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来,朱樱自然得安安分分候着,一直到亥时过了,才瞧见嘉元帝的身影,她倒真是等得有些困顿了。却强打起精神蹲身请安。

嘉元帝声音颇有些责怪:“朕刚嘱咐过爱妃若是乏了便不用等朕了,明明眼皮子都要撑不开了还这样拘礼,该罚。”

“皇上,嫔妾不困。”朱樱冲着他笑,眼里因为强忍的哈欠而有了些许泪意,端的是我见犹怜。

“爱妃的心意,朕自然是知晓。”嘉元帝心里柔了两分,将人牵着进了内室,“只是爱妃仪态如此诱人,倘若不养着些精神,又如何能够伺候朕?”

“……是嫔妾思虑不周,还请皇上责罚。”朱樱低着头请罪。

嘉元帝正待开口,崔永明的声音便在外间起了:“禀皇上,翊坤宫宫里的月圆来报,说是淑妃娘娘夜里身子有些不适,难以安枕,请皇上过宫去瞧瞧呢。”

嘉元帝松开她:“可传了太医?”

“回皇上,太医已经赶往了翊坤宫。”

“淑妃产期将近,心绪难安自是寻常,朕便去瞧瞧,爱妃先歇下,朕片刻便回。”嘉元帝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便起身离开了。

朱樱目送着帝王仪仗离了兰心堂便吩咐兰湘灭灯,准备歇下。

“皇上适才说会回来,主子可要再稍候片刻?”绿萝有些犹豫。

“熄了吧,皇上不会再回来了。”朱樱困极,也不多说,兰湘自是心如明镜,拉着绿萝便出来了。

“主子说得对,淑妃何故偏偏此刻不适,不过是给咱们主子一些威慑罢了。皇上既是动身去了翊坤宫,淑妃娘娘哪里会放皇上回来。”兰湘昔日在翊坤宫当差,便亲眼见张贵妃借故不适将皇上从淑妃处请了去,一夜未回。

绿萝心里有些愤然,却也不多做声,在府里时二小姐便总是仗着嫡女身份欺负自家主子,如今到了皇宫,竟还是这样强势霸道。

……

经过那晚淑妃“横刀夺皇上”之后,兰心堂的朱美人恩宠大不如前,后宫几乎人尽皆知。绿萝兰湘都有些替自己主子着急,朱樱却只在自己的兰心堂里悠闲度日,该吃吃该喝喝,恍若无事。

“主子,皇上已经好几日没来咱们兰心堂了,莫不是淑妃娘娘同皇上说了什么?”兰湘有些迟疑的开口,“前几日淑妃娘娘招了奴婢去问主子的事,奴婢敷衍着过去了,却不想淑妃娘娘依旧心存疑虑。”

“近来哪些宫里热闹异常?”朱樱却问了无关紧要的话题,皇上近来只去过翊坤宫,储秀宫和林昭容的钟粹宫,其中以翊坤宫最为频繁。

“自然是张贵妃的储秀宫和淑妃娘娘的翊坤宫最为热闹了,尤其是翊坤宫,皇上近来对淑妃娘娘宠爱有加,内务府的赏赐跟流水一样往翊坤宫离送,可壮观了。”绿萝比划着,“奴婢去领月例银子时吓了一跳,这架势简直比当日张贵妃诊出有孕还要大。”

朱樱点了点头,她有些猜不透这个皇帝的想法了,如今后宫局势有些趋近于白热化了,张贵妃与皇后暗地里几乎势成水火。而嘉元帝对淑妃这样大张旗鼓的荣宠,是想培养第三方势力造成三足鼎立的相互牵制的局面,还是心里真的将这后位属意于淑妃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朱樱觉得自己将来的日子会越发寸步难行了。皇帝疑心之重不下于淑妃朱柚,怎会让朱家后宫独大?那势必会炮灰她这个庶女了。

