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你就把你那些相好的朋友都叫来吧,一条蛇不够我吃,还是多来些更好。”

青蛇气得浑身冒出绿光,张开嘴,露出毒牙,蠢蠢欲动。

那狐妖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大大咧咧地招招手,“快来,快来…”话音未落,他忽感不妙,汗毛直立,大惊失色,二话不说一头撞向门飞窜儿去。

可他刚一动,后面就慢吞吞飞过来一条绳子,那绳子看着很慢,偏偏他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却是根本跑不出去,一下子就被五花大绑,捆成一团。

瞬间,一个人变成一只狐狸跌倒在地。

红尘退后一步,掩住鼻子,其他人就没她这反应,扑鼻而来一股子骚臭,所有人忍不住张开嘴干呕半天。

“这…”

王半仙偷偷摸摸瞥了一眼,“真丑!”随即反应过来,不对,说好的大战一场呢,刚才还那么嚣张,那么厉害,不是打得人家青蛇重伤吗,不是还要吃蛇羹吗?怎么连打都没打,一照面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青蛇也愣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其他人都好奇,连林旭也有些好奇心,捂住鼻子探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从此之后,对于那些志怪故事,怕再也不敢直视了。”

故事里的狐狸精,那都是能魅惑众生的,无论是男狐狸,还是女狐狸,可眼前这只,毛色灰扑扑,还有一块儿没一块儿,猥琐的不行,真是难看。

青蛇讷讷开口:“它要不是这么丑,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我也有狐狸朋友,都很漂亮的。”

红尘也可以作证,很可爱很漂亮的狐狸还是大多数。

这边三言两语地说话,那边那狐狸忽然嚎啕大哭,哭得嘶声裂肺:“三叔骗我,呜呜,说什么我们狐狸娶亲,都是要靠抢的,随便抢枪就有了娇妻美妾,呜呜,说什么人都蠢的很,绝对抓不住我们…救命啊,我不要死,我不要变成狐皮…”

王半仙:“…刚才还嚣张跋扈呢!”

红尘也懒得理它,走过去踢了一脚,从它脖子上掉下一个灰色的袋子。

青蛇顿时大喜,扑过去小心翼翼地咬开,随即有一道黄色的光飞出,一下子钻入吕知知的身体。

吕知知呻吟一声,醒转过来,只是气息还很弱,尚不能说话,只能茫然四顾。

青蛇顾不得解释,连连道谢,“外面还有不少跟着来迎亲的妖鬼,贵人且先暂候片刻,我这就去清理一番。”外面的那些小喽喽,她可不怕。

红尘摇头:“不必,肯定都跑得一个不剩。”

青蛇一愣,这才注意到,唢呐鼓乐声早就没了,外面嘻嘻哈哈的动静也没了。

“这些东西能留到今日,心眼都不少,里面这么大的动静,它们不跑才怪。”

红尘笑道,若是她身边带的人多,还能一举拿下,可只她一个,却追不了那么多,只能由着这些家伙去。

第三百五十三章 乌龙

丑狐狸还在地上趴着,身上缠了绳子,它到是想挣扎,可挣扎一下就遍体鳞伤,疼的唉唉直叫,最后没办法,只能萎靡倒地,哼哼唧唧。

一屋子人这会儿还回不过神,心里怦怦乱跳。

只有王半仙撑着架子站得稳稳当当,张口说了好些此地风水如何如何的话,告诉她们,这边的摆设不对,那边应该加个什么。

青蛇守着吕知知,********在女儿身上,对王半仙的话,自然不会去反驳,就是知道这全属于胡说八道,可又没什么妨碍,这会儿承人家的情,还不许人家赚几个钱不成?

教坊司的嬷嬷更是心悦诚服,也被吓得够呛,不光是恭恭敬敬地请王半仙帮忙重新布置了一番,还请他看整个教坊司的风水,更是拿出老本,买了好些护身符。

到弄得王半仙怪不好意思,在护身符上没造假,拿出来的都是他从别人手里淘换的好东西。

红尘又检查了一遍吕知知,觉得没有大碍了,这才告辞准备离开。

嬷嬷吓得一个健步过来拦住:“小姐,高人…这,这狐狸怎么办?”

