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登时大吃一惊,瑟缩了下,可感觉到红尘身上的气息,终究不敢违背,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避开人,上了马车,红尘才问:“说说吧,你跟着王长浩做什么!”

那鬼缩在角落里,一听红尘提起,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黑气,红尘轻声一咳,他一下子又把黑气收回,却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告诉少爷,不是他害死的我,是我不小心知道了他要害死少爷,二少爷才杀了我灭口!继夫人,她还害死了我家夫人!”

这个鬼叫李楠,是王长浩的书童,按照目前的说法,是去年受命为王长浩回府拿银子去书院,半路不幸失足落水致死。

当然,他要真这么倒霉,自己摔下去淹死了,这会儿估计早就入了地府,也不会在此地蹦跶。

据他自己说,他是被二少爷的人推入湖中致死的,是杀人灭口。

王昆原配发妻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姓袁,和王昆意外相识,一见钟情,后来王昆坚持娶了她回去,也琴瑟和鸣了几年,后来王昆和她感情虽然淡了,也纳了两房妾,不过,大部分夫妻都是如此,袁夫人有了儿子,日子也还过得去。

“我们家夫人是个善心人,每年都施粥舍药,对穷苦人也知道怜悯,我和弟弟当年才不到五岁,就失了爹娘,快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夫人,夫人看我们可怜,就把我们带回家,还让我,我陪着少爷读书识字。”

说着说着,那李楠就嚎啕大哭。

“可是坏就坏在夫人这份善心上,十七年前,夫人去庙里进香,正好看到年轻女子在树下要自杀,便把人救了下来,听说她叫裴佩,爹娘早逝,她孤苦无依,一时想不开,便动了善念,好生劝慰,还带在身边,说是收了做丫鬟,其实当半个妹妹疼爱,可没过多长时间,夫人就开始精神恍惚,整个人也暴瘦,噩梦连连,时常暗中垂泪,大夫过来看过,只说是惊惧过度,我们做下人的都很着急,却找不到病因,问太太,太太怎么都不肯说,不过半年,太太就,太太就病死了…”

李楠恶狠狠地咬牙,“后来,老爷就娶了裴佩,当时夫人都去了,老爷也不可能不续弦,继夫人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反而只娶了个孤女,我们还觉得不错,至少不影响我家少爷的地位,毕竟夫人的出身就不算好,要是老爷迎一位大家闺秀进门,我们家少爷以后可要怎么办!”

“继夫人进了门后,少爷对她也知道退避,她面上做得也还好,不但没住夫人原来住的柳园,把房子空下来保持原貌,哪怕生下二少爷,不,生下王长洋,也没苛待我家少爷,大家相安无事,没想到那一日,我陪我们家少爷去书院,路上忽然发现忘了拿大衣裳,怕晚上再冷,便转回去拿,却正好撞见王长洋从少爷的房里出来,当时我就吓了一跳,不过他说他来找少爷,进门才想起少爷不在,我就没有多想,可我离了家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二少爷要找少爷,家里还留下两个小厮和嬷嬷看门,总要通禀一声,怎能直入卧房无人看见,而且我回去时,家里也不见人,我一时担心,就返回去查探,不曾想又撞上王长洋和裴氏说话,他们说是在少爷房里找什么东西没找到,他还恨恨道,一次弄不死少爷,那就第二次,第三次,总不能次次都弄不死,我吓得跌倒,结果让王长洋发现了,他,他威胁我说,若敢胡言乱语,就杀了我弟弟。”

李楠几近崩溃,“我一介下人,又无证据,就是说出来,怕也要被当成污蔑,但我若是瞒着少爷,让他不小心被害了,那我又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夫人,没想到不过纠结了两日,我到先让人推到湖中淹死了,都是我蠢笨,怎么就不想想,王长洋连我们家少爷都敢害了去,何况是我!”

