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过去了,临死之前,什么都看透了,我们三个纠缠了半辈子,最终都苦了一辈子。下辈子我一定找一个心无所属的男人嫁了,否则宁愿为猪为狗也不参合别人的事情里头。”

老太太说的云淡风轻,老国公听的神色讪讪,老脸火辣辣的疼,只能一叠声说道,“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们…”

“你过来,我想看看你,记得你的模样,下辈子遇上和你像的就绕着走。”老太太突然道。

老国公一时没明白,等见老太太手微动,便走到了床前,坐下的动作带着明显的僵硬,他们夫妻几十年不曾肌肤相碰过。

老太太瘦骨嶙峋的手在老国公脸上摩挲,感叹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花园里,你来找大哥,当时最深的印象便是你的嘴唇,他们都说唇薄的人,心也凉薄,果然不假。”

可是她那时候不相信,或者说根本没往心里去,欢欢喜喜的嫁了。

慈祥的公公,严肃的婆婆,英俊体贴的丈夫,偌大的国公府就他们几个主子,难得清静。

那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婆婆林宋氏生性古板,待人严苛,不过老国公会宽解她,会帮她在婆婆面前买好。

林宋氏虽然严肃,让人难以亲近,却不会故意刁难她,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婆婆会插手儿子房里事。

生了林晋海之后,就连不苟言笑的林宋氏对她也有了几分和暖。

娘家父兄又仕途得意。

这日子跟在蜜罐里泡着也不遑相让了。

可是,她马上就陷进了噩梦中,而她一辈子都在这梦里没醒来,今天终于要解脱了,欠了她的,都还给她,统统还给她!

老太太突然伸出还有知觉的右手环住老国公的脖颈,靠在他肩膀上,悲声道,“为什么你对她们母子如此深情,对我们母子却这样绝情!”

“我,诶!”身子僵硬的老国公唯有愧疚,想避开的动作就那么止住了。

“啊!赫赫~”突然一声凄厉惨叫,老国公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太太神色狠戾的握着刺在老国公脖子中的金钗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绞,喷涌而出的鲜血喷射在她脸上,恍如恶狱中来的魔鬼。

本来是本着非礼勿视原则,低头装木头人的丫鬟温声抬头便见老国公身子往后倒,一只手捂着脖子,可是血还是不断喷洒而出。

而老太太脱力一般躺在床上,满身鲜血,神色癫狂,右手还死死攥着带着血肉的金钗,大笑出声,声音嘶哑,面容扭曲,神情和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她等了几十年,终于等到了亲手杀林成瑞的机会,反正她命不久矣,她赚到了,由始至终她最恨的都是老国公而不是虞氏!

“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这是你欠我的。”太过激动之下,老太太喉间咳出鲜血,飞溅而去,染到面前的被子上,和老国公的血混在一起。

躺在地上的老国公尚未咽气,焦急的丫鬟正在给他止血,不过都是徒劳,这伤口太深太大了,老太太根本没有手下留情。老国公竭力想看看老太太,不过只看到高高的床沿,只听到老太太发自内心的笑声。

