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那个大气啊,听得贾赦贾政两房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七十万,一个好,果然是当家太太,这手笔不是一般的大呢。其他人震惊不已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最近接触了好些庶务,还受到了贾代化不少教导的贾赦第一个反应过来,忙问道:

“太太,那隔壁宁府那里怎么说?”

欣慰啊,这老大居然长脑子了,知道问问题了,要鼓励,所以贾母立马给出了答案:

“这事儿说是一定要说的,告诉你大伯一声,至于他们家怎么做,你就不用去管了,你大伯自有主意,毕竟他还活着呢,敬哥儿也在做官,顾忌更多些,不比咱们家,有你父亲这个借口,谁也不好和死人计较,若是和我这寡妇啰嗦,又容易败了名声,这才是咱们能赌一赌的依仗,他们,毕竟不好得罪人太过,不过有了咱们家这么一出,想来,你大伯也能想到这一点,势必会还上一些,给你敬大哥哥铺铺路,皇家的银子可不好欠,谁知道什么时候人家就那这个当小辫子折腾人呢。”

毒舌,贾母第一次在孩子们面前暴露出了毒舌的一面,很是有些让人瞪目结舌的味道,可不知怎么,愣是让这些人一个个感觉自家老娘似乎更加容易亲近了些。也是毕竟这一切都围绕着一个主题,那就是这贾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儿子,在还在守孝的时候,就开始为了儿子的前途,不择手段的谋划了,这样的母亲,哪一个儿女不亲近呢。

“都是儿子没用,还要太太如此操心。”

贾政第一个要抹泪了,你别说,这贾母原本最疼他那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娃就是这做派讨人喜欢啊,看看,贾赦第一个想到的是怎么和同气连枝的宁府说事儿,而这娃呢,第一个就是先感激贾母的用心,从拍马屁的角度来说,贾赦果然是拍马都赶不上他的。

好在如今的贾母不是原本的贾母,看事情更实际些,更看重的是办事能力,不是嘴皮子,所以贾赦这一次也没吃亏。而两个儿媳,这会儿也没说的,都是为了自家男人未来的仕途,哪怕是库房空了,那也是值得的。没人敢说一个不字。甚至因为用的是公库,大家又还没有分家,一个个反倒是更加积极了些。果然不是私房就是不受重视啊!

第28章

荣府因为给贾代善祈福放出下人的事儿,在京城别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声响,这样的事儿,在这个时候的京城那是常有的,各家下人只买不卖,时间长了,总是会有这样的麻烦,那就是下人太多,家中开销太大,想要清减又不得法,所以用这放人的法子,去除一些家中多余的,不得用的下人。

所以这贾母做的事儿,真没有多少人注意,就是有几个附近的,看到这些放出来的人一个个大包小包的,还忍不住赞上几句,说贾家仁厚,这看看放出来的下人,一个个也颇有家资,出来后都能当个富裕户了,果然那些俗语说的对,这大户人家的下人,就是比寻常百姓更实惠。

只有隔壁的宁府看的更清楚些,特别是在贾敬这里,最近的时间里,因为家族重任在肩,让这个往日的书呆子,多了几分烟火气,为了迅速的替病重的父亲,担起家中的琐事儿,不让父亲病中还要操心费神,他很多时候不方便问询父亲的事儿,都会直接找人去看隔壁荣府是怎么办的,好像模像样的也学一学,所以对于隔壁的动静还是很灵醒的。

知道了这隔壁放出去的有好些都是采买管事一流的人物,是荣府下人中的顶尖管事们,他就很有些疑惑,这样的事儿,想了半响没有相通为什么,自然也就只能告知了父亲,想要得到一些教导。

贾代化是聪明人,他一听儿子这么说,立马让孙子去隔壁找了贾赦,因为曾一路同行金陵,还联手收拾了金陵族人,如今这叔侄二人感情正好,问点什么也容易些。知人善用也是管家的法门之一,更是天下通用的道理,这一点上人家贾代化还是做得很利索的。

贾珍兜了一圈回来,自然就带回来了具体的缘由,听到说隔壁那些管事采买犯下的罪行,还有七七八八的罪证,就是贾代化也有些傻眼,这贾家是武将人家,家中下人从上一代开始,有大半行的都是军中之法,按说还是很有规范的,怎么如今居然能出这样的事儿?这些管事们父辈大多可都是祖宗们的家丁亲卫出身,是最信任的那些人呢。

带着疑惑,带着不敢置信,贾代化也忍不住派人将自己家中的这些人一个个查了一遍,那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自家比隔壁也没有好了多少去,一个个往日的功臣之后,居然都成为了府里的硕鼠,蛀虫,一点一滴,不动声色的再蚕食自家的家底,这让贾代化差一点气的再一次病重起来。

既然知道了,那贾代化自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贾敬这娃为了给病重的父亲积福,放人什么的,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请了一边家中那些下人们,重新制定了一些规矩,让整个宁府里里外外的倒是风气一正,最重要的是,一个隐形的效果出来了。

因为是贾敬出头做的事儿,所以在下人中,贾敬这个未来的家主,族长的威信也不知不觉的提高了不少,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不怎么管事儿的下人们,也总算是知道了好歹,知道这主子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一个个倒是开始夹起了尾巴,老实恭敬的很了。

这边事情刚处理完没有多久,贾敬还没有能好好的松一口气,继续他孝顺父亲,读书,偶尔上衙门展示一下存在感的小日子。隔壁的贾赦就又来了,而且一来就是大消息,居然要还国库欠银了。

说实在的,因为贾代化还没死呢,这贾敬连自家欠着国库欠银的事儿,这会儿也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识,甚至连欠了多少都不知道,只是大概的知道有这么一个事儿而已,却不想,这会儿这事儿居然被提了出来,还这么直截了当,他又一次懵了,不知道怎么办了,没法子,继续向老爹求助吧,好在他老爹还活着,不然他必定手足无措。

而另一边贾代化听了这事儿,也有点懵。贾代化如今对于隔壁的这个弟媳妇是越发的看不懂了,以前没觉得这人有多么的厉害啊,往常还觉得有些太爱面子,如今怎么就变了呢?真的是自家堂弟死前安排的?还是这家里顶梁柱一下子没了,弟媳妇猛地就立起来了?不管是哪一个理由,贾代化有一点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这一次的事儿,这个弟媳妇确实没有做错,而且还把握准了时机。

老实说他也曾想过要赖账来着,毕竟这银子大半都是为了皇帝花的,他们也就是一个过手而已,这还要他们负责还钱,这事儿实在是皇家干的不地道,也真是因为这样的心思,这欠债还钱的道理就有些不怎么通了,不通道理自然能拖就拖起来,时间一长,因为京城别的人家欠国库银子的也越来越多,这事儿就越发的卡住了,你要是换钱,那让人家怎么办?你这位皇帝花银子的都还了,那岂不是说,那些为了自己欠银子的人很不地道?这不是得罪人是什么?

