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听着也急了,想着等唐宣放假回来了,什么也不用他们小两口干,让他们两个回去住。

  她跟宋家爹爹商量,宋家爹爹说:“不像话!大过年的,一家人都在这里,你让他们两个孩子回去住?像什么样子!”

  王氏这回可没那么容易听他的,道:“就说家里住不下。不管怎么说,就让他们晚上回去,白天再过来。”

  宋家爹爹也明白王氏这是为什么,想了想同意了。也对,说到底女儿出了门,不是宋家的人了。唐宣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在宋家。

  王氏再去跟宋佳期说,但又换了种说法,怕她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

  “你虽然姓宋,但已经进了唐家的门。过年把自己家丢下可不行,也让人说嘴。这样,唐宣那边也照样摆出过年的样子,你们白天在这里,晚上还回去住。”

  宋佳期听了立刻就答应了,要说她还是愿意跟唐宣两个住一块,现在身边都是亲戚,就是他回来了,两人连说句话都没功夫。于是欢欢喜喜的带着招弟和孙婆婆回唐家小院,也似模似样的挂上春联和福字,做出过年的喜庆样子来。

  等唐宣放假回来,见屋檐下也挂上了辣椒和玉米,厨房里也热气腾腾的做了好多年菜,家里的年味越来越浓了。宋佳期还想着他在军营的那些兄弟,带着孙婆婆和招弟多做了好些白馒头、甜馒头、花馒头、炸丸子、炸鱼块、炸肉、炸年糕让他拿去送人,不拘多少,是个过年的意思嘛。

  唐宣回屋就抱着他的小媳妇转圈,日子越过,他越觉得有媳妇真好。不只夜里有个人暖被窝,就是回了家,家里也有人等着他。在外头多少年都是一个人,今年终于有个家了。

  宋佳期给他的新衣裳新鞋这会儿捧出来让他换上,样样都合身。唐宣更爱她了,抱着就不肯撒手。外头孙婆婆悄悄的带着招弟回宋家了。

  两人白天到宋家,新姑爷又俊俏又威风,几个叔叔跟他喝酒,都说他是个好孩子。几个婶婶拉着宋佳期的手念佛,都说人的福气有多少都是老天爷给的,佳期嫁的是晚了点,可还不是嫁了个好人家?真是祖宗保佑。

  除夕宋家守岁,唐宣还是带着宋佳期回了唐家小院,两人在家里守岁。到了敲钟的时候,唐宣领着她在院子里对着家乡那头磕了三个响头。放了两挂炮后,唐宣牵着驴车和宋佳期去了宋家。

  宋家正在等他们,见人来了赶紧叫唐宣跟着宋家爹爹,宋佳期跟着王氏,一起给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磕头,磕过头拜过年,老太爷和老太太给孩子们发了红包压岁。

  一群小子跑到大门那里放炮,宋佳期跟着王氏回了屋。

  王氏问她:“你们还回去吗?”

  宋佳期打了个哈欠:“不回了,等吃过午饭再回去,晚上我们就不过来了,明天再过来。”

  王氏就把被子铺开让她在屋里睡一会儿。

  唐宣精神劲足,跟着宋家爹爹和几个叔叔在外屋喝酒说话,天保也想睡,可这次宋家爹爹让他从头陪到尾。他就一直在桌上打磕睡,一会儿就歪在人后呼呼开了。宋家爹爹要叫他,几个叔叔都拦着。

  宋大山是宋家老二,以前当兵的时候跟着去了川蜀之地,在那里待了十多年,现在回来了,说话时四句里有三句半是那边的味,几个孩子更是一嘴川地那边的话,宋佳期跟他们一块的时候,他们说话稍稍快一点她就听不懂了。

  见宋家爹爹要叫宋天保起来,宋大山放下酒杯道:“娃儿要睡就让他睡,磕睡多了不好。”

  有几个叔叔求情,宋大海也心疼儿子,知道一日之间也不能让他从小孩子长成大人,就让唐宣扶他兄弟去旁边的小屋睡。

  孙婆婆早把旁边小屋的炕烧暖了,侍候宋天保脱了衣裳鞋子上去睡,又扯着唐宣不让他回去,去厨房端了一碗热汤回来给他说:“姑爷在这里歇一歇,酒喝多了伤身。”