他知道她恨他,但是不知道原来她这么恨他!老国公在老太太的笑声中痛苦的停止了呼吸。

重华长公主被惊慌失措的丫鬟急急请来,好在燕禧堂都在长房掌握中,一点风声都没有漏出去,老太太杀老国公,可以成为大历本年度最大的丑闻了。

她对于老国公之死没有半点同情,这种为了私情连妻子儿女都不顾的人,历来便是她最深恶痛绝的。

又庆幸林晋海不在府上,不用面对生母弑杀生父的悲剧,老国公再不堪也是他父亲。

一进屋就是浓重的血腥味,床边更是遍布血迹。重华长公主目光晦涩的看着因为笑的太过而咳出血的老太太。

老太太这一生就是一场荒唐的悲剧,老国公是造成她悲剧的始作俑者,但是老太太又何尝不是其他人悲剧的罪魁祸首。

四太太、六太太、陶芳菲、陶刘氏、六老爷、九爷、八姑娘…

江太医探了探老国公的脉息阖上老国公圆瞪的双眼,对重华一摇头,死透了。暗暗一叹,夫妻二人竟是走到了这般地步。

然后江太医又去看老太太,对于老太太若有若无的脉象并不惊讶,老太太大限已到。

吃了几片百年老参吊命的老太太气若游丝道,“这样~也好,你们就不用在为他,守三年孝了,六年孝,太长了!”他们两个老不死的一起死了,子孙那就只需要按一个守,这也算是为子孙做了点好事。细细回忆起来,她这一生竟然没为儿孙真正做点什么,老太太心下大悲。

重华目光沉沉看着老太太,从这点上来说,老太太的确是为林家省了一桩大麻烦。

“我不要,和他葬在一块,我也不要,进林家祖坟,随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我埋了,埋了,就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嫁入林家。

“可以!”重华毫不犹豫的答应。

老太太心满意足的一勾嘴角,声音忽然变得很低,低的几乎让人听不见,“我这辈子最对不起老大,我不是个好母亲。”说完闭上眼,眼角划出一行浑浊的眼泪。

老太太心满意足的一勾嘴角,声音忽然变得很低,低的几乎让人听不见,“我这辈子最对不起老大,我不是个好母亲。”说完闭上眼,眼角划出一行浑浊的眼泪。

觉得老太太这一生当得起一个狠字,对身边所有人而言

第152章 一五二

江太医上前一号脉,带了几分哀容道,“老太太去了!”他也没想到老太太说话间就去了,想想又觉得正常,最后一点心事了了,心口那口气也散了。

重华长公主恩威并施敲打完在场所有人,这些人也都知道厉害,说出去有没有人信不确定,自己的命保不住却是肯定的。又吩咐人收拾燕禧堂的狼藉和派人送老国公回松鹤堂。

然后重华才派人发讣告,“通知亲眷,老太太仙逝了。”至于老国公,夫妻二人同一天去世,未免太巧了一些,得延后几日,不觉揉了揉太阳穴,这事委实有些棘手,老国公不是寿终正寝,若是有人借机闹事。重华眼神一动,手指敲了敲扶手,不可不防。

卫国公府和公主府马上都挂上了白绫幡杖,这些东西也是早早就准备好的,训练有素的仆役井然有序的开始布置灵堂。

林瑾衡得知噩耗的时候正在抄写经书,闻言,手一抖,墨水在纸上晕染开来,快完工的一篇经书就毁了。

林瑾衡默默的放下笔,走到屏风后面由着芷言等替她换上孝服。今日早上过去给老太太请安,还见她精神难得一见的好,林瑾衡当时便想到回光返照,却没想到才到了下午便不成了。

人去了,不免想起老太太往日里的好了,她从来都不是老太太最疼的那一个,甚至因为父母的缘故,老太太待她总差了一筹。但是到底血脉至亲,老太太的嘘寒问暖中总归有几分真心。这么一想,眼眶便有些红了。

穿戴完毕之后,林瑾衡带着人往燕禧堂而去,原本端庄肃穆的燕禧堂里现下都是一片缟素,穿白挂素的仆役来来往往。

林瑾衡在寝室外便听到八姑娘如丧考妣的痛哭声,声嘶力竭,哭声中满满的哀伤。林瑾衡心下暗叹,八姑娘哭的是老太太,但是恐怕也为她自己而哭,她唯一的最大的保护伞已经去了,又是孤立无援的处境。

只是这些非别人强加于她,都是她自己做的孽。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掀起帘子进去之后就看到各位兄弟姐妹跪在蒲垫上哭泣,有的嚎啕大哭,有的默默抽泣。林瑾衡看了看端坐的重华长公主,以她的身份,并不必跪。

林瑾衡选了个蒲垫也跪下低声哭起来,并不需要酝酿,在这样的气氛里眼泪自然而然就下来了,再想一想早些年的光景,眼泪越流越凶。

过了会儿,得到讣告的杨婉月也赶了过来,呼吸沉重,可见是跑着过来的。

杨婉月站在门口,脚犹如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怔怔的发愣,怎么会这样呢!