官场中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和光同尘,你不能当异类,一旦成为了异类,那么必定就会受到所有人的敌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贾代化也跟着当起了赖账的一员,反正欠的都是国家的钱,还没有利息,等着别人先动作也是可以的,不吃亏,一个个都是这样的念头。

只是贾代化好歹也是皇帝心腹。或者说,是曾经的皇帝心腹,更是领军大将之一,对于国家财政状况,每年边军的开销都是心里有数的很,知道这国库的银子实在是有些紧巴巴,只要一个不好,就容易出现国家财政赤字,只要这国家没钱了,那么势必,皇帝就会想起这些欠款来,到时候,这些欠了钱的人家,一个个只怕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很可能让皇帝记恨,为了这个,他真的是也曾很是头疼的想过一些法子,只是都没能有下文。

如今猛地,这隔壁弟媳妇居然就找到了这么一个出路了,用过世之人的遗言来完成还债的事儿,还让几乎所有欠债大户们人都说不出一个不好来,那真是太聪明了有没有?原来,这寡妇的身份居然还能用来挡煞,真是太奇妙了。

有了这么一个开头,贾代化再去想想自家,怎么也想出了一点的端倪来,似乎自家也能凑上去,哪怕是不还全部,只还上一部分,也能让自家在未来,皇帝清算国库欠银的时候,比别人更容易脱身的理由。弄得利索些,说不得,还能为自家赢得皇帝更多的信任,为儿子的将来更进一步铺上一条好路。

他想到这里,还有什么可由于的,立马招呼儿子也开始清点自家的库房,甚至因为慎重,还让人把自己也抬到了库房门口,就这么坐着,看着几个账房一一清点。还将库房中五十万两银子全提了出来,放到了一边。

“父亲,咱们也全还了?”

贾敬就是在不在意银钱,这会儿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占了库房存银一一半的银子就要送出去,心里也忍不住心疼起来,想要获得一个准话,眼神看着贾代化很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惹得贾代化一个白眼招呼。

“终究是要还的,和贾家能在延续数十年的荣耀比起来,这些银子算什么?只要能勤俭持家,银子这东西总能多起来,圣眷就不一样了,一旦失去,那就不容易再得回来了,用银子换个圣眷,值的很。”

话说道这里,贾代化也忍不住有些叹息,要不是家中下一代实在是没什么出类拔萃,眼见着能稳步高升的人才,他何必如此算计着用银钱来买一个圣眷?真正圣心眷顾的人家,只怕即使真的到了不得不还的地步,也不至于没了下场。也就是他们这样尴尬的人家,才这样的小心求存。

“为父这样的年纪,这一次好命,生死之危有望躲过去,可下一次呢?只怕就难了,所以在我死之前,有些事儿还是先做好的好,这样一来,即使你们一个个再不争气,看在我尽忠一辈子。临了还能为国朝尽心的份上,也能保你们一世太平,让子孙不至于没了下场。”

话说道这里,贾代化其实已经是下了决心了,这样的好机会失不再来,要是这时候不把旧账全清了,估计下一次还真是难了,京城这些世勋们,可以忍受一次,却不会忍受下一次他们这样背叛所有人的行为。借着贾代善的死,借着自己病危的局,把这事儿了了,往好处想,他们也算是能理解,是想把这即将败落的贾家再往上拉一把。是为子孙计。就是不理解,自己又能活几年?到时候他们也不好和死人计较,最多这些人家再不和自家往来罢了,不至于动手对贾家做些什么,子孙也算是安全。

想到这里,贾代化转头,对着儿子说道:

“你去看看,贾赦那小子什么时候还银子,到时候你跟着一起送去,就说我想在死前,清了旧账,如此一来,你们算是一路的,一次全清了,别给人分开的机会,不然以后麻烦。”

这会儿贾代化实在是没心思把这里头的道道和儿子分说,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所以只吩咐了这么一句让贾敬有些模糊的话语,好在这贾敬是个孝顺孩子,也知道轻重,看见父亲不再开口了,即使有些不明白,可还是很听话的去找了贾赦。

第二天,天刚亮,这两家门口就开始热闹起来,一辆辆的车子上全是箱子,不声不响的就开始往户部走,街上的人看的有些好奇,有心问上几句,却不想这贾家的人一个个就像是据了嘴的葫芦,愣是一声不发。

外头的人都不知道,这贾家两府的下人们再经过了府中放人事件之后,那些大嘴巴的多半都被放出去了,剩下的就是嘴巴再大,一个个也不敢在没有得到主家的允许下,随便说话,所以想要问什么,那真心不容易,在一个这一次出行,除了那些个从库房搬东西的人,其他的马车夫什么的,还真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只是听话的跟着自家主子往前走。

等到了户部,一个个往里头抬进去的箱子,那真的是把户部的尚书什么的都给吓着了,他们真心没见过这架势,从来只有听说来借钱的,还没见过来还钱的,你说他们能信?有几个小吏更是绝,居然立马冲到外头,转头看看,今儿太阳是从那一边起来的,或者是擦着眼睛,使劲的睁大,以为自己看错了。

好容易等到他们终于回神了,户部几乎所有的官员也都到位了,听着贾赦一边摸着眼泪,说起自家父亲遗言,一边开始清点银子,那些小吏们手都在抖啊!除了收税银的时候,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还不止是一家,除了荣府,居然还有宁府的,贾敬说的更玄乎,说是他爹说了,不想死了还欠着钱,下去不安稳,乘着还有一口气,把账都了了。

尚书大人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这才是忠臣,绝对的忠臣啊!他执掌户部这么些年,看多了那些不拿国库银子当银子使唤的人,第一次发现,世间还是有正义的,啊,不对,是世间还是有讲道理的人的。果然欠债还钱还是有市场的,还有人遵循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老头一激动,连银子也不去看了,挣扎着就要往宫里去,给皇帝上奏去,边上的侍郎拉住他,劝他等清点完了再去,可人家老尚书就是不干,人家说了,这贾家两位国公是什么人?是忠臣!这会儿都把银子送过来了,你怎么还能怀疑人家缺斤少两了?这是对贾家人的侮辱,是不信任,这是不对的!