  唐宣对孙婆婆也存了一分半分的敬重,就坐下来一边喝热汤一边陪着孙婆婆闲话。孙婆婆就把宋佳期小时候的事说给他听,慢慢的就说起了当初宋佳期从马上摔下来的事。

  “可不得了,那么高的马,她是一头栽下来的。亏得只是断了条腿,刚抬回来时眼睛都睁不开,唬得一家人哭了几回。”

  孙婆婆还是怕唐宣嫌弃宋佳期的腿,虽说谁看着都看不出来是瘸的,但谁让那时话都传出去了,这会儿说不瘸也没人信了。

  “她娘心疼她,怕养不好,整整半年不敢让她下来走。那大夫说这腿养不好要瘸,她娘跪在观音娘娘前求了一年,盼着她能好起来。”

  唐宣这会儿才明白孙婆婆为什么扯着他说话,可笑的是他早忘了宋佳期这腿的事了。一是平时看不出来,二是他见了她就从来没想起来别的。

  “佳佳挺好的,一点儿看不出来的,我看是早就好了,那大夫说的也是养不好才坏,佳佳这是养好了,没事的。”他听懂了孙婆婆的话,心里对她的敬重又多了几分。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疼宋佳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孙婆婆满意了,笑着说:“我也是这么说。当初她娘那么心疼她,一下都不肯让她动,又在观音娘娘那里求了一年,怎么着也会好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别的,孙婆婆就出去了。唐宣跟着也回到桌上去了。

  第十七章

  唐宣是初七回的营,宋佳期自然还是留在宋家。两人商量等下个月他再放假回来时,再过来宋家接她回唐家。

  宋佳期当然想在娘家多住一阵。回了唐家只有她和招弟,冷清不说,哪里有在家里住得舒服?

  过了十五也不见几个叔叔走,宋佳期忍不住问王氏,往年都是不到十五都走了,最多二叔多留几天。她倒不是讨厌亲戚,只是宋家地方小,确实住不下。

  王氏盘着腿纳鞋底,让佳期坐在她旁边一起做鞋,她常说这针线一天不做手就生了,以前还让佳期躲躲懒,现在她出了门就不肯再娇惯她了。

  “你手别停!”王氏教训道,“你奶奶说了,她和你爷爷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不想到死的时候见不着孩子,想让你那几个叔叔都搬回来住。”

  “啊?”宋佳期可没想到宋家老太太会这样想,一走神手下就不动了,王氏一瞪,她赶紧低头又缝了两针,忍不住再问:“那爹怎么说?这房子怎么住?”当初这房子买的时候就不大,住他们一家和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正好,要不也不会天保要办喜事就要把她的屋子给新人了。

  三个叔叔带三个婶婶再加那一群堂兄弟姐妹,有四个堂哥都已经娶老婆了,堂侄子堂侄女也都有了,全住过来?那宋家的房顶上都要住人了。

  王氏咬断线说:“你爷爷的意思是想买个大点的房子,一家人都住一块。你二叔是想搬是可以搬过来,但不用非要住在一起,买几个院子住得近点就行了。一是人多,人多就事多,相见好相处难嘛。再有各家习惯都不一样,真住到一起了,吃饭都要做上七八种,那是给咱们家添麻烦。”

  宋佳期听明白了。真住到一起,宋大海是老大,底下几个弟弟都要听他的。王氏就是大嫂,几个妯娌也要听她的。

  “那娘就该累了。”她苦着脸说,过年这几天王氏就天天累得睡觉都睡不香,真住在一起了那就更累了。

  王氏想得开,笑道:“累什么的还早呢。这事要听你爷爷奶奶的,再有,你二叔他们也未必就愿意搬过来。”她把这个做好的鞋垫放进筐里,开始做右脚的:“他们自己住惯了,搬过来就平白矮了一头,谁乐意呢?”

  宋佳期不这么看:“可这事还是要听奶奶的吧?”宋家老太太说让他们搬过来,他们敢不搬吗?

  王氏笑眯眯的用顶针把针顶进鞋垫里,说:“让他们闹去吧,等你弟弟娶了老婆还不定能不能搬过来呢。”

  过后的几天里,宋家的男人都回军营了,家里就剩下一屋子女人和孩子。王氏只管着侍候一家大小的吃喝,几个妯娌不敢往宋家老太太屋里钻,就天天跟着王氏,打探她的口风,还有人跑到宋佳期这里来。

  宋佳期只管低头不说话,按说如今宋家这事也轮不到她开口,三婶和四婶不管说什么她都只是听着,要是她们问得急了,她就求饶道:“婶婶说的也有道理,可我一个小孩子不顶用,这事还要听爷爷和奶奶的。”

