玉说:“姐姐被大嫂子留下来了,说眼下主事人少,她要帮着管事。大伯母去了二伯母那处,要商量着去徐府的事情。”

闻秀峻换下身上的亮色衣裳,他挨过来问闻秀玉:“哥哥,我们要不要去徐府?”闻秀玉轻摇头说:“我们不用去徐府,我们要去徐家。”徐二老太爷是徐府老太爷嫡亲兄弟,他这样一去,只怕闻老夫人知晓也会跟着伤心。金氏想来是想到这一点,她站起来在房里走走,又立时安稳的坐下去。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不要去闻老夫人那里碍眼。闻秀玉瞧着金氏的神情,安抚说:“娘,祖母还不知这事。

来人知道祖母身子不好,是直接来跟大房通报的。”金氏轻舒一口气,她一个庶子媳妇,只能静候着各种消息。闻朝青过一会回来,直接带着闻秀玉和闻秀峻兄弟离开,他跟金氏说:“大哥说,出了这种事情,我们家的人,要先去瞧瞧。大嫂和二嫂会先去瞧瞧情况,你们别的人,缓缓再去。”金氏检查了他们父子三人衣裳厚度,又提醒两个儿子,要紧跟着闻朝青的身边。闻朝青父子离去后,金氏也没有心思做事,招来管事仆妇说话。

闻春意带着闻秀节出了房,闻秀节高兴的笑声未曾停过。金氏和管事仆妇坐在房内,两人说着府里的闲事。仆妇低声提醒说:“四夫人,这情况,如今小小姐更加不能出了我们的院子门。就是老夫人传唤,都要想法子回了去。”金氏涩涩一笑说:“如何回得了?上次老夫人传她去请安,我这心啊,后来的七八天都是乱的,后来老夫人身子一直妥妥的,我这心事才放下来。”

仆妇跟着沉默下来,闻老夫人要传闻春意面见,还真是没有法子能拒绝。金氏咬了咬牙,低声说:“你想法子打听下老夫人那边的事,我们四房给不了她们什么好处,但是四房是知恩的人。”仆妇了然的点头,四房好,她们下人跟着好。她低声说:“夫人,你安心,我会寻法子递话过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面子事

闻府的人,这一日去了徐家之后,闻朝鸿亲自去跟闻老夫人通报此事。然后所有的人,都小心关注起闻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怕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闻老夫人除去神情显得阴郁外,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不妥当之处。一府的人,稍稍安心下来。

只是一波刚平,另一波又生起,生老病死从来不由人。徐二老太爷安葬几天后,徐府的老太爷在睡梦中逝去。闻朝鸿一大早得到消息后,他深深地吸上一口气。这样的坏消息接连的来,他担心闻老夫人受不住打击。可是这类大事,是不能隐瞒住闻老夫人实情。闻朝鸿依旧带了人去徐府,回来之后,事先问过仆妇闻老夫人的身体情况,才同闻老夫人交了底。

徐府随后的不安宁,却一直波及到闻府。徐老太爷一去,徐府的大老爷身子就有些不妥起来,又闹起分家各种事项。原本闻老夫人要静养,却不得不一再受到徐府来人的扰乱。闻朝鸿容忍几次之后,直接冲着闻朝晖训斥道:“老二,你是一个男人吗?徐府分家的事情,你家娘子的娘家事,用得着她一趟又一趟的赶回去主事吗?她回去不算,她还要带着徐府的人,来扰母亲的安宁,你们夫妻就是这般的尽孝吗?”

徐府接连有事,闻二夫人回娘家就勤快了些,遇到娘家的事,难免会开口帮着主持一些公道。徐府的人,一向信赖闻老夫人的公正,自是一次又一次为家事,来请教闻老夫人。人老成精,闻老夫人自是以出嫁的妇人,年纪渐老,不能再干涉娘家的事推脱出去。只是闻二夫人却依旧缠绕在徐府的家事里面,时不时会带徐府的小姐们来给闻老夫人请安。闻老夫人年纪渐大,原本是连续失亲的人,一来二去。心事再浮起,脸色瞧着难看起来。

闻朝晖是黑着脸回到二房的院子,闻二夫人却没有在院子里,听仆妇提及,又给徐府的人请去主事。闻朝晖那张脸黑得更加的难看起来,一院的人,小心翼翼的服侍着他。过了申时,闻二夫人一脸疲倦神色进了二房的院子门,守门的妇人低声提醒说:“夫人,老爷回来许久了。”闻二夫人眼神漫过她。不悦道:“这是他自已的家。他回来久不久。值得你来跟通风报信吗?”那妇人顿时暗悔自已急着讨好人,没有先去瞧瞧人的眼色。

闻二夫人进了房,瞧见端坐黑脸的闻朝晖,她由仆妇脱下外面罩着的篷衣。自顾自的往里屋去,很快换了家居服出来。闻二夫人在闻朝晖对面坐下来,接过仆妇送上来的热茶,她喝了几口茶水,觉得舒服许多,才正眼去瞧了闻朝晖的黑脸,问:“二爷,谁惹了你?你就去给谁看脸色。我在外面不得停息,我不想在家里。还要由你在面前发脾气。”闻朝晖等她许久,等到此时已经灰心丧气起来。

他抬眼瞧着闻二夫人说:“夫人,你如此喜欢管娘家的家事,不如,你这些日子就回娘家住。你爱住多久算多久,省得你如此辛苦的奔波来去。”闻二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徐府正是一团乱的时候,她一个出嫁多年又家在本城的姑奶奶,这时候回娘家住,给人瞧着是要出妇的节奏。闻二夫人顿时心酸落泪起来,她瞧着闻朝晖说:“二爷,你瞧着我不顺眼,也应该为儿子们的名声着想,这时节,你赶我回娘家住,给人瞧着坏儿子们的名声。”

“噗”闻朝晖冷笑一笑,说:“你现在记起儿子们的名声?你一个出嫁多年的妇人,娘家又不是没有兄弟们撑门面,用得着你上竿子,一趟又一趟赶回去主事吗?你这些日子,理清了你娘家的事情没有?你要是实在闲得太过无聊,去母亲那里尽孝道抄经书。”闻二夫人有些不服气的抬脸,说:“我娘家这种大事,请我们出嫁的姑奶奶回去主持公道,这事说到那里去,我都是有理的人。”

闻朝晖冷笑的瞧着她摇头,说:“蠢人就是蠢人,你要做你娘家兄弟手上随意挥来挥去的刀,别把我闻府一府的名声拖累下去。规矩摆在那里,徐府都分不好一个家,还要妇人们去插手家事。你那些兄弟一个比一个贪心,才会弄成今天这样上不了下不了的局面。你瞧瞧你那些精明的姐妹,有几人象你一样,给两句好话哄得转来转去,还把人一趟又一趟带去烦忧母亲,我给你说明白话,母亲要因徐府的事,伤了身子,我就直接以不孝为理由出妇。”

闻二夫人瞧明白闻朝晖脸上的神情,在他大步往外走后,她垂头丧气坐在原处,问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中年妇人:“碧月,那也是他的舅家,他怎么能这样的冷心冷肠?”中年仆妇眉眼微微垂下来,低声说:“大爷今天来找过二爷,二爷回来就是这样子。”中年仆妇其实在闻二夫人插手徐府分家的事时,已隐晦的提醒过闻二夫人,让她别这般的去管娘家的事情。毕竟她是出嫁多年的女子,回家去做见证人是正事。

