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疏离垂眸,甚至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别这样,我会恨你…”她惊惶到口不择言。

“那就恨吧。”他不以为意地扬起嘴角。

塞纳河畔并肩走过的一段路,埃菲尔铁塔上天上人间同样璀璨的灯火,宴会上短暂却让彼此心灵震颤的拥舞…那些相互取暖、笑闹纠缠的时光,该结束了。

“我不要恨你!”她蓦地轻喊,视线模糊,“我只要你爱我。”

为什么要以这样的真相逼她放手?

他怎么会认为她承受得了这种伤害?

“即便是现在?看到我真面目的现在?”秦浅扔在淡笑,“承认吧,天真,你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我,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爱上你。”

失望是不是,不过别介意,生命中原就充满了失望。

曾经,他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Destiny takes a hand,命中注定。

许多事情,也许冥冥中都是注定的。

“就这样吧,不要再逼我,天真,”他的叹息,击中了她的心脏,“何必让彼此难看。”

她垂眸站立,陷入异样的沉默。

天真,是个好名字。

你的意思是,你对我感兴趣?

人生重要的不是刺客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

天真,上车。

那些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责怪你,天真。

你要原谅那时的天真。

你知道,除了Sean,我已经很久没有送人礼物。

所以我跟上帝说,既来之,则安之,随她吧。

我希望能看见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受的一切委屈。

你碰到我了,天真,我并没有消失。

你为什么要回来,回到这里?

是他的手,牵着她走出晦暗青涩的岁月,多么希望可以永远牵着这只手,相互扶持,共度漫漫人生中的彷徨与寂寞。

不要再逼我。

你不适合我,我也不需要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爱上你。

她终于抬首凝视他,泪痕犹存于眼睫,苍白的容颜上却有种不寻常的平静。

“对不起,一直以来,给你添麻烦了,”她缓缓开口,望着始终面无表情的他,“仍是要谢谢你,教会我许多,没有你,也没有现在的段天真。”

解下腕间曾经辛苦寻回仔细拼凑的手链,她将最后一丝牵绊搁至桌面。

“再见。”然后,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出门。

分离已经上演,彼此重回各自的命运。

而他低首静坐浅饮,亦没有留恋目送。

他知道,这一次,她是镇定离开。

一杯接着一杯,醉意深浓之际,他恍若错置时空。

阴暗的房间里,他意识昏沉,衣衫凌乱,空气里充斥酒精烟草以及令他作呕的欲望气息,房门被人推开的那瞬,刺目的光线劈头盖脸地淹没他,他想抬手遮住自己狼狈裸露的shen体,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而身下的痛楚疯狂牵扯他的神经。

有一双纤细的手扶着他的脸,温暖的泪水落在他眼帘上,娇柔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我带你走,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

我不会,把你丢下。

四十八、何处问情

漫漫人生,会有人让我伤心流泪,也会有人教会我忍住哭泣。尽管泪水会倒流进我心里,成为布满尖刺的水晶,但我也会藏住疼痛,倔强以对,如果你不会为我心疼,崩溃失态又有何意义。

“天真,要不要去吃夜宵?”小郑开着车,瞥了沉默不言的她一眼。

“好呀。”她轻声答,十分乖巧。

“你怎么了?”小郑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她发现自己居然在微笑。

“其实,很多时候,不是故事的结局不够好,而是我们对故事的要求过多,对吧?”她额头抵着车窗玻璃,望着外面的夜色轻喃。

“事实上,每个人在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寄予厚望的同时,很容易高估自己。”小郑道。

“那么,怎么避免这样?”她问。

“无可避免,喜欢、渴望、执着…都是相互关联的,越是单纯不谙世事,越是勇敢,而成熟者才会有所畏惧,”小郑笑了笑,“听说过没有,冲动的人创造世界,而理智的人负责维护世界。”

天正怔忡,随即苦涩一笑,她和秦浅,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CD机里粤语歌在轻唱,没有得你的允许,我都会爱下去,互相祝福心软之际或者准我吻下去。我痛恨我成熟到不啊哟你望着我流泪,但漂亮笑下去,彷佛冬天饮雪水。

