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失去最不想失去的那一个人,应该也是很快可以走出阴影的吧。

寒风呼啸,更胜从前,那冰封恐怖的天险冰谷之中,却赫然来了一道英伟不凡的身影,高大的身影迎风,他缓缓一步一步向上,按捺心头暗涌,双眼宛如寒星两点,沉默而坚定地盯着前方。风呼啦啦地掀起他的衣襟,蓦地也将他蒙面的黑巾掀开,露出一张憔悴却更见风骨的清俊脸庞。雪片打在脸颊上,必定很疼,他却仿佛未曾察觉,只是镇定地继续向前走,那黑色的面巾被风撕卷起来,哗啦啦一声,茫茫然不知被卷着落入哪个深渊,男人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低着头依旧如前。当他快要走到伤心故地之时,却猛地一怔,他发现,早已经有人比他捷足先登。

脚步一停,站住了身形,抬头向上看去。

而原先早到的那人,似也察觉到身后来人,慢慢地回过头来。四目相对,来人望见对方身着一袭厚厚的毛皮大氅,头顶带着黑色的皮毛帽子,顶天立地站在悬崖之上,浑身散发着霸道王者之气,等他转回头来,却赫然是一张青葱英俊的脸,浓眉大眼,坚毅的下巴,泛着一丝铁青色。

来人望见那张脸,竟然为之一愣:“你…”欲言又止,此早到之人,陌生而又熟悉,可…不由地皱起眉来。

“步青主?”那先到之人略一挑.眉,旋即却笑道,“没想到,你也会来…”

风急雪打,他负手巍然挺立,却依.旧是一派王者风范而不改,双眸炯炯有神,望着面前来人。

听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步青主.才确认,原来此堪称英俊的男子,居然真的是北魏的镇北王,拓跋山海,只是…昔日他引为经典的一部雄伟的络腮大胡子,居然荡然无存,下巴上光光的,没有了胡子的衬托,一张脸显得棱角分明,有型的很,整个人竟似乎年轻了十几岁。

其实拓跋山海年纪本也不大,只不过一部胡子显.得人沧桑很多,而在北魏,人人以粗犷为美,他蓄那样的胡子倒没什么不妥,反而威猛异常。至于他今日究竟为什么肯将胡子给剃掉,其原因,却只有他跟小楼知道了。

步青主望着拓跋山海隐隐陌生的脸,缓缓地点了.点头,慢慢开口,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镇北王你也会来此地。”

当初拓跋山海劫持小楼出了神风,为了避开身.后追兵,选择了这样一条天险之路而行,却不料想,因此而酿成惨剧,一直到小楼纵身跳下悬崖,拓跋山海独立悬崖,手按胸口强忍痛楚之时,才明白当初小楼所说“希望他永远也不懂得爱是什么”的真正意思。

此刻遇见旧情.敌,拓跋山海张口:“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苦笑着摇摇头。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步青主一步一步走上最高,一直到了拓跋山海身边,望着前面深不见底的极渊,忽然说道:“镇北王这样子,英俊的很呢。”

拓跋山海的心情本是沉重的,见步青主来到,更有些难过跟淡淡愧疚,身不由己脱口说道:“多谢夸奖…那是因为…”脸上竟浮现一丝忐忑,微微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不再说话。

步青主回头扫他一眼,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拓跋山海忍不住轻笑出声,想了想又叹一口气,说道:“那是因为,她…曾经说过不喜欢我的胡子。”

步青主双眉微蹙,却不见其他反应,点了点头说道:“哦…你竟然…肯为她如此…呵…”声音低低的,却绝无嘲笑之意。

拓跋山海竖起耳朵听着,见步青主没有什么多余表情,也不再说话。他心底却始终沉甸甸的,想来想去,终于又说:“步青主,我很抱歉。”

声音沉沉,步青主微微抬眼,看向他:“哦?”竟似带一片茫然。

拓跋山海见他这样,咬了咬唇,有些恼怒,说道:“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怎么,你不觉得生气么?为什么还这样不温不火…以前的你,恐怕早就跟我动起手来了吧?”

他的声音提高,说完之后,双眼紧紧盯着步青主,警惕而戒备。不料步青主却连动也没有动过,等拓跋山海说完,才慢慢说道:“我以前…的确是这样…若是在以前,恐怕真的会跟你不死不休的,可是…”

拓跋山海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问道:“可是什么?”

步青主眼睛都未曾眨一下,说道:“可是就算我打死了你,她…会再出现我的面前吗?”