可是要这般的掺和进娘家兄弟分财产的事故里面,多少就有些不地道,毕竟正在处置时,外人是不能随意出口。闻二夫人脸阴下来,她有些恼怒闻府的人,没有一个对舅家的事情上了心,如有一人插手进去处事,不会让徐府的人,闹到现在还分不出一个长短来。仆妇瞧见闻二夫人的神色,在心里暗叹息一声,劝阻说:“夫人,都是有儿有女的人,那一个都为自已小家着想,无人肯退让一步,分家这种大事,谁搭理,都不得好。”

闻二夫人到底听进仆妇的话,她挥手冲着她说:“我累了,今天要早些安歇。明天不会出门。”仆妇立时欢喜起来,服侍她进了内屋,笑着说:“夫人,四位少爷今天来了好几趟,想寻你说说话。”闻二夫人的面色好转一些,叹气说:“都怨我,管着他们舅家的事,都没有去操心他们兄弟的事。算了,你也说得对,这样的事,老夫人都不去管,我何必再去操心,由着他们自个去闹,有族人在,总能在年前闹过分明出来。”

闻二夫人不管是安心还是不安心,她都天天过去陪着闻老夫人说话,婉拒徐府的人,一趟又一趟请她过去主事的请求。闻老夫人瞅着她,缓缓点头说:“老二家的,我还以为你一直要这样的糊涂下去,没想到你也能清明起来。嫁出来的人,娘家兄弟只要不出大错,那些小争闹,原本就是他们自家的事,由不得我们这些外人去插手管,我们也管不好那些家事,反而坏了与娘家人坏了的情份。”

闻二夫人想起这阵子一直冷脸相向瞧着她的徐大夫人,她低声说:“母亲,是我糊涂了。”闻老夫人微微笑着瞧她说:“日后,别被人用两三句好话哄着,就不管家里的爷们生活,一心去管着那扯不清的麻纱。徐府的男人不行,女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你那些嫂子和弟媳妇,比你要精明能干许多。”徐府几房人,一直没有清平过,妯娌们长年暗斗不休,个个算计人的经验老到。

闻府由于规矩严谨,闻大夫人持家有方,妯娌之间反而相安无事。闻二夫人在娘家时,也算是历害人,只是嫁进闻府后,少了那继续培养人才的土壤,她相比娘家的妇人们手段还是要稚嫩许多。闻老夫人从徐府小姐的身上,早已明白,徐府的水,那是要比一直风平浪静的闻府水不知要深多少。闻二夫人重视娘家人,她的耳根子软,闻老夫人又想知道徐府的真正实情,才没有直接开口拦阻她的多事举止。

闻老夫人还是心疼闻二夫人,低声叮嘱道:“我要是去了,你在老二面前,更加要放软身段,遇事要听老二的,不要事事自作主张。徐府的事,你以后就少管了。在两府来往的事情上面,你要听你大嫂的,她为人宽和公正,处事精明强干。你靠着她,她不会害你。你和老二有争吵,指不定她还能帮着劝和两句。”闻老夫人不放心闻朝晖和闻二夫人两人,两人的性子,都不是那种能让人的人。

闻二夫人这些日子,听多了闻老夫人这样的话,她欣慰之余,待闻老夫人更加的用心起来。她低声说:“母亲你放心,娘家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操心的人。父母去后,兄嫂待我也就是面子情分。这些日子,也是他们过来请我,我才会去娘家帮着管事。”闻二夫人在娘家做小姑子时,待徐大夫人历来不对付。她嫁人之后,姑嫂瞧着是亲近了一些,其实内里还是互相瞧不顺眼对方。

闻老夫人听后轻轻的叹息起来,当日她就是瞧中徐府小姐当中,只有闻二夫人性子直爽,什么都摆在面上来,不是那种暗地里闹名堂的人。闻二夫人成败都在这一点上面,夫妻失和也是因此而来。闻老夫人私下劝过多回,她就是改不了直脾气。闻老夫人劝慰说:“不管如何,你在他们面前,做好面子上的事,内里就不要去多想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交权

闻二夫人缓缓点点头,不这样做,她又能那样做,那到底是她的娘家人,断骨尚且连着筋。闻老夫人瞧着她的神情,跟着轻轻的叹气起来,那样自已窝里斗的娘家人,提起来,都让人立不起腰身。

不管闻老夫人和闻二夫人的纠结,徐府分家的事,直至快要过年前才落幕。徐大老爷一家是元气大伤,在族人的支持下,把祖宅出售出去。闻老夫人和闻二夫人接获消息,婆媳两人同样是一脸灰心神情,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徐府已到了守不住祖宅的地步。徐府报信的人,瞧着她们两人的神色,赶紧把徐大老爷的新居宅子地通报后,就寻一个借口匆匆忙忙的离开。闻老夫人静静的瞧着闻二夫人,娘家落寞,对出嫁的女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闻朝青和金氏两人闲坐在房中,时不时会提及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们一般不会避讳家里的孩子们,反而乐见他们主动开口寻问一些事情来龙去脉。他们这般把外面的事情,实实在在的说给儿女们听。实在是这对夫妻自以为在教导儿女方面欠缺经验,担心教坏了儿女,只能用这种朴实的法子,来引导儿女们借鉴别人经验,将来在行事方面,能周到细致,又能站在别人的立场方面考虑。

徐府的起起落落悲欢离合,如同一出人生大戏一样,换来外人感叹几声。闻朝青和金氏边说边叹息,成家立业是万般的艰难,毁家败业却是相当的容易。闻朝青带着闻秀玉兄弟去后院清扫时,金氏叹息着跟闻雪意说:“雪意,日后你们出嫁后,不能跟徐府的女子那般纵着娘家的兄弟,结果养软了他们的筋骨。夫家的东西。那能这般挪去娘家用,最最容易培养不争气没有骨气的娘家兄弟。”

金氏记起自已的弟弟,想起他一直以来的她低低叹息说:“靠别人。不如学会靠自已。”闻春意早被闻朝青夫妻以现实做为教材震憾过好几回后,她清醒的认识到。她重活一世,也不是什么沾光的事情,反而是有些麻烦。前世的观念更新,要用在这一世里面,那完全是找死带累家人的节奏。她思来思去,发现她脑子里面能记住的全是一些废渣,那些忘记丢掉的全是精华。

闻春意原本存有的一丝幻想。在现实面前,一再被冲击,她不得不清醒的面对残酷的现状,知道目前唯一能走的大路。就是从此以后认分的做一个安分书香门第的女子,这样才能保证活得长久一些。闻春意这种郁闷的心情,是无处诉说,只能自已慢慢的消化。幸好四房的人,被徐府发生的事情吸引。能注意到她心情变化的人,此时着力点都用在关心徐府进度上面,没有人去注意一个小小人的种种情绪起伏。

闻春意从来盼着的是有一天四房出闻府,日子穷一些,一家人可以生活的自由自在。然而闻朝青和金氏通过评说徐府的事情。她才真正的明白,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出了闻府,四房依旧在两代内,与闻府是扯不断的亲近联系。就是到了第三代,闻府与四房都是脱离不了的牵扯。徐府之所以败得无可收拾,是因为旁支很多年前已经败落下去,嫡系现在再无任何办法撑门面,只能把内里的荒芜翻出现到世人面前来。

闻朝青说事爱说大局观,轻易不会点破一桩事里面的关节,他通常绕得闻春意晕头转向后,才会在他最后的总结话里,听出他前面话里的意思。金氏则不然,她说话说得直白清明,反正是在自家说话,何况闻雪意兄弟姐妹都是早知事的人,出了房门,从来不在外面转自家人说的话。金氏直接评徐府的事情,说得入骨三分:“一府人都是闲得慌,无事在自家窝里斗,斗来斗去几代下来,自已都斗垮掉一个家。”

