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夜半时分,齐家的各方各院,早就睡过去了。只有齐意欣这里,因为主子不睡,这些下人也都不敢睡,都强撑着守在外头。

齐意欣以前温和怜下,未免对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多有放纵。这一次,她又有一个多月没有在家里面,她院子里的下人,早就习惯了那种主子不在的日子。

这一次,齐意欣居然深夜都不睡,还要叫了人过来问话,这些下人未免嘀咕起来,觉得三小姐怎么突然变得严苛起来了。

赵妈妈是齐意欣院子里的管事妈妈。自从齐意欣以前的管事妈妈,也是她的乳娘齐妈妈,在她受伤那天,被顾远东亲自击毙之后,齐意欣院子里的帐目就归了赵妈妈管。

赵妈妈是齐意欣的继母齐赵氏的陪房。当年齐赵氏嫁进来的时候,齐意欣年幼,她的娘亲齐裴氏给她和齐意正留下的下人,都被齐赵氏给了恩典,连身价银子都不要,放她们出去了。

虽然这些下人对齐裴氏忠心耿耿,可是新夫人愿意除去她们的奴籍,给她们自由,还给了她们一笔安家费,这样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吃的人是傻子。所以都陆陆续续离了齐家出去了。

只留下齐意欣从小的乳娘齐妈妈,跟着她在身边照料。

现在连齐妈妈和她女儿翠纹也不在了,齐意欣的身边,没有一个下人,是她娘亲留下来的人手。

齐意欣坐在屋里面,慢慢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边想着这个赵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她的记忆里面,对这位赵妈妈,真是所知不多,只记得她以前是管着齐意欣院子里的小厨房的,专门负责给她做各种汤水。

这位赵妈妈,倒是煲得一手好汤。就算是大厨房里面的厨娘都不如她,逢年过节,齐家需要请客的时候,都会把赵妈妈叫到大厨房去帮忙去。

齐家后院里面,齐家大老爷和二老爷算是两房人,再加上齐老太太,一共三个主院,各有一个小厨房。

齐意欣本来不够格有自己的小厨房,是齐赵氏怜她自幼丧母,齐赵氏又进门头一年底就生了齐意娟,没有精力亲自照顾齐意欣,所以专门拿自己的私房银子,在齐意欣的院子里给她建了一个小厨房。这个小厨房的份例和人手,都是齐赵氏亲自挑选的。

齐老太太本来不想齐赵氏插手齐意欣的事,可是齐赵氏这样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齐老太太反而不怎么怀疑她了。

毕竟那时候人人都知道齐意欣的吃穿用度,是齐赵氏一手打理的。若是齐意欣出了茬子,大家头一个就要怀疑到齐赵氏头上。——齐赵氏会不会这么傻,自动将把柄递到别人手里呢?

因了齐赵氏的殷勤小心,齐大老爷对她很是满意,也放心让她照管自己过世的发妻生得两个孩子。

齐赵氏的贤名也传遍了东阳城,给赵家的门楣很是添了些光彩。东阳城的高门都说赵家教女有方,也都愿意同赵家人结亲家。

想起这些事情,齐意欣轻轻叹了口气。这位齐赵氏,十年如一日,可真是不简单呢。

蒙顶站在齐意欣身边,也听到了翠袖在外面吩咐小丫鬟的声音,走到齐意欣跟前,轻声问道:“三小姐,要不要奴婢去问问?”

齐意欣摇摇头,指了自己身旁的位置,道:“你就站在这里,给我壮壮胆。”

蒙顶的眼珠转了转,对齐意欣建议道:“要不,奴婢去给三小姐铺床去。这些天没在这屋里住了,总得收拾收拾才行。”

齐意欣的床就在北墙底下,青花绸的床帐放了下来,把里面挡得严严实实的。

齐意欣回头看了看那床,皱眉道:“谁给换的这床帐?这不是我以前挂的。”齐意欣记得,这位齐姑娘的床帐,明明是烟霞色鲛绡纱的,是以前顾范氏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蒙顶当然也不知道,只是笑着劝齐意欣:“三小姐,我们今儿刚回来,不如凑合一晚,明儿再细问问吧。”

齐意欣点点头,听了蒙顶的话。

这边赵妈妈睡眼惺忪地跟着翠袖进来,对着齐意欣福了一福,道:“三小姐有什么事?”