他说完之后,嘴角一挑,竟似笑了,望着面前深渊,低低说道:“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似乎没有任何的表情,拓跋山海却觉得心头一震,鼻端竟微微发酸,说道:“步青主,我、我…唉…”知道说再多也只是废话,想了想,还是忍住,跟步青主一起看向面前,那沉静的,只剩下风的怒吼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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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静静地几乎是并肩而立,面对着只是咆哮的群山,过了许久,拓跋山海听到身边的人忽然又开口,说道:“其实我不怪你,还有另一个原因。”

“是什么?”拓跋山海转头看向步青主,不知这人要对自己说什么。

步青主面色却依旧平静如常,望着面前的沉沉死寂之暗色,说道:“就算不是你,我跟她的结局,也不会比现在更好。却也正是因你,让我在这一年之后,想清楚了很多事。”

拓跋山海略微一思索,想到去年自己带小楼出神风的时候,她身上的伤,那是步青主所为…莫非他说的就是此事?拓跋山海说道:“我不知道你想清楚了什么…只是,我知道的是,她心底是爱着你的,当年我劫她出来,在马车上谈起你的时候,我看得出,她很在乎你。”他此生此世,都是无法如步青主一样,在那个人的心底留下那般深刻的记忆了吧。

“无情何必生斯世…有情终须累此生。”步青主却并不吃惊般,淡淡地一笑,说道:“我知道,她的心底始终都有我。”

他的声音很清楚,拓跋山海听的心头一动,似懂似不懂。

过了一会儿,拓跋山海又问道:“我听说,你们原先是仇敌?”

步青主点了点头,呵呵地低笑出声,说道:“我们两个,的确是天生一对…不是我伤她,就是她伤我,好似是冥冥之中被诅咒了一样,若是聚首,欢少痛多,偏偏又聚少离多,我常常想,是不是老天在捉弄我。”

拓跋山海皱着一双浓眉,思索了一会软,说道:“我不太明白,既然是仇敌,怎么会又互相喜欢上,而且喜欢到肯为对方豁了性命的份儿上,既然是喜欢,为何又互相伤害?小…小楼她心底没我,若真的有我的话,我定不会作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毫无经验的人,不由地夸夸其谈着。

步青主望着拓跋山海自信的脸庞,轻轻地摇了摇头,拓跋山海问道:“怎么,你不信?”

步青主转开眼光,说道:“不是…我只是,忽然又想起了当初的我。”他的声音淡而寂寞,拓跋山海听不明白,当初的他又怎样?为何会看着自己想起当初的他?却不知道,步青主是因为他这种无端自信的表情,想到了当年自己一意孤行势必得到之时的心境,心底不由地苦笑,浮现四个字:年少轻狂。

两个人站了一会儿,风大雪急,拓跋山海自腰间将羊皮囊取下来,拔开塞子,说道:“来,喝一口。”

步青主也不推让,更不问是什么,伸手便将羊皮囊拿了过去,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拓跋山海见他没有停住的势头,心头一惊,伸手握住步青主的手腕,说道:“停下,不要喝太多,你会受不了。”

步青主呵呵一笑,松了手,拓跋山海见他恍若无事的样子,心底仍旧有些担忧,说道:“这是我北魏最烈的酒,当初她只喝了一小口就昏睡了良久,呃…不过御寒的话倒是最好的。”说着松了手,将羊皮囊取过来,也对准了,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便停下来。

步青主喝的时候,酒水入口,只觉得如利刃过喉,他却越发自沙哑似的疼痛里得出一丝快意,竟不能停口,等到拓跋山海阻止了他,才觉得那酒水入了腹部,滚滚地便如火烧起来,步青主怔了怔,微微一笑,他千里而来,路上很少吃东西,此刻在这里,宛如空腹,喝下这烈酒之后,感觉更是怪异,那火烧的滋味,滚滚地便泛滥开来,只不过仗着决定内功稳着而已。

“我本以为,只有我记得此地…”步青主眨了眨眼睛,说道,伸手抹去了额头上的积雪,烈酒将体内的郁寒慢慢驱除,感觉有一些些的舒服。

拓跋山海看他一眼,说道:“其实,我本来以为,我会忘记的,只不过…”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纠结神色,最后叹一口气,说道,“不来看看,始终心底有什么放不下似的,步青主,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傻?”似有些苦恼,又有些无奈。

步青主说道:“是…都是一样的傻。”

拓跋山海见他双眸璀璨,其中隐隐泛出泪光,心头一抖,思量再三,终于说道:“其实我们再怎么看,也无济于事了…步青主,这里风大,不如早点回去吧。”