那可是会说话的狐狸,狐狸精啊,她一个老太婆,一介凡人,看一眼就心里毛毛的。

丑狐狸龇牙咧嘴,冲着嬷嬷尖叫。

红尘皱眉:“一只狐狸而已,难道你们教坊司的人不穿狐狸皮的衣裳?它虽然丑了些,皮毛也很暖和,你们自己不穿,剥了皮给别人便是,至于肉,到是可以炖一锅吃,别看长得丑,但它身上有点儿灵气,这肉也好,吃了能强身健体。”

嬷嬷一愣,别说,还真有些心动。

她早年也读过书,自古相传,服食也算是一种养生之道,要是吃了有灵气的肉,对身体说不定还真好。

狐狸:“…”

连青蛇都打了个哆嗦。

要说它懵懂时期,也吃过兽啊,妖啊之类,算是采补,可听红尘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番话,就觉得遍体生寒,自己在人家嘴里,那也是一块儿大肥肉,登时低下头不敢言语。

红尘又笑道:“嬷嬷也别担心,这不有青蛇娘娘在?让它处理便是。”

那嬷嬷讷讷应了,她也有点儿怕那青蛇,但青蛇好歹是知知的干娘,虽说这话真是让人心里很不痛快,可到底就算是自己人,克服克服也就是了。

红尘从教坊司出来,被林旭送回家,至于教坊司送的礼,她到不怎么看得上眼,只是和身体好转吕知知说了几句话,到觉得她这个姑娘很有意思。

想那易信易大人,把人家吕知知当成红颜知己,但这边一问,吕姑娘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易大人是谁,还是嬷嬷提醒了几句,告诉她就是那个写诗写得特别差,还总喜欢让她帮忙修改的那一个,吕知知才恍然大悟。

嬷嬷也是无奈:“我这个女儿哪里都好,长得漂亮,擅歌舞,通诗文,就是认不得人,记不住脸,也就是我们几个朝夕相处的,她能勉强记住。”

因为如此,她对所有客人都是冷冷淡淡中透着尊重客气,也很矜持冷静,时时刻刻身边有丫鬟陪同,那些客人们也觉得她与众不同,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虽在教坊司,人却半点儿不轻佻,因此虽然很少露面,也渐渐有了名气。

听了嬷嬷的话,再看看吕知知板着脸,一本正经,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不认得人是什么大事,甚至让人半点儿都看不出的模样,红尘也是一笑。

她也打听过,吕知知的名声还不错,为人大气,只是有些冷漠,稍显高傲,要不是这嬷嬷说出来,谁能猜得到原来冷漠如大家闺秀的卖点,就然是因为根本认不得人的缘故。

回去之后,连小严都息了怒气,没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一开始固然是很讨厌易信这人,可对这个家伙的红颜知己,也没多少好印象,这一趟过去,到是只把怒火冲易信发了,想想也是,人家在教坊司是做生意的,有客人登门,当然要让客人宾至如归,忽然冒出个莫名其妙的非要把人家当红颜知己,身为教坊司的人,总不好直接就把人给得罪大了。

因为提起易信,教坊司的嬷嬷也不经意间提了两句,好像对这人不是太感冒,要不是这位是个官,恐怕嬷嬷还会说几句难听的,据说,易信有点儿听不懂人话,吕知知比较忙,最主要的任务是在大场合跳舞助兴,不太愿意应酬易信,主要是这家伙掏钱掏得不痛快,又不是出口成章的才子,不属于教坊司喜欢的客人,可他是个官,嬷嬷又不好直接赶人,只能明示暗示地提点,让他别老来,偏偏这家伙听不懂话,还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竟越发来得勤快,让人无语。

小严听了更生气。

那家伙在罗娘面前,可没有半点儿腻乎劲,相反,还彬彬有礼的很,口里时常说心悦罗娘,表现得却远不如在教坊司殷勤。

罗娘到不气,还得安抚了小严,而且还抽空按照红尘说的药方,抓了药,写了熬煮方法给易信送过去,那家伙被警惕的青蛇所伤,虽然不严重,不喝药的话也得病个半年,到时候,现在手头上的差事一准儿没了。

当然,罗娘管送,却管不了人家喝不喝。

送过药,尽了份心,罗娘便没再多关注易家,她怕自己再多关注两天,紧张兮兮的小严要开大招。

好几个夜里,罗娘发现小严不睡觉,默默地在院子里磨刀,那刀还是当初自家小姐送给她们防身用,每个人都有,十分锋利,不用磨,也能一瞬间断手断脚。

罗娘赶紧连安慰带劝说,表明自己现在完全看不上易信了,易信是谁啊,她根本不认识,好不容易把好姐妹安抚好,没过两日,易信的母亲亲自登门拜访。

红尘当时不在郡主府,罗娘她们也不在,就把人打发了回去,没想到那个老太太到来了劲儿,天天登门。

罗娘不知所措。

红尘有些好奇,干脆就回了郡主府,当然,她一个郡主,可没兴趣见这些不知所谓的人,只让罗娘和小严接待。

很难得,连小严接待完人,都没有生气,甚至没提易家的话头,红尘私底下以为,应该是易信的母亲表现得还不错,小严满意了,不再生易信的气。

那就好,整日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别扭,小严可忙得很,有那工夫,还不如好好经营生意去。

