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帆去书房,发现门是开着的,停在门口,“爷爷?”

吴老爷子正站在书桌后面看手上的东西,闻声抬头,“一帆,你回来了,速度还真够快的,怕你爷爷欺负你的人吗!”

吴一帆察言观色,看老爷子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稍微放心,“没有,爷爷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不太放心,小悠她上次和我说她要登门来拜访您一下,我还以为她开玩笑呢,没想到她说真的,爷爷您,您没把她挡在外面啊?谢谢您!”

“哼,你那个小丫头精明着呢,她不是自己来的,她是跟着陈老一起来的,我不但得让人开门请她进来,还得好茶好点心的招待。”吴一帆的爷爷哼笑一声,也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陈老?陈老参谋长吗?”吴一帆所知道姓陈的,还能被他爷爷也尊称一声‘陈老’的就只有陈育成陈老参谋长一个了。

吴一帆的爷爷是部队上出身,陈育参谋长曾经是他的老上级,在位期间一直对他有所提携,后来吴老爷子从部队转到地方,一路仕途亨通的升了上去。

而陈参谋长比吴老爷子年长十来岁,年纪一到就退了下来。他在职的时候权势不小,退下来后也懂得韬光养晦,一直十分安稳在家养老,过他打拳养花遛鸟的悠闲日子。

退休后都住在了同一个城市,陈老就成为少数几个能劳动吴老爷子逢年过节时问候一下的人物。

吴一帆对黎悠怎么会认识陈老十分不解,有些发傻,“小悠她怎么会认识陈老的?”

吴老爷子想敲他,“你自己女人的事儿,你跑来问我!”

从书桌后面转出来,郑重和吴一帆说,“小帆,这丫头很有脑子,说话做事气派十足,话虽然不多,但是一句顶一句的管用。来见我也就是认识一下,不骄不躁更没有要刻意讨好的样子,很稳得住阵脚。我都没想到她会个这样的人,一点不像你姑姑说的那样,什么只会耍心眼嫁富人的市侩女人,我看不像。唉,你小姑那是什么眼光!不过呢,爷爷建议你再认真考虑一下,这样的女人你不一定管得住。”

吴一帆脱口而出,“爷爷,我没想要管着她。”说完就知道不对,舒缓了口吻,“我意思是说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喜欢,关系和睦是最重要的。”

吴老爷子又坐回他那张红木大书桌的后面,“我没你姑姑那么多小肚鸡肠的猜忌,就她那种眼界,也就在她现在的单位里混混了,人家看我和你大伯的面子还能恭敬着她,真要让她自己出去独当一面,有什么建树发展,我真是不指望她了,幸亏是个女儿。”

唠叨了一会儿吴一帆的姑姑,最后终于发话,“我不听你姑姑的一面之词,只凭自己看,小姑娘做事很有一套,叫什么来着,黎悠是吧,你再好好想想,要是你真有那个把握能管得住她,我就考虑同意你们。”

吴一帆失笑,“爷爷,她不是小姑娘,她也有二十七八岁了。”

心里总算是定了不少,匆匆吃过晚饭再往黎悠的住处跑,坐在车上告诉阿奇,“阿奇,谈恋爱可真累啊,我今天在公司里忙得昏天黑地,下班还要跑了这边再跑那边,建议你以后直接相亲结婚吧,省心省力。”

阿奇老实答道,“我就想要找个靓女啦,其它没有所谓的啦。”

到了黎悠家里已经晚上十点半,黎悠洗好澡,已经躺在床上看书,“你怎么这么晚,先去你爷爷那里了?”

吴一帆到她床边坐下,用双手撑在身后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伸展一下,直直腰,“累得我啊,你话也不说清楚就挂我电话,我担心,当然先赶去爷爷那边看看。还好,爷爷对你印象不错。小悠,你怎么会认识陈老?”