这一顿的上纲上线的喷啊,把侍郎的脸那是喷的一脸的唾沫,可当着贾家人的面,侍郎还不能回嘴。你难道能说人家贾家不是忠臣?不是信人?人家还银子了,这就是最大的实证啊!在这之前,你看到别家还银子了?

只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说,要不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所以只能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我这也是为了稳妥,大人去了宫中,陛下必然会问询清点情况,如今咱们先做好了,银钱入账,如此一来,咱们户部也算是手续完整,贾家也算是还款完毕,这才是整套流程。大人说话底气也足些。”

这话确实有理,做个生意还讲究钱货两清,兄弟之间还要亲兄弟明算账,确实是点清楚了最好,那老尚书也是一时激动的很了,如今被这么安抚了几句,回了神,自然知道自己太过激动就进宫,说不得还容易让皇帝以为自己不够老成,要死了,人头发都白了,要是在以为自己不老成,自己还有脸在户部呆着嘛,所以不过是哼哼了几声,就假装有些气短,索性在一边坐下了。

那侍郎也是有眼力见的人,不然也不至于爬到这个位置上,看到老尚书这个姿态就知道是准了自己的话,忙指挥人加快速度清点。

贾家人那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来的,这银子哪里会出错,再加上户部的人,别的不行,这点银子什么的,实在是拿手的绝活,不过是三下五除二,一会儿的功夫,这银子就点清楚了。

“大人,清楚了,荣国府七十万两,宁国府五十万两,一文不差,正好对的上账,欠款全清了。”

负责清点的那个小吏说着这话的时候,语调都高了好几个音,隐隐有点尖锐,能不尖锐嘛,这会儿他心里正惊得浑身颤抖呢,要死了这些勋贵还真是有钱啊,这么多的银子,居然说还,就还了?他们可都是世家勋贵,家里不可能不留下存银,不可能还了银子不过日子了,那么也就是说,这些世家,最起码家中备下的银子,足足有百万之数了,不然这样的大数目不可能一下子全拿出来,若是在加上田产什么的,这些人家底到底能有多厚实。

这样的想法也就想想而已,因为贾母也好,贾代化也好,早就料到了这样大张旗鼓全还上会给人什么样的印象,所以他这里刚汇报完,那里贾赦就开始按照贾母的指示开始说话了。

“我爹我娘存了足足十五年,加上家中老库的存银,才存够的银子,每存一次,就会数一遍,自然是不会错的,为了这个,每隔上几年,家中还要放些下人,缩减用度,就是前些时候,家中还放了好些下人呢。”

“这些银子里,还有祖父当年打仗时候得的,都是老银子,自然不会不足称。若不是父亲实在想在他活着的时候清了账,不给后辈留下负担,也不至于连祖父留下的家底也给抬出来。”

边上的贾敬也跟着说了几句,那眼神还往那银箱子上看了好几眼,两人这么一说,那几个原本还暗暗在估算贾家家产的小吏们,一个个眼神暗了下来,隐隐有些羞愧,为自己原本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那是十几年的积蓄,是因为想要人死债消才一次性全拿出来的,自己却只想着他们家底厚实,没有看到他们别的方面,人家那是家中一个死了老爹,一个老爹快死了呢,真心不是什么值得幸灾乐祸的事儿,他们那么兴奋,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只有那侍郎之类的高官们看的更清醒些,他们是不管这二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还上了就好,哪怕他们家还有金山银山呢,也不是他们该去想的,当然同样的,要是倾家荡产也和他们没关系,只是人家既然这么说了,那么等到老尚书去宫里的时候,免不得也要提上几句,人家都让你户部减轻负担了,也该说几句好话,回报一二才是正理。

这一边老尚书在清点完成后,终于能兴高采烈的进宫去了,而另一边,因为这清点的地点到底是在这户部正堂,所以这贾家还银子的事儿也开始流传了出去,听到消息的京城勋贵们,一个个都有些傻眼,这是什么节奏?这贾家人怎么能不和他们商量就自己自说自话当忠臣去了?这把他们其他人放在哪里了?实在是当不得人子。

只是后来又听到了贾赦和贾敬在堂上说的话,那些人倒是有沉默了下来,有的人同贾代化他们是一般的老头了,年纪大了,想的更多些,也更能体谅贾代化的心思,细细揣摩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

“都是为了儿孙啊,这贾家两兄弟也算是费尽心思了,如此一来,等贾赦那小子袭爵的时候,只怕爵位还能高上一些,那贾政也能得个好差事,就是贾敬,也能在朝堂站稳了,这银子确实还的很是值得。”

也有人不平自己被瞒在鼓里的,愤愤不平的说:

“这可好,咱们全成了背景了,成了撑托他们忠义的道具了,真是没有义气,先说一声也好啊,老子也跟着还上一二万的,好歹也能挣个好听点的名头,沾点便宜。“

还有人心下鄙夷贾家讨好皇帝的行为,说道:

“就他们有银子,加在一处一百多万两,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也是,谁让他们是武将家呢,当年打仗可没少抢,咱们和他们家能比嘛?咱们家能有多少家底?这倒是好,让他们得了好,把咱们倒是顶在了杠头上,上下不成的,以后还怎么办?“