……

没几日便是一月一度给太后请安的日子了,朱樱再不愿听那些闲言碎语,也只得顶着风头出门了。

果不其然,还未出西六宫,便遇上了翊坤宫偏殿的张宝林了。朱樱心里默了一瞬,还是硬着头皮迎上去了。

哪知张宝林并无任何嘲弄,只规矩的行了礼便退到一边,让她先行。

朱樱想着初入宫之时张宝林的冒失与嚣张,前些时日更是借春喜的尸首之事污蔑她落井下石,不过几个月功夫,她性情竟是内敛许多,近来虽然宠冠后宫,却没有任何失了分寸的举动。

朱樱心里惊了惊,这样的对手才让她觉得可怕,知进退会审时度势,不骄不躁又技艺超群,势必会成为下一个张贵妃了。

只是不是每一位都如同这张宝林一样懂情理了。这不,出了寿康宫,朱樱特地挑了偏僻小路绕道而行,却还是撞上了不想撞见的人了。

是久违的林昭容,她此刻仪态悠闲的赏着池中锦鲤。

“嫔妾给昭容娘娘请安。”朱樱乖巧的福身请安。

“哟,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圣眷正浓的朱美人啊。”她话音挑得高,“圣眷正浓”四个字便显得极为讽刺。

朱樱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微微叹了口气。后宫从来都是如此,得宠时有多风光,失宠之际就有多落魄了。她只能庆幸自己没有树敌太多,不至于遭逢灭顶之灾了。只是这些小苦头,又是避免不了了。

“娘娘哪里的话,后宫众姐妹,皇上自然是一视同仁的。”朱樱面不改色。

“妹妹姿容胜雪,貌美如花,皇上自然是要垂怜些的,本宫倒真是羡慕不来。”林昭容伸手勾住她的下巴,眼色轻蔑,“怪只怪,本宫没有朱宝林这样好的福气,能有这么好的姐姐帮衬着。”

“昭容娘娘过奖了。”朱樱自然不会笨到去接她的话头。

“眼看着淑妃娘娘宠冠后宫,妹妹心里可是觉得自己会跟着水涨船高了?”林昭容接过身旁宫女递过来的鱼食,懒散的倚着栏杆喂着,“妹妹可知道本宫为何在此候着妹妹?”

“……妹妹不知,还望娘娘指点。”这么久才进入主题,真不容易。

“授意本宫等候在此的,正是淑妃娘娘。”林昭容声音婉柔,这句话却说得力有千钧。

朱樱从善如流:“不知淑妃娘娘有何吩咐?”

“皇上对淑妃娘娘的宠爱整个后宫有目共睹,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接下来的,便是咱们姐妹的选择了。淑妃娘娘有言,倘若妹妹有心,自然会有出头之日,反之,朱妹妹便好自为之吧。”林昭容言尽于此,由侍女扶着,袅袅远去。

朱樱明白,这是让她站队呢,淑妃又何尝没有野心?

只她早已经做了决定,她一点也不想参与这三方的争斗,因为哪一方都不会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该作者今天已经被冻得开不了口~

第 18 章

18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安清平一进兰心堂便奔到朱樱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满脸喜悦。

朱樱正在消化着书上的繁体字,闻言只将兰湘剥好的核桃仁捻了颗细细嚼着,头也没抬:“哦?我如今已然失宠,哪里又有值得道贺之事?”

“主子,这可真是大喜的事儿啊,奴才方才打听到,皇上今日早朝,罢免了户部尚书张金岩大人,而任命朱大人代其职成为新的户部尚书。”安清平连声儿都是喜气洋洋的,仿佛升官发财的是自己个似的。

朱樱心里却疑窦丛生:“可知那张大人因何故被罢免?”