闻春意从金氏和闻雪意交换的眼神,知晓她们两人之间私下里知道更多徐府的肮脏事,金氏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金氏和闻雪意不当着闻春意的面,说及那些闲事,却挡不了四房仆妇们私下里说闲话入了她的耳朵。四房仆妇们都知闻春意不是多事人,偶尔她听见她们在一块说私话,从来不曾去金氏和闻雪意面前告发过,因此待她从来没有真正的避讳。有时当着她的面,也会说些外面都知晓的传言。

徐府各房一向妾室多,每房子嗣都兴旺发达。偏偏成年的男人们,一个个没有出息外,还人个个都好色,自已立不起来,只能靠着祖业和嫁出去的姐妹救济。各房妻妾内宅要斗,出了房门,妯娌之间无事闲得慌,也是面上合内里斗。闻春意听到传言,先是震惊,过后转为了然。她的人生经历还是太过浅薄,才会一直认为徐府几位夫人们之间感情不错,在使暗招对付她时,互相配合的实在太默契。

徐府的风风雨雨,在安城泛起了一阵波澜之后,很快的又平息下去。闻老夫人和闻二夫人相对来说,显得沉寂起来。闻府冬季赏雪赏花,照例来了许多的人。闻春意依旧是守住四房的人,知情识趣的人,都不会在闻老夫人面前提及她。家家都有老人,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入不了老人眼的晚辈。闻府此次依旧请了徐府和徐宅的夫人们和小姐们,只是此时宅子变得小起来的徐府,只有徐大老爷一房的主子们,而别的人,都已各有各的徐宅。

闻府的团聚活动,从来不会太过吵闹,小姐们少爷们赏雪赏花赏景,老爷们和夫人们分两处闲坐聊天。闻老夫人难得的出来露了一会面,受到众人的奉承。她满脸慈爱的神情,打量着身边的人,徐府和徐宅的夫人们和小姐们,一个个没有往日蝗精气神,瞧得闻老夫人感叹她们孝道之余,又劝她们要学会早早的放下释怀。闻大夫人在一旁听着闻老夫人的话,又打量徐府徐宅人的神情,她和闻大少奶奶交换下眼神。

闻二夫人伤心主持不了厨房事例,闻大少奶奶不得不接手过去。大厨房经过这些年的磨耗,早已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地方,而且是人心早已散落各处。闻大少奶奶接过这样的一个局面,听从闻大夫人的意见,继续保持现在的状况。闻大夫人对一脸焦头烂额的神情的闻大少奶奶说:“你现在夫婿子嗣比掌控内宅事务重要。你二婶婶愿意交过来,你接下来,原样不动的管着。只是日后不必再交到她的手里去,你有精神了,再慢慢的整顿府里的事务。”

闻大少奶奶也是一个明白人,有闻老夫人在,闻二夫人只要不是惹大祸,都会有人扶持她。闻二夫人原本是借着徐府的事,做出伤心交权的举止,多争取一些实际利益。再说闻大夫人早说过不会再接大厨房的事,而闻大少奶奶有身孕,应该是不会这般轻易接过大厨房的事情。闻二夫人计划得非常的好,想趁机能从公中得到一些补偿,把大厨房事务推往更上一层楼。谁知闻大少奶奶一脸同情怜惜的神情,仿佛是为长辈分担一样,接过大厨房的事务。

闻老夫人听了闻二夫人做出的蠢事,她已经是无力训斥她,只是轻摇头说:“你大嫂亲自挑选的长子媳妇,将来要掌一府的内宅,要应对外面的人情来往,她自然是精明强干的人。长孙媳妇身边跟来的几个陪嫁丫头,瞧着都是奔着做一府管事妇人料子。你一个婶子去算计侄子媳妇,你是觉得我们府里事太少,你要闹出几折给外人看吧。徐府已经不行了,你在府里就安分些,既然已经交了权,日后你就管自已院子里的事情。”

闻二夫人听闻老夫人的劝,没有再去跟闻大少奶奶纠结管大厨房的事。只是她的心里,暗自恼怒起娘家大嫂。前次徐府入新居,闻二夫人自是要过去暖暖宅子。徐大夫人一时记起闻二夫人的好,便私下里跟她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话,让她趁着闻老太爷夫妻活着,借着大厨房的势,多往自已这一房捞取一些好处进私房。闻府迟早要分家,二房虽是嫡子,可是怎么都不会如大房分得家产丰厚。

闻二夫人初初是有些迟疑,大房待下面的弟弟们,历来没有小气过,她要那般的算计大房,她有些下不了手。却被徐大夫人瞧穿后,笑着嘲讽她,说大房待下面的人,不过是面上的宽和,就瞧瞧大房长子媳妇人选,再想想他们二房长子媳妇人选,就知那对夫妻最会在众人面前扮好人,其实是面慈心苦的人。还说了外面的夫人们,吃好喝好后,只知闻大夫人的好,有几人知道闻二夫人这些年的操心。

闻二夫人想起她管大厨房这几年的种种辛苦,想起得了各房得了小厨房的好处,却无一人感恩过她,她种种不好情绪涌上来,她顿时觉得徐大夫人是一心为她着想的人,然后回来后,直接跟闻大夫人借着交权说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结果

闻老夫人瞧着闻二夫人的神情,想起她时而表现得精明过头,时而又犯傻的性情,她心里有千百种思绪,终是忍不住轻轻叹息又叹息,说:“日后,你的长子媳妇进了家门,生下长孙之后,老二要她出面掌家理事,你别去跟她争。你当好一个不管闲事的长辈,你的日后过得不会差。

你那些娘家的兄弟媳妇上门来和你说的私话,你多少也要过过脑子,她们有那样的好心,不会把自家内宅天天闹得不安宁。老大家的婆媳俩人瞧着都是性情宽和的人,可也不是那种受得了一次又一次挑事的人。”闻二夫人闻言脸羞愧得红了起来,闻大夫人那日在她提及想增加大厨房的费用,如果实在不行,她不能在伤身子时,还继续掌控大厨房的事务时,闻大夫人只是那冷眼瞧向她,瞧得她心凉凉。

闻大少奶奶当时就应许她接下大厨房事务,理由是她一个晚辈不能让二婶婶这般忙碌伤了身子骨头。闻二夫人一直依仗着闻老夫人,如今再听闻老夫人的话,她的心更加的凉起来。她用力忍下到眼边的泪水,低声说:“母亲,就是大嫂子那房,大侄子媳妇进了房,也没有全务管一房的事务。我们二房,不能出这个格。”闻老夫人一脸无力感瞧着她说:“你日后能拒绝你娘家兄弟媳妇上门打秋风?”

闻二夫人立时沉默下来,徐府的人,每次来薄礼进门,厚礼出门。闻二夫人低头说:“一府的人情来往,都是由大房处置。”闻老夫人长长叹息一声说:“我老了,护得了你今年,护不了你明年。你父亲年纪一天天大起来。又得几年的日子。我们都走了,闻府便是大房的家,你们都要出府另居。你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难道要赖皮给长兄长嫂继续供养下去吗?你可以赖下来,你家男人好面子。绝对不会多留一天。”

闻二夫人是心乱如麻离开闻老夫人之处,她第一次觉得如果闻府失了闻老夫人,她又没有得力的娘家人,她以后的日子,只能看着闻朝晖脸色行事。她悲从中而来,这一次受不住,第二日真正的病了起来。请了大夫看病,吃了几服药过后,病去如抽丝一般,她还是打不起精神。闻二夫人再次走在人前。恰巧是闻府请人入府赏雪赏景的日子。闻二夫人借机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自已未来的长子媳妇,发现除去娘家家世不行外,实在挑拣不出别的大毛病。