齐意欣上下打量了赵妈妈一眼,见她穿着家常蓝色粗布短襦,下面穿着同色宽腿撒脚裤,头上绾着圆髻,眉眼温和,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便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因齐意欣是遣了翠袖去问话,现在翠袖却直接把人带过来了,齐意欣不免看着翠袖不说话。

这种事,本来就是翠袖这种大丫鬟的职司,根本就不需要齐意欣来亲自问话的。这些大丫鬟平日里,充当的就是小姐们的耳目和喉舌。

大家子小姐都讲究贞静贤淑,从来没有咋咋乎乎,遇到事情,就自己光着膀子上的。都是有事吩咐自己贴身的大丫鬟,然后大丫鬟再去跟别人去打交道去的。

可是翠袖端庄地立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娴雅出尘的样子,比齐意欣更像一个大家子小姐。

齐意欣笑了笑,又轻轻咳嗽一声,示意翠袖开口问。

翠袖还是不作声。

蒙顶在一旁用手撂开青花绸的床帐,分了两边挂在床柱上的银帐钩上,开始给齐意欣整理床铺。

齐意欣等了半天,翠袖就是不开口。

赵妈妈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陪着笑又问了一声:“三小姐,请问有什么着急的事吗?”

齐意欣又盯了翠袖一眼,翠袖还是无动于衷。

齐意欣终于有些不高兴了,压下心底的不快,对赵妈妈问道:“我刚才是问翠袖,我这么些年的月例银子都到哪里去了?”

齐意欣知道,这位齐姑娘,从生下来就有二两银子的月例。而在齐家里面,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公中里面出的,根本就用不到这位齐姑娘自己的月例银子。就算从五岁的时候算起来,一年二十四两,十年也有二百四十两了。

以东阳如今的物价水准,再找齐意正借二百多两,凑足五百两,应该够买下严先生那个报馆了。

齐意欣这边算盘打得蹦蹦响,赵妈妈却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齐意欣道:“三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想起来问这事儿?”

许是因为天太晚了,齐意欣也有些困倦,又或许是今天被齐意正警告了,齐意欣心里本来就不舒坦,此时见一个两个下人都对她颐指气使,也有些恼了,脸上便带出几分,对赵妈妈提高了声音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难不成我想知道什么,还要先向你报备申请不成?”

赵妈妈不懂“申请”是什么意思,可是她也听得出来,三小姐是生气了,忙笑着道:三小姐莫要生气,奴婢是有些惊讶而已。——三小姐存的月例银子,奴婢这就给三小姐拿过来。”说着,转身就掀了帘子出去了。

齐意欣又是一阵气闷。——她虽然不想摆出主子的谱儿,可是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连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她,她如何还能妄想这些人把她当主子看?

蒙顶在那边抖开了绣被,一寸寸地在齐意欣床上摩索起来。

翠袖方才看见蒙顶在给齐意欣铺床,忙走过去,笑着道:“蒙顶,你边上去,让我来。”说着,就走上前来,想让蒙顶知难而退。

蒙顶却是一动不动地依旧弯腰站在齐意欣床前,两手继续在她床上不断划拉磨蹭,看看这么多天没人住,床上会不会有灰尘什么的。

翠袖一挤之下,蒙顶居然纹丝不动,却把翠袖挤得差点跌个跟斗。

“蒙顶,你什么意思?”翠袖踉踉跄跄地扶住了床柱,稳住了自己,有些生气地叫道。

齐意欣往床那边看了一眼,脸上神色越来越冷:“翠袖,这么晚了,你大声小叫地做什么?”

翠袖有些委屈地走到齐意欣跟前,将自己左胳膊的袖子捋了上来,给齐意欣看她如上好的云瓷一样滑腻雪白的胳膊上,才刚被床柱子碰出来的一条青印子,道:“三小姐,您看蒙顶做的好事……”

齐意欣不过瞥了一眼,便看着翠袖正色道:“你是大丫鬟,蒙顶也是大丫鬟,她和你平起平坐,你如何能指使于她?今儿的事,是你不对。我看,你的规矩很有问题。等我明日回了祖母,让你再跟着嬷嬷去学规矩去。等学好了,再寻好的地方当差去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翠袖惊得嘴都合不拢。——这还是那个温和仁善,好说话的三小姐吗?