  宋家老太太不松口,让他们赶紧把那边的房子卖了,这边她和老太爷掏钱给他们买新房子住。

  说是这么说,可几个叔叔家现在的房子实打实都是他们自己的,这边的房子就是买了,房契也不可能给他们。等两位老人闭了眼,家里的大件东西都是归宋大海的。

  三个媳妇算得清楚,想让老人家打消这个主意却又不敢直说,只好在旁边转圈。从王氏和宋佳期这里什么都没得着就去找天保,劝他等他的小媳妇进了门,一大家子亲戚住起来小媳妇也会不高兴的。哪知天保犟头犟脑的说:“婶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她要是敢不孝顺几位婶子,我就不娶她!!”

  三婶干笑:“呵呵,天保真是个好孩子。”说完灰溜溜的走了。

  天保气哼哼的过来找宋佳期,把三婶说的给她学了一遍,发愁道:“你说,程家那个姑娘会是这样吗?”

  宋佳期不能说长辈的坏话,可天保也太笨了,这话都信。她左右看看屋里没人,拿手里的脚垫拍了下他的脑袋说:“那是你没进门的媳妇!人还没来呢,你就这么想她,等她真来了,知道你这么想,还不哭死啊!”交待他这话不能再跟别人说,也不能再这么想。

  家里热热闹闹的过了大半个月,唐宣放假回来,过来接宋佳期了。

  王氏不让他多留,把给他们带的东西都提上车,赶着他们立刻就走了,连顿饭都不让他们留下来吃。

  唐家院子空了快一个月,地上灰落了厚厚的一层。唐宣提着包袱让宋佳期进了屋,然后出来跟招弟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个干净。王氏怕他们刚回去什么都没有,还给他们带了很多过年剩下的菜和肉,简单热了几样吃完后,唐宣把招弟撵回屋去,让她没事别出来,他去看过院子门后就回西屋了。

  宋佳期把炕桌搬下去,正在那里拆包袱。唐宣回军营的这段时候,她在宋家跟着王氏做针线,手脚快了不少,一口气给唐宣纳了八双鞋垫,又做了两双鞋。

  看他进来,她赶紧叫他过来看,表功一样把鞋垫和鞋都摆在炕上说:“快过来,这是我给你做的。”

  唐宣拿起一支,把手伸进去试了试,觉得鞋里又软又暖。以前他的鞋都是在街上买的,自从娶了宋佳期以后,身上穿的就都换成她亲手做的了。

  他放下鞋拉起她的手,摸着她的手指尖看上面有没有磨红磨伤,说:“以后别做这么多,我穿鞋不废。”

  宋佳期把手抽回来,手指尖让他揉得都发烫。把鞋垫和鞋再收到包袱里放到炕头的桌子上,说:“我做这个不累。”

  唐宣本来想先跟她说说话,可这会儿都想不起来了。宋佳期一看他要搂过来,避开推了他一把道:“你去烧点水,咱们两个洗洗。家里人多,我都好几天没能洗个澡了。”她没说,他在军营肯定也不会洗热水澡,顶多拿河水擦擦。

  唐宣又出去烧了一大锅的热水,提进屋来让宋佳期先洗。

  “我就着你的水洗就行了。”他说。

  宋佳期不想洗澡的时候还让他在屋里,那谁知道他能不能忍得住。飞了他一眼说:“水又不要钱,你再去烧一锅,这一锅我洗。”说着就把他给推出去了。

  唐宣本来还真想能不能看着媳妇洗澡,那文人说的话,这不也叫风雅嘛。可媳妇还是脸皮嫩,嫁了他这么长时候了还不让他看。他站在屋门口听里头的声音,那水声一下下的,他这脑子里媳妇的白身子飘来飘去。

  招弟出来解手,一眼看到唐老爷站在西屋门口一动不动,还带着一脸的怪笑,不知道在干什么,吓得又缩回屋去了。

  宋佳期看到窗户上的人影子,是自己男人又不能喊人来打他,又气又臊又得意,慢悠悠的洗到水都快变凉了才出来。挽了头发随便裹上衣服就去给他开了门,瞪了他一眼道:“瞧把你急的!行了,我洗完了,你洗吧。”说完摔帘子进了里屋,刚坐在炕上偷偷抿着嘴笑,唐宣跟着就进来了,上来就伸手捞她。

  她连笑带踹的躲到炕里头,拿着枕头作势要砸:“你洗不洗?不洗今天晚上不许你进来睡!”

