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淑美深吸一口气,听而不闻,把头低了下来,却是忍不住暗恨——既然是荣安郡主夏红尘,想必已经收到了邀请函,偏偏不拿出来,要是早点儿拿出来,她又怎么会…

“啧啧,真是有趣儿,千古难见的场面!”

说话的人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颇为好奇地看了看红尘,虽然不知道红尘的确切身份,不过能让夏淑美下跪,想来不简单,来人也是十分客气,行了个礼,并不问对方的身份来历,反而笑意盈盈,带了三分谄媚地道:“这位贵人,您这是打算进山?这会儿进山可不安全,不如跟着我们一块儿走?”

周围那帮老老少少都呲牙,忽然觉得今年的未来族长选拔似乎要出点儿乱子。

红尘也失笑,看了这人一眼却略吃了一惊,很像夏承祖,不过当年世人都说夏承祖憨厚老实,是个厚道人,从不和别人争执,在夏家没当族长之前,虽然也颇有威望,但却很是低调,和同辈中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没办法比。

眼前这个,说他憨厚老实似乎不太合适。

不过,红尘也不在意,转头看了眼夏通:“还不走?”

夏通急忙点头如捣蒜:“走,走。”

说着,两个人便要离开。

左近夏家的小年轻们一时不知所措。

旁边的老人家叹了口气,看了红尘一眼,犹豫了下:“既然是荣安郡主,自然是没有关系。”

两个人慢慢悠悠,潇潇洒洒地走人,周围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夏家人,虽然没看见前因后果,可也知道了红尘的身份,当然更不敢阻拦,就是个个神色古怪。

“她还真来了?”

“这回历练,难不成她也要参加,那,那…”

“长老们怎么会给她发邀请函?”

众人心里都一个想法,万一要是真让她拔得头筹,未来族长是她,那可如何是好!

在场能参加这回角逐的,好歹都是夏家培养起来的小辈,别管哪一个赢了,虽说会有人不大服气,却也不至于掀起大风波,但要是红尘做了未来族长,恐怕谁也不会甘心。

凭什么!

她身份是高,可又没给夏家做过贡献,甚至连夏这个姓都不知道人家还要不要呢,哪里担得起族长的位置!

一时间,好些人都皱眉。

还是为首的老头哼了哼,瞥了他们一眼:“好好做你们的事,别胡思乱想了,咱们是夏家人,把族长的位置看得重,人家好好的朝廷郡主不当,会愿意来掺和咱们家的事儿?恐怕这位置举手送人,人家都不接!”

训斥了一顿,老人们就把参加历练的小辈都放进了山。

“哎。”

其实身为夏家的老人,他们清楚上面一群长老多少动了心思,有试试看让红尘接掌族长之位的想法,小辈们可能还看不出来,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夏家面临的困难。

前几年夏家炼制的兵器连连出事故,夏安族长费尽心思才把一切风波平息,但夏家也是伤筋动骨。

今年更离谱,家中世代相传的剑庐忽然出了意外,里面的法阵坏了,而且几尊古老的炼剑炉同时停火,且看样子再也不肯继续工作。

他们夏家能有今天的声望,打造兵器的手艺自是不俗,但能出那么多灵器,还是有赖于祖上留下的宝物,最重要的就是深藏剑庐之内的炼剑炉。

炼剑炉一出问题,整个夏家都给震动,长老们日以继夜地研究,还是研究不出什么,只猜测可能是用的时间太长,又没有维护,开始老化,可惜这东西是祖辈传下来的,但怎么维护,怎么修理无人可知,上面的阵法纹路,家中灵师连看懂都看不懂,更别说去修。

如今还能勉强支应,虽然灵器的数量大幅度减少,但即便是凡兵,他们打造出来的质量也不差,就是往常家中也不是随时都能出灵器的,大不了就当今年手艺好的长老们偷懒,没出多少精品,外人又不知情,还不敢小觑夏家。

可总不能一直这般,万一从此打造不出灵器,夏家名声尽毁,很快就会变成末流,毕竟和别的有传承的世家大族不同,夏家靠的是手艺,能靠独门手艺屹立不倒,可一旦失去依仗,倒下的绝对会很快。