赵妈妈这边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碎银子,笑着对齐意欣道:“三小姐,这就是您存下来的月例银子。——足足有二两。”

第114章 银子哪儿去了 下 (为果然多的妈妈和氏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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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赵妈妈手上的银子,齐意欣站了起来,笑盈盈地接了过来,在手里掂量了一把,又问道:“这是上个月的月例,还是这个月的月例?”这块银子,看着像是从一个五两的银锭上剪了下来的,大概就是二两的样子。齐意欣手上有分寸,一掂之下,就知道大概是多重。

二两的话,当然就是她的月例了。

“还有呢?我问的是这些年来,我所有的月例银子。”齐意欣将银子在空中抛了两下,便放在了梳妆台上,继续问道。

赵妈妈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瞥了翠袖一眼。

翠袖还沉浸在齐意欣要赶她走的震惊当中,很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就没有看见赵妈**眼神。

齐意欣却看见了赵妈**异样,心里一沉,追问道:“我问你银子哪儿去了?”

赵妈妈无法,只好又福了一福,道:“三小姐,您以前的月例银子,都是齐妈妈管的。齐妈妈突然身亡,来不及跟奴婢交帐,所以……”一边说,一边觑着眼睛,不断打量齐意欣。

齐意欣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弯弯绕,可是她也看得出来,这赵妈妈心里有鬼,居然想把事情都推在已经死了的齐妈妈身上。

齐妈妈是不在了,不过这种大宅院里面的下人一旦身死,她的东西,若是没有让主家抄走,就会被别的下人瓜分了。

你们分齐妈**私财不要紧,可是想要打主子的主意,就找错了人齐意欣在心里冷笑着,脸上也沉了下来,对赵妈妈道:“今儿天晚了,我就暂且不问了。你且下去,明天给我拿二百两银子过来就行。利息我不要了,零头我也不要了。——下去吧。”说着,齐意欣转身走到床前,打算要睡觉了。

赵妈妈赶紧倒退着出了屋子,出去寻人想对策去了。

翠袖在旁边揉了半天胳膊,也低了头想退出去。

蒙顶却出声道:“站住”说着,从齐意欣的床上,摸出一件碧绿绣鸳鸯的轻纱肚兜。那轻纱质地很是稀薄,拿在手里,能够看见对面手掌的肉色,跟齐意欣前世里穿过的透视装有一拼。

齐意欣看了那肚兜,仔细想了想,有些诧异地道:“这是我的肚兜。”说着,齐意欣走过来,从蒙顶手里取过肚兜又看了看,笑道:“这个肚兜也太透了,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做的。”

翠袖的脸上红的能够滴出血来,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可能……可能是哪个刚留头的小丫鬟,给三小姐收拾东西的时候,误放在这里的。”

蒙顶沉下脸道:“这是主子的床,是要睡觉的,又不是箱笼,怎么会把衣物放在床上?”

翠袖咬了咬唇,细声细气地道:“蒙顶这样问,我可就不知道了。”说着,赌气把头转向一边,眼里泪水盈盈,一副柔弱中带着刚强,坚贞不屈的样子。

齐意欣愣了半天,总觉得自己在这个翠袖面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丫鬟啊。

若是以前的齐姑娘,肯定是自惭形秽,不肯再跟翠袖计较了。

可惜,如今的齐意欣,已经今非昔比了。

“你只用说,这个肚兜是谁放在这里的,就行了,不用说别的。”齐意欣拿着肚兜,在翠袖眼前晃了晃。

翠袖看着齐意欣,眼里流下泪来:“三小姐,您怎么去了一趟顾家,就跟奴婢生分了?——三小姐以前跟奴婢亲如姐妹,一句重话都没有。如今可是怎么了?”说着,有些恨恨地瞥了蒙顶一眼,似乎是在怪蒙顶带坏了齐意欣。

齐意欣吃了一惊,又仔细想了想。

也许这个齐姑娘,真的跟翠袖关系不错也说不定。

齐意欣把那肚兜放在手里揉了两把,道:“就算是以前掉在这床上的,那这一个多月,我没有回来住,你就没有收拾过床铺?”

翠袖低了头,一脸忐忑的样子,给齐意欣跪了下来,道:“奴婢知错了。”

齐意欣挥了挥手,正想让她出去,蒙顶又从床上摸出一条亵裤,冷了脸问翠袖道:“主子宽容,倒是纵出来某些人好大的小姐脾气。连正牌的小姐都没有挑三拣四,你摆这样的脸,给谁看呢?——说,这又是谁的亵裤?”