他也许不是最好的人,但若真爱上一个人,就不会在乎他是不是最好的。

怎么办,她的心就像一面镜子,即便碎成一片片,每一片仍是在想他。

他怎么会明白,令她最难过的,不是他隐藏的那些黑暗,而是他根本就不需要她。

这么久以来,她很用心、很认真地扮演善解人意的情人角色,和他相处的时候快乐开心,却也遵守他要求的原则,她耍赖地、撒娇地、诚恳地、试探地、讨好地用尽各种方法去走近他的心,寻找一种长相厮守的可能…但现实却一点点粉碎了她的尊严。

他依旧抗拒着她,防备着她,他的世界里,始终顽固地只肯接受Lucia的进驻。

所有稳定的感情,全都建立在彼此的信任上。

他可以不爱她段天真,但他不能不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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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决定要走?”米兰迟疑地望着收拾行李的天真。

“机票就在桌上。”天真看着她一笑,“东西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后要暂时放两箱东西在你那。”

“那…什么时候回来?”米兰盯着她平静的神情。

“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天真微笑,“也许没过多久你就能收到我的结婚喜帖。”

“你少开玩笑,”米兰蹙眉,“真的就这样放弃了?”

天真手上的动作停下,她抬起头:“我以为放弃的那个人不是我。”

“这个房间的合同下个月到期,到时还需要你帮我还下钥匙。”

她环视已被清空的房间——我这杯茶,好不好喝?

——唇齿留香,销魂荡魄。

她低下头,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

地上散落的杂志上,翻开的那一页写着,2004年,TomFord离开Gucci,有了自己的旗舰店。2005年,PhoebePhilo离开Chloe,开始在Celine的新生活。

订机票,办辞职,整理所有家当,才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

曾经苦苦纠缠不肯放手,却原来终须一别。

2009年,段天真离开秦浅,不知道会怎样,却不会再回头。

离开一个人其实并不难,很多时候,我们只是舍不得。

“Thomas说,秦浅流了东西让他给你,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东西,”米兰放下电话望着她,“他正开车送过来。”

天真抬起头——难道他是要把所有她留在他家里的痕迹都尽数清理干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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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mas带来的,是一封信和一个纸盒。

天真展开洁白的信笺,不过数秒,便已热泪盈眶。

天真:

十六世纪一个盛夏的午后,外出狩猎的伯爵Richard遇见在河边洗衣的平民女子Rose,他们一见钟情。但当时的爱尔兰皇室却因为血统问题坚决反对他们结合,把那个提出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要求刁难Rose,除非她能在一夜之间缝制出一件长度符合从皇室专署教堂征婚台前至大门的白色圣袍。伯爵幻想的婚事似乎已经幻灭,但Rose却和全镇人彻夜未眠,在天亮前缝出了一件精致简约又不是皇家华丽的十六米白色圣袍,当这件长袍于次日送至皇室时,皇家成员无不深受感动,在国王及皇后的允诺下,婚礼得以举行,而世界上第一件婚纱由此诞生…会告诉你这个故事,是因为我要送你的,便是一件婚纱。

我不知道它和Rose的那件比会不会更漂亮,但我知道,穿上它的你,一定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亲手设计一件婚纱给你?

因为认识你这个可爱的笨小孩,是我失去Lucia之后最幸运的事。

也许你会因为我提起她而不开心,但在那段阴暗耻辱的岁月里,她是我唯一的光明。

有很多事情,我不愿让你知道,或许你会怨我,但我依旧坚持,我愿你始终单纯明净,快乐地行走在阳光下。

你说你不要和我分手,你说你爱我,我不能否认心中的震颤与欢喜,然而你无法体会我的恐惧。

有人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我不这么认为,伤口其实一直存在,会用伤疤覆盖来减轻伤痛,但它永远不会消失。而我,正被过往的一切反噬。