这次族长更替,新任族长需要更有地位,更有能力,夏红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来她身为郡主,地位高,能缓一缓夏家的颓势,二来谁都知道她是天资出众的灵师,运气也好,万一她能把剑庐恢复成原貌,那真是救了整个夏家。

当然,也有些长老不同意,觉得不妥,所以虽然发了邀请函,大家还是处于观望中,并没有特别急切。

“荣安郡主当不当族长到是无所谓,可家里最好也不要太过得罪人家。”

老人神色黯淡下来,连步履都有些蹒跚。

他生来是夏家人,看过夏家的无限风光,当然希望这风光能持续,而且还能越来越兴盛。

当年战乱时,夏家在大周的地位,那真是数一数二的。

这帮夏家人的想法,影响不到红尘,她和夏通的步调不快也不慢,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

夏通手里抱着一堆法器,瞪着眼紧紧张张地道:“郡主,您要给时任招魂吗?我这儿有招魂幡,招魂葫芦,招魂符,还有…”

“别急。”

红尘失笑,“先看看。”

时任的身体里的确缺失了他自己的三魂,但是不是丢在这地方可不好说,而且丢了这么久,也不在乎一时片刻,慢慢看看。

她看得的确高兴,以前从来没有进过燕回山深处,所以也没有在意,毕竟燕回山声名不显,想来不该是风水宝地,这会儿真正进来,却一下子就被风景如画的风光吸引住,怪不得夏家会把祖坟安置于此,的确不错。

京城近来多风雨啊,尤其是围绕着周围的这些山林,好像很多魑魅魍魉都行动起来了,连夏家也要凑热闹。

红尘状似悠闲,夏通却很紧张,嘀嘀咕咕地把刚才看见的那几个夏家人介绍了一遍,说到夏淑美时尤其愤恨,很是批判了一通,什么心狠手辣,冷血无情,高傲难惹,他两次和那个女人起冲突,都让对方给挫败了,打赌更是大败亏输,弄到后来除非不见面,否则见面就要给对方磕头请安。

按照辈分,夏淑美比夏通长了一辈。

“夏承宗这人到不是很难打交道,为人八面玲珑,论天分比师风师兄不差,很多长老都很中意他,就是他有个双胞胎兄弟,这方面略有些减分,那也无妨,他和夏承祖,就是他哥完全是两样人,长得再像大家伙也能分得出来。”

夏通左右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郡主是不知道,这回历练,夏家出幺蛾子呢,让家中子弟闯入燕回山一座千年古墓,当年夏家还不在的时候,那座古墓就在,机关重重,听说历代守墓人化作阴灵,护持墓穴…里头的宝贝肯定多…”

“呃,当然,宝贝再多,他们打这个主意也太难看了些,实在让人不耻,还说什么不可破坏先人安宁,都要进人家墓穴了,还不破坏呢,纯粹睁着眼睛说瞎话。”

夏通唠唠叨叨,红尘看了看他,挑眉一笑:“你知道的真不少。”

历练已经开始,题目自然不需要特别保密,但既然是这么离谱的题目,夏家那边肯定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情,封山封路也就很顺理成章,即便如此,夏通还知道这么多,由此可见,这人纵使是旁支,在夏家的地位也很不低了。

还有,夏承祖居然有双胞胎兄弟,上辈子他做族长时,到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红尘也就稍微想了一下,并不觉得特别奇怪,如果夏承祖角逐族长成功,他弟弟就失败了,只是个普通的夏家族人,夏家族人一数一大堆,就连长老们她都人不齐全,更何况其他人。

走了一会儿,夏通累得呼哧呼哧,口干舌燥,红尘眯了眯眼,莞尔一笑,“坐下歇会儿。”

夏通登时如闻天籁,找了个略平坦的青石扑通一声就坐下,把手里的行李扔在地上。

光是这些行李就足够把他累个半死,何况还要走山路。

刚一坐下,旁边就窸窸窣窣的,又来了人,夏通抬眼一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来的是夏淑美,呃,还有夏承宗,这两拨人居然凑在一处。

夏淑美当先而行,身边没带她那些侍婢,反而跟着个瘦瘦小小,留着一嘴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手里拎着一对儿葫芦,腰间还插着罗盘,看打扮应该是个灵师。

这人一来就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红尘一眼,看起来有几分警惕。夏淑美的脸色也不大好,显然不乐意看到红尘,这会儿见了,也只能憋憋屈屈地见礼。