这一次,齐意欣看得清清楚楚,那还是一条刚换下来不久的亵裤,上面还有脏东西。

齐意欣的脸上也沉了下来。她记得很清楚,这明明是自己的亵裤先前说肚兜,齐意欣也就罢了,就算知道翠袖说的不尽不实,也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可是现在把她的亵裤穿脏了,还放在她的床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翠袖看见那亵裤,也吓白了脸,一口否认:“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这亵裤,明明是放在箱笼里面的,怎么跑到小姐床上去了?”

齐意欣听得心头火起,对着蒙顶吩咐道:“当我们是瞎子呢一条穿脏了的亵裤,还敢说是放在箱笼里面的。给我掌嘴——给脸不要脸,以后还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恶心犯禁的事情出来”

蒙顶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对着翠袖的脸,左右开弓,各抽了五下。

翠袖跪在地上,被蒙顶打得眼冒金星,哭着一边躲,一边道:“奴婢知错了求三小姐饶命啊”尖细的声音传了出去,在夜晚的齐家小院上空回荡起来。

赵妈妈在自己屋里听见,赶紧把帐本找了出来,一边看,一边叹气。

没办法,如果明天三小姐还是追着要她的月例银子,她就只好把这本齐妈妈留下的帐本交上去了。

齐意欣在屋里听见翠袖尖细的哭声,也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对蒙顶道:“让她出去。我要歇息了。”

蒙顶点点头,单手就拎着翠袖出去,把她捆起来,绑在外面八仙桌的桌腿上,又拿了抹布堵住她的嘴,明日再仔细盘问。

外面值夜的婆子丫鬟看见三小姐一回来,就先收拾了屋里的大丫鬟翠袖,都摇头咋舌,不敢再造次,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小心当差。

齐意欣在内室,看着那床上,怎么看都不顺眼,伸手就将床上的床单掀了起来,扔到了地上。

她一拖之下,把枕头也拖得掉了下来,却看见从枕头下面还带下来一些糕饼碎屑,星星点点地落在内室屋里碧绿嵌花的云母石地面上。

齐意欣大怒,对刚刚掀了帘子进来的蒙顶,指着地上的床单,和抖露下来的糕饼碎屑,道:“你看看,这个该死的丫鬟,肯定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睡我的床,穿我的衣裳,还在我床上吃东西”

蒙顶也跟着苦笑了两声。这种事,在顾家是不可想象的,可是在齐家,似乎这些下人都习以为常了。

齐意欣看着被翠袖穿脏了的肚兜和亵裤,心头火气更大,趁蒙顶去柜子里寻干净的床单被子和枕头的时候,从一旁的针线笸箩里拿了把裁衣裳的大剪刀过来,将那肚兜和亵裤剪成一条一条的,方才觉得心里有些气顺了。

蒙顶拿了干净的铺盖过来,铺好床,回头看见齐意欣将肚兜和亵裤剪成一条一条的,笑着道:“三小姐,那些东西留着,还能做个证供。如今三小姐把这些都剪烂了,可怎么拿出去跟人理论呢?”

齐意欣随手将剪成一条条的肚兜和亵裤扔到了长榻边上的锦杌上,道:“明儿你亲自拿着去烧了。——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拿到人前去做证供?就算她不要脸,我还要脸。”说着,忿忿地在蒙顶服侍下,躺在铺得干干净净的床上睡过去了。

蒙顶又抱了自己的铺盖过来,铺在齐意欣的床踏板上,一阖眼也睡着了。

两人一觉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齐意欣昨晚发了威,先收拾了赵妈妈,又发作了翠袖,就将她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镇住了。

早上她们起来当差,看见翠袖鬓发散乱,被堵着嘴,捆了胳膊,绑在堂屋里面八仙桌的桌腿上,都又想笑,又敬畏,个个在远处看着,都不敢近前来把翠袖解开。

翠袖唔唔叫了好久,都无人理她。

内室里面,蒙顶先醒了过来,赶紧爬了起来,穿好衣裳,又将自己的铺盖抱走了,才回来叫醒齐意欣,道:“三小姐,该起了。”

齐意欣嘟哝了一声,翻了个身,还想继续再睡。

蒙顶想起齐意欣今儿还要去码头接裴家的表小姐,便赶紧催促齐意欣道:“三小姐,再睡就接不到表小姐了。”

齐意欣一惊,直直地坐了起来,道:“差点忘了”

蒙顶抿着嘴笑,服侍齐意欣起身,又扬声叫外面的婆子抬热水进来。

外面候着的婆子丫鬟知道三小姐起身了,也赶紧各自忙碌起来。或去炊水,或去传早饭。还有的,去齐老太太院子里回报,说三小姐起身了。

齐意欣吃完早饭,便叫了赵妈妈过来,追问起银子的事。

赵妈妈陪着笑,将手里的帐本送到齐意欣手里,道:“三小姐请看,这些,便是齐妈**帐本。这些年三小姐的开销和月例银子,都在上面。”

齐意欣翻开来看了看,越看越心惊。这本帐本,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如今她不仅没有任何的月例银子结余,反倒欠了下面的丫鬟婆子一堆的债。

第115章 就找你们要 上 (淘气小囡囡8月和氏璧+)

这怎么可能?

