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焚没有去问,反正若是狐狸真的想让他知道,他早晚会知道的。

魔族退出了人界,对于焚来说本该是喜事,可他却感受不到内心的喜悦。

后来魔族败退,狐狸也要迁出人界,他这次没有问于焚要不要同他一起走,而是自作主张,强行将于焚带去了魔界。

于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熟悉的洞府,他道:“我在哪?”

狐狸说,我们在魔界。

于焚哦了一声。

狐狸说,你不生气么?我把你强行带过来?

于焚摇了摇头。

狐狸有些迷惑,他觉的于焚实在是不好懂——比他的同类还要不好懂。

于焚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狐狸其实也知道,但他们十分默契的都没有提这件事。于焚本以为他会平淡的渡过下半辈子,却不想再次遇到了意外。

狐狸受伤了,并且伤得很重。

魔界不像人界那般灵气充裕,即便是狐狸这般的大妖,想要愈合也不是容易的事。

但狐狸的仇人很多,他带着于焚逃亡的十分狼狈。

狐狸是没有受过什么苦的,就算在最难过的禁地里,他也活的有滋有味,这种逃亡的生活,让他越来越暴躁,直到某天,他问于焚,你爱我么。

于焚看着狐狸,摸了摸他黑黑长长的头发,说,爱啊。

狐狸说,你们人类喜欢一个人,不会看着他去死吧?

于焚说,对啊。

狐狸说,那你把你的金丹给我好不好。

于焚凝视着狐狸的眼睛,发现里面是一片渴望,很纯真的渴望,他缓慢的说,没了金丹,我会死哦。

狐狸蹭了蹭于焚的下巴,他说,没关系,我会想你的。

于焚失笑,他说,好啊。

然后,于焚就把自己的金丹给狐狸了。反正他也受了重伤,死亡只是早晚的事,倒不如把金丹给狐狸,成全了他。

狐狸接过金丹一口吞下,伤口开始迅速的愈合起来,然而在他伤口愈合的同时,于焚的气息却是逐渐衰弱。

于焚说,你过来,让我摸摸你。

狐狸很听话,他抱着于焚,懵懵懂懂,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于焚的嘴唇,他说:“你怎么哭了。”他没见过于焚哭,即便是逃亡的最艰难的时候,这小道士都在笑着安慰他。

于焚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是别见面了。

狐狸愣了。

于焚说,我们两个是孽缘。

狐狸有些不开心,但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开心,他觉的胸口的地方好像在被人刀戳一样,可奇怪的是他伤的又不是胸口,那里为什么会痛呢。

于焚眼睛里的神彩一点点暗淡了下去,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回忆,从小到大,从灵虚派到现在的他。

狐狸忽然慌了,他说,于焚你别死啊。

于焚没有回应。

狐狸说,我后悔了,我后悔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慌的全身发抖。

于焚说,笨狐狸。

狐狸说,我叫苏扶,我叫苏扶……你记住好不好?于焚,你说说话,你说说话。

于焚咳出一口血,染红了狐狸的衣服,他微微叹息,眼睛里已经是一片灰暗,他说:“狐狸啊,我一点也不后悔遇到你,但若是选,我还是不想再遇到你一次。”

狐狸眼里掉出大颗大颗的泪水,死死的抱着于焚逐渐冰凉的身体。

于焚说:“狐狸……”最后一句话,他只说了一半。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到死,于焚都不曾叫过一声狐狸的名字。

第144章 番外——鹤童

第一次见到张京墨的时候,鹤童还是一只仙鹤。

陆鬼臼为了让张京墨安心的待在他的身边,便将灵虚派搬来大半。

灵虚派上的一草一木,一树一虫都没有放过。

鹤童是被陆鬼臼同那半个大湖一起搬来的,那时的他还不能化形,只是一只稍有灵性的仙鹤。

张京墨的性子十分温和,对待身边的人自然也不会苛刻,又因为陆鬼臼不许他出去,于是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鹤童便成了张京墨的陪伴对象。

张京墨不太喜欢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鹤童抚摸着她的羽毛,鹤童觉的被张京墨这般摸着十分的开心,于是便乖乖的待在张京墨的身旁。

两人之间,倒也十分的默契。

后来鹤童化形成功,变成了一个肉呼呼的小孩子,张京墨就更喜欢他了。

但喜欢鹤童的不止张京墨,宫家双子也挺喜欢这肉嘟嘟的小团子的,二人不愿张京墨同鹤童走的太近,便想办法将鹤童从张京墨身边抱开了。

那段时间,因为陆鬼臼不肯飞升的事情,宫家双子在心底都暗暗压着火气,见到鹤童和张京墨这般亲近,将鹤童抱走,未免有些报复的心态在里面。

鹤童没办法,张京墨也没办法,于是张京墨就只能看着那个小小的胖娃娃,被宮怀瑜抱走了。

好在不到三天,鹤童就被陆鬼臼送了回来。

和三天前相比,鹤童整个人都焉掉了,他一边抽泣,一边朝张京墨伸出手,口里念着坏蛋。

张京墨看了心疼,伸手将他接了过来。

陆鬼臼看到二人的互动,眼里有些深意,平日里,张京墨都是死气沉沉的,唯有同这鹤童在一起,才能显露出生气。

看着张京墨抱起鹤童,还亲了亲他的额头,陆鬼臼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他说:“师父,你可想要个孩子?”