红尘这回到没为难她,略点了点头就放过去,夏淑美松了口气,犹豫了下,靠着一棵树坐下,虽然她有点儿不想在这地方休息,但已经过来了,此时说要走,同样丢脸。

夏承宗到和她不同,瞧见红尘两人十分高兴,还隔着老远,就笑呵呵地跟夏通闲扯上。

一阵风吹过,红尘忽然一抬手,银色的长鞭甩起来,瞬间,骨碌碌,夏淑美就从半山坡上滚滚而落,一头栽在泥里,吃了一嘴,她呸呸了两声,勉强抬头,一脸的怒气,即便是对着红尘也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只是骂声还没出口,就一下子给噎了回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夏淑美靠坐的那棵大树上,缠着密密麻麻的毒蛇,个个吐着信子,在树干上,枝叶上游走。

夏淑美整个身体都僵硬住,夏承宗也一头冷汗,他离那棵树也只有几步远,顾不得别的,半趴在地上用最快的速度蹭开,他可不认为自己身上带着的那点儿蛇药,就真能让所有毒蛇退避三舍。

“…谢谢。”

夏淑美憋得要命,又心有余悸,还是哆嗦着给红尘道了声谢。

红尘摆了摆手,上下打量夏淑美,目光惊异,就像看什么神奇物种,看得她浑身不自在:“郡主?”

“我看你乌云罩顶,要倒霉了,恐怕接下来的路程是遇山被石砸,遇水被水淹,灾劫重重,不如回头。”

红尘笑眯眯地道。

夏淑美深吸了口气,没把拳头捶红尘的脑袋上:“不劳郡主费心。”

红尘叹了口气:“要不然你和我同行?虽然不能保证你不出意外,但多少有个照应。”

“…不敢劳烦郡主。”

夏淑美心中更气,几乎是咬牙切齿。

看她坚持不肯,红尘只好不多劝说,不过最后看过去的眼神充满悲悯,让人家更是差点儿气哭了。

这一气,连坐都坐不住,夏淑美站起身,清理了下身上头上的泥土,勉强应付了几句场面话,就告辞,大跨步地向前走去。

“小心脚下。”

红尘声音未落,她就脚下一绊,踉跄了下死命拽住旁边的树没摔倒。

“小心头上。”

啪嗒,头上掉下来一块儿石头,擦着头皮落地,虽然没砸实,可还是划出一道血痕来,疼得夏淑美眼睛泪花闪现。

第四百六十九章 看不上

众人:“…”

夏淑美泪水涟涟,脸上露出几分憋屈至极的表情来,扭头看了看红尘,多少竟有几分畏惧。

红尘无奈一摊手:“哎,我提醒过了。”

“…走!”

深吸了口气,夏淑美架起十二分小心,谨慎地带着人继续出发,只是每次落脚时都犹犹豫豫,动作也变得缓慢,再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意气风发。

旁边夏承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半天,一扭头望向红尘,自然而然地带了一点儿谄媚,笑眯眯地道:“瞧瞧夏淑美那倒霉催的模样,我可不敢跟她走得太近,还是离远点儿好些。”

声音不小,传到前头夏淑美的耳朵里,成功让那姑娘几乎气炸了肺,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等着瞧!”

“哎哟,还等着?好啊,我等着看你怎么死的,不听人家高人所言,纯粹傻帽一个!”

这人说话时语气轻佻,冲着红尘却谄媚得很,到一点儿都不讨人厌,而且一般人见了他这种模样,说不定还心情舒畅。

红尘也被逗乐了,歇了一会儿便招呼夏通起身。

夏通老老实实跟着红尘一起走,即便走那些特别古怪的小道,因为山路难走,弄得满身泥土,磕磕绊绊的都是擦伤,也没开口抱怨。

夏承宗也没有跟上来讨人嫌,他虽然瞧着对红尘一百个恭敬,但到底是夏家人,此次参加试炼,为的是族长之位,心中也是颇有信心,而且他也有准备,既然是去古墓,肯定要带几个专业人士,他运气还不错,居然有两个在京城赫赫威名的大师就在此山中,答应陪同他一块儿前往。

这种时候,夏承宗自是不愿意节外生枝,和朝廷郡主同行还是免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等红尘和夏通走了不久,夏承宗起身喝了两口水,又等了一会儿,前面山上就下来两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