齐意欣一阵气闷,又仔细翻看起帐本来。

“赵妈妈,这帐本我有些不明白,要问一问你才是。”齐意欣看着翻看一页帐本,指着那上面记得东西问道,“这里说的胭脂,是怎么回事?”

齐意欣看见那帐本上,记着“胭脂,一两”。

赵妈妈睃了一眼帐本,立刻道:“这是说,花了一两银子,跟三小姐买胭脂。”

齐意欣啪的一声将帐本阖上,生气地道:“一两银子的胭脂,三小姐两个月就要用一盒。——你们也是办差了办老了的,就做这种帐来胡弄主子?这齐家到现在都没有被你们搬空,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齐意欣走进内室,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盒胭脂,沉着脸走出来,对着赵妈妈,和外面的丫鬟婆子道:“这盒胭脂,我记得很清楚,还是去年买的。你们看看,还有大半盒是满的。——这两个月一盒胭脂,到底是谁用了,上在我的账上?”其实这盒胭脂里面,都板结成块了,看那盒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齐意欣又想起一事,道:“我记得,我的这些日常用的东西,都是有份例的,并不需要另外出银子去买。怎么那些东西没见着影儿,却又专门花高价,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屋里的丫鬟婆子心里都有鬼,一个个低了头,不敢接话。

齐意欣看见她们的样子,再想一想以前那位齐姑娘的行为处事,心里便明白了大半。敢情这位齐姑娘,是在自己家里,被这些下人给架空了,一齐哄着她,在她身上搜刮好处呢想到这里,齐意欣举起帐本,在空中哗啦哗啦晃动了几下,道:“别的我也不看了。帐本在我这里,但是这帐是假帐。——你们下去,给我赔二百四十两银子过来,我就把这帐本烧了,以后既往不咎。若是没有银子,咱们就拿着这帐本,去老太太和我大哥那里分辨分辨。”

齐意欣的声音虽然不高,可是自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屋里外头的丫鬟婆子都吓得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赶着给齐意欣磕头求饶。

齐意欣看着院子里乌鸦鸦的人头就生气,摆了摆手,道:“我不多说了,赶紧去筹银子给我送过来。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天早上看不见银子,我……我……就把你们送官法办了。”到底不敢说乱棍打死四个字。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赶紧应了声是,四处去筹划去了。

齐意欣幽幽地又叹息一声,看了蒙顶一眼,苦笑道:“让你见笑了。”

蒙顶抿着嘴笑,朝桌子低下绑着的翠袖努了努嘴,道:“三小姐,这儿还有一个呢。”

齐意欣端起一杯茶,喝了两口,道:“把她解开,我还有话要问。”

叶碧缕住在齐意欣院子里的客房里,一早就起来了,在自己屋子里做了会子针线,又去齐老太太院子里给姑祖母请安,陪着齐老太太吃了早饭,才回到齐意欣的院子里。

看见院子里的下人都神色张惶,忙忙碌碌的样子,叶碧缕微笑着对自己的丫鬟红枝和绿萼道:“表妹这一次,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再不会被下人拿捏了。”

红枝笑着道:“三小姐以前性子太柔顺了,也难怪上官七少要事事帮三小姐拿主意。——也不怪上官七少事事为三小姐做主,若不是有上官七少那样护着,三小姐过得还不知怎么样呢”

绿萼暗暗地横了红枝一眼,嫌她太多话了。——到底是主子,哪里轮到她们这些奴婢这样说话?