只有皇帝那个高兴啊,自打听到老尚书那么一说,整个人都精神了好些,忍不住又唏嘘了一下贾代善,

“还是代善啊,不辜负当年朕对他的信重,看看,就是人没了,还记着这些,贾代化也是个好的,贾家一门忠良啊!如今这天下,多少老勋贵们,都忘了当年开国时候的艰难了,一个个只记着自己安乐,却没替国家多想几分,欠着那么些银子,真的当朕不知道?只是不想这些老臣难堪而已,只想着他们若是懂事,自己也该知道怎么办,想不到这么多年,也就是贾家那两兄弟还知道本分二字。“

这话可就重了,这是真的把贾代化他们两兄弟当成了官员道德标杆来看了,唯一能说一个不字,提出质疑的也就在场的老尚书,可老尚书能说不好听的嘛?不可能啊!他每天都为了国库的银子不够用发愁,这会儿有人解了他的难题,他正高兴呢,怎么可能顶撞皇帝,说不中听的?顺着说好话都来不及。

于是自然是把这贾赦和贾敬的话又学了一遍,说的这贾家两个国公府第那真的是十多年勤俭持家,简朴过日子这才能及时还上一样。弄得皇帝都觉得这银子收的有点亏心,毕竟他也知道这里头有大半可是他和他老爹花用的。心下越发对贾家看重了起来。

当然老尚书也不是那种棒槌,捧了一个,得罪一帮的,他把贾家说的困难些,一来是替贾家说好话,二来何尝不是为了其他那些借钱的人家,还银子很难,这是把基调钉上了,如此一来,那些没还钱的,也能有理由说这是家中实在开销太大,他们又不怎么懂得经营,这才一拖再拖,不是他们不对皇帝忠心,不是不想还。或者是不能全部一下子还上,也算是给其他人圆了一下场面,不至于大家太难看罢了。

老尚书是官场的老狐狸,他这是用几句话,平白的得了所有人的感激,别以为皇宫内院说话,外头就没人知道,这又不是什么军情大事儿,也不是在避开人的地方说的,这些人里头,自然会有往外头卖消息的人在,只要这些人往外头一说,一传,他人情那是赚的大大的,多好。还平息了其他人对于户部的怨气,如此他的官才能做得安稳自在。最重要的是,也给外头传了一点信息,那就是请好大都还上一些,让他也好和皇帝说话。只要他们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大家都撑撑场面,那么欠钱的人能混过去这一遭不说,他这户部银子也能再增加一些,这才是皆大欢喜呢。

你要说皇帝对于贾家还银子的动机一点都不清楚,那也不可能,他能掌控朝堂这么些年,怎么可能对于这些官员们的心思一点不知道,可是人家毕竟是当了一次出头鸟,毕竟真的是举家还债了,就这一点,就值得他回馈一二了。树立一个典型不容易啊!还是一个心甘情愿给皇帝当靶子的典型,他就是在明白他们这是用银子来换孩子的前程,换一个阖家安生,他也必须把这个靶子立起来。好让其他人明白,只要你们老实,听话,知道给国库解决困难,知道还钱,皇帝还是爱你们的,会给你们好处的。

说来这皇帝他也憋屈,明明他才是债主,可偏偏为了脸面问题,不能当那讨债的黄世仁,这真是太憋屈了,冤大头这角色,真心不好干。可你说要是不外借?怎么可能!说起来这借钱的里头有大半还真是有困难的人多些,像是那些刚来京城的小官,寒门出身的新进士什么的,想要在京城立足,不借钱怎么买房子,怎么度过刚开始的那几年?要是新进士什么的,在京城饿死,住破庙,那才是有伤朝廷的体面呢。

所以这借钱的事儿,是不可能不进行下去的,这也是连续了好几朝的仁政之一了,是官员福利的一种,他不可能取消,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户部给力点,收账什么的能及时些,或者指望这些官员的人品了。

可偏偏户部点银子是好手,这收账却不行,或者不是不行,而是不想得罪人,人品什么的,又有些信不过,毕竟谁都想银子在自己手里,于是时间越长,这欠银子的就越多,慢慢的有些都成了呆账。

如今有了贾家带头,皇帝也反应过来,这绝对是收账的好时机,哪怕不能全部收回来,好歹也能把这呆账减少一些。所以立马很是配合老尚书的话头开始奖赏了。

“荣府在守孝,原本是想着等他们出孝了,再给他们下旨意的,如今看来,不赏却是有些不厚道了,还是一并给了吧,来人,笔墨。“

一个秉笔太监闻声立马进来,准备好了案台,听着皇帝口述。

“贾代善是国公,是原爵承袭,这贾赦毕竟无功于朝,原爵承袭已经不合适了,降三等袭爵的常例又有些过了,毕竟是为朕解忧的,这样降一级,袭一个侯爵,准许荣国府国公府邸的匾额在国公夫人在世之时不用取下,那个贾政,朕想想,似乎听说是个书呆子?那就去礼部好了,给个从五品,贾敬也是个好的,贾家第一个进士,去翰林院吧,升一级,给个六品,不,算了,给个五品,准许将来贾敬降一级袭爵。如此也算是重赏了。另外让御医去一次,给贾代化看看,如今这样的老臣不多了,尽力治好。“

说完这个,皇帝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老尚书说道:

“如此恩典,老尚书,过些日子,只怕你那里倒是要热闹起来了。“

老尚书听到皇帝如此说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就为了这么一个降一等袭爵,估计也会有大把的人跟着开始换钱了。按照规矩,除了那些世袭罔替的爵位,其他勋贵的爵位那可是降级三等的,一般人家,要是没有功勋,往上再爬一爬,三代下来,基本上就要开始泯然与众了。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可以止住下降速度的办法,他们还不赶紧抢名额?是人都知道,越是还的早,越有可能凑上这一波的好事儿,越是晚了,越是没有希望,哪怕他们都知道这事儿不一定,或者有可能最多降两等袭爵,甚至只是口头一个称赞呢,他们也会赌一赌的。如此一来,可不就是户部吃饱,国库足用了嘛。惠而不费的事儿,谁都想做,皇帝更想呢,只是话不能说的这么明白就是了,所以老尚书只是笑着说道:

“朝中大臣们都是国之柱石,自然知道怎么为国着想的,如今还有了如此典范,自然更明白该怎么做才能为国尽忠。“

这话说的,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边的案几,

“你啊,好了,最是高兴的只怕就是你了,如此一来,你可算是能睡上几日好觉了,对了,正好,明儿把边军粮饷先划出来,免得到时候又不够,这边疆大事儿,总是头一等的。“

几句话,两人又说到了别的事儿上,国家的银子永远都是不够用的,就是国库银子再多也是一样,谁让家大业大呢。

倒是贾赦和贾敬回家之后,心情很不好,谁亲手把家里的银子送出去,这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要想想,家中银库如今这空落落的样子,就感觉心里一阵阵的抽疼,好在贾赦还有老娘安慰。

“心疼个什么劲,咱们家别的不多,田地还是不少的,就是铺子也有好些,每年不算你们自己私房的那些产出,总也有四五万两的出息,咱们一家子才几个人,能吃用多少,更不用说如今守孝,正是简朴的时候了,还少了这么些下人,一年存银一万,是最少的,要我算,怎么也能存上两万两,只要再存上几年,这银子自然而然又能多起来。“

说道这里,别说是贾赦,就是贾政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家里如今下人少了三分之一,明显开销就少了好些,这都不用算就能想到,在想想这家中守孝他们平日里吃食,和以前比确实少了好些,心下也有了动力了,怎么样都要把银库再充的满一些,哪怕不能把七十万省回来,也好歹不至于空的那么难看。

看着儿子点头,贾母又开始了新的法子折腾,还是打着为府里节省银子的名头,她的法子很简单,如今守孝,各房过各房的,大房也好,二房也罢,一家一年给五千两,日子你们自己过,开销也你们自己算,孩子自己养,吃用开销的全在这银子里头,她全部撒手不管了,只顾着自己的院子,不够花用的,那就用自己的私房,反正这些娃子,一个个的私房全都不是小数,每年出息,只怕比她这里分的还多些。而她自己这里,也一样五千两,公平的很,如此一来,全府邸大面上,不过是一万五千两的开销,另外各个主子的月例,各个府邸之间的礼节什么的,依然是走公帐,如此一来,算下来,全年也不过是两万两出头些,俭省的不是一点两点。只要按着这个法子走,各家自己省心,她也省心,媳妇也不至于有什么矛盾,还省下了不少的银子,多好。

这会儿贾母的权威正是最盛的时候,儿子媳妇听着她的话,好像日子过得都不错,还把家里收拾的仅仅有条,所以虽然听着有些不像样,却依然点了头,特别是媳妇,能自己管自己的院子,权利没少,还更随心所欲了些,自然也是千肯万肯。

就在贾家准备执行新办法的时候,圣旨来了,全家又激动了,这是给银子出效果了,旨意还没有宣布呢,一个个看着贾母的眼神就全都开始充满了崇拜了。

果然,太太就是太太,这国公夫人就是不一般啊!

第29章

原本该在守孝结束,上折子之后才会有的袭爵封赏居然在如今不过是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下来了,这充分的向京城的所有人都展示了一下贾家如今所受到的皇宠是如何的高了,与此同时也是在隐晦的告诉所有人,你们该还钱了,换钱还有好处,不还可就不一定了。

因为这里头有太多隐含的其他意思,所以贾母对于这圣旨的宣布时间不是太敏感,或者说是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这袭爵的爵位还有这贾政的官职却让贾母心中高兴的不行。

倒不是说她对于这两个儿子的官职有多看重,毕竟她早就知道,这两人不至于是个白身,甚至连未来他们会有的官职都大致清楚,可是这却不代表她没有看到改变。

首先是贾赦的爵位,原本的书里那可是只有一个一等将军的,才二品,和如今这超品的侯爵可是天差地远,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就凭着这个超品,贾家就依然能称之为京城勋贵中的第一等人物,绝对是整个贾家的底气所在。在一个贾政,原来是做了十几,二十多年的官,这才好不容易做到了从五品,一个工部员外郎的闲职,不用上班,不用做事儿,摆明了是个摆设吉祥物,是皇家恩待功臣的面子,而如今,一上来就是礼部,虽然那是个很闲的部门,可是听着意思,人家那是看着贾政好读书的份上这才给的,就是说人家不是随便安排,而是考虑周详,没有让你作冷板凳的意思。还是可以有上升空间的。

最后的一点是门口的牌子,这个牌子说起来也是贾母的心病,她原本想着等着自家出孝,儿子袭爵之后再换下来,反正这家自己说了算,还是有权威的,不怕他们不依,也算是给自家减轻一些未来的麻烦,不想如今好了,一切没有问题了,皇家都允许自家放着一直到自己过世了如此一来,这挂着才是奉旨,才是彰显皇家恩宠。还能有什么麻烦?

另外还有隔壁宁府,也一样得了好,不说别的,单单是贾敬未来降一等袭爵,就是大馅饼,更不用说这直接提了好几级的官职了,一下子从刚进入朝廷的小菜鸟,成为了五品官职,虽然是有一些幸进的名声,可那又怎么样?这皇帝摆明了是让贾敬在朝廷上站稳脚跟,那些大臣们是绝对不会违逆了皇帝的意思的,只要贾敬自己不至于不会做人到到处得罪人,那么未来他的朝堂之路就会好走很多,最起码不会受到太多上头来的压力。即使能力再差,未来当个四品什么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此一来,贾家真的是能算的上安稳了。

想到这些,就是贾母这样一个能有先后眼的人都忍不住喜笑颜开,要不是这会让还是寡妇的身份,家里还是在守孝,她都要忍不住摆宴席清客了,哎呦罪过罪过,这毛病她以前好像没有,难道说是这贾母原身留下的影响力?这喜好奢侈的毛病居然能这么根深蒂固,真是让人无奈呢。(为什么不好的毛病就是别人的,你自己就没有炫耀的心思?)