这日天色不错,就是有些热,郡主府里住得可比卢家那园子舒服又凉快,红尘就回来避暑,刚吃了半碗冰镇的西瓜,就听下面人来报,易家来下聘了。

来下聘了,下聘了…

红尘反应了一下。

小严杀气腾腾地从后面窜出来:“郡主,还请您准许我出去应付。”修长雪白的手都把袖子里的刀抽了出来。

“等等,等等。”

红尘把手里还剩下一半的西瓜放下,接过帕子来擦了擦手,把飞到天外的心神收回,分出心思处理身边丫头们的事儿,“易家来下聘?怎么回事儿?你们谁要嫁了?我怎么不知道!”

罗娘也傻了,半天说不出话,这会儿一看小严要炸毛,吐出口气,连忙上前一步,主动先说清楚。

一切都是误会。

应该说是易家那老太太脑子不清楚闹出来的,罗娘可没想嫁给易信。

那日易信的母亲登门,是来求药方的,原来当初罗娘送了药过去,易家根本没在意,随手就给扔了,可后来听说教坊司的吕知知姑娘病愈,又听说是郡主府的人给治的病,易家老太太登时回过神,再找药,虽然找到,可这药早就发潮变质,不能入口,她便派了人去郡主府讨要药方。

当时红尘不在,自然是没讨回去,易信的母亲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钻了牛角尖,非觉得是因为罗娘生了儿子的气,才故意瞒着不给,她就亲自来了。

“当时我已经和老太太说得很清楚,药方是郡主的东西,自然不能给她,不过,我和易大人也算认识,不会见死不救,到时候抓好药送去易家便是。”

罗娘哭笑不得,“药都送过去了…谁知道,今天会来这么一出。”哪里有莫名其妙直接下聘的道理!

“行了。”红尘按了按眉心,低声吩咐几句,“你们都别出去,让人把外面的都打发走。”

虽说罗娘不怎么在乎,可红尘还是要顾及罗娘的名声,让易家这么闹,多难看!

事实上情况远没有想的严重,郡主府的人又不是傻子,还能让人堵住门?

那边下聘的是易信的一个族叔,易信卧病在床,老太太为表郑重,就请了他出面,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怎么样,就让侍卫们客客气气地给一个不落,全弄到偏院里待着。

说是客客气气,但一堆人高马大,腰悬宝刀,目露凶光的侍卫瞪着,这族叔登时就冷汗满脸,等到红尘吩咐下去,他们被连人带东西,往车上一塞运走的时候,这族叔冷汗淋漓,想了很多可怕的事儿,以为自己一帮人的小命不保,再等到被警告一番不许多嘴多舌,扔到易家,这族叔的腿都软的快走不动路了。

要说这人也冤枉的很,他哪里知道,根本是易家老太太一厢情愿,不知道哪里想左了搞出来的事儿,还以为是郡主府和易家商量好的,这才应诺去下聘。

去的时候,他还挺高兴,有朝一日能入郡主府那等贵地,说不得他也能沾一沾贵气,谁知道贵气没沾着,到被吓个半死。

进了易家大门,气喘吁吁。

易家老太太听见动静迎出来,一见聘礼悉数带回,登时皱眉:“怎么的,那个丫鬟还嫌咱们家的聘礼少了不成?”

确实不算多,就置办的那些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二十两银子也用不了。

“二十多两银子,在乡下连正正经经的秀才女儿都能娶了。”

那族叔抹了把冷汗,目瞪口呆地瞪着皱眉暗自念叨的老嫂子,心里一咯噔。

这老嫂子不懂事,他可知道的很,易信相中了什么人,他一早明白,那是郡主府的女官,正五品,当时他还想,易信也是胆子大,虽然是个官,心可够高的。

这次老太太出面让他去下聘,他心里也为易信高兴,只道是这门亲事成了,现在看来,里面不对啊!