张京墨听到这句话,浑身都僵了。他可不会觉的,陆鬼臼问他这话,是要给他找个女人,生个娃娃。

修真界各种气丹妙药数不胜数,虽然张京墨没有听说过,但陆鬼臼如果真的想找,说不定也能找到让男子生产的办法。

陆鬼臼见张京墨脸上的笑容淡下来,抱着鹤童的手也紧了紧,显然是有些紧张,他道:“我不想要孩子。”

陆鬼臼道:“那为何师父这般喜欢这童子?”

张京墨府上也有不少白鹤化为的童子,但都不曾见他露出如此依恋的神色。

张京墨看了看还在哭泣的鹤童,淡淡道:“大概是我同他有缘吧。”

陆鬼臼笑道:“既然师父喜欢,那就好。”

鹤童挺的懵懵懂懂,并不知道二人说的话,到底有何种深意。他唯一知道的事情便是……他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叫做陆鬼臼的人。

在最初的时候,鹤童对陆鬼臼只有畏惧之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畏惧之中,多了几分厌恶的味道。

因为鹤童知道,这个叫陆鬼臼的人,是个坏人,因为他会欺负张京墨。

每当鹤童被提着领子扔出门外的时候,他都会懵一会儿,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去敲门,叫陆鬼臼放他进去。

可陆鬼臼怎么可能放他进去,于是没过多久,鹤童便听到屋子里张京墨传来的隐隐啜泣声,鹤童一听就急了,敲门敲的更加用力。

然而屋子里张京墨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他好似压抑着哭腔,颤声道:“月半,乖,走开。”

“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要他欺负你。”鹤童哭的稀里糊涂,他不断的用肉呼呼的小手擦着眼泪,心中却是有些恨自己的不争气,他想着,是不是他变得更强,就可以救下他的墨墨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办到的。

白鹤化形,修炼绝非易事,鹤童天赋不太好,修炼起来也十分懵懂,一个法决要听好几遍,才能勉强记得。

张京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在教鹤童这件事上,他从未失去过耐心。

一遍不行,就再一遍,直到鹤童记得牢牢的,也理解清楚了,他才开始将下一条。

张京墨对鹤童如此特别,陆鬼臼看在眼里,难免会生出嫉妒之心,他有时候会一边进入张京墨,一边调笑,说:“你瞧瞧,他又在敲门了。”

每当陆鬼臼把张京墨带进屋子,鹤童就会被关在门外,张京墨听着鹤童带着哭腔的嗓音,眼神有些失神,他说:“陆鬼臼,你何必如此。”

陆鬼臼道:“师父,你是我师父,为什么对他那样的好?难道师父你喜欢上他了。”

张京墨暗暗咬牙,他道:“陆鬼臼,你一定要这么侮辱我么。”

陆鬼臼看着张京墨眼神里的憎恶,轻轻叹息,他说:“我那么喜欢师父,师父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陆鬼臼这种喜欢,谁能看得出来?

张京墨甚至恨不得自己的灵魂可以在陆鬼臼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离开肉体,让他不必经历如此多的动摇和困扰。

张京墨和鹤童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

他们白日在一起,晚上若陆鬼臼不来,也还是会睡在一起。

张京墨把鹤童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恨不得事事悉心教导。在他以为逃不出陆鬼臼手掌的那些日子里,鹤童甚至成为了张京墨的精神支柱,若是没有鹤童陪着他,张京墨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

就在张京墨以为他会就这样凄惨的渡过一生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转机。

陆鬼臼的敌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陆鬼臼因为一个男人不肯飞升的消息,竟是对张京墨动了歪脑筋。

陆鬼臼那时正巧有些忙,于是便将张京墨交由宫家双子看管。

那日性子更加沉稳的宫喻瑾恰巧也不在府内,于是敌人攻上来的时候,保护张京墨的人,就只剩下了宮怀瑜。

宮怀瑜对张京墨充满了敌意,如果不是害怕陆鬼臼教训他,他恐怕早就要了张京墨的命了。这次如此好的机会,他脑袋一转,便心生一计。

于是,原本可以轻易退敌的宮怀瑜,假装不敌,将张京墨暴露给了敌人。

张京墨灵气被封,几乎就是个废人,那敌人见他这幅模样,满面轻蔑的嘲笑:“陆鬼臼居然喜欢这样的人?”