两人身上都背着桃木剑,手里拎着木箱,身上穿法袍,正经的灵师装扮,且器宇轩昂,走在山地上如履平地,行动飞快,第一眼人还在远处,第二眼已经近在眼前。

一看到此二人,夏承宗大喜,连忙迎上前笑道:“诸葛道长,高大师,您二位可算来了,咱们快走吧,别让夏淑美那妮子抢了先。”

“不急,不急。”

高大师是个矮矮胖胖,一脸和气模样的男人,未语先笑,“这种事,先到一步晚到一步都无妨,咱们还得等一人。”

夏承宗登时皱眉。

高大师也不在意他的不悦,反而客客气气地解释道:“你应该听过,曲家的曲乌小姐,她出外游历数载之久,今朝回京,难得也有此兴趣,咱们有她相助,无论是闯刀山还是下火海,都会平添三分底气。”

夏承宗一愣,到底没再多言,对于曲乌他本来是不知道的,灵师圈子里的事儿,他了解的不多,但曲家那位小姐和荣安郡主之间的纷争当初闹得很大,身为夏家人,不自觉就忍不住去观察那位郡主娘娘,自然也知道曲小姐的身份。

那位主儿可不是善茬,虽说与郡主相争,屡战屡败,但京城灵师们无一人敢小觑她,可见其人厉害。

夏承宗沉下心,默默等了一会儿,片刻过去,曲乌人还未到,到是有个短打打扮的小厮从山上溜下,小声和高大师说了几句话,高大师就起身道:“曲小姐在古墓那儿与我们汇合,走吧。”

话音未落,他和那个诸葛先生就收拾好东西,迅速出发,夏承宗都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一路小跑才没有掉队。

山脉蜿蜒起伏不定,红尘立在高坡之上,小心看周围的环境,只见峰峦叠嶂,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地形十分复杂。

夏通小声道:“郡主,时任他…”

“不要急,快到了。”

红尘张望了下,就沿着一条小径穿行,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就来到一块儿较为平坦的山谷。

夏通一愣:“这,这地方!”

“呃!”

“咦?”

山坡上,树丛里,草地上,差不多有十几口子人正蹲着吃饭,地上还生着几个火堆,上面架着锅,里头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夏通吞了口口水,忽然觉得眼前不是荒山野岭,摇身一变到成了人们野炊的好地处。

红尘到是不奇怪,微微一笑,轻声道:“好一座大墓,看样子应有千年之久了。”

“就是这儿?”

夏通顿时明了,偷觑了红尘一眼,心下纠结,“郡主,咱们不如先去找时任的魂魄?”

他琢磨着这位郡主大概也对夏家的历练颇为感兴趣,说到底,她和那一家子扯不开关系。

红尘冷看了他一眼,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的心思,却懒得多解释,起身慢慢向着古墓走去,刚走了几步,只听一声惨叫,前面一侧,绿藤环绕的洞口中滚出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没有半点儿完好,衣服也破破烂烂,里面裹着好几层雪白的绷带,绷带都让血泡得发黑,不过她到一点儿也不在乎,艰难地爬起来,站直了身体,捂住破了一大片的脸,呲牙咧嘴。

她身边几个侍女,还有几个小厮都围了过去,却束手束脚,半点儿也不敢靠近。

不过一瞬间,扑通一声,那女人还没站稳就脚下一滑,咕噜噜摔下了山坡。

“啊!”

夏通大吃一惊,连忙向前走了两步,却忽然觉得不对劲,那女人身边的人一个都没有吃惊,而是手脚相当麻利地走下去,小心扶着那女人上来。

而摔得那么惨痛,那个女子也是一声不吭,只木着一张脸,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周围几个正吃饭的夏家人都忍不住叹息。

“她也够倔的,听说这一路上差点儿死了八次,换了别人早就不肯干了,她到愣是赶了过来。”

“人家是什么人,师父可是夏家长老,听说她半路上一看不好,叫了五十个侍婢分成十组,抬着她用最快的速度往这儿冲,哪怕遇见再大的危险也不许停,她是受伤没事,她那侍婢们折损却十分严重,只剩下这六个了,剩下的能留下一条命的也不算多。”

“夏淑美?”

