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姑娘的伤比她还重,她比八姑娘小两岁怎么打得过她,脸颊上都有一道指甲痕,发髻也乱了,衣衫凌乱。虽然又疼又害怕但是还是咬着唇不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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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不是聋子不是瞎子,在闺学一行人未到的时候就得了消息,也是被气得不行。两个姑娘家居然在学堂上打了起来,传出去林家的姑娘还要不要脸面了。就是哥儿也没见过在学堂上打起来的。

老太太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六孙子林延思,他倒是不学堂上打架,他带着一帮宗室子弟,勋贵少爷玩群殴,每每弄得京兆府尹哭爹喊娘,这群小祖宗一个都惹不起。

听了转播之后,林瑾衡也是叹为观止,原来古代的女子也是很彪悍的,真是刷新了她的见识。

她决定在老太太没示意她回避的情况下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听听后续。

来给老太太送鞋的四姑娘林瑾婵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才能压制自己的怒气。十二姑娘是她胞妹,她怎么能不怒。

林瑾衡淡淡的瞅一眼四姑娘,这可是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

果然,老太太也在胡妈妈的示意下注意到了四姑娘的异常,目光直直的看着四姑娘。

四姑娘大惊,飞快的松了手,垂了头不说话。

老太太端茶喝了一口,移开视线,看一眼林瑾衡。

林瑾衡下意识一笑,又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忙正了正神色。

“都是孙女的过失,身为长姐却没有尽到责任,对瑾妤管教不力,导致她敢对姐姐出言不逊甚至动手,八妹教她是为了她好,可惜她不识好歹。请祖母念在瑾妤年幼的份上,由孙儿代领责罚。”四姑娘跪在老太太面前哭道。

“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了,思虑过重对身子不好,你这点跟你母亲一样,让她放宽心好好养着。这事的来龙去脉我待会儿还得问一下,谁对谁错我心里有谱。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谁也替代不了谁,否则那还了得。”老太太对如画道:“扶四姑娘起来。”四丫头倒是个好姐姐。

四姑娘见到的十二姑娘是被收拾过的,衣冠整洁,除了脸颊上那道血痕,就是这样四姑娘还是心疼的不行,可是在人前不好表现,否则就是怨怼。

八姑娘见到老太太忍了一路的眼泪又掉下来,抽抽噎噎道:“祖母,十二妹妹笑我,她还打我,您看,我下巴都流血了,会不会留疤。”说着哭的更大声了。

六太太闻讯赶来就听到女儿哭,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快步赶到女儿身边,还顺带把十二姑娘撞翻在地,力道委实不轻。“我苦命的儿,谁这么狠的心。”

十二姑娘就倒在四姑娘身边,四姑娘赶忙蹲下身子扶起妹妹,低声在她耳边道:“快哭!”

十二姑娘愣了一下,感觉到腰上的嫩肉被狠狠的掐了一把,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真疼!

“瑾妤,乖不疼,不哭。”说着四姑娘都带了哭腔,又是在同一个地方掐了一把。

“哇~姐,好疼!”十二姑娘扯着嗓子嚎。

四姑娘姐妹两抱头痛哭。

那边厢八姑娘也在哭,声音尖细,听的人恨不得赌上耳朵。

老太太太阳穴一涨一涨的疼,猛拍了一下桌子:“都给我住嘴,我还活着,不用你们号丧。”

哭声戛然而止。

这话委实太重!

老太太缓和了神色对宋嬷嬷道:“嬷嬷,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不用偏袒谁。”宋嬷嬷不是卫国公府的奴才,她是公主府的奴才,六品女官。老太太对她不用太客气当然也不能太不客气。

宋嬷嬷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她真的不用偏袒谁,因为她不需要巴结谁。

“对于嬷嬷说的,你们有没有反驳的地方?”老太太锐利的目光滑过八姑娘、九姑娘、十二姑娘。

三人不敢再说什么,都是点头,今天老太太有点吓人。

“你们都是林家的姑娘,本该守望相助,互相扶持,现在居然开始窝里斗,你们知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你们以为大家只会说瑾妙、瑾妤。她们会说整个卫国公府的姑娘都没教养,以为事不关己就能高高挂起,错了,大错特错,如果卫国公府一个姑娘闹了笑话,带累的是卫国公府所有的姑娘。”老太太拍着炕桌怒声道。