“我是他的老师,他在老干部活动中心练书法。”黎悠手里的一本书没有翻开,单是那么拿在手里,眉头有些皱着。

房间里弥漫着一丝沐浴液的香甜气息,床头灯发出淡黄色的柔和灯光,身处其中让人很放松,吴一帆干脆半躺下来,用手肘撑着上身,“真有意思,你还挺会想的,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爷爷肯定得卖陈老面子,我不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些话题。”

黎悠不去回答他,反而问,“我听你爷爷和陈老聊天时提起你们家里打算让你进省环境保护厅任职?你不是一直都没有公职的吗,现在这样多自由,何必再去要那么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

吴一帆对家里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家里第三辈没什么人,叔叔的儿子才上小学,现在只能靠他。早上就是去他伯父谈这件事情。

“就是个环境保护厅里的闲职,挂名而已,主要是为以后打打基础。现在的省委书记有些激进,不过确实是个愿意认真做点事情出来,也确实有实力的人。你也知道,政府里面都是派系林立,斗得很厉害。我爷爷在位置上的时候还好说,退下来时间长了我们家里就不能总这么中立着,肯定要找一个我们看好的人靠一靠,爷爷和伯父他们考虑到现在,觉得还是卢书记吧。我爷爷上次和他谈下来的意思就是让我去环境保护厅混上和一年半载,然后卢书记再帮我另外安排一个他下面的职务。”

黎悠眉头还皱着,“然后你们家就是旗帜鲜明的卢派了?”抬脚下床,“我觉得屋里有点闷,去上面露台上站站。”

吴一帆一愣,“唉,你…这么晚…”

黎悠已经出去了。无奈只好跟上。

顶楼上有阵阵小风,比想象中要舒服,夏夜晴朗清凉,墨蓝色的天空上有数点繁星在闪烁,黎悠手扶着栏杆抬头望天,“星星真少。”

“还好啦,城市里光污染太严重,就算晴天也几乎看不到繁星满天的景象。”

黎悠回头对吴一帆说,“你不是累了吗,不用陪着我,下去洗澡休息,我等会儿就下来。”

吴一帆走过来,和黎悠并肩站了,“不急,我一整天没见你,话都还没说两句,我们一起在这里待一会儿吧,也算是休息。”

站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不喜欢我家里的安排?”

“嗯,职位兼得多了很累的。”

吴一帆抱着黎悠的腰有一丝惊喜,“关心我啊?谢谢你,小悠。放心,我可以。”

黎悠站得很直,眼望远处,任他搂着自己,只是在心里叹息,政治是个风险性很高的行业,最忌站错队,一旦不小心站错了队,那就万事去矣,身家性命全都要赔进去。那个姓卢的这两年一直在贪功激进,以铁腕形象示人,致力于给他自己累积出一份超常的政绩——说实话,她一点都不看好此人的政治前景。

80抉择

九月六日,沁严中学开学。

休了一个长假期的黎悠又打起精神,开始了她朝八晚五的工作生活。

上班的第一天会举行开学典礼,吴一帆也要去学校,头天晚上就住在黎悠这边,第二天早上两人一起走。

黎悠在假期额的后半段里已经把自己早晨七点起床的生物钟调后了一小时,改为了八点起床,忽然要早起就很不习惯,总觉得眼睛睁不开。

在去学校的路上忽然问,“上班不都是朝九晚五,八小时工作制吗,怎么你的学校要朝八晚五?”

吴一帆知道她没睡醒,十分体贴,递个保温杯过来,里面是古阿姨给煮的绿豆粥,吴一帆现在有空就到黎悠这边来,所以古阿姨也转移战场,改为经常到这边来烧饭了。

“我看你下楼晚了没顾上吃什么就帮你装了点粥带上。我们学校坐班的员工也是八小时工作制,没错的,多出来的一小时是午饭时间。”

黎悠拧开杯盖慢慢喝粥,一边想起了汪雨新的言论,“剥削劳动力,劳动法有规定,午饭休息时间应该算在八小时工作时间之内。”

吴一帆最近几件大事都很顺遂,所以心情好态度佳,微笑,“哪里,不信你去调查一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企业都是把午餐一小时算在八小时之外的,况且我剥削了员工劳动力,那转换成的价值以后还不都是有你一半。”

“以后剥削了还分我一半?”