  唐宣每次回家,最盼的就是晚上抱着媳妇睡觉,这可算是掐着他的七寸了。见媳妇洗得干干净净白生生的,他却一身土,到底还是出去洗澡了。

  他没烧第二锅水,就着宋佳期洗剩下的水洗了。在他心里,媳妇干净得很,这水也不脏。

  隔着帘子,两人一个里屋一个外屋。唐宣哗啦啦的洗着,听着水都泼到地上了,宋佳期在屋里晾头发,听他跟搓萝卜似的洗澡,听着都肉疼,没忍住喊了一声:“你手上也轻点!那是你自己的肉!”

  唐宣恨不得一口气就洗完了,手下的劲确实大了点,听见这一声顺口道:“要不,那你过来给我搓?”

  一说完两人都愣了。

  唐宣一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这个主意真好!又说道:“媳妇,佳佳,你过来帮我搓搓背吧?”

  宋佳期在屋里咬着嘴唇脸红了,她可知道这一出去两人该干什么了。

  唐宣还在不停的叫媳妇,让媳妇给他洗澡那还不美得像神仙啊?

  他叫了有五六声,宋佳期跳下炕掀帘子出去道:“别叫了!小心让招弟听见!”她大步过去,拿起浴桶旁边的菜瓜布按着唐宣的肩背就使劲搓起来。

  “我给你搓!背过去!”她打定主意不让他在这里乱来,闷着头想赶紧搓完了好。可唐宣哪会这么听她的话,伸手就把她给搂到怀里了。

  “啊!放开!别在这儿……!”宋佳期上手拍他,谁知他身上沾了水拍起来格外响,听着就疼,她拍了两下就不敢拍了,又拧又抓的都没用,最后急得她上脚踢。

  唐宣从浴桶里站起来,打横抱起她两大步钻到里屋了。

  见他一身水就要上床,宋佳期拧着他的耳朵:“被子要弄潮了!这种天晒都没法晒!你别……!”话音未落他就把她搁床上了。

  “我的衣服都湿了!”她的衣裳裤子都让他刚才抱住的时候弄得透湿,现在都贴在身上。她使劲把他推开,背过身去要换衣裳,扣子还没解开呢,他的大手就从衣裳下头钻到里头来了,接着人就从后面压上来了。

  从后头来还是第一回,以前她都是躺着的。

  “等等!”她又怕又急,想翻过来,他却等不及了。从后头拉下她的裤子,趴在她耳边粗喘着说:“你就这样别动。”他按着她的腰,让她就这么跪着。

  他的大手上下胡乱又摸又揉,把她的衣裳掀高堆到脖子根,在她的背上胡子拉渣蹭来蹭去,时不时咬上一口。

  佳期心扑通扑通跳着,好像她后头的是一头什么畜生不是个人了。

  “……唐……唐宣……”她还从没叫过他。家里王氏叫宋大海天保的爹,佳佳他爹,有时气狠了叫一声老不死的。到这儿她不知道怎么叫他了。

  唐宣握住她的左胸,慢慢进去:“我是你男人。”

  “啊!”从后头来格外不同,她腿一软就想趴下去。

  “叫啊。”他在后头托着,说一句动一下。

  “男……男人……”

  唐宣跪直了,按着媳妇的肩不让她跑,慢慢的边动边说:“你是我媳妇,我是你男人。”

  佳期越喘越急,后来渐渐喊起来。他动起来也顾不上说话了,这辈子的劲都使在这上头了。

  屋外头,招弟看兵老爷终于不会出来了,这才敢出来,解完手回去看到西屋的灯已经灭了。她抬头看看天,刚黑,星星还没出来呢。

  西屋里奶奶的声音一点点飘出来,像勾着人的魂。

  招弟听了一会儿脸就红透了,赶紧蹑手蹑脚躲回屋了,打定主意晚上就是憋死都不出来了。

  第十八章

  唐宣这次回军营,他托的那个人把他娘的消息给他带回来了。

  那人过年回老家,顺路拐到唐宣老家去了一趟。他老家那一块的地还都是荒的,几十年前刚打完仗,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没死的也都跑光了,唐家附近的几个村都是空的,他娘也是刚搬回去没几年,那房子还是四年前用唐宣送回去的钱盖的呢。

  “你娘还挺硬朗的,还留我吃了顿饭。她说你家还有两亩地,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你的几个哥哥都没信,你爹也不知道在哪儿呢。”