“我这一死,不光没能提醒了少爷,还让他愧疚自责,我想告诉少爷一切,奈何别说跟少爷说话了,连靠近都靠近不得,一碰我家少爷,就身如火烧一般。”

李楠呜呜咽咽地哭。

红尘点点头:“看来你们家少爷身上应该带着什么法器。”

哭了好半天,李楠才又道:“我死之后,心有不甘,既然接触不到我家少爷,便想去找裴氏算账,可我力弱,竟也不能杀了她报仇,但跟了她许久,知道她很多事,原来,原来我家太太,也是被她给害死的。”

“当初这恶毒女人就是有意接近我家夫人,她早就看中了老爷,和老爷有了露水姻缘,只她却心高气傲的,不愿意做妾,只愿意为妻,耍了手段骗了夫人,得以近身,那女人借着接近夫人的机会,给夫人的饭食里下了药,竟让夫人时常昏睡,产生幻觉,明明丈夫没有留宿,可身上总是多出莫名其妙的痕迹来,哪里都不对劲儿,竟让夫人误以为自己,自己在家中遭人侮辱,失了清白,夫人大为惊恐痛苦,在家里也****坐卧不安,神思恍惚,甚至家里的小厮近身也会特别紧张,却什么也查不出,更不敢让丈夫和儿子知道,只自己夜夜都不敢睡觉,夫人性情很是坚韧,即便如此,为着儿子,也无寻死之心,那恶毒女人终于是等不得,还是直接下药害死了夫人。”

李楠神色悲痛,“世间怎有如此恶人存在?夫人那么好的人,她,她怎么下得去手!她还说,要不是我家夫人为人谨慎,即便出门,也要带着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家丁下人,下人们又大部分非常忠心,很难收买,她就,她就直接…”

红尘也听得愣住。

说实话,恶人她不知见过多少,可这样的,还真没见过,若果真如李楠所言,那个裴佩,完全不能被称为人了,她做出来的事情,简直是恶心,既然有那么好的下毒技能,明明能直接杀人,偏偏还要袁氏多受如此多的折磨,真不知心是怎么长的!

红尘沉默片刻,才慢慢吞吞地跟林旭转述。

林旭听了,脸色也很难看,半晌才道:“问问那个李楠,他想如何?”

李楠幽幽叹息:“我已经死了,王长洋一时到没对我弟弟下手,大约也是担心我们两兄弟死得时间太近,让我家少爷察觉出什么,我现在除了少爷,只担心弟弟,还请小姐帮我把我说的一切,转告少爷,好让他有所防范,要是少爷愿意,让他把我弟弟送走吧,送得越远越好,我看王长洋这人做事狠辣果决,绝对会斩草除根,我弟弟在王家待着,我实在是…很不放心。”

红尘点头。

这事儿到不是不能答应,举手之劳罢了。

林旭却叹气:“只不知道王长浩听了消息,会是怎样的心情,眼下他还有数月便要科举,此时分心他顾,恐怕不太好。”

李楠苦笑:“再耽误下去,怕要连命都丢了,那王长洋是越来越着急,似乎很想在科举之前害死我家少爷…家里人都说王长洋会读书,其实他的天分,远比不上我家少爷,只是惯会装模作样骗人罢了,考秀才时也就罢了,死记硬背便好,真要科举取士,他肯定比不过我家少爷。”

第三百四十二章 沟通

红尘失笑,那还真没看出来,不过,会读书和聪明人并不是一回事儿,就王长浩那样的,真要通过科举做了官…当个小官混混也就行了,大官怕是别指望。

“你先去吧,等我想想怎么和你家少爷说。”

打发走李楠,红尘和林大公子面面相觑,神色间都略带了几分唏嘘。

虽说遇见的各种惨剧不少,但每一次,都会让人很不痛快。尤其是红尘还得自己再跟林大公子详详细细地解说一遍,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啊!”

红尘长叹一声。

林旭半晌无语:“…好人坏人,也不能只分男女,女子中恶毒刻薄的,也数不胜数,那位王家家主的继室,不就是个毒妇?”

红尘又叹:“真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也不知道这帮家伙都是怎么想的。”

林旭拍了拍自家小姑娘的额头:“好了,不要瞎琢磨,怎么样?要我帮忙吗?和那位王长浩王公子交流,还是我出面更方便些。”

“你怎么这么积极?”红尘瞥了林大公子一眼,“我们林公子并不是心肠特别软,听见人的苦难就要马上伸手帮忙的人。”

这到不是说,林旭是个坏人,事实上,他绝对是正人君子,但为人处世时,总不免带着几分豁达洒脱,待人接物也有自己的想法,对看上眼的人可以事无巨细,认真对待,对看不上眼的,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儿忽视。