“对呀,婚姻法有规定夫妻婚后财产双方共有。”

黎悠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绿豆粥,坐在车上吃东西有些不稳,要小心着些,否则不小心弄一身就麻烦了。

开学典礼的压轴戏是校长发言,每年内容都大同小异,无外乎是一些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最后鼓励全校师生再接再厉,力争取得更好成绩的内容。

吴一帆每年说两遍,驾轻就熟,因此用不着准备发言稿,直接上去讲讲就行。

黄子琦坐在下面小声问黎悠,“吴公子最近碰到什么喜事了?心情这么好,上去讲个开学致辞都讲得满面春风?”

黎悠很笃定,“没有喜事!”

黄子琦惊讶,“小悠,开学第一天你就心情不好?!”很有经验的安慰她,“没事,这个叫做新学期综合症,有些类似于星期一综合症,上几天班习惯了就好。”

………

到了十月份,卢书记和吴老爷子终于达成了最后的共识。

吴一帆随之以外聘人员的身份低调进了省环境保护厅,职务是科室里的一个普通科员,没有具体工作,只是占了个名额,有张办公桌,另外每月还有一笔四千六百五十元的工资和若干津贴会打进一张他从来不会去碰的工资卡。

按照计划,在环境保护厅‘工作’上半年吴一帆就可以凭‘业绩’升级,最多等到明年年底,省里政务考核过后就可以彻底把他升上去。

而吴一帆在省纪委里任职的叔叔和他在省政协里工作的伯父也都开始十分明确的支持卢书记的各项政策立场。

姚斌没过几天就闹着要吴一帆请客。

吴一帆笑骂,“去你的,我就是在环境保护厅里挂了个虚名,那边什么事都没我的份儿,请什么客。”

姚斌,“这个我们不管,你多个职务就多份薪水呢,你不请客可没人能答应。我都替你想好地方了,周末就去老蔡那里,喝他一瓶好酒,我们也有挺长时间没去骑马了,正好顺便去玩玩。”

吴一帆最近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帆风顺,心情很好,嘴里虽然说着,“那一个月几千块的薪水还不够老蔡那瓶酒钱呢,我直接送给你得了。”周末还是和姚斌霍锦言一起去了老蔡的马场。

中午就让老蔡那边的大师傅上几个拿手大菜,又开了老蔡一瓶三十年陈茅台。

“来来来,哥哥在这里提前恭祝你官运亨通!”有姚斌在的地方就不会不热闹。

“姚斌你又来了,我是被家里唠叨的没办法,所以不得不去政府部门里领个闲职,光是在环境保护厅估计就要蹲上一年多,慢慢熬资历,哪里能一上来就谈到官运亨通!你和锦言不过就是看不上这种小职位,不然你们随便开个口肯定也有。”

姚斌神秘笑笑,“这你就别谦虚啦,”看一眼旁边坐着的霍锦言再看一眼老蔡,“这种小职位我们想要当然也能要来,问题是后续不给力,要了白要啊!哪像你,连我老爸都晓得你明年要被调去卢书记那边了。”

吴一帆看他一眼,“那又怎么样,我们家省里又不是没人,不缺我一个。”

姚斌,“话不能这么说,卢书记现在被很多人看好,他又确实敢干有能力,听说就快要往上面调了,搞不好将来子承父业呢。他老爹以前是国家二把手的副手,”

霍锦言平常不苟言笑的,其实调侃起人来也很厉害,接着说,“一帆你跟着他干干,混个他下面的二把手也不错,头衔是二把手下面的副职的副职。”

老蔡哈哈大笑,“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职位了?”

