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夫人脸色微变,他的意思她是自找的了。

一口气上不来,沈二夫人看着大侄子这姿态,不好对他迁怒,沉了脸:“阿帧,不是二婶说你,沈家开门做买卖这么多年,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叫人闯进家里来闹事,让全金陵的人看笑话,你掌家这几年,可是托大了。”

沈帧的态度极好:“是啊,胡掌柜的事也是始料未及,当初二叔看他做生意不容易,想着帮衬一把,允了他再借半年还把半年逾出的息给免了,半个月前求上门来,我也是看在买卖不好做的份上不让他为难,可谁想会如此。”

“你!”沈二夫人气得不轻,她说一句他反驳三句,还扯上老爷。

“春秀,送二夫人回去,煮些安神汤给二夫人压压惊,还有这伤,虽不重却也马虎不得。”沈帧吩咐过后,又劝了句,“二婶,胡掌柜是被逼急了,冲动起来不要命,往后再遇这样的人,您可千万避着些。”

一口气噎不死,还多加一口,沈二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可一点办法都没有,是她自己听着消息到前院来的,这事儿宁园那边肯定也知道,可宁园那位就没过来。

看着沈二夫人甩袖离去,安芝站在冬夏身后悄悄看沈帧,可真不简单,看着温温吞吞,却戳了痛处,将二夫人给气成这样还不能说。

这时几个护院合力将胡掌柜给捞起来了,原本就挺壮硕的人,落了水之后更沉,捞上来后仍在地上,池塘里的水不仅是浇熄了火把,也浇熄了胡掌柜的疯怒,一阵风吹过,打了个激灵后,理智回来了,情绪却更加的不平稳,闹到这份上,还不如刚刚淹死在池塘里。

可真要他再往下跳,胡掌柜是鼓不起这勇气的,另外两个带来的人也已焉了,于是他爬着跪下来向沈帧求情:“沈少爷,您行行好,不要把我的铺子收走,我这一家老小可全靠了它的啊,没了铺子我们可都活不下去,我的几个孩子还小啊。”

沈帧示意护院给胡掌柜一件衣裳披着,反问他:“胡掌柜,那你说该如何?”

讲不出就这么算了这样的话,胡掌柜想了许久,期期艾艾着:“再,再宽限些日子。”

“宽限多久。”

胡掌柜咽了咽口水:“再,再半年。”

四周是鸦雀无声,沈府的大门早在胡掌柜追着沈二夫人时就关上了,沈帧看了他一会儿:“胡掌柜,你这是要沈家做亏本买卖。”

胡掌柜额头上滴着水,涨红着脸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以死相逼这种伎俩用过一次就够了,再要使,谁还理他,胡掌柜痛哭:“沈少爷,您行行好,您行行好。”

“你是怎么掉水里的。”

胡掌柜一怔,抹了把眼泪,回想了下却也记不大清,只觉得后屁股有些疼:“是让人给踢了一脚。”

此时跟着冬夏离开的安芝听到胡掌柜的话后,脚步利索了许多,反挽了冬夏往前走,冬夏失笑:“怎么了这是?”

“出来的够久了,再不回去大小姐该等急了。”安芝冲她笑了笑,速度可不见缓,转眼上了台阶。

这边看着眼前一个顶俩的胡掌柜,沈帧若有所思,须臾,他抬起头,适才混乱他也没注意,但总觉得是少了谁。

上台阶过了回廊,走到拐角处安芝的速度才慢下来,这时池塘那儿传来大少爷的声音:“起风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冬夏轻捏了下安芝的脸颊,还是这般好摸,“在大小姐那儿可习惯?”

“挺好的,大小姐那儿事情也不多。”

安芝回过神,两个人往内院方向走去,快到门口时冬夏停下脚步叹气:“前几日大小姐被送出府去时我还担心了一阵,如今回来了就好,内院事多,君怡园里多的是藏心思的,这些旁的你都不用去听。”

冬夏倒是想说的更清楚明白些,可对上安芝的目光后,又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了会污了这小丫头,没那心思是最好的,大少爷即便是有腿疾那还是大少爷,她们不过是丫鬟而已,安分守己的呆着,将来才能自在。

安芝认真点头:“我记住了!”