“奴才听闻张大人遭都察院弹劾,说是公报私囊,私相授受。”

这朱大人自然是指朱樱的父亲朱天宝了。

户部本就相当于国家财政机关,掌控着国家经济命脉,哪里会有真正的清白。皇帝此举,不过是为除去张金岩寻个上得了台面的由头罢了。张金岩乃张贵妃的长兄,年少有为,担任户部尚书也已经三年有余,一直压了朱天宝一头,以致淑妃朱柚一向对张贵妃有所忌惮,并不敢明着挑战。而如今嘉元帝极为重视淑妃腹中龙胎,对于朱家也超乎寻常的提拔,借势打压着张家的势力,又是意欲何为?

安清平见自家主子眉头紧锁,有些纳闷:“主子,朱大人得升高位,或多或少会庇佑到主子您啊,后宫中那帮势力奴才也不敢轻易欺负咱们兰心堂了,主子您怎么瞧着反倒不大高兴了?”

朱樱哪里高兴得起来?倘若嘉元帝真的决定扶持朱氏一族的势力,那也不会容得下后宫两朱独大,自然会炮灰她保全淑妃;倘若嘉元帝只是借机铲除张氏和姜氏日益崛起的势力,那利用完了之后的朱氏不过是狡兔死后的走狗罢了。

“百合,替我研磨吧。”虽说她对朱家没多少好感,但这具身子到底是吃朱家的饭养大的,如若她真的袖手旁观,那就真是不孝不悌了。

虽说淑妃在后宫的势力跟着日渐膨胀,朱樱却依旧未曾表态,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兰心堂里当个不受宠的小妃嫔,只偶尔听听安公公和兰湘带回的最新动态打发时日。

“奴婢听闻近来翊坤宫的淑妃娘娘脾气十分火爆,前几日还重重责罚了宫里的一个奴婢,第二日便有人看到那奴婢在自己房里上吊了。”兰湘附在她耳边低声开口。

朱柚性格不似这般明着狠戾张扬的啊:“打听到那奴婢犯了何事么?”

“据说是娘娘怀疑她端去的安胎药被人下了东西,张贵妃将这事报了皇上,却反遭了斥责,说她监管不力,待淑妃娘娘诞下皇子之后,协理六宫之权便要移交给淑妃娘娘了。”兰湘其实也有些纳闷,“贵妃娘娘此番何故如此大意,没的让淑妃娘娘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朱樱不置一词,世间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了,她懒怠得很,如今身在斗争之外,她乐得清静,不愿再去细想那些深意。她已经提醒了朱大人万事多思,切勿步了张大人的后尘,其余的,便任其发展吧。

更何况,今日是她倪璐的生辰,至少今日,她不愿理会这些纷扰。倪璐出生在老式的家庭,从小生日便是循着农历来,八月初五,再过十天便是人月两圆的日子。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父母总是在生日的早晨给她煮一碗长寿面,铺上一层瘦肉丝,再放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撒上些油绿的葱花,是世上顶级的美味。

成名之后过的是新历生日,与农历总是会岔开,粉丝和朋友的礼物能够填满整个屋子,却仍旧抵不上那一晚鸡蛋肉丝长寿面。只是那时,早已经子欲养而亲不待。

“百合,今日我想吃点面条,配上肉丝荷包蛋和葱花最好。”她突然开口,倒是叫三人都吃了一惊。

不过并未多问,百合就赶去了御膳房。

虽然现下朱美人并未有多风光,但到底是个侧六品,更何况只一碗面条的功夫,御膳房自是不敢推诿,应了百合的话。

哪知午膳送来的竟是几碟已经发馊的饭菜,朱樱闻着都几欲反胃,垂着眼瞧着跪在跟前哆哆嗦嗦的小太监不做声,一旁的绿萝开口:“公公看着眼生得很,可是新来的?”