族叔深吸了口气,仔细问了问。

老太太理直气壮地皱眉道:“…我拿着药包去药方让大夫看过,那药全都是碎的,又什么处理过,他们最多也就只能认出几味来,这等不明来历的东西,我哪里敢给信儿乱吃,可那丫鬟死活不肯给药方,还不是逼着我们家信儿娶她,娶就娶吧,为了信儿的病,只好委屈他,好在他是男儿,娶的妻子不省心,以后给他买两个知冷知热的美妾便是,就是可惜了正室的位置,哎!”

族叔满脑袋冷汗,身体晃了晃,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他忽然觉得,自家那丑媳妇简直再好不过,好歹有见识,识文断字,绝不会把郡主府的女官当成寻常的丫鬟看待。

再也不顾不上跟老太太纠缠,连忙钻到屋子里去找易信,顾不得他病不病了,再不把这老太太给制住,让她继续作死下去,那可了不得。

人家郡主府的人大度,一次两次的作妖,人家懒得理会,可次数一多,人家不耐烦,易信哪里还能有好,倒霉的要只易信一个也就罢了,万一连累了族里,他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易信勉强撑着病体,听族叔说完前因后果,也愕然无语。

族叔叹气:“你以后也别老顺着纵着你娘亲,该跟她掰扯清楚的,都和她好好说说,尤其是你现在在京城,京城贵人多,那是半路上碰见个乞儿,都不能轻易得罪的,何况是郡主府的女官,别说女官了,就是个粗使宫女,那也不能得罪啊。”

易信喘了两口粗气,连忙安慰族叔:“叔叔不用担忧,罗小姐最是明理,我娘是急了些,考虑不周,不是故意冒犯,等我好了便去找她,下聘的事,还是要再多准备准备,总要够体面才好。”

族叔:“…”

这是体面不体面的问题吗?除了那不着调的二流子,京城谁家不是先商量妥当了再下聘,看易信这意思,很有把握人家女官愿意嫁他?

第三百五十四章 助考

从易信家出来,这位同族的老人整个人出了一身虚汗,琢磨着要尽量跟他们家远一些,还得通知一下族里,省得闹出大乱子,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哎,都说易信出息了,现在看着,也是个糊涂的。”

只是这种事,外人到底不好插手,只能指望人家郡主府那位女官也不想闹大不好看,暗地里把这事儿给了结掉,至于易信是死是活,他想操心也没办法了。

罗娘这边到没想到易信会这么不依不饶的,还脑子很不清醒,不过,她和小严都属于生活经验丰富的那一类,一发现苗头不对,当时就直接约了易信出来,明明白白说清楚,她和易信只是彼此认识而已,并无其它任何关系,请易大人自重。

至于易信怎么惊讶,怎么想不通,弄不明白,那是易信自己的事。

小严更利落,直接客客气气地道:“易大人未来还要宏图大展,别把心思放在我们家罗娘身上为好。”

一句话就让易信的脸白了,他也算当了官,就算初出茅庐,也不会听不出这里面藏着的威胁。

那是郡主府,别看郡主没有什么实权,但想要让他这么个小官仕途中断,再容易不过,都不必做别的,递上一句话,把他弄到不毛之地去做个县令什么的,他这一辈子就别想再往上爬了,这一点儿都不难,难道上官还会为了他这样的小官不给人家荣安郡主面子。

哪怕他也知道,郡主是能在皇后面前说上话的,都说后宫不干政,那也要看是什么事儿,对付他,别说皇后发句话,皇后甚或郡主身边的哪个太监宫女一句话,就足够他吃不了兜着走。

远远看着罗娘和小严平平静静地上车儿去,易信浑身湿透了,半晌不敢出声。

热风一吹,吹得人心烦意乱。

许久,易信终于叹了口气,他还是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呢,他和罗娘一直好好的,至少他都觉得,他和罗小姐已经有了默契,只差把话说透,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大变样。

一直到回到家里,易信还是想不通。

“我儿,你可回来了,哎,你身子还虚得很,病着呢以后可千万别往外跑了,那个女人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到家里来说,真不知道心疼人,以后她进了门…”

“娘,没有以后了,人家不会进咱们家的门。”

易信叹了口气。

老太太一愣,莫名其妙:“什么意思?为什么?”就算在这之前,老太太嘴里千万个不满意罗娘,也不知道什么叫敬畏,可看了族里的人那羡慕的眼神,又让儿子和族里人分说了好久,她嘴里不承认,心里也知道,那罗小姐是一门好亲,是他们易家高攀了。

这会儿一听儿子的话,登时恼怒:“难道她要…要什么,对背信弃义!”