圣旨一下来,整个贾家都震动了,都激动坏了,好容易在贾母不断的咳嗽中维持住了形象,不至于场面太难看,送走了拿了大大的大红包的宣旨太监,这家的人才敢捂着嘴眯着眼,无声的大笑起来。

贾赦很激动,眼珠子都红了,他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成为侯爵,他往日想的最好的,也不过是得个县子的爵位,或者是一品的大将军位置,要是一个不好,皇帝对自家不感冒,就是二品的那种没有称号的将军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自己确实才华不成,有点拿不出手,更不用说,当初自家老爹为了给弟弟也求一个官职,很可能把皇帝对贾家的情分分薄了去,让自己这爵位比寻常袭爵的人更低些。

如今倒是好了,居然是侯爵,作为一个崇拜父亲崇拜到有点盲从的儿子,他第一时间为自己当初曾因为父亲偏心弟弟心有怨言而羞愧,他觉得,肯定是父亲已经早就捉摸着用还银子,给自家镀上一层功劳,从而保证自己爵位能正常承袭,这才有会想着给弟弟也多弄点好处,父亲还是很想着自己的,倒是自己这个嫡长子,这个继承人往日有些不上进,让父亲有些失望了。

想到这些,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贾母,这自打父亲过世一来,自家老娘虽然还是有些偏爱弟弟的意思,给弟弟一家和自家这个长子长房一样的待遇,可是在这袭爵这样的事儿上,在为自家两兄弟谋好处的事儿上,老娘还是很公平的,不但这些事儿都是让自己出面,给自己了一个在众人面前,在各位朝臣面前露脸的机会,还总是让自己去和大伯学习,这说明在承继家业的事儿上,其实母亲还是更加看重自己的。这样说起来,对不能承继府邸的弟弟多偏爱些似乎也没有什么了,毕竟因为出生的晚,弟弟总体上还是吃亏的。

这样一想,贾赦积攒了多年因为弟弟受宠而有些不平的心奇迹般的痊愈了,甚至因为这个还对着弟弟多少有了一点羞愧的心思,赶着贾政这会儿也有点懵,一脸不敢置信自己突然什么都没干,就成为了从五品的官职,整体上海处于呆滞状态。贾赦立马就上前猛地扯了一把贾政的衣袖,然后小声的说道:

“二弟,趁着还没有出孝,不用立马去赴任,赶紧抓紧时间,把礼部的东西都摸一遍,规矩,礼仪,流程什么的,另外我去帮你打听礼部各位上官的情况,你明儿去隔壁和大伯说说话,请教一下有没有认识的人和礼部的官员们有联系,到时候也好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去上任,让人哄了去,这可是皇家给咱家的脸面,你可千万要谨慎小心的做事儿呢。”

这绝对是老成持重的言语,别说是在惊喜中的贾政听了连连点头,就是跟在一边,这会儿正做着诰命夫人美梦的王氏,也跟着答应,她这会儿是真高兴,这一下自己凤冠霞帔似乎就有望了?因为这个,她那点子送银子出去的心疼是全没了,看着这个往日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觉得没用的大伯也分外的顺眼起来,更不用说这会儿这大伯还这样的给力,又是给出主意,又是帮着打听消息的。忙跟着表示:

“大伯,这可真是要麻烦你了,对了,你这出门打听消息也免得要花用些银子,一会儿我就让人送来,一千两不知道够不够,要不您先用着,不够再问我家二爷拿?”

这会儿人家贾赦正沉浸在好哥哥的模式中,那里还会想要银子,忙推辞起来:

“不用,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倒是另一幢,弟妹还真是要准备些礼物什么的,等着隔壁大伯那里问到能扯上关系的人,一家家的别忘了送礼就是,好歹先提前拉上关系,将来二弟在衙门也好做事儿。”

绝对是兄友弟恭有没有吧?贾政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好吧,这会儿整个贾家的人都处于亢奋状态,特别容易感动也是有的,就是张氏,这会儿往日有些苍白的脸色都变得红润的不行了,她如今可是一下子成为了侯爷夫人了,这身价,也就比自家婆婆低了不过是一等,怎么能不激动,更要紧的是,如此一来,只要自家儿子争气,有点什么才华,功劳的,就有可能未来承袭伯爵什么的,那样岂不是说到了他孙子那一代,都有可能是个超品?这个诱惑力大的她浑身都想发颤了。

最后还是贾母第一个回神,招呼着孩子们一个个先回自己的院子去,要兴奋什么的,回去自己屋子,捂着被子也是可以的,不用在这外头,兴奋给下人们看对吧,又不付钱。

还有就是要管家去隔壁,恭贺一下贾代化,这人还没死,就能听到自家儿子未来的出路,这比什么都让人安心,就是立马死了,他都不用含笑九泉了。这样的好事儿还不值得恭喜?还有御医,这种只给皇帝皇后看病的顶级高手给看病,别说贾代化如今已经好了很多了,就是再不济,有了这么一个大拿在,怎么看,这贾代化都能再多蹦跶几年了。

这样一来,贾家还愁啥?即使这一次的事儿,从四王八公的交情上来说,没有通知他们一声,就自己做了决定,还付诸了行动,做的是有些不地道,可是总体来说,贾家这一步走的,那真是太值得了。至于别人?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的?所以别人什么的,就当不知道好了,反正他们还在守孝呢。

别人这会儿也没功夫想他们贾家怎么背弃的事儿了,都在为这贾家只是降了一等就袭爵的圣旨给惊着了。特别是那些和贾家一样,虎父犬子的人家,那真是急啊,荣府守孝不能问,那贾代化家总能问吧!他们是堂兄弟,什么孝期都过了,所以贾政这里还没有去隔壁大伯家问计呢,这贾代化屋子里已经是人流不息了,一个个用着探病的名头,过来细细的问了又问,就想问问,这贾代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突然还银子了,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他们是不是也应该跟进,反正问的实在是多,有些问题甚至可以称得上弱智,可是贾代化却能理解他们,甚至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没法子都是为了子孙啊!

当然作为这一次事件的得意方,收到了皇帝这么大的奖赏,他是不能不给一点表示,配合一下的,所以他也很是认真的给各位来访着很是用心的说了自己的想法,什么国库银子不够用啊,什么这银子迟早是要被追讨的啦,与其被动,还不如主动还上,哪怕是只还上一半,那也是忠君爱国的表现,当然要是你全还上了那是最好,看看这次贾家的事儿就知道了,皇帝那是很圣明的,只要你做的事儿让皇帝满意了,那么必定是能有好处的。

被忽悠的人还是不少的,或者说这一次,皇帝放出来的馅饼实在是诱人的很,很多人回去都忍不住想了又想,有些家中本身确实实力不错的,立马就凑合着想要全还上,就是实力不成,家业不怎么样的,也想着是不是还上一些,不多,好歹有些意思什么的。

这些人当中,其实说起来,为了皇帝家巡视江南什么的欠银子的还真是不少,这还银子的主动性,就和原本的贾家这些人是一样的,很有些抵触情绪,觉得这本就不是自家花用的,却算到自家头上,实在是有些亏本,可是想想人家已经有人还了,当了忠臣,还得了好了,要是他们不还似乎真心有些说不过去,想来想去,立马也行动了,而一些原本就是为了不被排挤,把用国库的银子当做潮流的也不少,这些人更是有些忐忑不安了,人家不还还能有个理由,可是他们不还,似乎就有点无赖的意思了,好像不怎么好啊!