对不起,我无法因为你的执着和委屈,就去回应你的感情,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宁可以我的内疚和愧意,在你今后的人生里,像家人一样默默守护你。

遇见你,是我之幸,遇见我,却让你年轻灿烂的笑颜上,再度染上阴霾。

原谅我,我怜你,惜你,宠你,喜欢你,辜负你,对不起你,但却不能爱你。

所以,离开我将是你最好的选择。

惟愿你,在今后的岁月里,更加聪明美丽,懂得爱护自己,不要再遇见如我一样,让你伤心的人。

然后,穿上这件婚纱,快乐迪嫁给真正爱你的人。

而我,永远为你祝福。

勿念。

——秦浅信纸悄然滑落地面,灿烂阳光下,她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

四十九、旧梦启封

伦敦Hea Throw机场似乎永远都不会安宁下来。

放眼望去。有人静坐,有人拥抱,有人购物,有人吃喝,众生百态,悲欢离合。

上次回去,是母亲病危,她靠在米兰怀里,簌簌发抖,十几小时的航程里完全没有合上眼过,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这一趟离开,她没有让任何人送她。怕重蹈覆辙, 她连咖啡也不敢喝,只是塞了耳机闭上了眼,喧闹的背景顿时淹没在音乐声里。

Ipod里,放的是Nick Cave的《To be by your side》,忧郁深沉的歌声,鸟群展翅高飞的扑响,震颤人心的鸣叫…她仰着头,感觉脸颊划过湿热的泪水。

飞越过那山,飞越过那海,穿过了那茂密无际的森另,掠过那令人窒息的山谷啊,我为你而来。飞过那莫测的沙漠,越过那壮丽的山脉,穿过了狂风和骤雨,我为你而来。每一里路,每一年,每个人的泪光点点,我解释不了,也不愿去深究。我只坚信一件事,翅膀能将爱送到面前,今夜我守候在你身边,可明日我又将飞远。从深深的海洋岛那高山之巅,掠过你梦的边缘,来到那令人屏息的山谷间,就是为了陪伴在你的身边。飞越了那一望无际令牛羊却步的荒野,亲爱的,我永不停息,就是为了陪伴在你的身边。

有没有人说你像只小鸟,他曾说。

为什么?她问。

天真,你像那只小鸟,慌慌张张的,想找个地方停下来,却又充满了警觉,不敢停留太久,所以一直在飞。

很久之后的某一谈,他望着窗外的鸟群,突然这么回答她。

万水千山,我终于飞到你身边,以为可以停在你掌心,你却收回手,让我去寻觅另一方没有你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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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旁边有人推了推她。

她摘下耳机,疑惑地问:“什么?”

“好像是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打开包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三个未接来电,都是Thomas的。

犹疑间,铃声又起。

“Thomas,怎么了?”她接通电话问道。

“Kevin出事了。”Thomas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她手一颤,却仍是平静地问:“他人怎么了?”

“他人没事,但是公司…”

“Thomas,”她迅速打断他,“既然他人没事,公司的事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可是Jeans…”

“没有可是,”她苦笑一声,“Thomas,请你放过我。”

她已经这么辛苦。

那边沉默半响,传来一声叹息。

“天真!”在她以为Thomas就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米兰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不知道我们再找你对不对,”米兰的语气有些无奈,“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许可以上网搜一下Kevin Chun现在的状况,或者,这个电话结束后你就关了手机等待登机…总之,你自己决定。”

天真怔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呆坐在原地,心乱如麻。

不,她不要再去想他,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牵连。

她塞上耳机,继续听歌。

可忽然间,听见耳里的全是那短短一句——Kevin出事了。

她拿起手机,上网,在搜索栏里输了两个单词,Kevin Chun。

无数个结果涌了出来,各种格式,文字的,视频的,图片的。

她盯住屏幕,脑中一片空白。

“Kevin,现在外面都是记者,不管怎样,我们都必须尽快召开新闻发布会。”Thomas看着坐在沙发里的秦浅,后者握着红酒杯,面无表情地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