“快去,我就不进去了,外边还有活,等他们散了还得忙。”冬夏笑着推她进门,看她走远了后转身往前院走去。

回到君怡园,大小姐正在外边剪花,一旁小兰她们看的紧,手里拎着的篮子已经装满了。

“大小姐,我来罢。”安芝从小兰手里接过篮子,轻掂了掂,“这是要做什么?”

“差不多了。”沈歆将剪子放到篮中,让小兰去打水,“我看天气不错,想晒些花。”

几个人忙一篮子,很快就洗干净了,铺开在筛子上,放在通风口上,安芝在上面铺了张布遮挡太阳,风一阵吹过,空气里都带了香味。

沈歆走出来见安芝站那么高,招手让她下来:“适才陈妈妈过来,送了些绸布,欢儿,你不识字?”

安芝下来扶她坐下:“以前我爹是想让我去书堂的,后来我娘病了需要很多钱买药,就没再提。”

“姑娘家虽说不用通晓四书五经,却得认字,将来你嫁了人总归是要掌小家的,大字不识一个可不行。”沈歆起了意,就想教安芝她们几个认字。

听说要识字,小兰摇头:“大小姐,我太笨了,教不会的。”

沈歆笑了:“这还没学呢,能认几个是几个,将来都用得着。”

安芝见大小姐是打定主意要教她们了,便道:“我去账房那儿领些笔墨来。”

小兰顿时脸色菜下,这模样,仿佛是要做多可怕的事,把沈歆逗乐了。

这时前面假山旁传来了声音:“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歆眼眸微亮:“怎么有空过来。”

“才忙完,过来看看姐姐。”沈帧见她笑的开心,整个情绪都不错,迎合着她问,“姐姐在说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教她们认字,姑娘家的也不能一个不识。”沈歆不会去想自己的丫鬟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识字,也不会去想安芝她们年纪这么小,到底在自己身边侍奉了多久,她甚至快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沈府,就觉得自己应该住在这儿。

“姐姐说的是,往后她们打理你这儿的事务,也不能盲着。”

两个人说着进了屋,小兰跑去沏茶,安芝便在外面趁机与李忱提起出府的事,她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问他:“李管事,大小姐早上念起醉花楼的点心,这得与您说,还是托谁去买?”

“我时常不在府上,托人也慢,大小姐若是想吃什么,你直接出府买就是了。”大少爷早吩咐过,大小姐这边的事由她们自己打理着,这一请二托的,遇上点要紧的自然是自己出去办快一些。

有了李管事这句话,安芝放心了许多,正好小兰端了茶过来,安芝接过后走进屋子,里面传来沈歆的轻笑声:“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你五岁那年穿女装的事。”

第17章 桃花酥(捉虫)

沈帧小的时候粉雕玉琢的很可爱,长到五岁时,带着些婴儿肥,肉嘟嘟的,因着肤色白皙,又像极了女孩子。

所以每每舅舅带表哥他们来做客,总喜欢逗弄他。

董家几位表哥与沈歆一般大小,**岁的男孩子最是顽皮,有一回过来,趁着长辈们不注意,跑去了后院那儿偷了一身小丫鬟的衣裳,将沈帧藏在屋里给他穿上。

五岁的孩子,肤色白皙又开长开,穿上女孩子的衣服都能以假乱真了,半点不输给真的小姑娘,几位表哥也是得意的很,一面告诉沈帧他是姑娘不是男孩,一面拉着他到处溜。

从后院那儿过来,大摇大摆一路到了东厢这儿,还摘了花坛中的花给他戴上,沈帧年纪小,敌不过他们的力气,直到快进门时才被外头守着的丫鬟给认出来,可男孩子机灵的很,大的背起沈帧,闹躲着跑进院子里,直闯了长辈们说话的地方,将沈帧往大家跟前一放,笑嘻嘻的说这是沈家的二小姐。

追过来的沈歆见此,忙将弟弟带去了厢房换衣服,两位舅舅呵斥了他们,还让他们道了歉,董氏也不好苛责,到后来他们再来沈家,沈帧对他们都是避而远之。

待到年纪稍长一些,懂事了些,这关系才缓和。

不过从那之后的沈帧,不喜欢侍奉的丫鬟离他太近,就是现在,君怡院里许多事也是李忱在跑进跑出。

沈帧轻握了安芝递过来的杯盏:“男子出入,办事更为妥帖。”

沈歆也不说破,只笑着道:“说起来,大表哥家的皓哥儿,与沥儿倒是一般年纪。”