步青主并不吃惊,只说道:“镇北王要走了么?那么就先请…我…稍微再呆一会儿。”

拓跋山海眉头略微皱了皱,沉默站了片刻,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先走了。步青主…后会有期。”

步青主点了点头,拓跋山海心头长叹,转过身子,向下走去,走出了几步,听到身后步青主的声音又响起,说道:“对了,多谢你的酒,我感觉…好多了。”

拓跋山海停住步子,回头看向那孤单背影,忽然伸手将腰间的羊皮囊取下,向那边一扔,说道:“步青主,接着。”

步青主略微回头,同时伸手,准确地将羊皮囊捉住,两人对视顷刻,拓跋山海说:“保重!后会有期。”

步青主略略一笑:“嗯…保重…”

拓跋山海觉得他的笑容竟似有些古怪,却来不及多想,冲着步青主点点头,自己也转身,下山去了。

步青主一个人站在山崖边上,手中握着那羊皮囊,双眸低垂,站了许久,终于开口,低声说道:“过去,我让你等了很久,可是你也让我等了这么久,如今,该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了,如果,真的有天意的话…”长长地,他仰起头来,一声叹息之中,泪缓缓地爬入鬓角,浑身发热,面容凄楚,嘴角却带着温暖的笑,似是释然,又似乎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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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山海走出了许久,始终觉得心头忐忑,回想见到步青主时候的场景,回想临别他的那一抹笑,太过释然淡漠,竟有些不似是先前那个步青主,难道情之一字,竟让人有如斯转变,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镇北王坚持向下走了一会儿,终于心头叫一声不好。他刹住脚步,浓眉一皱,转过身向着山上重新而去。

那一道身影破雪破风,刚转过弯,却似见眼前有影子一晃,动作太快,竟看不清,镇北王略微一怔,猛地刹住脚步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面前,原本步青主所站的地方,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在?

“步青主!”拓跋山海颤声出口,心头巨震,竟站不住脚,后退一步,身子靠在岩壁之上,脑中嗡嗡乱舞,先前步青主所说的那一句话,略带低沉的声音不停地在耳畔回荡:“无情何必生斯世,有情终须累此生。”

※※※※※※※※※※※※※※※RP剧场慎入※※※※※※※※※※※※※※※※※※※※※※※※※※※※※※※※

任时光匆匆离去,我只在乎你,咳…

意外吧,我就知道~~谁也猜不到啊猜不到,为了抚平大家的心绪,特上这么一段以供娱乐,有些rp…准备好了的请往下看哦——

天险冰谷:停停!我说你们当我是什么,一个一个的往下跳,这样下去我的威信何在?我要吃掉你们

某四人,淡定状,围着桌子坐定

某苏:对不起了冰谷先生,是后妈让跳的,我们只得乖乖的,其实我们也粉是无奈啊

某金:我说叫神威的那个,你到底出什么牌?想半天了~~

某步:容我考虑…好了,我决定这张~~~

等待以及偷窥许久的某楼掀桌子而起:哈哈哈等你很久了,通杀!

旁边负责茶水的某一人,打了个哈欠。。。看书的某些人。。石化。。

(哈,心情好点了米?:))

正文 大结局 三生有幸

这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小镇县城。并不算很长的街上,稍微有些冷清。虽然将近年关,只不过因为太冷的缘故,没有多少人出现,地上的积雪还厚厚的,一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天空也没有放晴的样子,云层厚厚的,不知什么时候便又欲下雪。

城门口,慢慢地走进一个衣衫朴素的高大男子,他的头发有些散乱,头顶上随便挽着一个发髻,用一根看似树枝般的东西簪着,又乱乱的长发,飘拂在额前,将他的脸挡住一些,看似有几分潦倒…可这不过是错觉而已,只要注目去看,就会发现,这男子虽然穿着简单,然而看那模样,竟似是山中饿了很久的老虎气势,一双眼睛比平常人都格外亮些锐利些,那清癯的脸,一眼看上去只觉得寒气沁人,十分冷冽,只叫人望而生畏恨不得退避三舍,然而看一眼,却又让人忍不住想再看,而再看之时,却再也移不开目光,这人的容颜竟是十分清秀俊美,只不过因为他身上那种慑人气质,让人忽略了他的美貌,而多感觉是沧桑而已。

他静寂无声从容不迫地在路上走,而身上那种沉静却天生惹人注目的气质,却让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尽数侧目,心头震惊,他们多是习惯了平淡温和生活的小老百姓,然而看这人的气势非凡,走在街上,明显地跟周围的人有格格不入之势。

