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将东西交给沈家管事,想要说话最终也没说出口,摇了摇头关上大门。

杨敬听葛纶说话。

葛纶叹口气,“朝廷的任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从前你是借着丁忧不肯入仕,那些御史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是放你一马,谁知道你倒好,偏要教一个商贾家的子弟,你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杨敬不说话。

葛纶道:“现在京中都在传,你是为了银钱才收商贾家的子弟,可是丢尽了儒生的脸面,你说那孩子天生聪慧,我就不信,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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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污水

杨敬冷笑一声,“大周朝只有娼、优、隶、卒及其子孙不准科举、捐监,更没有商籍之说,不说太祖、高祖时,就说眼下朝廷上的官员有多少位大人家中有商铺,又有多少人亲眷是有名的盐商,都不过是背地里不说破罢了。”

葛纶连茶也不吃了,“你也知道那是背地里不说破,你从前请辞不任职是大家都知晓的,如今收了商贾家子弟又是闹得沸沸扬扬…”

“既然如此,”杨敬道,“就让朝廷来治我的罪,看我罪在何处。”

真是个硬脾气,葛纶不知道该怎么说,气冲冲地坐下来。

屋子里一时安静。

杨敬倒是不着急,让书童端了热水,自己亲手泡起茶来。葛大人是他同窗好友,他说的话自然是有几分的道理,可是朝廷忽然又想起他这个闲云野鹤的人去国子监,就像奕廷说的那样,恐怕没这么简单。

果然被奕廷说中,立即就有人将矛头指向沈元坤,一个垂髫小儿。

杨敬看一眼葛纶,“你早想就让我上京来,朱越也三番两次写信给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进京,如今我在这里,你们却又不说个明白。”

听说朱越病的厉害,他这才进京来,谁知道到了京里朱越已经说不出话来,这样想想真是世事无常,当年交好的人要么远走,要么重病缠身,如今只剩下一个平日里做事过于小心,话也不愿意多说一句的葛纶,想从葛纶嘴里套话不容易,干脆他就装作什么都没听明白。

葛纶果然着急起来,“如今是什么时候?真的只是让你做个国子监司业,我和朱越怎么会这样着急。你多年离京隐居,难不成真的半点不再过问朝廷中的事?”

“大皇子已经到了要进学的年纪。”

杨敬不插嘴,仔细地听着葛纶说。

葛纶接着道:“是詹事府官缺。皇上还想着你,亲自问过翰林院的老臣和朱越。朱越这才给你写信让你进京商议,没想到你到了朱越却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真的是詹事府的事,詹事府是什么地方,是训导皇子辅佐东宫的,他最得意的弟子就曾在詹事府任职,还跟皇上论过经学。

皇上当时就说过,若是有子嗣定然交给曹變。

曹變没了,皇上还惦记着曹變这个师父。

所以这次国子监的任职他怎么也推脱不掉。

全都被奕廷言中了。

既然葛纶知道皇上的意思。崔奕廷也猜出了*分,外面那些想要去詹事府,将来左右立储辅佐东宫的人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

不但要朝廷用他,还要抹黑他的德行,因为辅佐东宫必择端重之士,他为父亲守孝多年,做了鳏夫又为发妻守到如今,唯一能拿出来说道的就是和沈家来往,教了沈元坤这个商贾子弟。

杨敬皱起眉头,“既然如此。就不必让我去詹事府。”

如果朝廷里的事都这样简单就好了。

杨敬和葛纶对视一眼,“那些人不能左右皇上,就想要我杨敬身败名裂。这样恐怕还不够,干脆借着这件事,将我打的永不能翻身。”

葛纶叹口气,“你明白就好,如今你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别说做不成你的闲云野鹤,恐怕要沦落成孟子圭的下场。”

孟子圭被发配充军不可赦回。

昆哥等着下人从杨敬家里回来。

不一会儿功夫,丫鬟将送出去的食盒放在矮桌上,昆哥的脸顿时垮下来。

先生不肯收。

沈四太太忙道:“从前先生也是不收我们家送去的礼物。我们还不是照样送过去。”

听到母亲说这个,昆哥一脸期望地看向沈氏。“姑母能不能做一盒点心送去给杨敬先生。”

先生喜欢吃姑母的手艺,别人不知晓。他这个和先生一起吃住的学生却心里清楚。

沈氏点了点头,“好,明日我亲手做,你去送给杨敬先生。”

不是收不收沈家礼物的事。

婉宁想了想在院子里见了崔奕廷。

崔奕廷站在长廊上,仿佛就是为了等着她,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脸上带了笑容。

婉宁上前行了礼,抬起头来想利落地问问杨敬先生的事,却听到崔奕廷道:“这次吏部下了任职的文书,杨先生是必然要去国子监,明日就要上任。”

婉宁点了点头。

崔奕廷接着道:“杨敬先生有一位弟子叫曹變,是皇上最喜欢的詹事府詹事,现在大皇子已经到了该从学的年纪,詹事府却还只是由翰林院官员兼任。”