大表哥确实已经成亲,也已做了父亲,但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沈帧神色如常,顺了她的意思,嗯了声,未提男女:“会开口叫人了。”

“是了,想当初你十个月就开口会喊人,把父亲高兴的厉害。”沈歆说起儿时的事便有些停不住,这些是原原本本存在于记忆中,未曾受过任何的影响,记得也是比较清楚。

安芝在听到大少爷三岁时也曾被误认成姑娘,悄悄抬起头看去,沈帧坐在塌上,窗外光线正明,衬在他脸上,更添柔和。

生的这么好看,难怪小的时候常被认成姑娘。

“后来啊,母亲让我去织坊帮忙…”

沈歆的声音忽然一顿,握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一旁安芝瞧出了不对劲,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就在这时,沈歆忽然甩开杯子抱住了头往旁边的窗框上撞去,被安芝及时的拉住了:“大小姐!”

沈歆紧紧拉住安芝的手,祈求道:“娘您别生气,我学的会。”

“大小姐——”

安芝被她抓的手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抚她,之前大小姐念叨的都是相公和孩子,忽然间提到大夫人,不明原委安芝怕说错了话刺激到她。

耳畔传来大少爷的提醒:“说你没有生气。”

冒充着大夫人的安芝有些语噎:“我,我没有生气。”

“将来织坊也是交给你的。”

“将,将来织坊也是交给你的。”

“你得立下威严,才能令她们信服与你。”

“你得立下威严,才能令她们信服与你。”

“歆儿,娘都是为了你好。”

安芝看向沈帧,见他点头,才硬着头皮冒充:“歆儿,娘都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说完,抓着她的手果真是松了,沈歆脸上露了些笑容,似哭过后的庆幸,又有些高兴,连连答应:“娘,您放心,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安芝将大小姐交给小兰,扶着去了内屋休息,外边剩了安芝和大少爷两个人,安芝的心又紧了起来,不论他要说什么,先认了错:“大少爷,是我没照顾好大小姐。”

沈帧看了她一会儿:“等大小姐醒来,让她服用一剂安神汤。”

“是。”

“旁人问与你,该如何回答?”

安芝低头:“大小姐很好。”

“嗯。”沈帧没再说什么,叫了李忱进来,示意安芝,“扶我下来。”

安芝抬起头,有些错愕,扶他?

李忱进屋后搀了大少爷,提醒安芝:“你扶那边,让大少爷的脚先落地,再扶过来。”

安芝伸手扶住沈帧伸过来的手臂,一股淡淡的清皂香味传入鼻息,特别的好闻。

随后是男子沉沉的力道,安芝的手臂跟着往下一沉,很快牢牢的给扶住了,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从坐塌到轮椅上,对安芝而言却有些漫长,她不敢真装柔弱把人给摔了,也不能比李管事还要大力,可难控制的就在这儿,看着消瘦的大少爷,扶到手上却还挺沉的,等将人放下后终于可以松口气,耳畔飘过来的话又让她的心一提。

李忱笑着与沈帧道:“欢儿姑娘的力气挺大,往后出门,若是有不便之处,倒是可以让她跟着少爷您。”

李忱的语气很轻松,一听就知道是玩笑话,这君怡园里也不缺有力气的丫鬟,怎么都轮不到安芝,可沈帧那神情,真像是慎重考虑了下,微点了下头:“不错。”

安芝送了他们到阁楼外,看着李忱推轮椅离开,心中不能平静了,不错什么?什么不错!大少爷不是不喜欢丫鬟近身。

在原地站了有一会儿,安芝转身,找了小梅交代几句后去了杂役房,一刻钟后人就出现在了沈府侧门。

西市米铺这儿,刚送走客人,权叔拉开帘子,看到坐在里面的安芝:“怎么来了也不说。”

“您不是在做买卖。”安芝不多说,将临摹下来的锁样给他看,“权叔,您看这像不像是蒋公打的。”

权叔拿起纸仔细看了看:“你倒是知道他。”

“师父过去与蒋公有过几面之缘,宜山观内的塔顶用的就是他打的锁,我看模样有些相似,就想是不是能找到蒋公问一问。”若真能有他的下落,钥匙就好办多了。

“早年他就隐居了,怕是找不到人。”权叔端详许久,从里侧的柜子内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泥印,“你用这个去印锁扣,我找人打听一下,或许不用钥匙也能将其解开。”