众姑娘俱是沉默。

“瑾娴、瑾妤有失厚道,抄写家规十遍,瑾妙不悌幼妹出手伤人,家规五十遍。瑾妤不敬长姐,家规,怎么你不服?”老太太注意到十二姑娘的眼神:“长姐为母,瑾妙打你虽不对,但是她是你姐姐,谁教的你可以违逆尊长,你若觉得她教训的不对或者过了,你完全可以来找我为你做主,谁允许你撒泼打架。”

十二姑娘在四姑娘的用力下,低下头不吭声。

“家规五十遍。你们三个抄写家规期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什么时候抄好了才解禁。”

林瑾衡见过林延意抄写家规,这里必须说一下林家,林家历经三朝,宣宣扬扬了几百年,这家规的厚度实在是能当枕头用。

林延意当年差点被逼疯,自此以后,他惹祸再也没被林晋海抓到过,尾巴自己除不干净,就撒泼打滚求重华长公主出手。让少年老成的林延意甘愿卖萌,可见家规的杀伤力。

“母亲,妍姐儿的婚事还有一个多月?这?”六太太忍不住道。

老太太淡然道:“缺了她们几个婚事就办不成了。”还清净一点。”让我发现弄虚作假,看我饶得了谁。还有剩下的人包括不上闺学的姑娘都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给我抄一千遍,一样抄好了才许出门。希望自此以后,你们做事之前都掂量一下这句话。”

跟抄一遍家规差不多,剩下的人见识过前面的几十遍,表示一点压力都没有。

待人都退下了,看着空荡荡老太太轻吁一口气,指指下手的位置对胡妈妈道:“闹了半天,你也坐下,”自嘲道:“老了,都经不起折腾,这群人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胡妈妈只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笑着奉承道:“小姐哪里老了,小姐还要等着曾少爷出生,再让曾少爷给你生个玄孙,五世同堂咧。”

“我哪还是你的小姐,刘大小姐随着刘家的没落都是昨日黄花了。”说着便是忍不住叹气:“你待会儿派人把我那匣子珠宝给妙儿送过去,这孩子被我罚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我呢!”

胡妈妈连忙安慰,“八姑娘知道老太太都是为了她好,怎么会怨您呢!”罚八姑娘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八姑娘行事实在是有欠妥当,如果老太太不出面惩罚,等四房发难,或者重华长公主插手,八姑娘的惩罚起码要翻一番。更重要的是,八姑娘对林瑾衡做的事,万一重华长公主知晓了,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老太太将八姑娘关上一阵子,长公主有气也该消了。

老太太悲从中来,“我为他们费尽心机,可是他们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处处惹祸。我都不知道弟妹是怎么教养倩儿的,怎么养出她这样的性子,居然跟个七岁的丫头过不去。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她起码装样子安慰下林瑾妤,可是你看看她是怎么做,林瑾妤嚎成那个样子都不问一下,这还是在这么多晚辈面前,她还有个长辈的样子吗?为人处事没有半点成算不说,心胸还跟针似的。

你看看哪一房不是庶子庶女好几个,就她有一个庶女还在我面前哭,这个庶女还是个没娘的孩子。她都弄掉几个孩子了,这样的妒妇!问题是她还蠢,连手段都不会使,就这么明火执仗的干,面子里子都不要。要不是我拦着,小六早就休了她。”说到这个侄女兼媳妇,老太太真的一肚子火,还敢说大房没庶出,大房主母是公主,她是个什么身份,连自己的身份都看不清,这人怎么会是她侄女,随便哪个媳妇做她侄女,她都不会这么进退为难。

胡妈妈也觉得六太太烂泥扶不上墙,只是那到底是老太太的嫡亲侄女,私底下骂得狠,遇事还是毫不犹豫的护着,遂道,“母女连心,六太太太担心八姑娘才会不小心撞了十二姑娘,那时候八姑娘又哭得厉害,六太太也就顾忌不上十二姑娘了。”

“呵呵,妙儿有时候看着精明的很,知道要对我对着他娘告状,有时候真是…”对自己的亲孙女,老太太一些话都不好说出来。

“八姑娘还小,日后长大了便懂事了。”

“她已经九岁了,不小了,再这样下去,名声都要毁了,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老太太痛心疾首,老六不争气,刘家已没落,八姑娘身份本就不上不下,再没了名声,将来如何嫁的了好人家。

