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哪里敢让她走了?连忙赔笑:“是奴才不会说话,这不是见您那边半天不给信儿,还以为您不来了吗?爷今儿事情也多,才处理完了,跟一位格格在紫碧山房外头看花呢。”

脚步一顿,顾怀袖道:“要不我还是先回去?”

“哎哟喂,您可别走了,爷那儿发了火了,您要不去,回头爷扒了奴才的皮可怎么办?”苏培盛急啊,他摸摸自己脖子,一脸的为难,“您就可怜可怜奴才?”

“我进去也是死路一条,谁要撞你家爷的当口上,谁倒霉。”

顾怀袖捏了捏手里的账本,想着胤禛发火,一般还是有个什么分寸的,左右也不会真的料理了她。

想想她这刀尖上走路,也是惊险得很,庄孝之死无对证,潘承没道理卖了她,那便是旁的什么人给胤禛通了消息,或者他自己个儿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念头转到这里,顾怀袖的疑心病,倒一下到了周道新的身上。

说话间,已经转过了前湖,瞧见了紫碧山房,外头栽着的花才开,这几年才建了些房子起来,看着简陋,过来的时候顾怀袖甚至还瞧见什么农田屋舍,也不知这一位爷到底走的是个什么路线。

苏培盛因着顾怀袖过了一间大院子,门洞里景致倒是极好,瞧得见绿树红花开满院落,迎面八对儿红漆柱子撑着,他们绕过前面廊道,便到了后面抱厦里,外头一片小湖,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日头不毒,照水面上,透着些绚烂粼光。

顾怀袖往抱厦外头一站,便见外面侍立着几名宫女,她上台阶的时候,才见着苏培盛进去通报,因而略落后了几步,站在门前便暂时没进去。

眼见着人进去,有一会儿才出来,也不知是干什么去,又有几名宫女出来了,接着才听见胤禛的脚步声。

她没抬眼,只盯着自己鞋尖。

胤禛整了整自己袖口,只道顾怀袖来得晦气,苏培盛给自家主子把箭袖给折好,这才往一旁退下。

“站在门口儿干什么?怕爷吃了你不成?”

“怕王爷要奴才的头,遂不敢进。”

顾怀袖自觉是个实诚人,所以说了实话。

刚刚端起茶来的胤禛,真想这么一茶盏给她扔过去:“有月余不见,你倒长本事了,庄孝之的事情干得漂亮,随手抹了爷一枚好棋,如今连错也不给爷认一个?真当你自个儿是座好桥,爷便不敢拆了你吗?”

顾怀袖已经进来,垂首道:“那庄孝之原是墙头草两边倒,留着也是祸患,倒是新填进来个周道新跟潘承,那潘承奴才瞧着还堪大用,有眼力见儿,也有胆气,这样的人用着岂不比庄孝之舒坦?”

“先斩后奏,如今你还夸起自己来了?”

胤禛倒是没想到她嘴里能说出几朵花来。

不过想想她说得也的确有道理,庄孝之何尝不是胤禛心病?

可这么简简单单除了,要他这个爷来干什么了?

合着都是她顾怀袖能耐,一个做奴才的,越俎代庖也是罪过,更何况越俎代庖是假,狐假虎威是真。

“早先骂你是个刁民,如今爷该骂你是个刁奴,从来没个省心的时候,今日你有本事来对我狡辩,他日我卖了你,把你扔到皇阿玛跟前儿,瞧瞧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胤禛也不过是气话,他方从钮祜禄氏那边过来,也亏得顾怀袖挑了个好时候。

顾怀袖心道果然还是摸准了胤禛的心思,处理庄孝之这件事她没办错,只是主子总是要敲打敲打奴才,方能显示主子的威风。想着,她也就顺水推舟道:“奴才不敢,方今错了一回,万不敢再错。”

“说得好听。”

胤禛一声冷笑,终于才喝了一口茶进去。

屏风后头钻出来个脑袋,有些好奇地看着这边,苏培盛一回头,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过去捂人。

不过,胤禛这时候已经瞧见了,眼神渐冷,只道:“钮祜禄氏也看不好人的吗?”