夏通愕然,这回也认出人来,不怪他一开始不认得,实在是那女人的模样狼狈的没办法看。

前面地上的夏淑美艰难转头,看向这边,一眼见到红尘,瞳孔收缩。夏通也吓了一跳,本能地看了红尘一眼,忽然想起那个传闻,传闻荣安郡主说谁乌云罩顶,那个人最好找个寺庙老老实实待着,等到霉运过去或许能留下半条命,要是不肯,就只有死路一条,也有人说郡主娘娘那是有一条毒舌,说谁谁死,本来不该你死,你也得死,人家有老天爷给撑腰。

他以前只当是传闻,今日只能告诉自己,以后对这些传闻要慎重再慎重,可不能有半点儿轻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自己一命。

此时,那个洞里又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几个人,正是夏承宗和那两个灵师,身上也颇为狼狈,不过比夏淑美要好很多。

三人想来也没有深入墓穴太远,不过到不急不慌的模样,找了个地方坐下,掏出干粮来,诸葛道长和高大师刚吃了口饼,抬头看到红尘都一怔,连忙起身过来。

高大师人还未曾走近,先开口笑道:“郡主娘娘也来了。”两个人一走过来就挤眉弄眼,冲着红尘使眼色,眉目生动至极。

这两个是熟人,红尘对他们也客气,瞧着二人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小声道:“无论二位来做什么,我们的目的大约不一样,我是来找一个人的魂魄,找到就走。”

高大师一愣,脸上到露出几分失望。

诸葛道长一向很少开口,此时也开口道:“听说那件东西就藏在墓中,早先的封印已经破裂,若不小心落入歹人之手,必成大患,到时候大周危矣,天下危矣!”

高大师也道:“我二人并不是贪心,妄求那等至宝,最多也就是想看一看,可天下谁不想看?我们可没有据为己有的打算,恐怕也没那个福气,但总要守着点儿,莫要让恶人得了去。”

红尘摇了摇头:“我多少猜到你们说的是什么,前阵子遇见一个厉鬼,也说山中有宝,还传得很是邪乎,什么得之可得天下之类,不过我只观此山气运,便知那宝物身上未沾染恶果,应该是好东西,就算出世,也不会愿意让邪恶之人使用。”

两个灵师闻言苦笑,“还是郡主洒脱。”

自从冬日里探查到一点儿那东西的气息,怀疑那东西要现世,他们这几个老家伙吓得数月吃不香睡不着,都想着要是可以,拼得一条性命,也要把它封住,若是不行,也要拼尽全力不让歹人得手,有些悲观之人甚至觉得大周国运要断,战战兢兢这么久,人家郡主却是自在得很,还有空儿管什么找人魂魄的闲事。

他们蹲在那儿苦笑,红尘似乎已经四下观察好了,举步向前走去,一群人都扭头,视线追着她的背影。

眼看着红尘走到一块石壁前,伸手一推,那石壁就自动向旁边挪开,露出一块儿石碑。

高大师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郡主,那是死人位,不能进。”

夏家那些人都嘻嘻哈哈地嬉笑起来,看红尘的目光充满嘲讽,这个古墓夏家早就发现,多年探索,虽说没深入过,可外围的一切情况都相当明白,又怎么可能连墓**都没发现?

但发现归发现,当年却因为想直接进去,一口气折损了十几个好手,现在上下都知道那是个不能碰触之地。

“大师也不必急,那地方有迷魂阵,怕是连进都进不去,大不了晕一晕,不至于一来就丢命。”

有个后生笑嘻嘻地道。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起哄的声音还没落下,众人就看着红尘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石碑后面,没了踪迹。

取笑声戛然而止。

整个山谷里除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响,一时间居然再无异动,好半晌才有人讪讪一笑:“呃,那地方凶险,也许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一行人纷纷点头,还有人很是惋惜,连夏通都被他们的七嘴八舌闹得有点儿心慌意乱,一咬牙也跟着往里面冲,但他一走,终于明白这些人不是胡言乱语,走着走着不是偏离方向一头撞在石壁上,就是脑袋发昏竟然又掉了头,折腾半天进不去,夏通终于消停,气喘吁吁地蹲在一边发愣。

夏淑美的面上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众人正压低声音小声议论,不远处就传来脚步声。

曲乌穿着黑色的斗篷,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杖,慢慢而来,全身上下不见半点儿奢华,众人一眼看过去,就好像看到一座山,一条大河,只觉得此人气度沉凝。

诸葛道长和高大师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微笑,冲夏承宗道:“还以为这祖宗不来了。”

不知为何,夏淑美居然也认得曲乌,一眼看到她,简直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蹭一下跳起来扑过去,就连山上忽然掉下碎石砸得她满脸生疼也不在意,扑到曲乌前面高声道:“曲小姐救命,我可能让什么东西诅咒了,劳烦您帮我看看,帮忙看看!”