“都是你,都是你!”八姑娘见到杨婉月就跟见到仇人一般猛地从蒲垫上站起来,因为跪的太久,踉跄了一下,不等站稳了便要往杨婉月面前从,最终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

话音被重华长公主冷冷的一声,“放肆!”

八姑娘整个身子都是一颤,未出口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只能怒瞪着杨婉月,用眼神表达这自己的恨意。要不是杨婉月让老太太急怒攻心,老太太怎么会垮了身子。

潘颖雅看的一叹,命自己的丫鬟将八姑娘带回来,又搬出台阶,“妙儿伤心太过了!”虽然牵强,但是她不知道往日交好的二人为何形同陌路,只能替八姑娘敷衍过去。

八姑娘神情一窒,退回原地跪下继续哀哀哭起来。

杨婉月却根本没把注意力施舍给八姑娘,她眼中只有床上神态安详的老太太,那竟是他从没在老太太脸上见过的神色。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外祖母!一步一步靠近拔步床。

杨婉月跪在老太太面前,抓着床沿终于痛哭出声,林瑾衡心里一松,能哭出来就好了。

似乎是被感染,众人的哭声更重了几分。

林瑾衡不自觉也哭起来,间隙抽空关切旁边的俞钰晚,“三嫂千万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莫要太伤心了,祖母知道了也会心疼的。”前脚林延恩刚走,后脚俞钰晚就被诊出一个多月的身孕,如今正是头三个月,怀相最不稳的时候,这样长期跪着岂能受得了,就是去宫里哭丧,孕妇都能有特殊待遇。

暂时替俞钰晚管家的四太太接道,“侄媳妇的心意,母亲想来也都知道了,你还是先去休息下吧,何况你这几日本就身子不好。”

“既如此,你便先回屋休息。”坐在一边的重华也出声,俞钰晚已经意思过了,离开也说得过去,又补充道,“让江太医号下脉。”

想了想,俞钰晚也不勉强,到底孩子重要,这么一场哭起来,她的确有些撑不住,谢过长辈之后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

右手边的八姑娘见到这情形,哭声的悲哀更盛了几分,祖母,如今跪着哭的这么多人当中,有几个是真心为你流泪的。

瞥见右后面的十二姑娘脸上勉强挤出来的伤心之色,八姑娘心中大怒,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挥过去。最终只能咬着牙忍了,再也不会有人替她收拾残局护着她了。想到这里,八姑娘哭的悲切,喃喃道,“祖母,祖母~”

“父亲怎么还不过来。”悲痛的六老爷发现至今老国公还没有出现,不由得发问,脸色却已经阴沉了下来。

四太太斟酌了下词回道,“父亲说来了也是徒增伤悲,他就不过来了。”又补充道,“父亲又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六老爷也气红了一张脸,喘着粗气,拔腿就要往松鹤堂去,老太太心虚也不想见老国公,但是老国公这态度却令他心寒。

“站住!”重华冷冷出声,“要来的自然回过来,不要来的就是绑来了又怎么样。”看了看老太太,“没得膈应人!”