姚斌正色看他,“老蔡,这你可不能小看!算很厉害的了!”

老蔡仔细一想,“还真是。”

吴一帆敲敲桌子,“喂,你们几个,八字还没一瞥的事情,可别乱说啊!”

“行,行,放心,我们心里有数,就咱们自己人聚的时候说说。”姚斌立刻保证。

老蔡也要和吴一帆碰一杯,“一帆,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印堂发亮,满面红光,行大运的兆头,来,咱俩也喝一杯。”

吴一帆被这老派说法逗得笑起来,“老蔡,咱们自己人,这些场面话就省了吧,我要真是满面红光,印堂发亮这种形象,小悠非把我赶出来不可。”

姚斌问他,“小悠呢,怎么不带她来?我好久没见小悠,还想和她说说话呢!”

“你们不是都没带女伴吗?”

“那是我们说好的,就咱们兄弟几个聚聚,谁都别带女人。不过这话我特意没跟你说。”姚斌坏笑,“因为每次看着都不像是你带小悠来,像是小悠带你来,所以和你说没用。”

吴一帆这方面倒是不怕被人笑的,“那又怎么样,我乐意被人带着!”

再和霍锦言碰了一杯就不肯再喝了,捂住杯子不让姚斌再倒,“小悠说她今天有些不舒服,我要早点回去看看她。”

黎悠没有不舒服,她就是在家偷懒,这两天的天气有点热,不适合骑马,所以她不要去马场,宁可在家当电灯泡,照着她弟弟和汪雨新。

好在那两个人都很能容忍她,一起表示无所谓。其实小强倒是有心想要搬出去给她和吴一帆让让地方,只是提了一次后他姐姐差点生气,也就算了。

“小悠,你最近好像有点心事啊?”汪雨新觉得黎悠最近看着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一点。”黎悠承认。

“什么事?”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感觉不好。对了,雨新,上次问你我想看境外网站的新闻要怎么样才能看到,你说可以帮我装一个软件,绕过网关控制,现在去帮我装一下吧。”

“好啊,你不提我差点忘了。你怎么突然对时政感兴趣?还要看境外的新闻网?上面很多抨击国内政策的言论,有的挺夸张的。你要是好奇,我帮你装个‘翻墙’软件你上去看看就算了啊,咱们小民百姓的,不参与这些个问题的讨论,安全第一。”汪雨新嘱咐。

“行,知道了。”

………

过了几天,黎悠发现黄子琦在办公室里埋头填一大堆表格,“子琦,你在干什么?”

“我填签证申请表,好几个国家的,都要申请。”黄子琦扔下蓝黑色的水笔,甩甩手腕,“真是复杂,把这堆东西填完我要死不少脑细胞。”

“你要出国?”黎悠心里一动。

“是沈师兄过段时间准备要搞一个国外的巡回画展,计划要跑好几个国家,大概需要一年多时间。他要我假期的时候过去给他帮忙,所以现在先把签证准备起来省得到时候来不及弄。”

“这样啊…”黎悠沉吟,“还可以顺便在当地观光,听着不错啊。”

黄子琦笑,“是,而且还能学不少东西,我以后要名气有那么大了,也想出去开画展,这就是宝贵经验,所以义务帮忙我也去。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玩玩?不过旅费要自负的。”随即就自己否决了,“不对,你假期肯定要和你的吴公子在一起的。”

黎悠笑一笑,不置可否。

晚上和汪雨新一起坐在露台的白色秋千椅上聊天。

汪雨新,“小悠,你可真香,白天出去时不太见你喷香水,怎么晚上倒记得住了。”

“楼顶上有虫子。”

汪雨新笑,“浪费啊你,明天给你买一大瓶花露水回来。”

“雨新。”

“嗯,怎么?”