闻大少奶奶这一日管着大厨房事务,瞧上去也没有多么忙碌的样子,她还能挑出空余时间。来大厅里陪侍一下闻老夫人,惹得客人纷纷称赞她的贤良淑德。闻大夫人一脸欣悦的瞧着闻大少奶奶,口里谦虚的说:“她还是一个孩子,可当不得你们这些长辈们这般的夸赞下去。”闻二夫人在一旁垂下眼睑,平日里。客人多,她总要守在大厨房边上,而瞧着闻大少奶奶这般轻松的模样,她打心眼里觉得她太年轻,太过轻忽手上的大事。

只是闻二夫人已经瞧见闻老夫人暗里投来的警告神色,只有硬忍住到嘴边的提醒话。闻三夫人这些日子,受足了闻老夫人的冷遇,第一次没有再如从前那般的挨上去行那讨好事。金氏怀里抱着的闻秀节,正低头跟他说着话,也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眉眼间的来往。闻五夫人从闻老夫人身边退下来,顺势伸手逗了逗闻秀节,瞧着他胖乎乎的脸蛋,有些羡慕的说:“四嫂,你生的个个孩子身体棒。”

闻五夫人最小的儿子体弱多病,常常唤在大夫进府里看病。金氏抬眼瞧着她,低声劝慰说:“五弟妹,孩子小时多病,未必大了病多。我那个小女儿,小时可没有少过折腾我们,如今她年纪大了,再也不象小时那样体弱。我瞧着她现在比狗儿还要多动,都有些担心她的性子起来。”闻春意泡过一次水后,体弱两年,在闻府是公开的事情。闻五夫人听后多少有些安慰起来,她低声说:“大夫也是这般说的,说好好将养着,大了就会好起来。”

金氏瞧进闻五夫人的眼底,心里稍稍一软,开口劝说:“五弟妹,我家这几个天天前院后院来来去去,这身子动得多,就跟着好起来了。我们书香人家的孩子,就是一个个太好静了,才会身子弱起来。如今,你四哥说,由着孩子们淘气,象普通人家的孩子,有几个是多病的体质。”闻五夫人眉眼微微动起来,金氏平日可不会跟她说这样的话。当然,她平日也不会降低身份跟一个庶兄嫂出身的人多话,两人平日里只有面上交情。

闻五夫人是被闻秀节的笑脸吸引,才过来说这么几句话,未曾想过金氏会这般的好心性,竟然愿意跟她说这般的事情。难怪四房内宅清宁和平,闻朝青宁愿守着她一人。闻五夫人瞧着金氏眼光轻柔一些,可她还是不敢跟金氏太过接近,免得碍了闻老夫人的眼。她很快的就坐回自已的位置,笑着跟身后的仆妇说了两句,又去跟客人们说话。金氏微微一笑,她很明白闻五夫人行事,闻老夫人面上不显,心里大约也只能接受自已三个嫡亲儿媳妇互相亲近。

闻春意用过午餐,舒服的在榻位上安歇起来,她满脸惬意的笑容,这不得长辈的欢心,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至少她不用少少年纪,就要跟着去应付那些心眼多多的人。闻春意睡熟过去,闻府别的人,可没有她这般的轻松舒服。送走了大部分的客人,只余下徐府和徐宅的亲戚在闻府说话。闻老夫人那脸阴沉沉的都快滴水下来,金氏有心要离开,却想起行事不能太过打眼,只得和闻雪意两人避在众人的身后。

闻春意舒服一觉醒来,又去后院瞧了瞧被雪盖住的菜地,她转回来,瞧见房内对着着阴郁神色的金氏和闻雪意,有些惊讶的问:“娘,姐姐,节弟去哪儿了?”闻春意一直不敢小瞧自已的姐姐,这是一个牛人,小小年纪,就懂得借势压人。有她在,金氏受不了气,最多是被人抢着抱闻秀节玩耍,这对母女不好意思去跟人抢,只有回来相对生闷气。闻雪意眉眼微微抬起说:“爹爹带着节弟的,你刚刚又去后院了。”

闻春意轻轻点头,她这一天到晚只有前后院可以自在转来转去。闻春意挨着闻雪意坐下来,她抬眼瞧瞧金氏的神色,把针线箩放到桌面上,抽出要用的线团,手里开始忙着做活。她要想法子多存一些银子,防备出闻府以后的日子。徐府败落后,那各家的日子听上去都是过得惨淡。金氏瞧着忙活的闻春意,她暗自叹息一声,自家小女儿这般的懂事识趣,如今容貌稍稍长开后,再也没有小时显露出来的那般艳丽。

金氏有时望着闻春意,她总觉得是她把女儿生错了容貌,才落得一众长辈不敢喜欢她。闻府里每次宴客,各府各家的小女子,那般的欢腾相亲近,独独漏下一个年少无辜的孩子,金氏心里觉得是对不住这个女儿。金氏眼光怔怔的望住闻春意,瞧得她抬头问:“娘,你有事要吩咐我做吗?”金氏连忙摇头说:“不是,我瞧着你又长大了一些。”闻春意抬头微微笑过后,低下头说:“又要过年了,我大一些,可以多做一些事情。”

金氏移开脸,轻轻叹气说:“雪朵,你又大了一岁,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闻春意头都不曾抬起,说:“我要一本杂耍传记书,我当话本子看。”金氏笑着瞧她摇头说:“什么话本子?这话给你爹听了,又会训斥你哥哥,觉得是他在你面前乱说话。”闻春意笑着抬头说:“我不会跟爹说要话本子看,我只说要看名人传记,想多学学别人的处事。”“噗”闻雪意忍俊不禁的笑起来,说:“只是爹爹太忙,就不累了爹,由哥哥亲自帮你去选那本传记,对吗?”

闻春意眉开眼笑的点头说:“又到年终时,爹爹要见掌柜管事,要理帐,我不想累坏了爹爹,由哥哥帮着的挑拣一本合适的书,算做爹娘给我的生日礼物。”金氏听得轻轻摇头,儿女之间自以为是的秘密,他们夫妻早已了然,只是闻朝青也笑着,女儿家不用参加学考,用不着早早的把她管成木头人。闻朝青近年来,与金氏相处得越更融洽起来,他提及对两个女儿的教养,另有一番见解。

闻朝青出入市井的机会多,听来的小道消息多,听得多想得多,他对有些世家教导女子的方法,同样有了不同见解,对两个女儿在自家院子里的行事,格外的放任起来。他对不赞同他教养方法的金氏说:“我听过许多人家的暗事,许多为人嫡妻的妇人,在夫婿活着时,都没有房里受宠爱的妾室过得舒服自在。我先前觉得是男人好色造成这种情景,后来听多坊间种种的小道消息,才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那嫡妻并不是完全无错。”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事

金氏是庶女出身的嫡妻,才会当场没有反应过来,由着闻朝青继续放肆的言论下去。她听到后面,反而暗自有些庆幸起来,幸亏她在娘家时,从来没有受过那样严格的训练,要不以她的性情,也只会照着那些规矩行事,夫妻两人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相映成趣的日子。

闻朝青笑瞧着金氏慢慢想通神情,低声说得更加直白起来:“那嫡妻在夫婿面前端着做人,初初为人夫婿的人,待她总会有几分情意。只是那家的夫婿,都不会喜欢一个一直在自已面前端着的妇人。更何况这妇人心思多诡,明明不愿意夫婿纳新人,却要强装贤慧亲自挑拣夫婿的房内人。而妾室则不同,她把对男人种种吃醋占有摆在脸上,反而能让男人上了心。”金氏的神情淡下去,世道如此,那由得妇人去任性。