六爷嘴唇动了动,恨恨的一甩袖。

老太太的丧礼极尽哀荣,作为一品国公夫人,且卫国公府炙手可热,边关又频频报捷,更有重华长公主亲自坐镇,上门祭拜者络绎不绝。

停灵、出殡一场忙下来,林瑾衡只觉得半条命都去了。

刚从之前的丧事中回过神来,府上又传出了一个噩耗,老国公也去了。

于是刚拆下的灵堂又被搭建了起来,各亲朋好友收到第二份讣告。

夫妻二人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月去了,有人不以为然,有的人心里却转起了小心思。

卫国公府对外称老国公是病逝,反正总不能是因为伤心老太太太过而去的,这对夫妻反目成仇也不是什么秘密。

从利益既得者的角度出发,投注在卫国公府上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惊惧和狐疑。

丁忧对所有为官者都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若说林家恋栈权位,勉强也可以。可是林家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吧!很多人又降其抛之脑后。

可是不知不觉,暗地里就有了流言。

“听说卫国公府的老国公是被林家人给,恩哼~”

“嘶,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林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嘁,你难道不知道,卫老国公当年是怎么对妻儿的,换做是你,你能心平气和对他吗?还得为了他耽误三年。再说了,林家总不能守了三年又三年吧。江山代有人才出,过上几年,位置都被人占去了,虽说林家圣宠隆重,但是几年后时局如何,谁能预料的到。”

而卫国公府仿佛陷在悲痛之中,无暇顾及外面的流言蜚语。

正要出殡那日,卫国公府门前来了一对老夫妇,浑身缟素,其中那老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就要晕过去,嘴里嚷着我可怜的大侄子啊!你死的好冤枉啊!

一路嚎丧而来,而这一路又都是来祭拜的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者忆起之前的流言顿时八卦心骤起。

不禁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这是谁啊!敢来卫国公府闹事,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吧!”

另一人在京城土生土长到五十来岁,细细一瞧终于找出一点模糊的印象来,“这是故去老国公的嫡亲叔父婶婶,不过都是混不吝的,十几年前就离了京城,一直在直隶待着。”

府门前这对夫妇人称五老太爷的夫妻年近古稀,,身子骨却难得硬朗,现下正忍着肝颤在哭。

门房也没有为难他们,客气有礼的将人迎进去。

立刻的,众人眼前一亮,他们可没听岔,五老太爷口口声声喊的是老国公似的冤枉,看来有大戏上场。于是有主子的通知主子去了。

得到禀报的重华长公主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的喝茶,不过是一对跳梁小丑罢了!

林晋海出征,二老爷四老爷还在回京的路上,府上唯一的男性长辈便是六老爷,闻言六老爷气得几乎要跳脚,“满嘴胡吣!其心可诛,应该乱棍打出去。”说话间很是不赞同重华放人进来。

重华眼皮都不抬一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如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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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一五三

五老太爷夫妇随着领路的仆役往灵堂而去,五老夫人边走边拿帕子拭泪,满脸的痛彻心扉以及愤愤不平的。五老太爷虽没如妻子一般泪流满面,却也是满脸的哀戚。

原本夫妻二人满心打着腹稿反复思考届时该如何应对,但见一路走来熟悉又陌生的景致,不知不觉心神就岔了出去。

五老太爷也是打小在这里长大的,后来兄长去世,侄子承爵,嫂子林宋氏做主分了家,任五老太爷夫妻如何撒泼打滚胡搅蛮缠都没用,只能满心不甘的搬了出去。

不过哪怕不住在国公府里头,他也是卫国公的嫡亲叔叔,加之那时候林家余威还在,五老太爷搬出来之后,日子也过的红红火火。

后来卫国公府里头变了天,虞氏上位,老太太母子几人被妾室欺压,嫡不嫡,庶不庶。他作为嫡亲长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宗族那边人微言轻也不能拿族长如何。老国公投桃报李,五老太爷这日子就过得更顺心如意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林晋海他靠着军功咸鱼翻身了。作为老国公这一系的苦日子也降临。最终他带着家眷灰溜溜的离了京城,十几年来再也没有踏足过京城一步。

是以,五老太爷十余年后故地重游,见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仿佛都在向他诉说着卫国公府的富贵更上一层楼了。林家这棵大也越发枝繁叶茂。可是这余荫他们丁点儿都占不到,他么这一房是被林晋海‘流放’出去的,直隶又离京城不远,那点底细知道的人不少,哪里能过的好。