那孩子看着也不过是四岁模样,似乎只是无意闯过来,如今被胤禛一句冷言冷语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忙退回去了。

顾怀袖只这样看着,算算合年纪的,又知是钮祜禄氏的孩子,一猜便知道该是胤禛府里的四阿哥,该叫弘历吧?

弘历年纪还小,生母不过是个格格,更不敢造次,因着这一日他额娘得了宠幸,才轻狂一些,现在被训斥哪里还敢造次?一叠声地跟胤禛告罪。

“哎哟,阿哥使不得,地上还凉,奴才带着您回去吧。”

苏培盛还是个会做人的,知道胤禛这里谈事儿,连忙将弘历拉着走了。

弘历还有些好奇,他出来了才吐吐舌头,挠着头:“苏公公,劳您挂心了。”

苏培盛就知道弘历嘴巴能说,只叹了一口气,跟弘历道:“阿哥您回格格那边去吧,有外客在的时候千万别出来。”

胤禛膝下子嗣也不丰,前儿年侧福晋生了个格格,只是胎里不好,现在爷还堵心着呢,万不敢招惹。

钮祜禄氏在府里是个能委曲求全的,五十年得了弘历,日子才好过起来,又因为这一位小阿哥还算是聪明,所以胤禛也才多看几分,张二夫人过来之前,便是在钮祜禄氏那里。抱厦三间里只住了钮祜禄氏跟李氏,寻常时候爷都不过来,今儿只是约了人谈事儿,没料想那一位主儿还来迟了。

这说话间一会儿,钮祜禄氏那边的嬷嬷才来寻人,见了苏培盛才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苏培盛眼底带了几分不耐烦,只道:“招子放亮些,别有事儿没事儿乱走,走出个什么祸事来,没人担待得起。”

他是话里有话,也顾不得这老嬷嬷是不是能听懂,便一甩拂尘又回去伺候了。

顾怀袖这时候正把册子递上来,道:“今科会试,拉拢了六十八个,等着放了杏榜,奴才再把名字给您勾上来。”

“六十八个?”

胤禛拿着名册一翻:“今科会试主考官乃是赵申乔,参考的人里还有你家里两位叔叔,如今张廷玉是一句话也说不上,六十八个能中多少?”

正是手里缺人,要网罗人的时候,张廷璐跟张廷瑑要考,张廷玉就得让道,使不上劲儿啊。

“我家二爷不是您的人,您能不能分清一些?”顾怀袖不止一次地强调,“至于最后这六十八人能中多少,您往后不就知道了吗?”

“刁奴……”胤禛皱了眉,“爷且问你,沈恙的底细你知道多少?我听闻他与你有些故旧……”

“你都差点卖了奴才,说什么听闻不听闻故旧?”

顾怀袖才是要冷笑了,她心里觉得荒谬,又陡然有些可怜起胤禛来。

“四爷,您是手里缺人了,想问问沈恙手底下有谁能拉拢的吗?”

“算你聪明。”

胤禛眉毛一扬,便背着手走到了湖前,看着矮矮的小山,掐了腰间玉佩,慢道:“太聪明的人,用着不放心。”

太聪明的人,用着不放心。

顾怀袖没回头,只看着那屏风,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恙是聪明,也没跟四爷多久,他信不过是寻常,沈恙似乎也没什么大的把柄在胤禛手上,就更让人信不过了。

这人,越是接触久了,越是能觉出可怕来。

可顾怀袖觉出可怕来的,却是胤禛。

“现下还没有,奴才给您留意着吧。”

“沈取何如?”

胤禛忽然问了一句。

顾怀袖陡然回身,看站在门口的胤禛:“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恙一直想要给他一家翻案,爷虽知他一家有冤,可就像张廷玉冤杀朱三太子与戴名世一样,冤了也就冤了……沈恙身边有一个钟恒,闻说跟了他二三十年,素日里行事让人抓不住把柄,无甚好拉拢的;令有一个叫李卫的,闻说还要叫你一声干娘,却是油盐不进,比钟恒还难缠。爷想着,也就你儿子有些意思了……”

胤禛自打听那当日高无庸在屏风后面听的“鱼儿”一句,便知道沈取的身世,如今他看顾怀袖少见色变,只觉得有意思。

“虽则沈取没入他沈家族谱,可爷要捏死他,也易如反掌。”