闻朝青瞧着她的神色,低低的笑几声说:“她们还没有你聪明,你知道在这方面装聋作哑,由着母亲去行事,反正你什么都不去做,只等着我去处置。”金氏恼怒的瞪眼瞧向闻朝青,长者赐,她一个做晚辈的人,能说什么能做什么?闻朝青现时最喜欢瞧着金氏这般嗔怪的神情,他觉得夫妻就是要这般自然相处,才有亲人的感觉。他轻轻笑几声后,赶紧安抚说:“你别生气,其实这样的夫妻相处事情,见仁见智,人人都不同。

普通人家的夫妻,有为人夫的人,因多看美貌女子两眼,回家受妻拷问,夫妻这般的来往,反而比世家夫妻之间多几分情意。我只是想我们的女儿,将来也会为人妻。我不想她们在夫婿面前端着,背地里却过得极其不痛快。我只想她们在夫婿面前,能如同在我们面前那般的自在。也许他们的夫婿不会那么的多情。”只要提及两个女儿未来的亲事,闻朝青和金氏两人都是一脸担忧神情。这世道,聪明的女子遇愚夫,受尽冷待,都不是什么怪事。

金氏过后低声说:“雪意的性子,只怕夫婿不如意,也能过好自已的日子。只是雪朵的性子天生别扭,又是一个吃不了什么亏。受不了什么委屈的性子,我们要仔细的为她寻一个脾性宽和的人家,她的日子才会好过起来。”闻朝青和金氏因徐府的事情,对女儿嫁进普通人家。又有了波动。贫贱夫妻百事哀,一旦荣光加身,有几个男子受得住各种诱惑,而为夫婿老了容颜的女子,有几人能不伤心。

闻朝青叹息着说:“我们能看中的人。那人不会是没有出息的人,如果女儿跟他辛劳半辈子,到最后成全她人。那还不如从门当户对人家里面,挑拣一个为人宽和的排行中间的嫡子,雪朵的性子。一定也能夫妻平和过下去。”金氏在这方面是不如闻朝青想得长远,她现在庆幸只有两个女儿,而大女儿只要闻老太爷健在,用不着他们夫妻去瞎操心,只有小女儿,自出生后,就未曾真正的平顺过,需他们夫妻多用心些。

闻春意觉得金氏的眼光,再一次落在她的脸上,她抬眼瞧见她怔忡的神情,伸手轻扯扯闻雪意,示意她去瞧金氏脸上的神情。闻雪意瞧着怔然中的金氏,她轻摇头说:“娘,徐府几房人的事情,你别听徐府的人乱说。他们是自已做孽,才会成今天这般下场。贪心不足蛇吞象。也幸亏徐府三老爷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跟随的人,也是小卒子,如今他们只要变卖徐府祖宅,各房分家居住就能了事。”

闻春意眼睛亮晶晶的瞧着闻雪意,自已这个姐姐就是这般的有本事,她和金氏一样在外面转转,却能比金氏听到更深层次的秘闻。金氏同样是一脸惊愕的神色瞧着闻雪意,说:“雪意,休得胡说,明明是徐府的老爷们不擅长经济,才会把祖宅都败卖给别人。”闻雪意一直知道金氏是一个非常善良心性的女子,哪怕徐府的人,从来没有把四房的人当成亲戚过,在金氏的心里,也不希望瞧见徐府这般的落难下去。

闻雪意站起来,拉开房门,对着听到声音从侧房出来的仆妇说:“天又冷了许多,你们去瞧瞧小少爷在哪里,要能接回来,就先接回来。”仆妇赶紧点头离开,闻秀节年纪尚小,可要好好的照顾才行。闻雪意关紧房门坐稳下来,低声说:“娘,你别听徐府的夫人们和小姐们哭得伤心,就以为他们活不下去了。先前时,她们那神色,恨不得把我们这些人全压下去的气焰,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脸。

我听祖父提过,这样的时节,安分守己才是平常人家的做法。徐府老爷们姻亲多,我就不信无一家提醒他们行事不要太过嚣张。徐府三老爷和三夫人一向张扬,这次受了冷落后,三夫人立时安排亲生女儿徐小三的亲事,由着她舅家把她带去教养,我瞧着对徐小三是最好的一条路。娘,你用不着为她们操心,徐府的夫人们,一个个的心肝都要比别人多几个,这些日子,她们早把后路都安排妥当了。“

金氏轻轻叹息一声说:“舅家再好,都不如父母双亲面前好,何况徐小三这个孩子真的不错,可惜了。年纪这般小,就匆匆忙忙的许下亲事。”闻春意听到徐小三的名字,稍稍细想了一下,那一个亲和的小女子,转而便放开去。这一生中,会有许多的人,是身边路过的人,见过遇过相识过,分开过后,各自天涯永无再见机会。金氏的感叹声里,迎进闻朝青父子四人,闻秀节欢喜的扑向金氏的怀里。

四房的这种安乐,不久之后,就被打散下去。天色刚暗下来,就有闻大少奶奶的早产的消息传了过来。金氏脸色大变了,立时带着老练的仆妇赶了过去。四房别的人,心神不定的等了几许,终是一家人赶往大房去。大房院子里通明,男人们和孩子们都候在外院,闻朝青瞧瞧各人的神色,他向站在最外面的闻朝磊打听起来说:“三哥,不是说大侄媳妇还有些月份才生子,怎么这么突然发作起来?”

闻朝磊瞧瞧站在里面的闻朝磊神色,低声说:“二嫂为大厨房的管事妇人事,寻大侄媳妇闹腾。”闻朝青知道事情大约不仅仅如此,只不过一院这么多的人,他再问下去,入别人的眼,就会有挑拨离间是非。闻雪意带着闻春意自是被挡在内院外面,她们能看到闻秀桦苍白的脸色,听得到隐隐约约压抑的叫声。闻朝鸿行了出来,对着外院的人,说:“天色不早,天气又冷,你们把孩子们先带回去。”

闻朝磊和闻朝青立时招呼跟来的孩子,一块退出大房的地方。在路上,兄弟两人挨在一块,闻朝磊低声说:“四弟,日后我们徐府的人,还是少打些交道。大哥这一房的人,都受不住他们家的闹腾,我们两房更加禁不住他们家挑事。二嫂平日那样精明能干的人,每次都受不住娘家人的挑事。大厨房的事务,是她自已不想做,如今又有些心动起来。本来这事情好好与大侄子媳妇说说,指不定她还能再接手。

我听说,二嫂端着长辈的架子,先挑剔今日大侄媳妇行事不周到,后又指责大侄媳妇瞧着她娘家落难了,才会待她这个长辈这般的不怠见。”闻朝青一脸佩服的神情瞧着闻朝磊,他多时不在家,刚刚从外地返家,竟然这般的了解这些家务事情。闻朝磊瞧着他的神情,有些好笑的说:“这样的事情,只要找大房的管事仆妇问问,对一口闷气出不了的大房下人,她会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你听。”

闻朝青有些迟疑的说:“大哥知道后,会不会觉得我们太过关心他们大房的事情?”闻朝磊轻摇头说:“闹成这样,我们找仆妇问一些底细,大哥知道后,只会感动我们这些做弟弟的人,待他是如此的上心。你啊,行事太过木讷,为人太过小心谨慎了。快一步,你都不肯动一动。日后秀玉兄弟们,要想在外面行事高远,你还是由着大哥帮你去指点他们吧。”闻朝青羞愧起来,他才学不如兄弟,为人太过谨慎小心,他这样的人,只能走庶务的路。

闻朝磊瞧明白闻朝青的神色,想想笑着说:“四弟,你这样的性子,我反而敢放心的去相信你。你要是心眼奇多,你刚刚问我话,我还真不敢跟你说得这般仔细明白,连来路都告诉你。大哥信重你,就是因为你的性情。你别想我的话,你有你的好,一府兄弟,有大哥那样可依靠的兄长,再有你这样的一个弟弟。我们府里的兄弟们,想想都要比别的世家,多得几分亲情。你这性子不用着力去改,改了就不是你了。”