就王长浩这样的,还不值得林公子另眼看待,红尘还以为,要是自己不打算插手,这位知道了,也最多不过是找人提醒个一句两句的,至于王长浩信还是不信,信了又要怎么做,能做到什么地步,可不可以顺利报仇雪恨,林旭绝对不会插手。

林旭一笑:“咱们家那位太子爷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他的岳家虽然不用太过看重,但绝不能是会拖后腿的人家。”

红尘了然:“…王家就是会拖后腿的那个。”

林大公子忽然进京,果然不只是为了薛柏桥。

薛小侯爷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还是为了太子的可能性大一点儿。

不过,一想到林大公子手里拿着各家闺秀的花名册,当成正事儿似的,一家接一家地替太子排除那些不适合结婚的人选,还要想方设法地让他们自己自动自发退出竞争队伍,红尘就觉得…唔,这样的林师兄,似乎更可爱一些。

“噗嗤。”

红尘想,也许林旭拿着女孩子们的花名册,也不只是只关注她们的家庭,说不定,还会和亲近的人吐槽几句——这位千金性格太骄傲了,这个姑娘长得不够漂亮,连清秀也算不上,似乎不好,这个小姐竟然会打骂下人,不妥不妥。

他做这等很不妥当的事,肯定不只是担心岳家影响到太子,至少也有半成是真心为太子的婚姻幸福着想的。

在四国之间翻云覆雨的林旭,当然了不起,可他偶尔的,不合时宜的小举动,才让他变得更像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生动又可爱的人。

“就是对不起那些让林大公子挑来选去的千金小姐了。”

红尘暗自咕哝了句,随即把话题转回来,“我看,直接把李楠的话,转告给王长浩算了,这毕竟是他的家事,被害死的是王长浩的母亲,报仇是他的责任。”

“好。”

林旭应下,此时天色不早,他逛街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干脆就送红尘回去休息。

红尘路上顺便给瑶姐儿她们买了点儿礼物,就是些点心瓜果,也没有别的。

瑶姐儿如今也没心思和姐妹们玩,满腹心思都用在应付未来夫婿人选身上去。

她和乔氏选定的那个对象,吴家的小公子鸿雁传书,相处的很不错,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却也有七八分靠谱了。

一般正经人家,婚事谈到这个地步,只差最后确定,通常不会出现差错,之所以还没订,不过是显得女孩子贵重,要多考察考察,这种时候,两家都不特别避讳让孩子们来往。

毕竟,一旦真正定亲,两家的孩子反而不好过多接触。

这些日子吴家那位小公子很是殷勤,时不时地借助茂哥儿的手,往瑶姐儿那送东西,还都送得十分贴心,都是瑶姐儿喜欢的,不是上好的笔墨纸砚,就是一本很不错的书,市面上罕见,瑶姐儿平日里也难得,都是他亲笔所抄。

吴家夫人也很满意,以前他小儿子性格跳脱,有点儿不稳重,也不大爱读书,结果自从中意了瑶姐儿,就整日钻书房,在学问上也特别认真。

吴老爷私底下还跟夫人笑说,他们儿子是怕被媳妇给比下去了。

吴夫人当时就啐了他一口,事后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瑶姐儿在学问上,真不比一般的学子差,是正经读四书五经出来的,功课扎实的很,哪怕让自家宝贝儿子和人家比,也不一定能比得过,这里面,多多少少有点儿天分的缘故。

虽然有些人家一直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一类,吴家可不信这一套,给儿子把妻子娶回来,是为了能相夫教子,自己没有见识,能教导出什么好孩子来?

吴家两口子都对学习好的女孩儿很有好感,要说以前还对瑶姐儿有些不满意,偷偷摸摸看了儿子和人家谈诗论文,还有谈论的那些经学方面的东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瑶姐儿这姑娘再好不过了。

红尘回卢家安安稳稳地待了两日,也没急着去办王长浩那事儿。

既然这么久了,一直都没出差错,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如今离科举还有一段时日,不必太急。