五老太爷想起这些年过的日子,心中大恨,但是思及林家炙手可热,还有一位嫡长公主坐镇,又不免心中打鼓,手心冒汗。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只求那一点点侥幸。

五老夫人到底没丈夫思虑的远,她见府里繁华的景象,心里的不平都一股脑儿冒了出来,他们好歹也算是嫡系,过的却比大多数旁枝还要差。子孙二十余人就挤在一个三进的院子里,嫁娶都是困难,只能寻那白身人家。每每想起来,五老夫人都替子孙心疼,他们可是正经林家嫡出血脉,却被这样作践。如今前来生事虽是形势所迫,但是五老夫人心底不可自抑的带着报复的快感。

心思各异的夫妻二人进了满眼缟素的灵堂,最先入目便是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重华长公主。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已经白发苍苍。但是岁月似乎特别厚爱这位长公主,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刻痕,不过气势凛然尊贵更甚当年,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扑面而来。

重华目光清冷的看着进门的二人,一样不发,就连神情都没有恼色,似乎不知他们为何而来一般。

越是这样,夫妻二人越是心里没底,五老夫人当下腿就一软,脚尖便在门槛上一绊,身子一歪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瞧得旁人都替她捏把汗,这把年纪若是摔着了,可不妙!

不过事实证明五老夫人身子骨健朗的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有半点磕着摔坏的模样,只是坐在那也不起身,顺势就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成瑞啊,我和你叔叔两个都还好好着,你这个没病没灾的怎么就早早的去了!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纵有不是,他们怎么能敢记恨你。若没你,哪有他们的今日,现今嫌弃你阻了他们的官路,竟然如此狠心,一群天杀的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天在做人在看啊。我和你叔叔虽然人微言轻,贱命两条,但是也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否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大哥和林家列祖列宗。”

这一番唱作俱佳,委实让堂上众人大开眼界,能到这里来的哪一个不是出身大家,都是最要面子不过,说话行事都喜欢拐弯抹角,奉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这样似乎不足以显出他们的能耐来,哪里见过这种直白的泼妇腔。

又因为内容劲爆,足够吊人胃口,不少人忍不住与同伴默默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延思等五老夫人把话说完了,才越众而出,踱步到五老夫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听着太叔婆的意思是我们府上害了祖父?太叔公也这样认为?”又将视线转到旁边的五老太爷身上。

五老太爷夫妻对视一眼,见林家子弟都是脸色难看,却没有暴跳如雷,又瞧林延思心平气和的模样,摸不准林家人的想法,心跳的更快。五老太爷不敢说话,垂首不语。

五老夫人掩面避开林延思的视线,心里嘀咕,这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气势就这么逼人。翻出往日听来的情况,瞧着年纪和他敢率先发难,便猜他是长房的嫡次子。立时又哭起来,“谁不知道我侄儿与嫡出那几个的恩怨,侄媳妇前脚刚走,我侄儿后脚就跟上去了,这也太巧了!我这几日夜夜梦到成瑞满身怨气的看着我,要是好好的,成瑞怎么会托梦给我,他是死不瞑目啊。我今儿要是不把事情弄清楚了,我良心难安!死了都没脸去见成瑞。”又一推五老太爷,“就是我家老爷都梦到过成瑞诉冤,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是成瑞显灵呢!”