父母兄长都不在,偌大的公主府就只剩下林瑾衡一个主人。有时候她挺羡慕那些有姐姐妹妹的人家,平日里可以一起学习玩耍,互相作伴。

现在只想说一句姐姐妹妹多,是非也多。

“郡主可要用膳?”芷言边为林瑾衡卸下披风边问道。

芷言一问,林瑾衡的确觉得自己有点饿了,点了几个菜后道:“把笔墨准备好,午歇起来,我便开始抄写家规。”第一天上学便被罚抄写,林瑾衡考虑自己要不要磨洋工好借此避开那个是非之地。

“是”伺候笔墨的芷兰应道。

想起今天的事情,林瑾衡坐在紫檀红漆藤椅上出神。九姑娘、十二姑娘与八姑娘不和,八姑娘性子厉害,不过这两个看来也不是省油的。满府里这三人身份地位和年龄都相当,互相别苗头争眼球也说得过去。现在得加上一点,八姑娘对她不善,八姑娘松手那一刻的得逞笑意,林瑾衡看了正着,简直莫名其妙。

“我哪里得罪过八姐姐不成?”林瑾衡出声询问。

府中主子的脾性,林瑾衡不知道,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却是被科普过的,芷言上前道,“听闻八姑娘不喜别人穿红衣,以前也有污了别的姑娘红色衣裳的先例。”

八姑娘一靠近,芷言就早有准备,才会那么凑巧打歪了方向,只是真没想到八姑娘如此胆大。

这样的理由,林瑾衡怔了怔,就是她娘也没到自己喜欢就不许别人怎么样的地步,反倒是重华长公主的服饰打扮往往会引起福建一带贵妇的争相模仿。心下一转,道,“好霸道的性子!把我那副黑玉棋子给九姐姐送过去,今儿个倒是多谢九姐姐了。芷言去领三份月例。”有功赏,有恩谢,可不能寒了人心。

“郡主说了这副棋子送给九姑娘闲暇时把玩,等她抄完了家规再来找九姑娘玩耍。”芷言笑吟吟道。

九姑娘命人接过,又打赏了芷言一个荷包,言笑晏晏,“衡妹妹可不许食言了,我禁足实在无聊的很。”

芷言俏皮道,“奴婢回去定当一字不漏的说给郡主听。”

九姑娘连同来看望的二太太和大姑娘俱是笑,说笑了几句,芷言方才告退。

二太太轻点桌上的盒子,“郡主身边的人都是眼明心亮的,八丫头故意作怪,你出手帮忙,她们都清楚的很,这是谢礼呢!”

“其实我本来是不想管的,就等着老八闯了祸,看她怎么收场。”九姑娘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母亲和姐姐都说要我和郡主做好姐妹,大伯母对我也很好,郡主性子也不错。”

二太太哭笑不得,马上正了神色,“你以诚待她,她也会以诚待你,一些人不是我们能动心思的。”

九姑娘撒娇的抱着二太太的胳膊,“娘,我知道了,我会把她当亲妹妹那样看待,您放心吧!”又疑惑,“祖母这次居然罚老八那么重,老八和十二又不是第一次,哪次祖母不是重罚了十二妹妹轻饶了老八。”说起来九姑娘还是很佩服十二姑娘,就是这样,十二姑娘也不惧八姑娘,实在威武,九姑娘决定少讨厌十二姑娘一点。

二太太眼里飞快的划过一丝嘲讽,只是在女儿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妍儿你觉得是为什么?”

“八妹的脾性我们一清二楚,伯母岂会不知,等伯母从宫里回来知道了,必定不能轻饶了八妹,”大姑娘幼时跟在重华身边,荣宠无限,一些贵女眼红刁难,重华知道后,总会给她找回场子,重华护短的性子,她知之甚明,她还只是个侄女,林瑾衡可是亲生女儿。“如今祖母重罚了八妹,公主也能消消气。八妹不是因为打架被罚,是因为衡妹妹被罚。”老太太可真是一颗心都偏到六房去了。

九姑娘眼睛发亮,这是不是意味着府里风向变了,八姑娘再也不能趾高气昂。

慈母心

“衡儿怎么不带进来?”太后倚在榻上问道:“可有不妥?”林延意哥两是来了她这里请安之后才去的无逸斋。

重华长公主请安后坐在下首掩嘴笑道:“母后有了外孙女就不要女儿了。”

太后指着女儿对身边的心腹嬷嬷笑骂道:“瞧瞧,我心疼她闺女她倒还来埋怨我。”

楚嬷嬷笑道:“公主这是好久不见太后,跟您撒娇呢!”