李楠的话自然是可信,他都死了,死人还有什么必要说谎,可究竟如何,还得仔细查一下才好。

林旭向来是个谨慎的,红尘不查,他也要查一查。

不过,只是短时间内简单查了一下,到没查出什么,王家那边的二公子王长洋口碑不错,听说谦逊有礼,对自家大哥也很是客气,继夫人也没磋磨过王长浩,至于原配夫人袁氏,只听说是病死的,而且缠绵病榻长达半年,不是骤然身亡,虽说继室进门有点儿快,可这年头,男人总是比女人更容易让人宽容,而且,据传闻,继室进门是袁氏安排的,为了找个稳妥的照顾自己的儿子,再加上继室出身很低,这么说还有点儿道理,总比再有一个高门大户的千金进门让人放心,所以,也没什么人说王老爷薄情寡义,反而说他重情义。

这么多年,王长浩虽无劣迹,可和次子一比,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儿。

红尘到觉得,主要还是相貌的缘故。

王长浩长得不够好,比较像王老爷,长相一般,王长洋长得就更像他母亲,一副好容貌。

长得好的人,总比长得不好的人更讨人喜欢,至少外人一见他们两个,第一印象就是,王长浩是纨绔子弟,蠢笨的很,而王长洋就是个温润尔雅的公子哥。

从资料上面真看不出太多的东西,林旭却已经确信,林楠所言,至少九成都没什么问题。

略带几分嘲讽地笑了笑:“不用看别的,只当初咱们见到的那一出,也说明王长洋不简单了,在王家,堂堂一嫡长子被说成不学无术,这等传闻,总不会是平白无故就来的。”

既然事情明了,红尘也不拖泥带水。

想找王长浩还是挺容易的,他最近不喜欢在家里待着,总在外面溜达,到也不去那等秦楼楚馆,就是喜欢去酒楼,茶馆,喝喝酒,喝喝茶,听听书。

红尘和林旭乘车到了一家酒楼前面,抬头就看王长浩坐在二楼,一脸阴郁。

店小二刚刚送来一壶酒,他直接拿在手里,抬手就想灌进嘴里,李楠站在不远处,急得脸色发绿,跳着脚喊:“不要喝,不要啊,不要喝!”

红尘脸色顿时变了变,连忙喊道:“小荷,打下上面…”

话音未落,上头王长浩被撞了一下,撞得一个趔趄,酒壶扑通一声,直接从二楼落到外面的地上,碎裂成好多片。

红尘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酒液,吐出口气:“真是下了药,只是闻不出是什么药来。”

李楠在阳光下明显很痛苦,可还是坚持留在王长浩身边,这会儿一眼瞧见红尘,猛地扑过来,崩溃一般大哭:“呜呜呜,小姐您总算来了。”

他尝试着找了好久,根本就找不到红尘,这两日真是水深火热,恨不得再死十八次。

“我找不到小姐,怎么也找不到,哇,他们要害死少爷!”

红尘失笑:“我要是随随便便就让个阴魂找到,那也太惨了些。”

两句话的工夫,上面就闹了起来。

也不能说闹。

王长浩笨嘴拙舌,明显是个老实人,反而是撞了他的那个,不得理还不饶人,一个劲冷嘲热讽。

“你得多笨,连个酒壶都拿不好,怎么,想讹少爷我?说吧,多少钱,我陪你十壶八壶的,随便你喝,现在多喝点儿挺好,就算提前借酒浇愁,反正落榜落定了。”

红尘抬头一看,说话这人也是个熟悉的。

就是那日和王长浩起争执的薛风。

林旭失笑:“和以前的薛柏桥有点儿像。”

红尘也笑,这人的性格和薛柏桥像不像,她不很清楚,毕竟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小侯爷她没见过,她见到的那个,从一开始就被林大师兄欺负。

不过,两个人的容貌到有三分像,都舒眉朗目,长得很好。

“这人也姓薛?和宁侯…是亲戚?”

林旭点头:“宁侯是薛家的旁支,薛风是本家的少爷,薛家也是世家,前朝还出过不少高官,在大周朝,除了宁侯之外,本家那边到没有多少高官显贵,但也不至于太落寞,毕竟宁侯和家里的关系虽然冷淡了点儿,却并不差,薛家的子弟也有不少成才的,举人进士都很多,这个薛风,按照辈分,算是薛柏桥的堂弟。”

“怪不得!”

上面闹得时间不长,王长浩大概都习惯了,对薛风的话置若罔闻,独角戏唱不了多久,没一会儿,薛家公子就气鼓鼓走人,连饭也不吃,酒也不喝。

林旭和红尘这才上楼,在王长浩身边落座。

王长浩还没反应过来,林旭就笑道:“走吧,定个包间,我和兄台喝两杯。”

“林,林兄?”