“回主子,是。”

“你竟也知道喊一声主子,如今竟然拿这样的吃食来打发咱们主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吗?”绿萝疾言厉色的质问。

“主子,就是借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瞒主子啊,奴才师傅让送来兰心堂的确系主子想吃的肉丝面,只是……”他吞吞吐吐了好半天开不了口。

“公公但说无妨。”朱樱品着茶,笑得十分温和无害。

那公公却生了一背的冷汗:“回主子,奴才在来兰心堂的路上遇上淑妃娘娘身边的玉喜姑娘,姑娘说淑妃娘娘赏了些吃食给小主,便把小主的面条换走了,命奴才将这份饭菜送来兰心堂……”

朱樱动作顿了顿,挥挥手将小太监打发走了。

绿萝义愤填膺:“这淑妃娘娘好生过分,小主并未与她为敌,何故娘娘如此咄咄逼人?”

朱樱不以为意:“在淑妃娘娘心里,我获宠不过全是仰仗着她,如今我既已经表明中立立场,不与她同仇敌忾,便也是同她为敌了。左不过是顿饭的事,将这些扔掉便是,我近来胃口也不佳,饿上一两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没过几日,朱樱便觉得自己身上有些不对劲,原本就不喜动,近来却更加懒怠了起来,刚起身便又有了困意,食欲不佳,总有些恶心反胃……

她心下一个咯噔,刚想让百合请太医来瞧瞧,便听到安清平焦灼的声音。

“主子,奴才听闻今日翊坤宫的淑妃受了惊吓,似乎要早产了。”安清平急匆匆的进来,“皇上赶去了翊坤宫,各宫的主子也都赶过去了。”

“什么惊吓,淑妃的情况如何?”朱樱本是在练毛笔字,匆匆搁笔,“兰湘,百合,为我更衣。”

“回小主,是淑妃回宫的路上途径储秀宫边上发生的意外,不知打哪突然钻出几只野猫,惊着了抬步撵的太监,这才害得淑妃娘娘动了胎气。”

兰心堂离翊坤宫近,朱樱赶到之时还算早,只稀稀落落来了几位妃嫔,在殿内低低窃语着,听闻她的到来,眼神里各含深意。

“朱妹妹来的可真早,不知是在为淑妃娘娘担心呢,还是存了别的心思?”萧充仪笑着问道。

朱樱不卑不亢的反问:“妹妹自是同充仪姐姐抱着一样的心思的,难不成充仪姐姐抱着别样的想法?”

萧充仪脸色气得通红却也只能顺着她的话接:“我自然是希望淑妃娘娘母子平安的!”

朱樱脸上并无半点占上风的得意,只安静的候在一边。现下她恩宠不再,也没人愿意多跟她费嘴皮子,大殿里便又恢复了之前的风貌。

一直到嘉元帝携着张贵妃一起进了大殿,朱樱一直觉得这两人极为登对,眉目同样出众,只一个气势逼人,一个姿态娇艳,一黄一紫,就连脖子上的佛珠,都有些相似,搁在皇宫外必是天作之合的姻缘。只是,两人的表情都算不得愉悦。

“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殿内的宫妃除了病重的皇后其余均已来了,齐整整的福身行礼。

嘉元帝亲自扶着张贵妃做了上位,那是素日里姜皇后的位置:“爱妃们都起身吧。朕在储秀宫就听闻朕的淑妃遭受惊吓,可有人给朕说说,是怎么个惊吓法么?”

淑妃边上的月圆一向机灵,此刻一瘸一拐的从候着的宫人里走出来,跪在嘉元帝和张贵妃跟前磕头:“皇上,请您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你先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何事?”嘉元帝沉着声音开口。

“回皇上,淑妃娘娘昨夜梦见观音大士托福,今日便诚心去寺里酬神还梦,回来的途中经过储秀宫旁宫道时,竟不知打哪钻出几只野猫来,吓得抬步撵的公公脚步不稳,这才惊着了淑妃娘娘。”月圆身上的宫装仍旧有些污迹,话语里虽有余悸却条理分明。

此时内室里却忽的传来淑妃的喊叫,略显凄厉,太医白着脸出来禀报:“皇上,淑妃娘娘孕期心绪郁结于内,加上方才的惊吓,只怕……”

“混账,朕养着你们这些太医是来天天给朕添堵的吗?!”嘉元帝私心想着如今淑妃已经接近临盆之期,这一番惊吓虽然惊险,却不至于有太大损伤的,不想竟是这等凶险,“保住朕的淑妃和皇子,否则,朕不想再看见你们这些孬种了!”