太后眼里的笑意更浓:“都当娘的人了。”

“女儿便是当了祖母照样是您女儿,对着亲娘撒娇怎么了?”

“你啊,你啊”话锋一转:“你这年纪也是该当祖母了,当年若不是,今儿个…”看着重华长公主的目光带着怜惜。

重华长公主握着太后的手正色道:“这都是女儿的命,怨不得谁,何况女儿还有延恩,上天待我不薄。”

太后叹了口气,点头道:“有延恩在,你和几个孩子这一生便是无忧了,他是我养大的,什么性子我最清楚。”

“我其实也不求他怎么样,只求他平安顺遂就好,有时候想平平淡淡未尝不好。”重华长公主看一眼太后道:“青云之路哪是这么好走的,女儿想想这孩子以后要走的路都是睡不着。”

太后敛眉道:“你以后万不可再有这样的想法,他的身份注定了将来要走的路,你皇兄也对他寄予厚望,这些年花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你舍得让你皇兄这些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你舍得延恩以后像普通勋贵子弟一般籍籍无名庸碌一生。”拍拍重华长公主的手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我知你心疼延恩,但是这样便是过了,你放心,有哀家和皇帝在,绝不会让他出事的。”

重华长公主这才犹犹豫豫的点点头:“是女儿想左了,这些年都不在女儿身边,女儿对他心怀愧疚,总想着多疼他一些。”

“你的心是好的,只是你认为好的对延恩而言未必就是,男儿立于世合该建功立业。说来你既已回京,延恩和延思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好继续住在宫中,等下我便派人将他两惯用的一些物件送到你府里。一并过去的还有我前段日子赐他的两个教导人事的宫女。”

关于这点重华长公主早有耳闻,并不惊讶,十五岁才晓人事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已经说得上晚了。而且人是太后选的,重华长公主放心的很。

顺势问道:“那延恩的婚事?”十五岁定亲并不早。

“太早成亲于子嗣不利,便是加冠之后也不晚。我和你皇兄要好好为延恩择一佳妇,你若是有中意的也可以提一下。”太后笑道

“有母后和皇兄把关,将来延恩的媳妇必定是极妥帖的。女儿为延意定了一门亲事,母后看看可妥当?”

太后好奇:“延意才十岁,你就巴巴的给他定下了,我倒要瞧瞧是谁让你这么心急火燎的定下来,生怕被人抢去。”

“说来母后也见过,就是九妹家的蕊儿。”

太后皱眉,当年昌华生母为救重华丧命,否则依着两人的性子也不能关系这么好。重华对这个妹妹多有照顾,如今这儿女亲事都被她做了人情,想起那个怯怯弱弱的女孩,太后心疼自己的外孙了。又是那样的家世背景。

重华长公主跟太后做了三十几年的母女,自然知道太后这个表情是不满,忙道:“母后,九妹这日子过得实在让女儿不忍,九妹子嗣艰难,毅勇候夫人便送了莫达一房妾室,天下哪里有出嫁的姐姐给弟弟送房里人的道理,毅勇侯夫人这事委实做的荒谬。更荒谬的是,她凭什么插手我皇家公主房里的事情,九妹自己尚未提及纳妾,毅勇侯夫人倒是巴巴的把人送过来了。赶明儿她是不是要把人送到我府上来,这手未免伸得太长。”

太后好笑,重华这避重就轻的本事还是依旧。再怎么软弱,昌华也不会主动提及纳妾。但是她的态度已经表明她可以接受,否则毅勇侯夫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公主府里送妾。至于这妾室,是毅勇候赠与平邑候莫达,这女人的事情,最后自然是由夫人出马。

“莫氏是个手长的,难道昌华自己不清楚,当年不是莫氏三番五次在昌华耳边吹风,昌华也不会下嫁。这亲事是她自己选的,是好是歹,自己受着。你为她看中的那个状元郎,虽是平民出身,如今可是封疆大吏执掌一方,比莫达如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萧太后不喜昌华,在外人面前给女儿面子还不显,对着女儿就不做掩饰。