“现下里处理了沈恙,只怕十四爷那边您还扛不住,保不齐有谁背后捅刀子,而今李光地老大人跟八爷党走得近,您还是别让人拿住把柄比较好吧?”顾怀袖渐渐平复了心境,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只是,她却忽然起了别的心思。

四爷这里捏着沈恙,才是夜长梦多。

按着胤禛的意思,沈恙孤家寡人一个,抄九族也抄不到沈取的身上,更何况随时只要把沈取的身世一抖落,也牵连不出来,反倒是沈恙罪加一等。

现在悬在沈恙头上最利的一把刀,已经不是张廷玉,而是四爷了。

鸟尽弓藏……

端看沈恙能熬到几时了,他这辈子风云激荡,也足够精彩,死了也足够世人津津乐道。

胤禛知道顾怀袖不肯在这件事上松口,多半还因为她那个儿子,如今也不勉强她,只跟她说孙连翘的事情,回头转来,要紧的还是今科会试,不一会儿戴铎来了,连着隆科多来,说了一会儿见着天晚,这才叫他们散了。

戴铎绕出去便没见了人,倒是隆科多要回城,竟不小心跟顾怀袖一路。

两个人本身有仇,隆科多都习惯了,他现在还在理藩院,不过这一阵有些郁郁不得志。

周道新没多久改授了通政使司,如今混得是风生水起,年羹尧在四川天高皇帝远谁也逮不着,四爷手底下隆科多如今虽离皇帝最近,也最不自在。

他抓耳挠腮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顾怀袖过去的时候便笑:“看见您不舒坦,我这心里就舒坦得厉害。”

隆科多才是叹气:“您说人家都是步步高升,怎么就我混得这么惨?四爷老跟我说,要等着什么缺,我瞅着理藩院这种破地儿,说是跟六部齐名,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四爷说步军统领是个好职位,可如今也没见着空出来啊……”

他是说话的时候没注意,被顾怀袖听了个正着。

步军统领?

顾怀袖眼皮子一跳,胤禛心也够大,想要将自己的人安插到皇帝身边,这步军统领的位置未免也……

“佟老大人都跟着马齐一起作呢,合该你如今不受重视,可您不是先皇后的弟弟吗?皇上念着您的好,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康熙人越老,越念旧,指不定什么时候想起皇后的好来,就赏了隆科多高官当当。

隆科多倒是没想到这里去,他家里人都是八爷党,只有他巴巴跑来贴四爷,算是个大冷门,不过现在看看,竟然也觉得四爷这里好。

到底局势还看不清楚,皇上身子也没见着有什么大差错,老是老了,还没死呢。

心里想着些大不敬的话,隆科多觉得顾怀袖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我倒是看如今三殿两阁空虚,怎没见你为张老先生着着急?”

顾怀袖已经出了圆门,只笑道:“您还是想想,四爷要为您谋个步军统领的职,是想要干什么。”

说完,她便直接走了,留隆科多在原地。

隆科多才是活活被这女人一句话给惊出一身冷汗。

娘诶,这刁妇怕是吓他吧?

他素来是个不学无术的,想得多,也没往这个方面想啊。

他还想问问清楚,不过看见顾怀袖轿子已经走了,只揣着一颗心七上八下。

顾怀袖离了圆明园,出来的时候才想起,该给年沉鱼备份礼,她生了个小格格,如今也是当娘的人了。

“青黛回去挑几件吉祥东西送去,意思意思就成。”

青黛听了顾怀袖的话,便去办事。

说起来,年羹尧那边的事情,也是颇多波折。

年羹尧还没来得及把休书递出去,纳兰沁华自个儿倒是上吊了。顾怀袖对纳兰沁华完全无感,只想起当年明珠府的盛况来,纳兰揆叙是她叔叔,现在自己侄女在年府投缳自尽,却是让如今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的纳兰揆叙火大了,年府与纳兰府这里就算是结仇。年羹尧也不是那轻易咽气的人,人死了,还把早写好的休书给拍回纳兰府邸,两家人早没打算当什么亲家了。