曲乌慢慢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旁边夏承祖冷笑着哼哼了几声,充满幸灾乐祸,夏淑美心里着急,眨了眨眼,急切地冲曲乌道:“那位荣安郡主刚才也在,我实不愿意找她帮忙,还请曲小姐相助。”

提起荣安郡主,她都没有掩藏话里的那股子厌恶轻视。

曲乌本都没有正眼瞧她,这会儿到是抬起头,露出专注的神色,夏淑美大喜,她也知道眼前这位和那个郡主不和,绞尽脑汁又想了几句奉承话,尽力贬低红尘,嘴里正说着,就见曲乌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色:“你很看不上她?看不起荣安郡主?”

第四百七十章 鬼差

夏淑美急得满头大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脑子已然木了,本能地道:“她身为朝廷郡主,位高权重,怕是曲小姐早些年也受了她的委屈,在我心中,论起能力她远远不能与曲小姐相提并论。”

谁都知道曲乌和荣安郡主之间的竞争,京城灵师中,同为女子,同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两个人都被称为天才,一个身份高贵,一个家传渊源,不斗才怪。

夏淑美想起自家那些姐妹之间的龌龊,登时恨自己脑子里词汇太少,不能好好踩着那个郡主捧一捧人家曲乌小姐。

眼前这位曲小姐的能力,她可是亲眼所见,还见过好几次,绝对手段高妙,别说年轻的灵师,就是把那些耄耋之年的老人们都放在一起,她也毫不逊色。

她一边想一边抬头,结果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汗水湿了背脊,曲乌的眼神冷得像冰,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曲小姐?”

曲乌轻声一笑,轻蔑地看了夏淑美一眼:“你这种人,连提一句她的名字都不配。”

说完,转身便走。

夏淑美整个人都僵硬住。

“噗嗤!”夏承宗顿时笑了,越笑声音越大,就连对墓穴里的危机,都少了几分顾忌,心中畅快至极。

说起来,虽然他爹爹如今已经不担任长老之位,但两个长老都是他爹的徒弟,他在家里地位自然不低,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多少亏,结果年初的时候居然让夏淑美这个女人给摆了一道,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女人塞到他床上,害得他丢脸不说,还丢了富贵貌美的未婚妻,连他哥哥都被气得吐血,到现在身体还没有特别好,今年的选拔,要是他哥成绩不好,全是这个女人的罪过。

偏偏这女人不好对付得很,身边一群狐朋狗友,明明嚣张跋扈,却惯会装模作样,弄得家里人都觉得她的性子好,不受气,适合夏家目前的状况。

差不多有一小半的长老们觉得,夏家这些年太低调,不受人尊重,应该有一个彪悍的族长站出来,带领大家伙恢复祖上往日荣光,最不济,好歹也不能让堂堂夏家,真变成京城世家中的末流。

外面的匠人不受重视,但他们夏家可和普通的匠人不同,他们掌着大周军备,可以说如果夏家倒台,或者罢工,战争时期绝对能让大周一半以上的士兵空着手上战场,至于骑兵,恐怕也得折损三分之一。

他们家族如此重要,自然应该有更尊贵的地位。

夏承宗嘻嘻哈哈地在那儿笑,看向夏淑美的目光充满戏谑,夏淑美心口一阵一阵发凉,捂着伤痕累累的脸,目中露出几分狠色,闭了闭眼,难受得要命——夏承宗懂什么,他是个男人,天生有广阔的天地,他只看见自己不择手段地去争,争夺地位,争夺资源,争夺一切,可他不明白,自己是个女人,在夏家,女人也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得到不下于男人的培养,但前提是你要有用,如果不能杀出一条血路,你就会和大部分夏家的女孩儿们一样,被装饰成名贵的商品,好好地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