易信一伸手捂住母亲的嘴,第一次沉下脸,很严肃地道:“以后,绝对不能在外面说这种话,一句也不行,不要提到罗小姐的名字。”看母亲愕然的神色,他心里也难受,“那是郡主府的女官,门不当户不对,咱们高攀不起,您要是想要儿子平平安安的,就忘了这件事。”

老太太整个人都愣住。

这桩事在易信看来,堪称屈辱,又不能不受,在红尘那边,也就是小严生了一回气,罗娘也郁闷了两日,到没什么。主要是也没时间整日为了这点儿事纠结了,他们那位林公子忽然做起好人来,征用了红尘的茶社给一群即将赴考场的士子讲课。

林旭十六岁上就中了进士,只是没入朝,一直在野,可他的才名还是远扬,人脉又广,这次更是随口一说,就邀请了三位早就归隐的大儒出山。

当然,人家大儒过来肯定不是为了那帮嗷嗷待哺的士子,人家是来和林旭讨论学问的,只是让林旭顺手坑了一把,偶尔闲来无聊给士子们上两堂课。

这就很了不得,不知多少士子趋之若鹜。

红尘的茶社都有十好几天不能开门营业,干脆就整个给林旭去玩。

林旭教学生的事儿,也不是特意做起来的,更没有广而告之,一开始只是给两个相熟的朋友指点一番,纯粹是朋友相聚,帮忙说说科举事宜,只是他讲得太好,名气又在那儿摆着,人人都道受益匪浅,也都有几个交好的朋友,林旭脾气更好,不介意他们带人过来,于是,人数渐渐增多,多到十几个了,大部分都是他在京城结交的士子,还有士子的亲人朋友什么的,正好又有大儒登门,林旭就干脆直接开了课。

知道这事儿的,只有一小部分士子,到是有两三个有些才名,可大部分都属于泯然于众的那类,林旭交朋友也交的随心,贩夫走卒都能成为他的座上宾,名气什么的,他是真不看重。

红尘当年助太子备过考,这一回林旭直接搬空了她的书房,把一部分她写给太子的资料,能拿出去的都拿了出去,还把模拟考直接照搬,三天两头的让那些士子像参加科举一样考试,再来就是大量的写文章做题,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坚持不下来的便直接去,再也不用进门。

林旭是操练士子操练的很高兴。

红尘就特别担心一帮士子在自家茶社出事,罗娘和小严都被她派了过去,不做别的,就是煮各种方便吃的滋补美食给学生们进补。

这些人真是忙得连吃饭都恨不得让人拿漏斗往嘴里灌了。

罗娘和小严去见识了一次,从此看林旭的眼神和看魔鬼差不多,偏偏那些士子还个个感激涕零的。

红尘想想也知道为什么,这些士子大部分家境都不是特别好,虽然聪明,可条件差,自然得不到名师教导,能看的书籍也少,如今林旭不但客串名师,还把自家可以传世的书籍资料拿来免费供他们读,但凡是个知道感恩的,把命卖给林旭的心都有了,林公子相中的人,出白眼狼的几率也不大。

“我们林大公子不知道又是在下哪一盘棋呢,你们就多费费心,至少得保证士子们的身体健康。”

红尘笑道。

罗娘和小严都应了,干脆调了个厨娘直接去茶社做饭,保证从早晨到晚上不停火,永远有食物能吃。

多复杂的到是不必,那帮士子如今是吃什么都觉得香甜了,最要紧的是简单好下嘴,鸡蛋饼啊,饼卷菜,烤馕饼,烤肉之类的最受欢迎。

再有就是凉茶。

如今天气热,屋子里到是有冰盘,可无论林旭还是红尘都不可能敞开了让他们用,这冰盘主要是给先生的,就放在先生身边,那几个大儒上完了课,也就消耗得差不多。

恩施得太大,那就不值钱了,而且在林旭看来,想要顺顺利利地科举完成,不能吃苦绝对不行,现在就开始吃点儿苦头,磨炼意志,没什么不好。

冰不怎么够,大家伙热得心烦气躁,罗娘她们茶社里推出的凉茶自然走俏。

那些名贵的凉茶他们吃不起,十几个大子一壶的,却是一壶接一壶的喝。

红尘做生意有讲究,凉茶不偷工减料,一壶灌进去,出一身毛汗,便通体舒畅,估计这帮士子便是科举完了,从茶社离开,回家也离不了凉茶了,肯定会想买回去喝,也算是一笔不小的生意。