林延思冷笑一声,“无凭无据就凭你们胡乱的猜测和不知道真假的梦就给我们扣上十恶不赦的罪名,太叔公和太叔婆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本朝唯有御史不以言论罪,其余无论任何人,若是造谣生事,构陷他人,都要依法处置。而我母亲为当朝嫡长公主,污蔑皇亲,又该当何罪!”冷声命令道,“来人,给我绑起来,送到大理寺去。”

众人见林延思这模样,便知他不是在吓唬人。素来都听闻林延思是个乖张,任他是谁,犯到他手上,抓你没商量,谁的面子都不卖,管你背后有谁。也是因为这点,皇帝甚为重用这个外甥,一些棘手的事情都派林延思出面

想不到今日在自家祖父灵堂上就要动长辈,污蔑皇亲,这个罪落实了,众人瞧两位老人的年纪,怕是得横着出来。

五老夫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又被气得厉害,色厉内荏道,“我是你太叔婆,你居然敢抓我,你的圣贤书都读哪里去了。”又大哭起来,“列祖列宗你们睁开眼看看啊,曾孙辈的小子居然要把老头子和老太婆扔到大牢去,这可如何了得,规矩礼法何在,天理何在啊!怪不得成瑞你就这么急急的去了,这些人都是胆大包天,目无尊长的!”

林延思不以为杵,只淡淡道,“国法大于家法,太叔婆没必要和我在这里扯有的没的,我林延思从来都只认大历律法。除非拿出证据来证明您二老不是在这里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否则就要请两位去大牢走一趟。”一挥手,几个壮硕的婆子冲五老太爷夫妇而来。

“证据就在成瑞的尸体上,只要开棺验尸,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五老太爷语出惊人。

开棺验尸,那可是件兹事体大的事情,不管老国公死因究竟为何,这尸体若真的验了,林家的面子就被重重的落了。

但是老国公之死已经被闹大,若是不给个能让人信服的说法,林家这名声少不得蒙上一层阴影。

不少人暗叹,这背后之人可真是毒啊,这是逼着林家不得不开棺。

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五老爷夫妇的个人行为,除非活腻歪了,两个无权无势的老人才会和卫国公府硬碰硬。便是二人真对老国公之死心存疑虑,也不会如此,二人可不是多高风亮节的人物。

怕是被拿捏住了。

重华长公主瞥了五老太爷夫妻二人一眼,果然目的在这里。看了眼林延思,且看儿子如何应付,她再出面也不迟。

林延思似乎是不敢置信,瞧着五老太爷的目光带了惊奇之色,扬声反问,“开棺?单为了您一句话就要打扰祖父安息,这将祖父置于何地,林家又颜面何存!”

五老太爷心中有了几分底气,不敢开棺那就是心中有鬼,否则干嘛不开棺以正视听好洗清嫌疑。比起开棺丢的面子,被传弑杀长辈,哪个影响更恶劣,是个人都知道。

五老夫人想法和丈夫同步了一回,心中称愿的不行,当下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起来,“若非心虚,怎么会不愿意开棺证明清白,分明是做贼心虚,老天爷,有人仗着身份就想为所欲为,这世间还有公道吗!”

这时候,人群中也有了小小的骚动。其实众人也开始心痒痒,想看看棺木中究竟如何,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不少人将自己代入,若是遇上这种事又会如何,大多人想我会开棺,虽然憋屈了点。

不过若是有猫腻,这棺自然是万万不能开的了,流言蜚语中总比实打实的证据好不是,一些人心照不宣的对视。

林家人占了这么多好缺,若说没人嫉恨那是不可能的。自然少不了面和心不合,不介意落井下石之辈。

场中的林延思话锋一转,突然道,“那若是开棺之后,一切正常,您二老又当如何,该不会就想不了了之,当这回事没发生过?”最后一句带了嘲意。

说来对老国公的骤然离世,林延思不是没有怀疑的,他在锦衣卫里,各种各种人伦惨剧都见过。倒没往重华身上想,她母亲好歹得顾着父亲的心情。他猜是老太太,他祖母从来都是极端的性子,这种脾性的人做的事也往往出人意料。

之前他便探过重华口风,向来不刻意瞒着他什么的重华却是顾左右而言他。

今天重华又是一副作壁上观,摆出一切交给他的架势,林延思心念一转,哭笑不得,他娘这是在考验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