刚开春,休完妻,年羹尧便潇洒走人,留了纳兰府的人背后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也懒得搭理他们,素性竟也是个浑人,不管不顾。

顾怀袖不由想着这些人的结局,又想想张廷玉心里藏着的那些东西,一时之间是有些分不清。

她回了府,依旧料理府中事,隔几日便是会试,这一回主考官乃是赵申乔,张廷璐张廷瑑两个人竟然双双落榜,张廷玉在接了抄录的杏榜之后,便砸了茶盏。

赵申乔敢这样做,背后没人才是见了鬼。

可张廷玉暗自使人往康熙那边试探过口风,不像是他要追究赵申乔,想来是觉得张廷璐张廷瑑这里应该。

从张英到张廷瓒,再到张廷玉,一门已经足够荣耀,要再有人,也得往后压。

张廷璐与张廷瑑兄弟两人却没怎么在意,反过来宽慰张廷玉,说什么“大器晚成”,张廷玉差点被两位弟弟气笑了,左右无奈,只先给在六部里寻了主事位置来做着事,再等三年了。

会试之中唯一值得高兴的,兴许只有顾怀袖此前着人拉拢的六十八个人,竟然全数过了会试,进了殿试,甚至六十八人之中有半数过了朝考,入了翰林。

为着顾怀袖这难得的好眼光,四爷那边直接打发人拨了她两个铺子,又送了一座郊外别院,说是赏她办事牢靠的,顾怀袖心说他小恩小惠倒是难得出手大方。

只是顾怀袖的事情顺,张廷玉这边的事情就不一定了。

念叨乞休许久的李光地,终于在会试结束之后,被康熙放了两年的假,回福建去,大学士一时之间只有四个在京,张廷玉明明已经成了南书房真正办事的那个,可连个内阁学士都进不去,倒让他郁闷许久。

终归这里还是讲个熬资历。

一直等到年底,张廷玉办完了差事,扫了身上雪,把手按进铜盆里,看着漫散出来的朱砂红,声音沉沉地:“今儿写福字给群臣的时候,皇上说马齐办事得力,你猜怎么着?”

顾怀袖用银箸拨着手炉里的炉灰,闻言一顿:“马齐?”

八爷党心腹重臣,不过如今转而支持十四爷了。

年初的时候,李光地便说要走,忙完了会试,人终于离了京城,休假两年回南边养病,满以为是时候了,可哪里想到啊……

张廷玉看着指甲缝里已经洗不去的红,看着小指略长的指甲,竟然笑了一声:“明年他又是内务府总管,兼户部满尚书,被皇上塞回武英殿了。”

四十八年因为顾怀袖当初使计,令马齐轻易举荐八爷上位,最终马齐被革;如今是五十四年年尾,五十五年,马齐爬回武英殿大学士的位置,真不知是谁算计了谁。

顾怀袖也皱了眉,索性扔了银箸,看张廷玉背影,走过来给他递帕子,只道:“你心里不舒坦?”

要能舒坦才是见鬼了。

入翰林便是储相,当初走的便不是阳关道,而是独木桥,可再艰再难,也已经成为皇帝近臣。

可现在的康熙提拔的都是什么人?

张廷玉同科进士之中,年羹尧去岁回来,兴许以为能加官进爵,结果还是带着巡抚大印回了四川;张廷玉这里除去丁忧的三年,在南书房也有快八年了,林林总总算下来,弹指一挥十年间。还有个隆科多,何尝不是郁郁不得志?

如今康熙就喜欢那些个老头子,偶有年纪轻被重视的,也只是前两年,兴许唯有一个十四阿哥得他喜欢,旁的都疏远了。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熬出来?