可是这些人当中,比较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随大流,知道看清楚眼前局势的,所以想要死拖着,还有几家是因为家中已经分家,继承家业的那一支不想一个人出,其他人又用不是家主,不想承担这份债务,所以也拖了下来。可不管怎么算,这往户部送还银子的人还是多了起来。

另外也因为这事儿,京城的各个当铺猛地生意开始好了起来,有些人家胆子小,想还上银子,一时半会儿凑不够,于是将家中大物件拿出来当了,好还上银子,第一个这么做的人或许真的是因为不凑手,想还银子,可后来的人却不一定了,有些是家中老狐狸特意关照的,要这么做戏,原因也很是简单,那就是想要给自己家长久没有还银子,或者是为了后面少还点银子做戏,告诉别人,自家以前不是不想还,而是实在家业艰难,所以才拖后了,如今既然要还,那么只能卖东西凑银子,即使这样,也不一定一下子能凑齐了,所以看在咱们家已经砸锅卖铁的份上,还上三分之一,或者是四分之一什么的,你们也别太在意,已经是尽力了。

户部尚书可不管你们怎么做戏,也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他只是知道,如今金子银子每天都在往国库里流,这就是好事儿,在看看账本,好些呆账都终于有了清理干净的可能,乐的就差没有流口水了。

倒是皇帝,听着那些密探们的消息,嘴角泛着一丝冷笑,他又不是傻子,这些大臣们都是什么心思还能不知道?那些一天之内,一千两一下的人家一下子全还了银子,这是什么原因?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不用借银子,是想要凑个热闹,把国库的银子当个潮流来借,还有那些卖东西的,一些本身就是小门小户的,卖东西,这可以理解,他们原本借钱那真是家里困难才借的,如今看到人家还银子,他们感觉不好意思了,胆子又小,想要还上,家里家业还没有完全立起来,可不就是要卖东西嘛,可是那些世家大户呢?他们会没有银子?特别是那些欠款不多,不是有接驾事宜,借了几十万两的那种,他们用的着卖东西?特别是那几个二品,三品的人家,一个个家中有多奢侈,皇帝不是没有听说过,有些家中管事出门吃个饭都要一二百两银子,这样的人家,能还不上一二万的银子?把他当猴子耍呢!你说皇帝能不冷笑。

“这可好,朕可真是看了一场大戏。典当还债,多忠义的人啊!”

皇帝的声音很冷,可惜,这听到这样语气的人真心不多,也就是他的几个心腹,所以外头的人一个个都不知道,还在尽力的表现,当然,这些事儿,皇帝即使知道,也只能是自己心里知道,为了朝政稳固,为了朝堂不至于波动,也为了维护朝廷的体面,有些事儿即使知道是怎么一会儿事儿,做起来就只能是另外一个样子,比如对待这些还钱的人家。

皇帝最终还是给了一些好处的,像是一些最早跟着贾家还银子的人家,即使知道他们只是胆子小,看中了奖赏才立马跟上,可是就凭着他们这份决断,皇帝也要给点好处,所以这一家给家中孩子一个举人的身份,那一家送这家孩子去兵营当个七品,打散了,一个个看着都有好处,还都是些看着显眼,有前途的好处,绝对让这些人家脸上好看。

另外还有一些确实查证是家中困难的,可是还是尽力还钱的人家,皇帝也很是直接,这家给个二百两银子的赏银,那家给上几匹宫中锦缎什么的,都是些实惠型的赏赐,甚至有几个皇帝在这一次还银子事件中无意间发现的底层官员中的人才什么的,也直接给提了一级官职什么的,反正奖赏的东西五花八门,几乎是人人有份,就是那些皇帝明知道他们做戏的人家也有,唯一的区别是,这样的人家皇帝给的是什么玉如意之类的恩裳,别看这东西看着高贵,看着显眼,恩宠的很,其实呢,这东西就是个坑,那东西不能卖钱,只能供着,打碎了还有罪,你说坑不坑吧。

当然这些人家中,那些勋爵们渴望的袭爵问题也得到了一些回应,有两家得到了降两等袭爵的恩旨,虽然比不得只降一等那么好,可是人家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谁都知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最挣得最多的,他们心里有数,能有这样的好事儿,已经不容易了,不说别的,他们家中的子孙们在勋爵门第中,最起码还能多保持一代,这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只有皇帝自己心里的小本子上记得很是清楚,他能给出这样恩赏的人家,那都是家中子弟还算是可以的,上进的人家,那些什么纨绔成堆,那些个家中乱七八糟的,是一个都没有发出去,甚至还只给了一些要供着的东西。

也就是说,其实在这一次的还银子的事件中,皇帝借用这恩赏的多寡,在无声中,将这些勋贵做了一个调整,如今或许看不出什么,可是在过上三五十年,这些人家的上下等级之类的,必定会有一个很明显的区别,这就是帝王心术啊!