所以,朝廷不是想要杨敬先生去国子监,而是想要杨敬先生去詹事府。

婉宁抿起嘴唇来,“那我跟舅舅、舅母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再去杨家送东西。”

“只怕这样已经晚了,”崔奕廷道,“外面已经用昆哥和沈家为由头来说杨先生德行有失,杨先生还没去国子监,国子监的官员就已经开始鄙弃先生。”

恐怕这还只是个开始。

没人会相信杨敬先生这些年隐居是真的不图名利,说不定所有人都觉得,杨先生这时候入仕为的就是韬光养晦,将来一举进入詹事府。

崔奕廷看着婉宁,“外面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即送来沈家,家里请的两个先生都不太适合昆哥,不要找一本正经的儒生。”

婉宁想起昆哥说到崔奕廷讲学时眉飞色舞的神情。

在崔奕廷眼里,只怕那些人都不如他。

“我认识一位韩先生,虽然名声不大,却不固执、迂腐。”

婉宁点点头,崔奕廷介绍的人,应该是很好的。

婉宁看着崔奕廷那双透亮的眼睛,想起给崔奕廷包扎那晚崔奕廷说的事,说的那个人。

她知道那不是玩笑。

或许是半真半假,但是他心里定然是有那么个人。

每次只要他看向她的时候,目光中总是混杂着别的东西,让她看不明白,也没有想过去深究。

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秘密。

崔奕廷的秘密是什么?

她明明觉得他城府很深,可是每当被他望着的时候,那种感情却又是那么的单纯、赤诚,如果遮挡住他脸上的笑容和目光中的欣喜,剩下的是淡淡的酸涩。

她不知道那份如同失而复得的酸涩是从何而来。

方才母亲在屋子里问她裴家的事。

童妈妈也是一脸的笑容。

她知道裴太夫人的意思,裴*也在小心地试探她。

裴明诏稳重又有责任心,行事虽然刻板,可不是那么难捉摸,这样的人如果和他相敬如宾应该不是难事。

崔奕廷却不一样。

还好,她还没有到必须选出她未来夫婿的时候。

京里热闹非凡,所有人脸上喜气洋洋,还有几天才过年,大厨房里做出的各种点心、小食已经让家里有了过年的气氛。

张氏的病也渐渐好转,只是家里的事大部分仍旧要婉宁打理,姚老太爷闹腾了几次都没有让姚宜闻回心转意,也就不再费神,专心致一地想着要怎么让姚宜之更好、更快地将嘉宁长公主娶进门。

嘉宁长公主自从上次就没再来看张氏。

太后娘娘赏赐给嘉宁长公主二十盏红灯笼,就已经是要办喜事的苗头。

蒋静瑜成了姚家的常客,以给张氏看病为说辞来来回回地走动,借此婉宁也知道了蒋家接下了疏通、治理河道的差事。

蒋家人让人来看了几次蒋姨奶奶。

蒋姨奶奶听说了连斗篷也没穿就迎了出去,蒋家人见了更心疼起来,找了中人来说项,想要将蒋姨奶奶接出姚家。

一来对蒋家有好处,二来对姚宜之也有好处。

几次谈下来,蒋家人和姚老太爷见面就剑拔弩张,两句话没说完就会吵闹起来。

张氏是一副不会插手的模样。

姚宜闻倒是习惯了每天晚上到婉宁屋子里坐一会儿。

“听说杨敬不再教沈敬元身下的昆哥?”

听到姚宜闻的话,婉宁道:“详细的事我也不知道。”

父亲已经知道昆哥求学的事有她插手,她不说,就是不想跟父亲提起,照往常的情形,父亲就不会再问。

可没想到姚宜闻又道:“昆哥书读的怎么样?”

父亲怎么会突然之间关心起昆哥来。

婉宁仔细看过去,没有从父亲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父亲应该不知道昆哥就是他的骨肉。

婉宁没说话,姚宜闻接着道:“我听外面人说,昆哥书读的不好,杨敬看上的是沈家的财物,杨敬在扬州有几百亩田地,都是沈家出面置办的。”

哪里有这种事。

婉宁轻轻皱起眉头,侧脸看姚宜闻,“父亲也是这样想?”

沈敬元读书他是知道,人不算聪明也不算笨,如果从小就跟着先生好好学,说不得能考中个举人。

沈敬元的儿子,就算是有几分的伶俐也不会太出挑。

姚宜闻摇了摇头,“人言可畏,劝劝你舅舅,京里人多嘴杂,不如早些回扬州去,西席不好找的话,不如就去族学读书。”

父亲和外面的人一样,这样看低昆哥。

若是父亲知道昆哥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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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打秋风

父亲向来看不起沈家,现在就算表面上关切一下,也是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父亲不用管舅舅家的事,舅舅家里自然有安排,”婉宁数着手里的对牌,转头吩咐童妈妈,“还少一块,是谁出去了?”