“最近四爷那边也没动静,十四爷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张廷玉慢慢擦着手,说着话。

他听见外面有爆竹声,又是一年过去了。

“还记得方苞吗?李光地荐上来的,也不堪什么大用,现在几个大学士年纪大了,事情都是我在办……长此以往下去,我怕是要忍不住了。”

办的是四个大学士的事,得的是一个南书房行走和奉直大夫的名,张廷玉想着总是不平衡啊。

他也不过是个俗人。

顾怀袖情知他庸俗,只道:“憋着吧,忍着吧,总有出头时候。”

“人是看着我面上风光,心里的苦我自己知道。”

接了帕子,张廷玉借着烛火一看自己手,微微眯眼,思索良久。

“我寻思一下,皇上还是早日驾崩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bug√

☆、第二四二章 内阁学士

除夕夜里,四面灯火通明,内城之中还听得见欢声笑语,顾怀袖与张廷玉好生生地过了年,又给了孩子们压岁钱,商量了一下什么时候给两个孩子开蒙,没注意竟然也过夜了。

因着守岁的事情,顾怀袖睡得很晚,不过初一天还是起来得很早。

新年头七天里给各府的礼物已经流水一样散出去,宫里正热闹,是皇帝难得的休息日子,张廷玉琢磨了一会儿,一面沏茶,一面跟顾怀袖说:“过了今天,马齐肯定又成了大学士,我这里也该休息休息了。”

“这是何意?”

顾怀袖拢眉,竟然是一时之间没明白。

张廷玉也不解释,他只在屋里陪着家人赏雪看梅花,根本不再提这茬儿。

只是没想到,才过了新年,到了新年头一个叫大起的日子,顾怀袖习惯性地睁开眼,便瞧见张廷玉躺在自己身边睁着眼,却是一动不动。

“不去上朝?”

“我病了。”

张廷玉慢慢地说着,嘴唇弯起来,看着外面零星的灯火,只隔着屋子对外头道:“阿德收了行头,去宫里通禀一声,新年里受了凉,我在这里高热起不来,今儿不上朝了。”

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真真儿把顾怀袖给看愣了。

不过仅仅转眼之间,顾怀袖就已经明白了张廷玉的意思。

是个狠人。

这节骨眼儿上,也敢撂挑子。

平日里张廷玉真可谓是兢兢业业,身子虽然还强健,可难免有个什么头疼发热的时候,也都是撑着病体去宫里办事,只要皇帝有事儿,张廷玉就没个闲着的时候了。现在是张廷玉办事牢靠,李光地一走,四个大学士里没人办事,马齐回来又因为曾经支持过八爷,皇帝未必肯完全信任他。这样一来,还有谁能办事儿?

可以说,张廷玉把挑子一撂,朝堂上尚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南书房那边难免要手忙脚乱一阵。

考虑清楚这其中的关窍,顾怀袖难免觉得张廷玉心机深重:“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计谋,已经酝酿了许久?”

要直接拜相基本是不可能,不过正月里传出内阁学士彭始搏要回家丁忧的消息,如今已经卸任。

内阁乃是沿袭明制,不在三殿两阁之中,不过自有自的地位,也是文官之中难得的高位,内阁学士为从二品,定制一般为十人,满人六个,汉人四个。现在缺出来的,正好是一个内阁汉学士。

不过张廷玉也不算是自己主动要谋这个学士的位置,他是想试试皇帝的态度,顺便哭哭,以显示自己的劳苦。

张廷玉就是不舒坦了,这一回,他非要折腾折腾不可。

反正我就是病了,拿我怎么着吧!

正所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做官也不能默默无闻太过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则要会办事,二则还要懂得展示自己的本事。

所以张廷玉光会办事儿不行,他要让康熙知道他还是个很要紧的人,若是他撂了挑子,康熙也还是那样……

得,咱还是跟着谋反去吧。

张廷玉心里算盘扒拉得啪啪直响,躺在床上困觉的日子,难得悠闲。

顾怀袖对他的想法算是一清二楚,也就没管那么多。

只是张府这边风平浪静,宫里就有些骚动起来了。

天还没放亮,宫灯也都还没熄灭,紫禁城重重的屋宇掩映交叠,上至亲王下至芝麻小官,无不容服整肃地分列两边。

康熙在御门前头,只扫了一眼,看见文官中间空了个位置出来,便问:“这谁没来啊?”

叫大起是文武百官都要来的,素日里各人有各人的位置,没得怎么空了个出来?

康熙心里纳闷儿啊,他手一抚自己花白的胡子,便看向了下面群臣。

李德全扫了这么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悄悄上千禀道:“回万岁爷话,似乎是张廷玉张大人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