嘉元帝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狠绝,将为首的太医踹得老远:“滚进去,朕的皇子出不来你们也别出来了!”

太医们自是连滚带爬的进了内室拯救淑妃和小皇子去了,大殿里众人瞧着嘉元帝脸色不豫,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这一等,便又是从巳时等到了申时,四个时辰就是八个小时,所有人屏息听着淑妃的叫喊,滴水未进。中途崔永明来询问可否传膳时被嘉元帝踢了个心窝子,最后便也只有怀孕的张贵妃食了些点心。朱樱小幅度的抚着自己的胃,想安抚这股难受和疼痛。

淑妃声音歇了的时候并没有婴孩落地的大哭声,殿中的人个个精明,自然已经明白。太医和稳婆颤巍巍的跪在殿内,浑身带着血腥之气,熏得朱樱几欲作呕。

“说!”皇上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太医根本已经不敢启齿,只稳婆哆哆嗦嗦:“回……皇上,淑妃娘娘身体只需好好调养便可恢复,只是小皇子……”

说到最后那稳婆有些豁出去一死的壮烈,一咬牙:“小皇子甫一出世便……便已经夭折……”

嘉元帝怒气滔天,让人把这些个庸医和稳婆都拉出去了,才脸色铁青的行至月圆身旁,居高临下的开口:“你的腿可是护主时受伤?”

月圆身躯匍匐在地,声音哽咽:“奴婢无能,让娘娘和小皇子受惊,还请皇上责罚。”

“月圆,你告诉朕,朕的皇宫,是何处无故钻出那些污糟东西的?”嘉元帝前一刻的怒意似乎瞬间蒸发,声音恢复冷淡。

“当时事出紧急,奴婢并未看清。”月圆跟前的地上已经有泪滴落下,“只奴婢曾经听闻,野猫总是独居,却无缘无故的突然出现这么多野猫,宫中只有贵妃娘娘养猫,还请皇上为淑妃娘娘做主!”

“朕自然会替你家主子做主的。”嘉元帝转身,将视线定在坐在上位的张贵妃的身上,“爱妃,这宫女说的可属实?”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

妹纸们都聪明极了

ps: 都快新年了大家还不准备毛毯撒朵花给窝么TAT 水里太冷出来冒个泡好么

第 19 章

19

张贵妃临危不乱,由着身旁的莺儿搀着行至嘉元帝身旁就准备下跪,却被他中途扶起,语气却算不得温柔:“爱妃身子重,无需过分拘于礼节。”

张贵妃却固执的跪了下来,她本就脸色不大好,挺着大肚子直直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自是叫人看着不忍心,她不轻不重的为自己辩驳:“皇上,此事臣妾自知百口莫辩,只臣妾心里信皇上,知晓皇上会明察秋毫,在为淑妃妹妹做主的同时,也为臣妾伸冤。”

朱樱不由得为她鼓掌了,张贵妃虽然为人骄纵,但现下看来哪是毫无头脑的角色。先让嘉元帝心生不忍,再压上一个对明君明察秋毫的信任,就将嘉元帝架上去了,如果嘉元帝就此论罪,便是不够明察秋毫了。

当真是上上佳的缓兵之计,只要嘉元帝松口,此事是意外或是人为,她如今执掌后宫,哪里有撇不开的道理?

人群中却响起异样的声音,娇柔偏冷:“皇上,臣妾以为此事事关重大,断不可轻纵了那为恶之人。淑妃娘娘如今遭遇惊吓已属不幸,倘若不及时彻查而姑息此人,宫里诸位姐妹便都会人人自危了。”

朱樱循声望去,竟是身子刚好的琦贵嫔,她一身湖蓝色浮光绣莲中蝶的交颈襦裙,不浮不躁的走上前福身开口。她有些好奇,琦贵嫔此言句句针对的是张贵妃,难道如此不动声色的角色,竟然是淑妃阵营里的?