“状元公主,虽是美谈,那人家世实在是差了许多,也不怪九妹看不上。其实我当年就是拼着九妹埋怨,也该搅和了她和莫达的亲事。”重华幽幽叹息。

萧太后气极反笑,点着重华的头,“往日瞧着你精明,在这事上,你怎么就犯了傻。当年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要是插手了昌华的亲事,她日后过得不好,难保心里不怨你。再说就是嫁了旁人,以她的性子,自己立不起来,照样是被欺负的命。呵,昌华总以为自己出生卑微,底气不足,可是你瞧瞧你五姐,母妃不过是个歌姬,比她还不如,现在日子过得如何。说来隆华可比她精明,知道身份不足,放弃那些勋贵豪门,选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当年我有意把她嫁给你三表哥,可是她清楚进了萧家,这公主的气派就摆不起来,所以她拒了。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萧太后喜欢聪明人,所以哪怕隆华长公主拒绝了,萧太后也没有难为她,随她心意选了驸马。隆华长公主,那可真是个聪明人,摸准了萧太后的脉。

“母后”重华讨饶,“九妹纵有不是,淑太妃终归为救我而亡。”

“要不是这个缘由,我会费心思保护昌华,这么多皇子公主都夭折了,凭什么她昌华能活下来。”这也是让手下的人知道,他们母子三人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那母后再护着她一次不就成了,让九妹休夫就成。”重华顺着竿往上爬。

“休夫!?”萧太后挑眉,“是她自己要,还是你出的主意?”

“是她自己提的。”

“她不是把牌压在老五身上了,怎么愿意撤手了。”别以为她不知道,昌华属意莫达,其中莫达和五皇子的关系是一大原因,那时候,无嫡子,元后又崩了,五皇子可是一个香饽饽。恐怕她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个香饽饽,才弄得她一个长公主在夫家没有地位。“这么些年她有的是机会向你,向宫中诉苦,都忍住了,还和莫达一起把事情掩下,不就是看好了老五以后有机会上位,在压牌吗?”这得是多蠢啊,公主在夫家呼风唤雨,就是凭着娘家势力大。她居然想着五皇子上位,自己地位能够水涨船高,亲疏远近都不会分。

重华讪讪一笑,“好在九妹现今是明白过来了。九妹虽有些糊涂,但是对女儿总归是一片赤心。”

萧太后无奈的看着重华,“罢了,前世我们母女真是欠了她的,随你便是。”反正林延意如今还年幼,若是莫馨蕊将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她总归是不会让自己外孙受委屈的,又想起一事,向楚嬷嬷示意。

楚嬷嬷取了明黄的懿旨奉上。重华在萧太后的示意下,打开懿旨,越看脸上笑意越盛。

太后笑眯眯看着重华:“前些日子你三嫂进宫与我说道周胜老大不小了,求我赐婚,阿徲你看这门婚事如何?”重华长公主闺名一个徲字。

皇帝的三哥廉亲王是京城第一老纨绔,皇帝仅剩一兄一弟,因此对两人颇为优容。所以这位王爷越发有恃无恐,好在还有理智,太过的事情绝不沾。

这位爷府里莺莺燕燕多的养不下,把原配生生给气死了,两年后续娶了一位六品文官的嫡女,便是如今的廉亲王妃。

这位廉亲王妃当年可是誉满京城,引得不少大家子弟折腰,可是谁都没有廉亲王奇葩。廉亲王直接爬进人家院子在里面待了一晚上。最后自然是廉亲王抱得美人归,当年京城碎了一地的少男琉璃心。

廉亲王也很是迷恋了这位王妃一阵子,可惜红颜易老,几年后廉亲王故态复萌。

好在这位可怜的廉亲王妃有一子,便是周胜,守着儿子也能过下去。可是人倒霉的时候真的没什么道理可讲。此子极得廉亲王真传,俨然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胜出的地方便是,周胜不止爱美女他还更爱帅哥。

在大历朝,养个把娈童那是相当流行的事情,这股风气目前仍然在自上而下的传播。当家主母也不会在意,不过是爷们无聊时的玩意罢了。但是过了那个度就让人诟病了,毕竟阴阳调和才是正道。

所以哪怕周胜顶着亲王世子爷金光闪闪的名头,世家贵女依旧避之不及,小门小户廉亲王妃又看不上。

三年前周胜定了南阳候劭家的嫡女,一个月后劭姑娘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这门亲事自然作罢。

第二年劭姑娘便远嫁济南,虽然依旧有点破,不过并不明显。

廉亲王妃憋着气要给儿子找个名门贵女好压制儿子,但是那些名门望族也不是吃素的。太极拳推来推去,今年,周胜都十九了。

廉亲王妃进宫朝太后诉苦,要个名门贵女做媳妇怎么这么难啊!