王长浩一愣,显然还记得林旭,神色间不觉讪讪,显然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懦弱无能。

不过,他到是没推辞林旭的邀约。

三个人很快就转移阵地,去了包间。

这就是有林旭在的好处,若只有红尘,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这家伙,就是说服了也不妥,孤男寡女,怎好共处一室。

进了包间,王长浩讷讷道:“…其实薛风没坏心眼,他就是脾气暴了些,要是我和他吵,那就没完没了了,由着他说几句,也掉不了几块儿肉。”

说着说着,他脸上泛红,叹了口气,“林兄是不是觉得我太懦弱了些?我只是,只是不想和别人吵架。”

李楠在一边默默垂泪,一个大男人忍不住哭起来,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少爷以前也不这样的,自从,自从我去了,他就不爱与人争执,谁都能欺负他。”

红尘只当没听见,亲自给王长浩倒了一杯酒,忽然开口道:“王公子,你还记得你的伴读李楠吗?”

王长浩一愣,十分惊讶:“啊?小,小姐认得李楠?”

红尘点点头:“我受李楠所托,有些事情要转告公子。”

一瞬间,王长浩整个人都僵硬戒备,脸色变了变,古怪地看向红尘,做出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更是左顾右盼,生怕被人伏击。

红尘也不介意,要是有人忽然跟自己说,一个死去的朋友有话转告,她也要毛骨悚然的。

“李楠想告诉你,他的死不关你的事,还有,请你晚上睡觉时不要老蒙着头,蒙着头容易胸闷。”

王长浩愣了下,还是戒备,面上却多出几分怪异,后面这话,还真是李楠经常提醒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手段

红尘看王长浩的神色略有些松动,却还透着几分古怪,转头看李楠。

李楠脸上一红,咳嗽了声:“麻烦小姐帮我告诉少爷,我很抱歉,少爷让我选的干净的女孩子还没选好,到让少爷到今天还是个童子…”

红尘:“…”

不过这话一转达,王长浩的脸上爆红,立马高声叫道:“停,停,不要说了。”

到底是有七八分相信…李楠的存在。

其它别的什么事儿,眼前的两个人不一定打探不到,如果他们对王家另有所图,筹谋已久的话。

王家虽然家风很严,可他王长浩身边,却从没有什么口风严谨的下人。

他的婢女,小厮,通常隔三差五地就要换一回。

王长浩闭了闭眼,脸上露出几分颓废,身为家里的嫡长子,却连下人都保不住,也难怪他身边的下人越来越没有忠心,人家凭什么忠诚?他什么都不能给对方。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虽然印象很模糊了。

红尘挑眉一笑。

林旭看着王长浩虽说稍显恍惚,还是相当镇定自若的脸,忽然道:“有点儿意思,这人胆子不小,也够镇定,还个人物。”

李楠叹气:“他这是被吓到了,哎。”

红尘:“…”

王长浩有一个毛病,他过度受惊的时候,脑子里总会胡思乱想,尽量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就能勉强让自己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好像很镇定似的。

李楠跟了自家少爷很多年,朝夕相处,当然知道他的性子,一看他的模样便知他这是被吓坏了,不知不觉离自家少爷稍微远了一点儿,轻声叹道:“委屈我家少爷了,他从小其实就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一时间,李楠到犹豫起来。

就这么让自家少爷知道一切,真的好吗?

红尘是无所谓:“你想告诉他,我就帮你转达,你不愿意说,他将来吃了亏也是你们的事,我到不关心。”

李楠脸色一变,再也不多想,这会儿就是吓死自家少爷,也比少爷被旁人害了更好。

红尘扫了王长浩一眼,到是笑起来:“不过这家伙有福气的很,福缘深厚呢。”

这到是。

李楠想到这短短两日发生的事情,也是满头大汗加不可思议:“说来真是挺奇怪的,昨天王长洋还给我家少爷下了一次毒,不是在家里,是在外头,元聚来酒馆里面,结果正好碰上薛公子和同窗来酒楼吃饭,我们少爷不想和他碰面,酒也没喝就走了…今天又逃过一劫。”

一想到这个,李楠便觉得那位薛少爷和他们家少爷仇怨再深,他也不讨厌人家,那可算得上是救命恩人,至少是半个。

“你们是不是李楠以前的朋友,来,来开我玩笑?”