“依爱妃的意思,朕当如何?”嘉元帝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想充当智囊团的女人。

隔着垂花门朱樱瞧着有宫女将夭折的小皇子抱了出去,红彤彤的一小团早已成型的婴孩,像只小兔子,却从未有机会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朱樱早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脑子眩晕,只能将重心倚在百合身上,看着这场可怕的腥风血雨。她果然从一开始便低估了这后宫人性的残忍下限。

“臣妾幼时家里也养过猫,知晓野猫如果饲养久了便会有些灵性,可以为主人驱使。既是野猫冲撞了淑妃娘娘,只需将那些野猫寻回,它们自会找寻自己的主人。”琦贵嫔提议着开口。

“皇上,嫔妾以为不妥。”萧充仪上前开口,“野猫再有灵性那也是畜生,倘若再惊着了哪宫主子,贵嫔姐姐可是担当得起?”

一时大殿里众位妃嫔各抒己见,大多分列两派,一方坚持需要尽快揪出设计陷害小皇子和淑妃之人,另一方坚持不可草率行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伤。

嘉元帝看着尚未开口的贤妃,温妃以及朱樱和张若萱:“四位爱妃以为如何?”

贤妃正待开口,便见由莺儿和燕儿搀扶着的张贵妃身子支撑不住了软软的倒了下来。嘉元帝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命人让太医进殿的时候,就看到下首的朱美人也倒下了。

大殿里众位妃嫔各怀心思,莫不揣测着这张贵妃必然是使出一番苦肉计,而朱美人,八成眼看着淑妃失了争宠的皇子,觉得自己的位子也岌岌可危了罢。

……

“回禀皇上,张贵妃似有流产征兆,微臣给贵妃开些温补的安胎药,仔细调养些日子,便无大碍。”医术了得经验老道的张太医自是负责贵妃的诊脉。

“恭喜皇上,朱美人脉象如盘走珠,是喜脉,朱美人已怀孕一个半月。”汪太医却觉得自己较为走运,对方报忧而自己报喜,皇上自然会多看自己几分的。

两位太医禀报完张贵妃和朱美人的诊断结果之后翊坤宫正殿里的人都大吃了一惊,这一结果真是叫人万万想不到。

嘉元帝也愣了一瞬,辨不出喜忧,只率先询问了张太医:“张贵妃身子一向很好,何故会有流产征兆?”

张太医已经年过花甲,一把白须,经验老道的开口:“回皇上,贵妃娘娘底子确实好,只是近来似乎有接触过麝香一类伤胎之物,以致母体胎体受损。”

“怎会如此?”嘉元帝眼神看向张贵妃身边的侍女莺儿。

莺儿一阵摇头:“回皇上,贵妃娘娘的饮食起居皆有奴婢与燕儿打理,断不敢出半点差错,还望皇上明鉴。”

“皇上,嫔妾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萧充仪适时开口。

“说!”今日事情太多,嘉元帝早已失了那份耐性。

“是,皇上,嫔妾自幼爱香,对于香味也较寻常人敏感许多,适才贵妃娘娘晕倒之际,嫔妾似乎闻到她周身有淡淡的异香,与麝香类似,不过嫔妾无法确定。”

“那玥婷与定曦便随朕去内室确认吧。”嘉元帝顾忌着张贵妃的身子,只带了萧充仪和贤妃进了内室。

出来之时嘉元帝手上便拿了串佛珠,正是当日太后赐给贵妃淑妃每人一串的七宝佛珠,神色淡淡的开口:“朕不明白,何时太后一片诚心请大师开光的佛珠,意在保佑朕的皇子,竟然被有心人利用,鱼目混珠掺进了麝香珠?”

琦贵嫔脸色有些犹疑,却终是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