“好。”安芝点点头,神情微凛,“沈家大少爷恐怕有些察觉了,他在试探我,金凤楼那儿可说妥了。”

“沈大少爷身边那个李管事,派人打听过两回,大小姐放心,人已经送出金陵城,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洙南了,他原本也是欠债之身,不可能回来。”

“权叔,你再派人送信去宣城,让李管事挑几个人。”安芝顿了顿,“就让小梳子过来,实在不行的话就要闯一回,我不能在沈家多呆。”

说完这些后,安芝情绪一泄,有些不解:“父亲为何不将金樽交给您保管——”一波三折最后落到沈帧手中,虽说没有再被转赠,可也不好拿,如今二堂伯他们都以为自己死了,还假惺惺为她立了衣冠冢,她若是拿计家大小姐的身份去托别人,帮不帮一回事,这身份就先暴露了。

权叔笑了笑:“老爷应当是有他的道理。”

“我有时候想,大哥和小叔或许都还活着,商船上备有那么多小船,大哥他们又都识水性。”

屋内安静了会儿,安芝苦笑:“识水性也没用,风浪那么大,大船都被掀翻了,更何况是小船。”再好的水性,能敌得过风浪一卷再卷么。

“大小姐,大少爷和唐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安芝站了起来,脸上露了笑意:“你说的没错,等我做了宣城第一女掌柜,看不吓坏他们!”

刘娘进来时恰好听到她这么宣言,打趣道:“是是是,宣城第一女掌柜,那你将来嫁了人,这夫婿该怎么称呼?”

“那他得打得赢我才行。”安芝捡了块刘娘送过来的桃花酥,刚咬了口,看着粉红好看的外酥和桃肉的内陷,忽然记起来,今天摆在桌上的点心好像也有桃花酥,大少爷是一块都没碰。

“上回你来不及带去,这回我给你准备好了。”

刘娘给她包了两盒,安芝羡慕的很:“权叔可真有福气,我要是个男的,肯定把婶婶给抢了。”

说完后安芝拎着桃花酥从后门离开,刘娘哭笑不得:“将来谁要娶了她,我看是得头疼。”

权叔乐呵呵:“那可说不准。”

去醉花楼买了大小姐爱吃的点心后,回到沈府沈歆也才醒来,情绪稳定下来,依旧是不记得睡觉前发生了什么,尝了口安芝带来的桃花酥,有些惊艳:“这不是醉花楼做的罢?”

“大小姐您真厉害,这是我经过一间铺子,见闻着香买了两盒,想给您尝尝。”

“装一些送去给大少爷尝尝。”沈歆尝了几口,觉得不错,“他小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

“我这就送过去。”安芝笑眯眯装了满一碟桃花酥,朝主屋那儿走去,见书房门口有人守着,走过去问,“大少爷可在,大小姐让我来送些点心。”

护卫推开门,安芝走进去,将碟子放在桌上,对着沈帧恭敬道:“大少爷,这是大小姐让我送来的。”

沈帧抬起头,看到那碟卖相极好的桃花酥,整整齐齐摆着,粉酥的那一面还都朝他方向。

沈帧轻笑:“放着罢。”

“大小姐说这是您爱吃的,叫我趁热送的。”安芝那语气,像是在说您一定要全吃完才行啊,否则就辜负了大小姐的好意,可垂着头也瞧不清神色,等她走出去,踏出门槛时脸上有了笑意,看你吃不吃。

恰好李忱过来,看到安芝这般,笑着问:“欢儿姑娘,什么事这么高兴。”

声音传入书房内,沈帧看着这一碟桃花酥,过了会儿,拿起其中一块咬了口,眼中多了些愉悦。

第18章 好东西

四月至底,天越来越暖和,眼看着五月节将至,沈府中也越发忙碌,每天府门口都有前来送礼的马车,这还不算沈府派出去的,加上东西厢这边自己收送,前院就见仆人进出抬东西。

君怡园这儿,李忱去宣城前已经照着大少爷备下的礼单将五月节礼送出去,这几日便都是往园里抬的。

安芝去往厨房时常听那些下人说起今年各府送来的五月节礼,董家与沈家是姻亲,每年都丰厚,陆家和李家做生意多年,还比往年多了,就是那叶家,洛椿节时少了,五月节这么大的日子,还是比去年少。

“不是说叶家要与薛家结亲了,往后就别提什么叶家了,少就少,咱大少爷可不稀罕。”

“我不是提他,我是说那叶家老爷的眼界还没我一个不识字的高,不结亲往后就不做买卖了?”