“你要对我弟弟好一点,多照顾着他些,他那人有时候有些太大方了。”

“偏心,你怎么不去嘱咐你弟弟对我好一点呢,我年纪老大还要照顾个小男朋友,也很辛苦。”

“那我回头也嘱咐一下他好了。雨新,我想出国待一阵子,过上一年半载再回来。”

“一年?你工作不要了?!吴一帆呢,你们一起去!他这边的事业怎么办?难道准备向海外发展了?这是唱的那一出?”汪雨新不明所以,在她看,吴家在本地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何必舍近求远,跑去外面打拼。

“不是,雨新,我觉得他们家里要出事了,我和他虽然没有正式的法律关系,但还是找个地方去避避风头比较稳妥。”

汪雨新直接探手来摸黎悠的额头,“发烧啦?!”

再摸摸自己的额头对比一下,“没有,温度挺正常。”看着黎悠,“小悠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好好的,天下太平,能出什么事?就算出事也没有你这么不讲情意的,人家平时对你多好啊!你只顾自己,说躲就躲了!这像话吗!”回头看看通露台的楼梯口,“幸亏今晚他不在,万一被听到,就算玩笑话也是伤感情的。”

黎悠和汪雨新解释不清,也觉得没必要说多了让她瞎操心,“我随便说着玩的,你别当真,下去看看小强吧,他怎么才开学就有考试,吃完饭就往房间里钻,你让他歇一会儿。”

汪雨新觉着黎悠的状态很不对,十分怀疑她是否又和吴一帆吵架闹别扭了,心想我下去问问小强,看她这是怎么回事,“好,我下去看看。那你呢?”

“我再坐会儿。”

秋天的晚上,只要不下雨,露台上一般都会很舒服,黎悠现在的电视瘾没那么大了,所以晚上总会上来坐坐。

看看悠远夜空,每次都会把心里已经有了大概方向的事情再拿出来斟酌一番,她还很少有这么优柔寡断的时候。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现在无权无势,最大一个能帮上忙的靠山可能就要算霍锦言。手里就这点资源她谁也管不了,能管好自己,小心着家人别受什么牵连就不错了。

况且黎悠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参与这些事情,在她决意放弃以前的种种之后,她就和这些权势之争不再有所牵连,要是她还有心争权夺利又何必来这里。

所以黎悠是打算找个理由避开一段时间的,眼不见心不烦,吴老爷子愿意加入卢氏派系也肯定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卢书记最近两年人气很高,政绩斐然,看好他的大有人在。

只不过此人不懂收敛,太激进了,在自己的辖区大刀阔斧的动作,一系列的政策措施雷厉风行的实施下去,颇有再建出一个国中国的意味,这么明显的挑衅,当权者没有能受得了。

眼看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大,上面一丝动静也没有,旁观者大都以为卢书记这是工作成绩突出,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应该马上就要高升的迹象。

但是在黎悠看来,这是大动作之前的寂静,上面要是还愿意插手管管他,那暂时应该还不要紧,最怕是这种下面动作大,上面却仿佛不知道一样,放任不管,那就不是不管了,是不想打草惊蛇,再要管就是大动干戈的处理!

处理的结果必然是卢书记和他这两年苦心经营起来的这一派系里的重要人物都要被连根拔起。

黎悠望着夜空出神,现在有个不错的机会——她可以跟着沈云飞的巡回画展走,这件事需要黄子琦从中出些力,那就先欠子琦一个人情好了,自己开口他一定会帮忙的。

不过汪雨新可真是个直性子,有点帮理不帮亲的劲头,就算当她在胡思乱想的瞎说,也要指责这种她做法‘不讲情意’。

黎悠从来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十分有情有义的人,她自小学会的就是对事不对人,遇事只权衡大的利弊得失,要是婆婆妈妈的谁都管,那她什么也别想做了。

况且这也不是她要‘不讲情意’的问题,而是她根本管不了。吴老爷子现在放任她和自己孙子在一起并不等于会让她插手自己家里如此重要的事情。那根本就是没有可能的。

这么多天下来,道理是想得十分清楚了,只是心里有个声音总会在夜深人静,四周万籁俱寂的时候冒出来说话:上一次就是因为你的放任不管,你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这一次难道你要重蹈覆辙??!!