闻朝磊第一次说明他待闻朝青是有兄弟情义,他带着一家人进了院子,闻朝青带着闻雪意兄弟姐妹往自家走。四房的路,还是那么的偏静漫长,闻朝青却是第一次觉得这段路没有那么的长,距离主院也没有那么的远。闻雪意兄弟姐妹行到这路上,商量起过来大房打听消息的人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台面

这一夜,闻府的大人们,没有几人能安睡,他们一直等至第二日晨曦初起时,斩听到闻大少奶奶平安产子的好消息,才安心的歇上一会。闻春意大早起来,听到闻大少奶奶再添一子的好消息,她安心了。闻大少奶奶亲近四房人,她唯愿这样的人,日子能够平顺一些。

早餐过后,四房的人,除去闻春意外,都往大房去贺喜。闻春意独自坐在正房里面,听着外面两个仆妇说着话,说昨夜里闻大少奶奶差一点母子双双送命,多亏她娘家人接到消息,急急送来一支百年人参,才救了母子两人的命。不过,稳婆也说了,闻大少奶奶这一次身子损耗严重,至少三年内是要好好的休养生息。两个仆妇猜度着,闻二夫人究竟跟闻大少奶奶说了什么话,才会气得好好的人,竟然早产生子。

其实闻春意也非常的好奇这一点,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都不是那种极重权利**的人。从闻大夫人愿意分权给闻二夫人和闻五夫人这一点就能瞧得出来,闻大夫人一直以来,她不过是顺势做了嫡长媳妇应该做的事情。而闻大少奶奶入闻府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因为二房和五房分了权的事情,在两位婶婶面前放过话,反而是对她们一样的尊重有加。闻春意听两个仆妇继续感叹下去,听到后面全成了徐府夫人们行的一招阴谋诡计。

闻朝鸿和闻大夫人满脸笑容感恩的亲自送别亲家,夫妻放弃乘桥,而是一路慢慢的走回来,顺带静静思绪,再商量一些事情。闻朝鸿瞧着闻大夫人疲乏的神情,说:“二弟妹和秀桦媳妇的事,等秀桦媳妇缓过神来,你细问过后,我们再去跟父母商量吧。我们总要给亲家那边一个妥当的交待,只差那么一点。就是两条命没有了。”闻大夫人抬眼瞧向闻朝鸿,闻二夫人不同别的人,闻朝鸿兄弟自小与她亲近,待她都有一份待姐妹的情意在。

闻朝鸿瞧见闻大夫人的神色,他沉郁的说:“她平日瞧着也不是这般心狠之人,这回行这事,只怕事出有因。”闻大夫人微微的冷笑起来,她就知道碰到闻二夫人的事情上面,闻府的人,总会退让几分。闻大夫人淡声说:“幸甚。他们母子命大福大。才能度过生死劫。我没有什么想法。只要他们母子平安活下去,二弟妹那处的事情,我相信父亲和母亲总会给我们母子一个安心的交待。”

闻大夫人加快脚步,示意远远落后的两个仆妇赶紧跟上来。她有些恼怒的训斥说:“今日房里事多,你们一个个还在这里如同散步一般慢腾腾的走着。一个个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一个月,一院子的人,都要给我好好的服侍大少奶奶母子,照顾好大小少爷的生活。”两个仆妇眼角悄悄扫一眼闻朝鸿,嘴里连忙回应着:“是,夫人,你安心。今日一早上,我们就吩咐下去,眼下,谁要敢怠慢了主子们,我们绝不会轻易放过去。”

闻大夫人带着两个仆妇快步离开。留下缓下脚步的闻朝鸿,他瞧着那远去的背影,对跟上来的两个小厮说:“先去一个人,去瞧瞧老太爷现在有空没有?”一个身子灵活的小厮,立时往闻老太爷书房跑去,闻朝鸿不急不慢的跟在后面走去。闻朝鸿缓步到了闻老太爷书房外,小厮笑着出来迎接他,说:“大老爷,老太爷正等着大老爷前来。”闻朝鸿揉搓几下额头,他打起精神往里面走去。

闻老太爷正在书桌前写字,一个大大的‘静’字,沉肃的立在纸上。他抬瞧瞧着进来的闻朝鸿,搁置起毛笔,往书桌处走去。父子两人在茶桌边坐稳下来,闻老太爷很有闲心的亲自泡起茶,洗杯,洗茶,泡茶。闻老太爷用最实在的方法泡一杯茶,递给闻朝鸿说:“喝一杯茶,你醒醒精气神。”闻朝鸿不得不接过茶,装着品茶的神情,小小口的品了茶,笑着说:“父亲,好茶,茶道又上一层楼。”

闻老太爷大笑起来,摇头说:“我们父子之间,你用不着这般装给我看。不过是按普通人家泡茶方法泡的一杯茶,实在又实用,却挨不上什么茶道的边,你不用故意奉承我。说吧,是来请我为二曾孙取名字的事吗?我已经再琢磨了,过三天,取一个五行齐全的名字给他。”闻朝鸿笑逐颜开的望着闻老太爷说:“父亲,累你操心了,等他身子妥当一些,我抱他过来给你跪安。”

闻老太爷笑容满面的摇头说:“这般子嗣后代的好事,我宁愿多累累。昨日,你也跟着辛苦了,今天一天,你还有得累,回吧。”闻朝鸿站了起来,想想开口说:“父亲,二弟和二弟妹那里、、、、?”闻老太爷抬眼瞧着他,说:“内宅的事务,交给你母亲去处置。你一个爷们,用不着去操这种闲心。至于未来,自有你家嫡妻去操心内宅事务,她们比你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

闻朝鸿轻舒一口气,有闻老太爷这一句话,他是可以安心许多。他抬步往外走时,闻老太爷在后面提点起来:“你去给你母亲请安,多说说你们亲家家里的事。这两年,你母亲的身子不好,听来的消息都太过偏颇。你是长子,她一向信服你说的话。”闻朝鸿笑着回头说:“父亲,我会跟母亲说实在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闻府的内宅不能乱,一乱,儿子们的差事,就容易出问题。”

闻老夫人大早上醒后,就迎来闻二夫人请安,用过早餐过后。她安稳的坐下来,冲着候在一旁小心翼翼服侍的闻二夫人,说:“说吧,昨日秀桦媳妇早产的事,与你有关没有?”闻二夫人脸色惨白起来,抖动的嘴巴,好一会说:“母亲,我只是与大侄子媳妇说说闲话,想着她的身子越来越笨重,这时节,府里又要常宴客,我担心她操心不了这么多事。象昨天,我大嫂子就说,有许多的夫人们,都小声,说菜的味道不如从前。

我想着大厨房的事情瞧着不多,却样样要人操心,我接手过来,帮她先管过这阵子。我没有想过就说这么几句话,会害得她早产。”闻老夫人瞧着她,好半会过后,她沉沉叹息一声说:“你在我面前还不说实话,难道要等老二开口休弃你,你才来我面前说实话。大孙媳妇那样稳性子的人,怎会受不了你这样的话?你一定说了旁的事情,才会刺激她早产。你给我细细的说来,你娘家的嫂子和弟媳又在你面前挑了什么事情?”

闻二夫人的眼里闪过惊惧神色,给闻老夫人瞧得分外清楚,闻老夫人的心沉下去,她微微闭了眼,伸手按按了额头。闻二夫人见状立时上前帮着她揉搓起来,嘴里道:“母亲,你别着急,他们母子平安。我不过说了几句闲话,我一会我前去跟大侄子媳妇道一声歉,我是长辈,我低了头,她有什么不能退让的。”闻老夫人头一偏,闪过她的双手,沉声问:“你说清楚,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话?”