叶碧缕也嗔了红枝两句:“你这张嘴,真是得理不饶人,以后可别这么说了。若是让我表妹的丫鬟蒙顶听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红枝吐了吐舌头,对着叶碧缕福了一福,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叶碧缕笑了笑,走到院子中央,又停住了,对红枝道:“你去三小姐那里张一张,看她们在干吗呢。如果还有事,我就先不过去了。”

红枝应了,一个人走到堂屋下面的台阶前面,却听见里面传出来翠袖的啜泣声。

红枝便没有进去,一个人赶紧回到叶碧缕的客房里,悄声道:“三小姐还在收拾翠袖。”末了,和绿萼一起挤眉弄眼的笑。

叶碧缕也掩袖笑道:“这一次表妹可真的让有些人刮目相看了。——二少可算是能放心了。”

说着,叶碧缕便起身道:“来,咱们去开箱笼,给未来的大表嫂寻一件合适的见面礼给她。”

几个人忙忙碌碌的在叶碧缕的箱笼里面搜寻起来。

这边齐意欣的耐性越来越用尽了,对着翠袖直言不讳地问道:“我的鲛绡纱帐子到哪里去了?那个难看的青花绸帐子是哪里来的?”

翠袖已经被蒙顶解开了绳子,歪歪扭扭地跪在齐意欣面前,一脸的委屈不甘,一个劲儿地哭泣。

齐意欣问了半天,她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问得急了,翠袖抽抽噎噎地道:“还是等太太回来,三小姐再问吧。”居然把齐大太太抬出来。

以前无论什么事,只要翠袖抬出齐大太太的名头,以前的齐意欣都会偃旗息鼓,主动息事宁人。

可惜翠袖这一次打错了算盘。

齐意欣看着翠袖的样子,打心眼里不喜欢。

她来了这个异世一个多月,接触到那么多的丫鬟下人,只有翠袖,让她觉得最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们接触并不多,满打满算,才待在一起一天的时间。

可是就这一天的功夫,齐意欣觉得,翠袖已经成功的让她吐了好几次血。

“既然如此,我上次就说了。在你心里,只有太太才是你的主子,你跟着我,还有什么意思呢?——来人”齐意欣对着外面叫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躲躲闪闪地问道:“三小姐有什么吩咐?”

齐意欣指着翠袖道:“去,把翠袖姑娘的东西收拾了,送到太太屋里,就说,是我说的,好丫鬟,要孝敬给长辈使唤。这翠袖,就留给太太吧。”

翠袖猛地抬起头,看着齐意欣道:“三小姐,奴婢到底是哪里惹了三小姐的眼,三小姐一定要把奴婢赶出去?”说着,翠袖站了起来,悲愤地道:“奴婢既然跟了三小姐,就是要一辈子跟着三小姐三小姐如今不要奴婢了,奴婢就是一头撞死也不出这个门的。”说着,翠袖大力冲着门柱撞了过去。

蒙顶明明身上有功夫,可以出手阻止,却闲闲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看着翠袖咕咚一声,撞在门柱上,整个人晃了一晃,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齐意欣一点都不为所动,坐在那里,冷着脸道:“还会拿命来威胁主子这样高洁,当初早就一头撞死了,怎么就签了卖身契做了奴婢?——哼,不过是想柿子拣软的捏罢了”又唤了人过来,道:“把翠袖抬出去,抬到太太院子里。——我不想再看见她。”

蒙顶赶紧提醒齐意欣:“……三小姐,您的鲛绡纱帐子。”

齐意欣拿手拍了拍额头:“糟糕,又忘了。”说着,便不再问翠袖,而是对蒙顶道:“你带两个婆子,亲自去翠袖屋里搜。凡是眼生,不该丫鬟用的东西,都给我搜出来。”

蒙顶点点头,找了两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婆子,往翠袖的屋里去了。

齐意欣在堂屋里没有坐多久,齐意正就找了来,道:“你怎么还不去给祖母请安?祖母都等了你半天了。”说着,拉了齐意欣的手,“快去。去完了,我们就要去接你裴表姐去了。”言语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奋。

齐意欣抿了嘴笑,快步跟着齐意正来到齐老太太的院子里。

齐老太太正坐在堂前,跟齐二太太说话。

看见齐意欣和齐意正兄妹过来,两人便止了话头,笑着看他们兄妹俩过来见礼。

齐老太太看着齐意正笑道:“你别老板着脸,小心吓坏人家裴小姐。”

齐意正忙满脸笑意,道:“不会的不会的——祖母放心。”

齐意欣也笑,道:“有我看着,哥哥不敢给嫂子脸色看的。”

齐二太太走过来拉着齐意欣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道:“看着气色有些不好,你昨天歇得不好吗?”

齐意欣强笑道:“谢二婶关心。昨天第一天回来,实在太兴奋了,晚上睡得晚,所以今儿脸上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