府里的人闲暇时就爱说这些,听得多了,安芝即便是不出去,外头发生的新鲜事她也知道。

临近五月节前两日,五月初三这天,终于传来了确凿的消息,叶家大小姐与薛家二少爷定亲了。

两家孩子年纪都不小,婚书上的日子定在十月里,叶家大小姐正好出孝。

聘礼送过去时场面很大,足足有六十四抬,一箱箱往府里送都抬了好一会儿,那还不算薛家许下的四条船,按着金陵这儿的规矩,都能粗算叶家大小姐的嫁妆会有多少,往上数数,上一回这般阵仗嫁娶的,是五六十年前了。

二十几年前董家大小姐嫁入沈府时都没这阵仗。

这世上不缺看热闹的,自然不缺传消息的,短短一二时辰的功夫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金陵城。

之前府中常在说起这件事,真到了叶家与薛家定了亲,便没人敢再提起,君怡园这儿更是禁止提到任何关于叶家小姐和薛家二少爷的话。

隔天,初四一早,沈帧命人备了厚礼送去叶家,名头就是给叶家大小姐的添嫁,下午时,沈家大夫人又命人备了礼送去叶府,当是叶家与沈家相识多年,她和沈大老爷给这个世侄女添的嫁妆。

金陵城中再说起来时,除了说沈家宽厚大方的,还有说沈家是打碎了牙故作洒脱,可不论怎么说,沈家也好,沈帧也罢,都将这件事给做全了,挑不出错来。

至于叶家和薛家怎么想,便与沈家再无关系。

五月节过后的第三天,正是午后,才侍奉大小姐睡下,主院那儿的香薷姑娘前来叫安芝,说是刚刚从外院经过,遇到了冬夏,让她托一声有空让安芝去一趟。

安芝看天色似要下雨,就与小兰一起先将外面晾着的花茶果子先收起来,到了前院那儿已是两刻钟后的事,冬夏恰好闲着,便拉她去了小院,进屋后将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递给她。

“什么东西?”安芝翻开匣子,看到里面放着的耳坠子有些惊讶,“这是——”

“李管事从宣城带回来的,你的留出在我这儿,喜不喜欢?”冬夏拿出耳坠子往她耳朵上衬了衬,莹绿色的碎玉坠子,不值多少钱,但瞧着很好看,“挺不错的。”

“李管事给姐姐带了什么?”安芝看着冬夏,瞧出了些什么,好奇问。

冬夏伸出手给她看,纤瘦的腕上带着一只玉镯子,有一段还做了金线镂空,安芝估了下价,心里明朗了,笑眯眯道:“那姐姐替我谢谢李管事,我很喜欢。”

冬夏初始是没听出来,等回过神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轻拧了下她的脸颊:“嘿你这丫头!”

安芝无辜:“我怎么了?”

冬夏挽了她出去,轻哼:“这外院里头,但凡熟悉一些的,都有带东西,君怡园里香薷她们也都有。”

安芝笑眯眯听她解释,认真替她补充:“李管事人真好,以往你还说,他时常会帮府里的人捎带东西。”

可这捎带东西与特意挑选可差很多,安芝几乎是敢肯定,香薷她们拿到的,都是与她差不多的客气礼,去一趟宣城给大家带些礼物图个高兴,冬夏手上那镯子才是独此一份的。

还将她的东西交给冬夏来转交,说不定送人的礼都交给冬夏来给的。

只不过冬夏不明说,李管事那儿到底什么样的安排也不清楚,安芝可不会说破,只乖巧的点头,挑着好听的。

“他把东西放下就走了,说是这一趟还有客人跟着他从宣城过来,估摸着时辰,大少爷应该是回来了。”

听到宣城,安芝总敏感一些:“什么客人?”

冬夏想了想:“好像是宣城刘家,之前在前院瞧见,来的人不少,还有姑娘小姐,都带去小厅安顿了。”

安芝眼神微闪,点了点头。

走到分叉口,冬夏就没再送她,安芝往内院方向走,走了一段路后,又折回,挑了另一条路往前院小厅走去。

小厅外两个丫鬟守着,安芝绕到后面,趁人不注意,小厅后厢的窗户跳进去,悄悄蹲在了门下,听了一会儿动静后,将门推开露出缝隙,声音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