这高大男子,正是御风步青主,他踯躅走来,一双锐利的眉眼,不停地向着两边打量,隐隐地好像是在找人,脚步却始终不停,一直到看到了面前一座酒楼在前的时候,才停了步子,他四处看了看,迈步进了酒楼。

店小二见有客官来到,殷勤上前,劈面见了此人,却张口无语。步青主却不以为意,自顾自挑了个近近的靠着窗户的座位坐下,又说:“拿好酒来。”声音淡淡的,明明是全然陌生一个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气度,却似乎入了自己地盘,别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店小二醒悟过来,才上前,看.到他所做的桌子上有一丝水渍未曾擦干净,急忙将肩头的毛巾拿下来,好生擦干了,才问:“客官…您要什么样儿的好酒?我们小店有二十年的陈年佳酿,只不过端的性烈,等闲人喝了会醉倒不醒。”一边说一边眼神闪闪,看着面前这人,看一眼急忙垂眸,垂眸之后忍不住又想看,简直就是又怕有爱,这种爱,自是天生敬仰,话也说的格外详细。

步青主闻言,嘴角一挑,透出一丝.温和:“小二,拿一坛来。”

店小二略微一惊,这个小镇,鲜.少有江湖客来,就算是有一二人经过,最多也只能喝一碗而已,但是不知为何,看着这人略带沧桑却俊容难掩的面孔,他随随便便坐在这里却自有一股天大地大任我遨游的气质,更超出王侯将相似的大气,小二看了他一眼,竟丝毫也不再怀疑他会喝下那二十年陈酿的能力,点头答应:“好咧。”

男人无声寂寥地坐着,缓缓地喝了半坛子酒,吃了.一盘牛肉,眼神不时扫向旁边窗外。优雅的举止让小二看的转不开眼,暗想这男人定然出身非凡,非富即贵不足以形容。

步青主停了筷子,唤了茶漱口完毕,才又将腰间已.经瘪了的羊皮囊丢给小二,连同一定小小银子在内,又说道:“把剩下的酒,劳烦灌到这里面。”

这一定银子,怕不能吃好大一桌山珍海味了?小.二见他出手如此阔绰,本要推让,见那人淡漠表情,便住了口,只千恩万谢,拿着银子,抱着坛子跟羊皮囊欢天喜地的离开。

这边步青主转.过头,仍呆呆地看向窗户外面,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长街上人来人往,可是自他入了这镇子开始,都不曾发现有什么可引起他注意的东西来,莫非…又是白找了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二抱着鼓鼓囊囊的羊皮囊回来,说道:“客官,您这水囊可真不错,整好半坛子酒都装了进去。”

步青主微微一笑,这羊皮囊是拓跋山海临去之前扔给他的,本来不以为意的小东西,没想到竟然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想他跟拓跋山海一直恶战,到最后时候都在争…却不想到,冥冥之中,竟又让他救了他一命。

小二看他的脸色有些青白,竟如冷的很,冻成了玉石色,那么多烈酒喝下去,脸竟一丝不红,然而他的双手带伤,手心还缠着绷带,小二看的明白,不由为这慷慨的男人呢有些担忧,不免多嘴说道:“客官,您是远道而来的吧?恕小人无礼,敢问您来我们这栖凤县,是探亲,找人,亦或者路过?”

栖凤?步青主心头一动,他进县城的时候抬头看过一眼县牌,只没有多留心,依稀看了个栖什么…

小二见他不语,殷勤等着,这天冷生意萧条,店内没多少人,这客人出手又大方,小二觉得假如自己能帮的上他什么的就好了。

步青主听他多嘴,本不欲理会,然而转眼看小二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脱口说道:“我…来找人。”

小二一听,眉飞色舞,说道:“哈,那却正好。不瞒客官说,小人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客官您要找什么人,说给小人知道,保管您轻而易举找到。”

步青主双眉皱起,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要找的…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啊?”小二呆了呆,“很美的女子?”心底想:到底是多美才算很美?可怜这里民风淳朴,连个青楼都没有,百姓家的闺女也多是平头整脸…

“是,只要你见过她,便此生也忘不掉的女子。”男人又说,锃亮双眸之中忽地透出一丝柔情颜色。

“这女子,多半是他的情人了…”小二心头想,使劲在脑中想了一会儿,愁眉苦脸说,“客官,真对不住,小人…不太清楚这个。”颇有些内疚,不能帮到这踯躅清贵男子的忙,竟好像做了天大的坏事般。

步青主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听了小二回答,当下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拿了羊皮囊,迈步向外走。

身后,小二自言自语说道:“唉,真是可惜,假如是很美的男子的话…那当然是苏大夫了。”

步青主耳朵中听到一个“苏”字,心头竟微微一顿,虽然暗笑自己多疑,却仍旧不由自主停下了步子,鬼使神差地转回头去,问道:“苏大夫?”