  只要没见着坟,都当家里人还活着。

  这人说完叹了口气,唐宣点头说:“多谢老哥哥了。”给他倒了一杯酒,等他接着说。

  “我跟你娘说,你在这边已经娶了媳妇了。她说那就好。我跟她说你想接她过来,让她享福,你娘说都听你的,反正她一个人在老家也没用,来这里还能帮你干点活。”那人把酒喝了,呲着牙说:“我这次回来得急,再说也不知道你这边准备好了没,所以就没把你娘一起带回来。你要是家里都弄好了,下回我回去再一块接你娘过来就是。”

  唐宣敬了这人一杯酒,说:“老哥哥说的是,家里家具还没打好呢,再说这天也冷,我是想等到天暖了再接我娘过来,路上也方便点。”

  那人挟了一口菜吃,突然笑着问:“你接你娘来,你媳妇都没说点什么?”这接婆婆来的事,十个媳妇九个都不会乐意。

  唐宣平静的说:“她听我的。”

  等他放假,从宋家把佳期接走,两人在屋里睡了一夜后,到第二天他才想起这件事。

  该跟她说一声。

  唐宣这么想,等吃了早饭,他看左右没事,坐在佳期旁边看她补袜子,道:“娘在老家挺好的。”

  他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宋佳期一下就听懂了,问:“你什么时候把娘接来?要是你不方便,就托人帮个忙。过了年你不是还要去打仗吗?在那之前能把娘接来吗?”

  唐宣听了心里舒服,搂着她靠着墙说:“嗯,我也是想着在走之前把娘接来,这样我走了也能放心。”

  宋佳期抿抿线好穿针,说:“那你什么时候走?”从她小时候起,宋家爹爹常常一走就是一两年,每回他出去,王氏都是一副准备跟他一起去死的郑重给他准备东西送他走,好几回家里都准备了孝服和棺材,坟地更是早早就买好的。

  她这会儿心里在想,要不要先找个风水先生给唐宣挑块坟地?

  唐宣叹气说:“我要走就到四、五月的时候了。我们这个营也不是一口气都去,只有我们和四营的两个队一起走。”兵是一步步派的,各个营也只是抽走一部分兵力。

  他是打惯了仗的,看现在这副派兵的势头,这个仗打起来要长了,没个两三年下不来。他们这边走,外边也有兵补进来。京里不能没有兵守着,一些将军跟着他们走,一些将军从别的地方调过来,有人高升就有人落地,这里头的弯弯绕可多了。

  唐宣心里盘算来盘算去,也知道这些事他现在想了都是白想。除非他能跟着一个好上官,要不就在这次出兵中立个功劳。他自然是想往上走的,男儿在世,不创一番事业怎么行?

  唐宣自认还是有些本领的,不像营中其他的兄弟那样只要吃饱喝足娶媳妇生儿子就满足了。他当兵十年,手上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回头进了阎王殿也是下十八层地狱的份,既然这样,何不敞开来大干一场?

  他想自己的好前程就忘了身边还有个人,宋佳期见他半天不说话,乐得先把婆婆要来的事放到一边,可过了一会儿,见他搂着她越搂越紧,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拿手肘捅了捅他,问:“那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娘屋里的家具?该跟木匠说这家具要怎么打了。”

  唐宣回过神连忙说:“哦,那我一会儿就去。”

  宋佳期拿出他给她的那个放银子的小瓦罐,掏出里面的布包。要说唐宣的家底可真不怎么厚,这里头也就不到二十两的银子和一串半的铜钱。因为不知道到底要花多少,干脆只留下两个较小的银块,剩下的都让他给带去,再把铜钱也给他数了一半,都用布包起来给他。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在大门前她交待他道:“早去早回。”

  “嗯,你回屋吧,外面冷。”唐宣回身看着她关上门才走。街上还没有多少人,有大半的店铺还没开。地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他绕过四条街走到李木匠家。

  李木匠的小儿子正在院子里玩雪泥,见他来就大声喊他爹。

  “爹!爹!外头来个当兵的!!”小男孩哇哇叫着扑回屋,李木匠很快出来了,见是唐宣忙笑着招呼:“原来是唐大哥!快,快,快进来坐!”

  唐宣说:“不了,我是来跟你说那家具的事。我家里的跟你订了两棵木头,那是准备给家里老人打家什用的。”

  李木匠听了道:“是有这么回事,唐大嫂订了两棵合抱粗的整木,都是刚从山上拉来的。我领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