贾母要是真有心,或者在这时候也能看的出来,毕竟她也算是接受过后世无数宫心计之类洗脑的人员之一,可惜她没有这个功夫,这会儿正忙着呢,首先是孩子们,第三代的孩子这会儿都在她的屋子里,接受她的教育。

这倒不是她想要像是养贾宝玉一般的娇养什么的,也不是和儿媳妇们夺孩子,而是借口每天日子过的太过清淡,一个人感觉孤寂的很,就让那家中的两个孝子立马屁颠屁颠的把自家孩子送过来了,甚至还自己自动自发的当起了调节员,安抚着自家的媳妇,在和儿媳妇的解释中还这么说:

“父亲没了,母亲一个人冷清的厉害,看着人都清减了好些,前些时候有事儿做还好些,忙忙碌碌的,也不觉得,如今事儿都淡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寻不到什么事儿做,母亲整个人反而没有了精神,在这样下去,说不得能把她老人家憋出病来,到时候可就真是不好了,还不如把孩子每日送过去,给母亲做个伴,好歹让她不至于胡思乱想的。知道你不舍,大不了晚上接回来就是,要是再不放心,平日里你自己也多去做做,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是孝道,这儿媳妇能说什么?自然是只能遵从的,再一个自家男人说的也对,又不是送去了不会回来,也不是见不到面,何必这么拧着不肯?不过是每日过去请安之后在那里多呆着些时候罢了,没让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在这样的底线下,这些儿媳妇还是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和婆婆亲近的,不说别的,说的庸俗些,这老太太将来的私房钱,那可是个大数目,可不能因为自己,让自家孩子吃亏,让隔壁的妯娌得意。

即使如今已经没有了因为管家,或者权利之类的事儿弄的针尖对麦芒的紧张,妯娌之间的竞争关系,也是一样存在着的,比丈夫,比孩子,甚至比孩子们在老人心中的地位,这些都是竞争的项目之一。谁都不会妥协,所以最后还是贾母得了益,成了这个家里最热闹的地方。

而贾母的教育也同样无声无息的,刚开始是给孩子们说古,说贾家祖辈怎么从龙,怎么征战,怎么建立贾家一门双国公的家业,把这些孩子们的心气儿都提上来,让他们知道点家族荣誉什么的,然后又开始说别的故事,比如请家中下人来说点外头的世俗民情。说点百姓们知道的童谣之类的。

你还别说,这些家门外头可能谁都知道的事儿,在这高门大户里,安就是个稀奇事儿,别说是孩子们了,就是这些大人们也很是愿意听,反正这都在家中守孝,又不怎么出门,索性一个个都凑到了贾母这里,来听故事。

等到几乎所有家中的人都习惯了听事儿,习惯了每天知道点外头的七七八八的消息,贾母又让人开始讲一些豪门大户的八卦,也不用太黑暗的,就是那些个管事们流出来的各家的事儿,就足够了。

倒不是她想要让这些孩子们去知道别人家的*什么的,而是想要他们学会从外人的角度去看这豪门大户的琐事儿,从中能学会自审,不用说别的事儿,单单是那些下人们瞒着主子在外头耀武扬威,就足够让她们重新认识一下这些下人们的威势,知道约束自己的身边人,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还能学什么?谁能学的多?这就不是贾母能关心的事儿了,全看各人的天分,她到底也不好做的太过了,不然岂不是让这些人知道她是存心的?万一有了什么抵触情绪,觉得这是敲打她们的下人什么的,可就不好了,别以为这家里下人已经整理过了,这家中就没事儿了,既然主子有好几个,那么下人自然也分了好几派,有了派系,自然就有纷争,哪怕是为了自己公平的形象,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除了这些,贾赦打探的礼部的消息也过来了,这礼部的工作流程都弄到了一个清单,有了这些,这两个老爷都有事儿干了,一个个为了将来努力着。贾赦虽然没有实职,可是人家将来是要袭爵的,为了能搞清楚以后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也要注意了不是。

为什么是老爷?确实是老爷,这不是就在圣旨下来之后,贾母就宣布了,既然袭爵的圣旨都下来了,那么从此以后,自己就是老太太,贾赦就是大老爷,贾政就是二老爷,甚至还另外就他们的住所做了一些安排,这荣禧堂那是国公府邸的规制,和侯爵不符,但是守孝期间是不能动土的,所以先放着,等孝期结束再说,等重新修整好了,这正院就给老大一家子住,包括这正院边上的偏院,后院全是老大的,而自己将来就搬到西面那一溜宅子中,和正院正房最近的那个院落中去,而自己后面的那两个大院落就给了老二一家子,在她过世前二老爷一家不用分家出去,至于以后,她在死之前会给两个儿子分好的。

贾母安排的利索,还很是公平,甚至贾母都说的明明白白,为了尽量的公平,她准备在出孝之后,另外置办一处五进的大宅子给老二,作为老二未来分家后的住处,还是要离着这府邸最近的那种,免得将来兄弟生分,至于今后家产分割,这个有明文律法规定,还有族中的宗法,不是她能质疑的,到时候按照规矩分就是了。

听了这样的话,不管是贾赦还是贾政,眼珠子都有些发红,

“父亲刚走,母亲就说这样的话,这是在戳儿子的心啊,儿子只想着让母亲长命百岁,儿子和弟弟能长久的伴在您的膝下尽孝才好,请母亲再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了。”

不得不说,人家贾赦真的是个很孝顺的孩子,不过是最近这贾母给了她太多的温暖,这娃那是真的全忘了以往贾母对他的冷淡,说着这话的时候,那个真心实意的,让所有人听得都想要跟着心酸。

倒是贾母一脸的无所谓:

“我又不是什么老妖精,还能不死?既然人总是要死的,还不如先把话都说清楚了,免得以后你们兄弟不和,或者有什么心结。老二虽然不能袭爵,可到底也是我生的,是嫡子,所以我也不想委屈了他,往日就偏疼了几分,这时候自然也不能拉下,给他安排个好些的住处,将来子孙都能得意。这也是我对老二能做的最好的安排了,毕竟国法家法放在那里,分家的时候他更吃亏些。只是老二也别心里不舒坦,袭爵是看着好,家产也多,可是这里头倒是有大半是不能动的祖宗产业,是必须代代传下去的,真要算起来,能让你大哥随意用的也不多,至于这爵位,风光也有风险,那天皇家看贾家不顺眼了,族人不可能有事儿,可是这袭爵的却必定是要吃挂落的,所以老大,你要懂事儿!要学会谨慎!”

话说道这里,贾母砸吧一下嘴,感觉自己似乎说的有些多,有点剧透的意思了,忙又打住了,说起了别的。

“就是我的私房钱,也有了安排,我就看着你们谁孝顺,以后就多给谁一些,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笑了,张氏更是难得凑趣的对着贾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