闻二夫人垂下手,眉眼低垂,低声说:“大嫂和三弟妹跟我说了大侄子媳妇娘家旧事,又提及大侄子媳妇在娘家时,跟世交家的两位兄长交好的事情,还说她害得别人兄弟不和。我不过是跟她说话时,见她不给我一个痛快话,一时随口把外面闲言说了出来。我怎么知道她气急,说我污她和那对世兄的名声,她拖着我要去见父亲,求一个清白名声。正拉扯着,她的身子歪下去,我恰巧扶持住,听她叫肚子痛…。”

闻二夫人瞧着闻老夫人白了脸,声音渐渐的没了。闻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杯,直接往闻二夫人的胸口砸去,气极说:“你是一个傻的啊。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受那些小人的挑拨。我早跟你说了,让你以后待她们隔着一些。你倒好,这边应着我,那边就下帖子给她们。你瞧瞧老四家的,瞧瞧别人还是一个庶女出身,却比你知道如何待娘家的人。你看看她,平常会给金府下帖子吗?”

闻府请客,每房都有自主下帖子权利,只是要把请多少客人,报给闻大夫人知晓。这些年来,闻大夫人每年只有几个日子,为了联系闻府与姻亲们的关系,才会做主下贴子给各房夫人的娘家人前来做客。一般的例行团聚会,都由各房自行做主,请不请娘家人前往。金氏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做主请过金府的人,自然也没有请过别的人前来做客。闻二夫人从前私下里为这事,不只一次的嘲笑金氏是庶女,就是做世家庶子的嫡妻,行事都上不了台面。

“嘶哑”茶杯顺着落了下来,发出低低暗哑的声音,还是碎成几块。闻二夫人衣裳上面的茶水,跟着落了下去,紧跟着落下去的,还有她的眼泪水。闻老夫人老泪纵横的瞧着她,瞧得闻二夫人的腿软下去,她跪下来说:“母亲,我对她真没有坏心思,要不,我最后也不会抱住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害人

大房的院子里,闻朝晖满脸羞愧诚挚的神情,向闻朝鸿夫妻和闻秀桦表达歉意。闻朝鸿瞧了瞧闻大夫人的神情,又望了望闻秀桦的神色,他叹息着说:“老二,现在母子平安,我们暂时不说那事,到底昨天那实情如何,等你大侄子媳妇过些天,缓过劲来再说。

眼下,家和万事兴。你添了二侄孙,这是大喜的好事,我们兄弟去喝一杯欢喜酒,这些内宅事情,还是交给女人们去处理。”闻大夫人低垂眉眼掩饰掉眼里的神情,闻秀桦脸上有淡淡的不平神情,然而他抬眼望着闻朝晖神情时,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闻朝鸿兄弟离开后,闻大夫人提醒闻秀桦说:“桦儿,二夫人与你别的婶婶不同,她是在你祖父祖母眼前长大的人。你跟你家媳妇说,暂且忍忍,等到分家过后,我们就不需要再容忍下去。”

闻秀桦轻叹息一声,他是长子,自然懂得闻大夫人话里意思,闻大夫人主持着内宅的事务,却在有些事情上面,不得不一再容忍闻二夫人的放肆行事。闻秀桦低声说:“母亲,这些年,你太难了。”闻大夫人瞧着俊雅的长子,她笑着说:“你们兄妹懂事,母亲觉得日子不难过。你弟弟们不会娶我娘家的女子进门,你媳妇的日子,一定会比我好过。等到日后分家,我闲下来,想拾起年少时的乐趣,琴棋书画,我不是样样精通,可我喜欢绘画。”

闻秀桦笑眼瞧着闻大夫人说:“母亲,我听舅舅提过你爱画画的事,只是我从来没有瞧过你画画。等她身子恢复过来,你多分一些事情给她做,你再重新上手绘画。”闻大夫人笑瞅着他说:“桦儿,女人这一辈子不容易。她样样出色,原本就受人喜爱。两人过着日子,你不要被闲言影响两人的日子。”闻秀桦的脸红起来。打量四周站在远处的人,他挨近闻大夫人说:“母亲。你为我细细挑选的女子,自是千万般的合适我。”

闻秀桦在闻大夫人笑意灿然的目光中红了脸,他还是低声说:“她刚刚醒来,跟我说了二婶婶说的那些闲言。都怪我,忘记跟她说,我其实早见过她的两位世兄,都是端方的君子。那两兄弟从小至大。都是吵吵闹闹的相处着。两位世兄待我如妹夫,他们跟我说,外面之所以会传那种闲言,都怪他们兄弟早些年不肯成亲。又一再拒绝了徐府提出来的亲事。他们本来没有把闲言当一回事,只是后来见徐府的人,行事太过分。

他们竟然因这事情,牵扯进几家世妹的名声,才对这事上了心。他们已经跟几家世妹的夫婿打过招呼。说是一场误会。我想到她爱惜名声,一定受不了外面这些闲话,她那时刚刚有了身孕,就没有去跟她说这事情惹她烦心。”闻大夫人仿佛明白了什么,她一直觉得徐府三爷那样的人。按道理来说,他蹦得再高,也掀不起什么大的动静,为何这些会拖累得徐府败落下去,瞧着就是再也扶不起来的架式。

闻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如果徐府把人得罪深了,别人要故意捉徐府的把柄,只怕有多少能捉住多少。大约当中最严重的就是徐府三爷一心想依靠不安分主子的事。闻秀桦低声说:“母亲,我们这样的人家子弟,心不狠,也没有别人家的手腕。我只知道,她的世兄听到根由,只怕徐府的那些脏事,她们想瞒也瞒不下去了。”闻大夫人想及闻老夫人和闻朝鸿,轻轻叹息一声说:“桦儿,我们府里和徐府的关系,是一时都断不了的关系。”

大雪天,闻春意生日,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照例叫人送来生日礼物。闻府这些日子显得风平浪静,闻大少奶奶母子平安,其子小心翼翼被人仔细的照顾着,听说那小眉眼,总算不是从早到晚一直闭着的,而且哭声越来越有力起来。因他而罩在闻府上空的阴云,多少是散了一些去。闻朝晖的神色,跟着舒展开去。在闻大少奶奶生子的第二日,闻老夫人说天气冷下来,她受不得冷。闻二夫人一直服侍的不错,就由她日夜陪护着她。

闻朝晖气极去找闻老夫人说话,却瞧见日渐苍老的母亲,还有那低头认错的闻二夫人,他只能气呼呼的重新走了出来。闻大夫人收到消息后,只是对一旁的管事仆妇笑两声说:“长辈慈爱,是晚辈的福气。”闻秀桦警告服侍闻大少奶奶的人,要求她们暂时不要跟她提及外面这些琐碎事。金氏一脸了然的神情,跟闻朝青说:“大侄子媳妇母子平安,我就知道这一关,二嫂又平安的过了。”

闻春意的生日,四房的饭桌上多添置了一个菜。闻朝青在闻秀峻提及他年少时的生日情景,他用力想了又想,都记不起来那日子与别的日子,有什么新意与不同。金氏瞧他为难的神色,她笑着提及自已的生日,提及乔姨娘在这一日里,会早早为她做一件漂亮的新衣裳,再花一些角银,去大厨房里要一些点心。金氏提及乔姨娘时,眼里有着浓浓的母女情。而闻朝青提及老姨娘时,那眼神是淡淡如水般的清浅。