“我记得刘敏幼时便是爽利的性子,说不得能够压得胜儿改邪归正。”重华笑眯眯道,妄想她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萧太后点头笑道,“德贵妃往日经常在我面前夸赞她这个娘家侄女,我也见过是个性情爽利的,说不得能压一压他那浪荡的脾性。两人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一个王府世子,一个侯门嫡女,这下你三嫂也该心满意足了。”

重华长公主笑逐颜开,挽着太后的手:“还是母后最疼我。”

太后轻拍着她的手缓缓道:“母后不疼你疼谁!”

“一群小丫头争强好胜,倒是连累我儿受罚。”重华长公主回府之后便从何总管处得知府里发生的事情:“衡儿如今还在写字,写了多久了?”

何总管跟在小轿边,回道:“未时一刻开始,每写上半个时辰便休息一刻钟,现在还在写。”

重华长公主挑眉道:“难为她能坚持这么久?”

等见了书案上的作品之后,重华长公主便知道为什么女儿能坚持这么久了,她哪是在练字,根本是在画画。

做网站的多多少少都会一点美工,林瑾衡比一般人多会一点。在福建的时候,又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一个外洋来的画师。林瑾衡表现出对这位画师犹如决堤黄河一般的敬仰之情。爱女如命的重华长公主便把画师提溜回府教女儿画画去了

可惜在他们回京的时候,原本打算跟来开阔视野的老师收到家乡的急信只能打道回府。

林瑾衡也只向他学了素描,油画的边都没摸到。

林瑾衡花了一个下午画的,用现代人的目光来看便是连环画,特别的是将素描和水墨画结合在一起,看得让人耳目一新。她脑补了林瑾妙和林瑾妤打架的过程。刚刚抄的手酸的时候,她这条被殃及的鱼有点儿愤怒。

“衡儿在画这一道上颇有天赋,娘把青莲夫人请来教你如何。”青莲夫人是画坛圣手张子墨的女儿,一手丹青妙不可言。

才女自古命运多舛这一点在她身上也得以体现,守了望门寡,她干脆自梳,专心研究画技。

不少贵女想求她指点,顺得哥情失嫂意,青莲夫人干脆自己办了个学堂,专门教女子作画。京中贵女无一不以能被青莲夫人收入门下为荣。

林瑾衡摇头道:“不要,婉月表姐说闺学里的先生画画极好,我要跟先生学。”还听说青莲夫人教学严谨,对那些贵女也是不假以辞色,偏越是这样越是被推崇至极,她犯不着找罪受。

而且她也真心觉得国公府请来的先生足够教她这种水平,她又没想把画这一道学的多好,自娱自乐而已。

她这辈子的终极梦想就是和她娘一样,一个举案齐眉的丈夫,儿女俱全没有姨娘庶子闹心,富贵荣华一生。

这个梦想于她而言并不难,只要将来说服她娘把她低嫁就成,有几个哥哥撑腰,她日后的日子过得绝对顺心如意。

所以她尽可以好好享受人生,不用强求自己学这学那,喜欢便学一下,不喜欢放下便是。不会因为学得好而怎么样,也不会因为学得不好又怎么样。

重华长公主也不再说请青莲夫人的事情:“我看你是觉得姐妹们好玩才是,”把女儿抱到膝上,摸着她的小发髻道:“若是有人欺到你头上,你可千万不要傻傻的顾忌着情分忍气吞声,娘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受人闲气的。”

林瑾衡眼珠子一转,便知晓必定是芷言把八姑娘的事情告诉重华长公主了。芷言本就是重华长公主放在她身边,以防她年纪小被欺负了不自知或者不告状。“我才没被欺负,是芷言欺负人了。”

重华含笑看着芷言,点头道,“你做的很好,等下去嬷嬷处领赏,”环顾一圈众人沉声道,“伺候好了郡主,本宫重重有赏。”

众人连声应是。

“十少爷、十三少爷来了。”

每回林瑾衡听到这种称呼都有点适应不能,就跟别人唤她十三妹妹一样,十三,那是骂人的话好不,可惜没人理解她的悲伤逆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