81都是诚实的人

星期四的晚上,吴家的古阿姨来弘美花园黎悠的家里给烧了她拿手的面拖花蟹,醋溜丸子和蔬菜汤。

黎强学校里有个篮球比赛的赛前动员会,回来比平时晚了一些,进门闻着香味就笑,“古阿姨这手艺太厉害了,我现在吃什么都不香,就等着隔两天吃一次她烧的菜。”

发现家里只有吴一帆一个人在,奇怪,“我姐呢?”

“她今天下午请半天假,说是要去陈老那里坐坐,晚饭前回来,我就没去学校接她,自己先过来的,小悠她应该也快到家了。”吴一帆坐在客厅沙发里翻一摞文件。

黎强去洗手顺便擦把脸,拿着毛巾出来,“别看我姐平时除了上班其他时间不太搭理什么人,也不太出去,爱只会在家看个电视,其实那是因为她懒,她要是真想干点什么,还真是挺有一套,那位陈老参谋长怎么就看上她了。”

吴一帆点头同意,“那是,”很含蓄的自夸,“主要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动力。”

黎强不把吴一帆当外人,调侃他,“吴大哥你在说你自己是动力呢?我友情提醒一下,现在可是要戒骄戒躁的时候啊!”说完笑着回去放毛巾了。

吴一帆一笑,不怪他要沾沾自喜,黎悠这些天和陈老走得很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耐心了不少。黎悠这么个懒人竟然愿意为了他花费时间精力去和陈老应酬,这实在是难得。所以吴一帆觉得自己为此自得一下的资格还是有的。

再等十几分钟,黎悠就也回来了。

黎强忙忙活活的端菜摆筷子,“雨新姐刚打电话来说她今天加班不过来,咱们自己吃饭,不用等她。”

吴一帆给黎悠先盛一小碗汤,“小悠,下午怎么样?又去给陈老写了两幅字?”

黎悠,“没有,我又不是卖文鬻字的人,就是去坐了坐,认识一位市政协的郭副主席。”

“郭茂德?”这是个最近总会对卢书记的政务小声唱唱反调的人物,去年本省提倡大面积增加林木绿地,积极引进绿化树种时他就冒出来,以引进树种有可能破坏本地生态平衡为由,提了不少反对意见。

吴一帆一愣,“你去认识他干嘛?”

“碰巧了,”黎悠坐下来,“陈老虽然退休多年,但是根基很深,去拜访他的人也多,论手里的人脉资源,你爷爷也未必比得上他。”

“老参谋长嘛,脑筋一流,做事滴水不漏,很少出错,拉拢人也有一套,我爷爷一直很佩服他。”

吴一帆因为第二天一早有事,需要去旁听省委的一个重要会议,他得回去提前看看资料,准备一下,所以吃过晚饭就走。

黎悠竟然换了双鞋溜溜达达的和吴一帆一起下楼,吴一帆坐进车子里才反应过来,降下车窗很惊喜的问,“小悠,你是下来送我?”

“嗯,你开车小心些。”

吴一帆不说话了,拉开门,又从车上下来,搂着黎悠使劲亲了一下,这才又上车走人。

在路上抽空给姚斌打了个电话,“姚斌,我今天有点感动,也不好和别人说,只能和你分享分享了。”

姚斌那边热热闹闹,能听见他身旁有一堆人在高喉咙大嗓子的说话,“什么事儿,快点说,我在和胡工他们看施工图纸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歇歇?”

“这个叫敬业,兄弟,你还不了解我吗,哥哥我从来都是这样认真勤勉的。”姚斌大言不惭,自己往脸上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