闻春意又大了一岁,年后,就要入府里的闺学。闻朝青和金氏都有些着急起来,他们整天瞧着闻春意忙来忙去,就没有见她用心在琴棋书画诗赋上面过。闻雪意是早早放弃对闻春意这些方面的培养,她听说闻大夫人在娘家时,曾经传过才女的名声。这些年下来,也没有见她摸过琴下过棋画过画,至于那诗赋更加没有见过影子。何况闻府的闺学,请来的女夫人教导的课程里面,同样有几门实用的本事。

闻春意听闻雪意提过闺学的事,她听来听去,也没有听出多大的兴趣出来,她跟府里的年纪相近的姐妹们不亲近,偶然碰见了,只是点点头了事。闻春意总觉得自已是这府里异数,她根本就不曾按着府里正常事行走,按常理来说,长辈厌憎了的孩子,在父母这一方面,也同样得不到多少疼爱。而四房则不然,闻朝青和金氏两人因此待她,有时胜过兄弟和姐姐。府里的姐妹们,一个个瞧着就是一脸温婉相貌。

闻雪意平时瞧着严肃,但是她只要笑起来,同样是一脸的温婉神情。只有闻春意就是笑着对人,都给人一种清冷懒洋洋的感觉。闻雪意有心讲解进闺学要注意的事情,闻春意仔细的听入耳朵。又到年节,各房都开始忙碌起来,闻二夫人仍然未曾回到二房,她直接搬去守着闻老夫人过日子。二房的内宅事情,都需管事仆妇去闻老夫人院子里细细问寻。闻老夫人处,常有一些人上门来探望她,渐渐的闻二夫人孝顺之名传出去了。

出了月子的闻大少奶奶,瞧着是恢复了一些元气,只是长辈们心疼她,免了她的请安。又过一月后,她娘家人上门来说起外面的传闻时,她听后,冷冷的一笑说:“嫂子,那样的一个糊涂的人,没有长辈的风范。行了理亏的事后,这些日子,见都不敢单独见我一面。我去祖母处请安,遇见她,她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难怪外面人说,徐府的男人们不争气,可都有好姐妹一心护持着。”

闻大少奶奶和孩子一块吃了这样的大亏,又得不到当事人的一声道歉,而当事人还给长辈护得严严实实,她当然心气不平。闻大少奶奶娘家嫂子瞧着她的神色,赶紧宽抚她说:“你知道那是一个糊涂人,就别去跟她多计较,也别去想那事情了,你好好休养生息,过上几年恢复身子,你还年轻,可以再生上几个孩子。你那四婶婶的娘家姨娘给的吃食偏方,我们找人问了宫里大夫,说极其得用,要你照着用。”

金氏生的几个孩子,除去闻春意出生时,稍稍显得体轻一些外,又加上两岁那一年泡了水,显得体弱了外,别的孩子,一个个身体康健的连小毛病都不爱生。闻大夫人听闻雪意无意中提过,金氏生闻秀节之前,乔姨娘着人送来吃食偏方给她用。后来金氏平安生子,瞧着是有些损耗,当年却比早产的闻大少奶奶要显得健康许多。闻大夫人特意去找金氏抄来偏方,她又担心闻大少奶奶娘家人多想,就把那几张方子交给她娘家人去问人。

闻大少奶奶笑瞧娘家嫂子,低声说:“嫂子,我这四婶婶是没有那么多害人的心眼,何况是我母亲亲自找她讨要的方子。她一房是府里最清静安宁的一房,她的儿女懂事又争气。最小的女儿,小小年纪时,就知拉着弟弟一块在后院种菜。现在这样大冷的天,我们还收到他们送来新鲜的菜蔬。”闻大少奶奶的眼珠子都要年下来,一个书香人家的一对小姐弟,竟然能种过冬的菜。

闻大少奶奶瞧着娘家嫂子的惊讶神情,她笑着说:“一府长辈里面,只有四叔和四婶最纵容孩子,几乎是孩子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幸好几个孩子都不是任性的人,还懂得体谅大人们。”闻大少奶奶的嫂子低声说:“传言害死人,外面传你们家十八小姐是最不成气坏名声的小姐,我听你说着她,却觉得是一个还不错的孩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机会

闻大少奶奶嘴角很快的掠过一抹轻浅嘲讽笑意,她纤长的手指往头上指指,低声说:“父亲是不受待见的庶子,自已生了一对象老姨娘的眼睛。我听府里老人们私下里说,她小时那双眼睛很会说话,比府里老姨娘年轻时的眼睛都要生得美。

只是在两岁那年,她泡了一回水,生一场大病过后,那对眼睛就再也不会说话了。”闻大少奶奶说这话时,语气里还是有些惋惜。她娘家大嫂打量她一眼,低声提点她说:“府里的长辈如何行事,你做儿媳妇的人跟着行事。我听说你们这一房人,如今待四房的人越更亲近起来。”闻大奶奶缓缓点头,见娘家嫂子一脸不解的神情,低声解释说:“四叔是这个府里难得本份的人,打理着一府的庶务,不曾生过贪心。

四婶从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平日闷在房里,暗自接一些精致的绣活样式来做。儿女争气,我瞧着那几个弟妹的性子,都不象是四叔四婶两人的性子。大女儿因长相得祖父和叔伯们喜爱,她精明懂事又会照顾弟妹们,大儿子好学,小女儿性子冷了些,不过也是懂事人。二儿子瞧着就比兄姐心眼多,最小的儿子,眼下还瞧不出什么,不过已经开始认字了。我家那位爷说,有这么几位弟妹,他四叔四婶日后的日子不用发愁。”

闻大少奶奶娘家嫂子轻拍拍她的手,低声告诫说:“那你依着你婆婆行事,你这婆婆是难得的智慧人。你已经连生二子,虽说身子要休养生息三年,至少子嗣方面用不着操心。你听大夫的话,心里不要有太多的杂想。我瞧着姑爷不是好色之人,这几年你们房里干净。他没有那个心思要纳人进房服侍,你别去受你那二婶刺激影响,自个给自个找难受。那些什么贤慧,都是女人不得已时。用来安慰自已的虚名。

你哥要是能跟姑爷待你一般的待我,我也不会愿意去顶着贤慧的名声。你瞧瞧你婆婆娘家的钟三夫人,人人都说她善妒,实际上个个都羡慕她过的顺心舒服日子。也不说远处的别人,就说近处你们府上的四夫人,房里没有两个闲人,从前见过她的人,跟我说,瞧着她就要比从前显得年轻,那嘴角的舒心笑意从来没有停过。你们府里。瞧着四房日子最难过。我却觉得四房的日子。才是女人想要过的日子。”

闻大少奶奶安抚的握住自家嫂子的手,自家哥哥说不好色,房里也有几个服侍的娇艳妾房。许多事情,说一千道一万。人心里不舒服自在,越是面对锦绣繁华,越觉得日子过得荒芜。闻大少奶奶在娘家与嫡嫂亲近,出嫁以后,每次遇事,娘家嫂子跑得比兄长还要快,她自是领受了这份情意。闻大少奶奶瞧一眼远处候着的人,低声说:“嫂子,从前我嫁进来前。听人说公爹好色。可我进来这些年,我觉得他还是爱重我婆婆。”

闻大少奶奶的娘家嫂子,听她提及闻大夫人夫妻关系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猛地一惊。赶紧低声跟闻大少奶奶说起来:“我来之前,你哥跟我说,要你记得上辈人的教训,不要全面去把持府里的内务,适当的时候,放权给旁人。你哥说,听老辈人说,你公爹当年待你婆婆不是没有用心,只是你婆婆后来接了内宅大权,心思用在家事上面,无意中冷落了夫婿,才引得你公爹身边招来无数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