童妈妈低声道:“大厨房里管药食的厨娘,出去给太太买补药,可能是还没有还回来。”

“对牌不能过夜,”婉宁道,“去要回来。”

童妈妈退出去。

婉宁看向姚宜闻,“父亲,这是我新定的规矩,纵然我们家里没有多大排场,也不能太随便,所有人各司其职,这样一来平日里那些偷奸耍滑的就全都显出来,庄子上每年都短人,庄头也是叫苦连天,将多出来的人手分去庄子上,家里少了开销不说,庄头也方便做事,父亲这边不能只有一个长随,我又加了两个小厮,都是原来前园里闲着的人手,三进院东园子里有一间正房,从前锁着没用,我想让人收拾出来给八妹妹住,这会儿着手过年的时候就能搬过去。”这样一来,姚婉玉跟程姨娘的院子离得就进了些。

婉宁道:“本来这件事应该跟母亲说,可我去了两次母亲都病在床上起不了身,我也就没有打扰母亲。”

张氏的补药吃的越来越厉害,好像不吃就提不起精神,一碗碗地灌着,只要他一过去屋子里就是各种各样的药味儿。

倒是婉宁这边,长案上一盆魏紫一盆姚黄开得正盛,屋子里的幔帐里面一层是淡粉色,外面一层是雨过天晴的软烟罗,看起来就生机勃勃。

这样来往几天,他都喜欢在婉宁屋子里说话。

姚宜闻听着婉宁的话点了点头。“你管的对,既然交给了你,你只管定规矩。”

姚宜闻说完话。站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正好遇见来还对牌的厨娘,姚宜闻的声音清楚地传过来。“少买些药,到了年根怎么还能整天抱着药罐子。”

落雨在一旁抿嘴笑。

“怎么了?”婉宁问过去。

落雨道:“太太的小日子来了,老爷还让身边的婆子去看呢。”

父亲对张氏如今没有半点的信任。

婉宁微微一笑,“不用去张氏那边打听消息,我们只要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婉宁拿起剪子剪窗花,碎碎的红纸落在桌子上,用手一抖好大的一朵芙蓉花。

落雨笑着道:“小姐,您剪成了。”

婉宁对着灯看窗花。“只要有心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婉宁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的丫鬟道:“八小姐过来了。”

刚说给姚婉玉准备好屋子,姚婉玉就来了,婉宁点点头。

姚婉玉脱掉氅衣进了门,脸上有几分复杂的神情。

“怎么了?”婉宁问过去。

姚婉玉看了看屋子里,只见到落雨,抿了抿嘴坐下来低声道:“七姐姐,我想了想还是来求你,这件事也就你才能帮忙。”

到底是什么事?

婉宁看过去。

姚婉玉吞咽一口,“七姐姐。我姨娘可能有孕了…”

程姨娘有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些日子,”姚婉玉道,“父亲去了几次。太太那边也没来给药,姨娘可能就怀上了。”

婉宁道:“这是好事啊。”程姨娘是个老实人,也算是有福气,在张氏生病的时候怀上了孩子。

姚婉玉有些害怕,“不知道太太那边…”

张氏恐怕连自己都顾不得。

婉宁看向姚婉玉,“程姨娘那边我让童妈妈找人照应着。”

姚婉玉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七姐姐。”

张氏这边听着如妈妈说话。

小日子按时来了,张氏总算是松了口气,“沈家那边怎么样?”

如妈妈道:“不太平。”至少没有从前那么得意,“听说沈敬元请了不少的西席过去。哪个也教不长。”

“还没见过谁家这样走马观花似的换西席。”

听得这话张氏冷笑一声,“老太爷说那个沈元坤有些资质。依我看不过就是借了杨敬的名声,如今离了杨敬什么也不是。”

“不像欢哥…生下来就聪明伶俐。”

“不止是这个,”如妈妈想要张氏高兴些,“还有主动找上门自荐做西席的先生。”

张氏没说话,如妈妈道:“不少是几年赶考名落孙山的,听说沈家出手阔绰,干脆找了过去。”

张氏道:“到底是商贾,只会用银子打点,现在是用银子请西席,将来也要用银子去买功名。”

所以商贾家的子弟,就算是走科举这条路家里也会悄悄地置办田地,做不了缙绅也算是家境殷实的地主。

可如今因为杨敬先生,大家都知道沈家的事,再闹些日子,沈家子弟想要科举,就不会那么简单。

杨敬先生当年是他们求给欢哥的,姚婉宁却帮着沈家抢了个先,现在沈家该知道,不是什么身份都能请杨敬这样的先生。

张氏躺下来闭上眼睛,“将沈家的事告诉老太爷,婉宁这样插手下去,姚家子弟早晚有一日也不能科举,老爷的官位也要不保。”

如妈妈应着道:“您放心,奴婢就去办。”

一连几天,沈家院子里也是来来往往送年货的人。

婉宁去沈氏房里,沈四太太立即将婉宁迎过去,“婉宁来的正好,家里有好多事想要跟你商量。”

沈氏抿嘴笑。

沈四太太道:“你说说,婉宁倒成了我们家的姑娘,凡是少了婉宁我怎么就拿不定主意呢。”

“怎么了?”婉宁问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