林旭这人做事认真,通常是把一件差事接到手里,那就一心一意做下去,一定要做得完完美美才好,红尘都以为他一定像个老妈子似的,把这帮士子都送进考场,再给接回来,还得盯着他们会试结束,这才算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夏日一到,连日暴雨。

光是曲州一地送进京的折子,那都是六百里加急,到八百里加急,皇帝这边还没太当一回事儿,因为那边的汛河大堤是前些年刚刚修过,而且年年都修。

曲州也有好些年没有涝过,虽说每年汛期,那边都是小心谨慎,次次上折子求款,要加固河堤用。

皇帝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折子一来,他就暂时给留中了,只派了人过去查看情况。要是真有问题,再发银子不迟。

林旭得到的消息,却比朝廷细腻些,主要是他手底下的专业人士比较多。

曲州那边今年是真不算好,河堤有被白蚁蛀蚀的痕迹,水流湍急,且周围的老百姓青壮比较少,大部分都是些老弱病残,如果一旦决堤,影响却很大,不光是周围的村子难以幸免于难,连曲州在内的三个州,恐怕都要出事。

林旭大约是真有些不安,和红尘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人去了曲州,临走还给红尘留下了个木牌,代表他的,有事儿可直接调度鬼谷人手。

其实在京城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天机弟子,红尘使唤起来并不费力。

她和林旭关系近,好多人都知道,即便如此,林旭还这么郑重其事地交了牌子给她,显然是这回确实有点儿不安。

罗娘和小严各种奇怪。

“咱们大周天灾人祸难道还少了?就说这洪涝,那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要是次次都这般紧张,日子还怎么过。”

她们两个就从来没怕过天灾,旱也罢,涝也罢,反正时常见,再多的灾民,再多的苦楚,她们也是见惯了。

红尘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免不了提着心。

这次确实不太好,她也会些天文地理,总觉得今年是个不好过去的灾年。

就说如今这大雨,若是再断断续续地下上半个月,那恐怕真是要出大事儿了。

时间过得很快,好像感觉还没有几日,那边林旭就来了封十万火急的急信,说是要红尘火速赶去曲州,只说想让她算一算,今年河堤会不会决口,要会的话,哪里决口,怎么补救。

这事儿很稀奇。

红尘会算卦,可也是一般般,再说了,这种事,算出来又怎么样?这是天灾,人在天灾面前,大多数时候,总是无能为力,只能尽力补救罢了。

不过,林旭派人回来,到不只是要红尘过去,还有正事,他派了人来筹款,安排了人各地去购买粮食,还组织了一大批精通水木工程的人手一块儿去。

不光是天机的人,甚至出钱雇佣了好些愿意冒险的人手,几乎下了血本。

曲州距京城四百里有余,隔了这么远,红尘也能感受到那边的紧张气氛。

“罢了,去吧。”

林师兄早在一入京城,就跟她说,可能要托她帮忙,眼下正好应验。

那位开了口,红尘也拒绝不了。

一边写了回信,让人送回去,一边就开始收拾东西,这回红尘也知道时间可能比较紧张,没办法大包小包,大量的车辆随行,但穷家富路,该带的东西都不能少。

罗娘和小严一群人已经一头忙碌起来,忙得差不多晚上都没有时间去睡觉。

各种行李,衣服不光要薄的,还得有厚的,鞋子更是不能少,到时候有没有工夫裁衣服做鞋谁也不知道,锅碗瓢盆再精简也得有,谁知道路上能不能买着?甚至连炭和冰都要准备。

这一次,罗娘和小严点了十个女子通行,都是一开始就和她们一块儿跟随红尘的。

其他的人男女不限,但凡对水木工程之类比较了解的都带上,看林旭的表现也知道,那边肯定缺少人手。

红尘想了想就没反对,既然带人:“谁算学好,要是愿意去也跟着,一切听凭自愿,我有预感,这回可能比较危险。”

既然算学好的要,那罗娘和小严就彻底放开手脚,但凡有一技之长,仿佛能用得上的,只要乐意去,一概带上。

他们府里的人,个个能文能武,就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拿起刀具砍个把大人和玩似的,带着不累赘。

这边一忙活,连皇后都惊动了,一问知道红尘要出京,还是要去曲州,登时吓了一跳,好几次把红尘叫到宫里,欲言又止,只是到最后,也没说出不许她去的话。

娘娘就是这一点儿最好,知道体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