张京墨面无表情,似乎一点也没有听到那人的嘲讽。

敌人道:“我倒要看看,待陆鬼臼回来了,看到他心爱之人已经魂飞魄散,该是何种表情。”他说完这话,直接对张京墨出了手。

这一击完全没用留下余力,张京墨平静的等待着死亡。

然而,死亡却被延缓了——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鹤童,竟是帮他挡下了这一击。

“月半!”张京墨惊恐的瞪着眼,看着眼前小小的童子,化为了原形——一只巨大的白色仙鹤。

仙鹤的长喙上流着鲜血,眼睛也失去了神彩,他被张京墨搂在怀里,结结巴巴的说:“快、快跑啊……”

张京墨垂下了头,他就知道,他什么都保护不了。

那敌人皱起眉头,又打下了第二掌,这一次,就没人帮张京墨挡下了。

张京墨感到浑身剧痛,意识很快的消散,然而直到死亡来临,他都没有放开怀中这只白色的大鸟。

若是可以,他希望鹤童不再同他有任何的纠缠,因为和他关系好的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鹤童死亡受到的刺激过大,张京墨在重生之后,脑海里那些关于鹤童的记忆,竟是全都模糊了,他再次在昆仑巅上看到那只白鹤,心中没有一丝的触动。

既然保护不了,那就索性在一开始就别靠近。

宮怀瑜没想到鹤童会跑去为张京墨挡下那一掌,鹤童这般的怕痛,为什么会如此的坚决,难道他不知道,死去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么。

宮怀瑜在敌人打死张京墨后,也出手杀死了敌人,他看着鹤童和张京墨的尸体,正在发神,便听到身后传来陆鬼臼的冰冷的声音,陆鬼臼说:“宮怀瑜,你就是这样保护他的?”

宮怀瑜还未反应,便感到自己腿部一凉,随即剧痛袭来——陆鬼臼居然直接斩断了他的一条腿。

他的哥哥宫喻瑾站在陆鬼臼身边,脸色并不好看,看向他的目光中,全是恨铁不成钢。

宮怀瑜心中慌了起来,他一直觉的张京墨的死亡对于陆鬼臼是好事,虽然陆鬼臼会伤心一段时间,但终究是灰回到修仙征途上来的。

可陆鬼臼和宫喻瑾的反应,却让宮怀瑜开始怀疑,怀疑到底做的对不对。

“宮怀瑜。”宫喻瑾在陆鬼臼走向张京墨尸体的时候,站到了宮怀瑜身边,他说:“我从来不知道,你竟是可以蠢到如此地步。”

宮怀瑜茫然:“哥哥……我、我该怎么办?”

宫喻瑾看向宮怀瑜的眼神,格外的冷漠,他说:“你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还指望我给你收拾?”

宮怀瑜惶然道:“哥……”

宫喻瑾没有再理会宮怀瑜,他将目光从宮怀瑜身上移开,看向不远处陆鬼臼抱着张京墨尸体那一动不动的身影,重重的长叹一声:“要变天了。”

一语中的。

第145章 番外——婚后生活(一)

陆鬼臼对张京墨的独占欲,已经到了一个扭曲的地步。

他看见张京墨同别人说话,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

但好歹,同第一世的他比起来,已是好了许多了。如果第一世的陆鬼臼看见张京墨和别人说话……不,他根本不会给张京墨同别人说话的机会。

仙界的气氛非常放松,这些仙人们整日饮酒作乐,吟诗作画,几乎没有所求之事。

张京墨则是和陆鬼臼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

仙界之外,还有大三千世界,这达三千世界中,又有无数个小三千。

这些世界有的同张京墨所生活的地方差不多,有的却差了很远,比如张京墨此时到达的这个。

这个世界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正常的雄性,另一种却是鲛人——他们称之为人鱼。

张京墨是见过鲛人的。

但这个世界的鲛人,长相都格外艳丽,各种颜色的鱼尾,各种颜色的眼睛和头发,即便是张京墨,也觉的有些惊奇。

陆鬼臼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他实在是不喜欢张京墨盯着那些鲛人看的模样。

张京墨站在海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在海边戏水的鲛人,眼神之中全是兴味——没人不喜欢漂亮的东西。

陆鬼臼的生意幽幽的飘了过来,他说:“师父,有那么好看么?”

张京墨眯着眼睛笑了,他说:“你难道觉的不好看?”

陆鬼臼瞪了那在海面上露出一双眼睛的鲛人,幽幽道:“和师父比起啦,其他人都不好看。”

张京墨闻言,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他正欲说什么,却见那正在偷偷看他的鲛人,慢慢的朝他游到了他的附近,然后浮出水面露出一张较好的面容,鲛人说:“你好呀。”

张京墨笑道:“你好。”

鲛人瞅了陆鬼臼一眼,又瞅了张京墨一眼,在她的印象里,能来到这片海域的人都是来选择伴侣的雄性,面前这两人应该也是来寻找伴侣的吧?

于是她说:“你长得可真好看呀。”

张京墨愣了愣,他道:“……谢谢。”被一只鲛人这么夸,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鲛人又说:“你、你……”她有些羞涩,但又难以抑制心中对张京墨产生的好感,于是说话便很有些结结巴巴。

张京墨道:“怎么了?”

鲛人说:“你看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