王长浩猛然回神。

红尘冷淡地道:“我们和你们王家,没什么交情,更没有心情跟你玩笑。”

这到是真的,王长浩低下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人会愿意和自己说笑几句。

“你坐下,李楠有话要跟你说。”

红尘点了点桌子。

王长浩终于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红尘想了想,还是没想出特别委婉的方式来告知一个被害者家属他亲生母亲是怎么被人凄凄惨惨给害死的,干脆就平铺直叙:“你应该还记得你的母亲袁氏,她不是病死的,是你们家现在那位继夫人使手段下药害死了她。”

王长浩一愣。

红尘就把李楠告诉她的一切,点点滴滴都跟他说得一清二楚,连很多李楠提起来也要暴怒愤恨的话,也没有隐瞒。

只听到一半,王长浩的身体就站不住,坐倒在地,脸上的肌肉都扭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继夫人…裴氏她根本不懂药理,她连药都不爱吃,总说是药三分毒,就是生病了,也不愿意吃药,到是信封饿三天病就能好,她,她怎么会给我母亲下药?”

红尘不理会他的质疑,只道:“话我已经带到了,信不信由你。”

王长浩口中说出一堆不信的话,实际上心底深处,还是信的,他记事早,自然记得母亲,也记得当年的事。

母亲忽然生了病,可是还是很疼爱他,一开始总喜欢把他叫到身边陪伴,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好想不愿意见他似的,他过去,母亲总找各种借口让自己离去。

当时他就想,娘亲是怕自己被过了病吧,可他不怕的,只要能陪着娘亲,他病了也心甘情愿,要是那病魔总要找到一个人的身上,他愿意以身相待,只要母亲好好的。

可他怎么想都没用,娘亲还是去了。

“我娘身体很好,她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小姐,可生性活泼,也爱齐射,还有一手好剑术,颇有侠风,那么好的娘亲,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病死…我早该,早该怀疑。”

王长浩忽然哽咽。

在他心中,其实一直藏着几分愧疚,因为他没有长成可以让母亲骄傲的好儿子,先不说文才武功,就是性格方面,也实在不好,说好听点儿,他是老实,难听些,就是懦弱,真不像自己的娘亲。

此时越想得深,心中的怒气和痛苦就越强烈。

“我要她付出代价,我要她也尝尝母亲受过的苦,我要,我要她死!”

“你母亲品格高尚,才会觉得苦,才会抑郁成疾,换了这位,怕是很难体会你母亲的感受了。”

王长浩剩下的话登时憋在嗓子里。

红尘叹了口气,“是你的母亲,你的家事,我把事情告诉你,就算完成任务,你想怎么做,能做到哪一步,都是你的事情。”

王长浩愣愣地点头。

林旭默默站起身,扶着红尘起身,准备相携而去。

李楠欲言又止,忽然气馁,他自己也是无用,都成了鬼了,却连想和自家少爷接触都做不到,到是能穿过王长洋那母子俩的身体,却最多只能让他们感觉到一点儿凉意,其它的什么都做不了,如今少爷发誓要报仇,他也帮不上忙。

红尘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说起来,也不知为何你的母亲却没有留下。”

虽然不是所有枉死的人都能留下来,但还是有一定规律的,现在王家的这个小伴读书童能留下,说明他们家的风水有这样的作用,那么,袁氏当年吃了大苦,为何不留下?她不可能没有执念,儿子还小,自己又死得凄惨。

红尘也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把念头撇开,也许时间太长久,袁氏不是没留,是没留这么长时间吧。

“鬼一般情况下很难和阳世接触,不过要是特别想的话,可以在镜子里,水里显露影像,新鬼很难,死了有一年的,应该差不多,你可以试试。还有,你这样的新鬼,可能很难影响意志坚定的人,可要是一个人病了,身体虚弱,或者精神受到刺激损伤,那你也许能影响对方,让其产生幻觉。”

这话是对李楠说的。

李楠登时眼睛大亮。

红尘又看向王长浩:“你手上的五帝钱不要随便摘下来,那是好东西,已经有了灵性,能挡煞,防小人。”

王长浩连忙伸手捏住手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