※※※※※※※※※※※※※※※※※※※※※※※※※※※※※※※※※※※※

天色依旧是阴郁着的,男人沿着巷子,慢慢地向着店小二所说的那“苏大夫”所住的地方而去。

积雪在脚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步青主认真听着,眼睛望见面前的青瓦白墙,连的很长,果然是个不小的院落,但只从外面看也知道,很是整洁的样子。

他在心底回忆着小二说过的话:“说起这苏大夫,其实他本来不是大夫啦,只不过,在我们这县城内颇为有名,苏公子治病的手段可是了得的很呢。”

然而他再问起其他,小二却一概茫然,只说:“这个…这个…似乎没有人去过苏公子的住宅,就算有人急病,也只在外头等候,加上他们只来此三个月不到,小人…实在不知苏公子家中是否还有他人在。”

步青主慢慢走到那院子的墙外,端详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蓦地醒悟,原来方才自己只顾着胡思乱想,一时走神竟没有注意,大概是走错了路,竟然转到了后门这边来了。

低低叹息,望着微微连绵起伏的墙瓦,顺着,一步步地想走回来。但只走了两步,却蓦地停住了脚。

耳边,似乎有听到什么声响。

步青主怔住,那声音,竟似来自天际,他略微失神,后退一步,身子靠在墙上。

耳中模糊的声音,逐渐地清晰起来,且慢慢大声——

“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砰砰——砰砰——

忽然激烈的心跳无法控制。

步青主猛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心头极乱的不安,是…幻觉吗?

“哈,是啊!”

将步青主从幻梦之中惊醒过来的,却是一个男子浑厚而激动的声音,“我也没有想到,天,若非他们说那官道上的崖壁被积雪压垮,我才不会转道,看样子我转的这条路果然是正确的,不然怎会遇到你?哈哈哈!”笑的爽朗开怀。

这个声音…墙边的步青主,略微皱眉。

“说起来,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周简…你…”梦幻里那声音忽然一停,似乎在忌惮什么。

男人问道:“说起来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小楼?”

———小楼————小楼———

如此清晰的声音,但是却仍然不敢动一下,生怕是个梦,一动就会飞走。心痛却已经无法压抑,像是有人打碎了空气中仅存的微光,片片都在他的眼前飞舞旋转,令他站不住脚,身子向后,紧紧地越发贴了墙壁。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啦,”那人有些苦恼的说,重重叹息,才又扬声,“你先说你,你到底怎么会来到这里的?若非我偷偷出门,还撞不到你。”

“嘿嘿,我从大秦回来神风看看啊…”周简傻笑着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小楼,你不要惊讶哦。”

“什么?”强打精神似的,却带着一丝惊奇。

“我…我跟奉珠成亲啦!”他大叫,声音里带一丝激动一点忐忑。

“啊?!什么,你们成亲了?”尖叫着,那人果然惊讶起来。

周简嚷嚷说道:“小楼,对不住,你别怪我,这两年我一直没得空回到神风,起初我们是很想回去的,只不过,大秦那边不许我们离开,看管的很严…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年才放宽了限制,哈哈,我当然是要回来看看你啦,你好吗,前阵子听说你…你…唉,让我很是担心啊!”

她笑着,只是说:“我…还好啦,周简,恭喜你恭喜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简似有些腼腆:“也还不久,只是无法告诉你,等到现在可以回来了,却又不知你…身在何处,幸好在这里撞见,嘿嘿,我私自里要了你的人,你只要不骂我就好啦,奉珠一直耿耿于怀呢,怕你会不开心…倒是明盏,说你若知道,定会欣喜,看样子还是她明白你。——对了,你是一个人在这里吗?”

“不是…还有,紫耀哥哥跟苏夜。”

“国师也在啊,哈,楼主也在,好好好…不过,为何前阵子我听说你失踪了?连国师一并不闻,起初楼主还是南安国主,后来也销声匿迹,让我们好一顿猜测,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哈…”低笑着,略带一丝苦涩般,“说来话长了…不过,幸好现在没事,我们三人,也是死里逃生,幸亏紫耀哥哥厉害,及时救了我跟苏夜回来。”

周简似听呆了,过了会儿才说道:“国师自然是很厉害的,只不过…为什么不回神风呢?我听说小太子很英明神武哦,虽然年纪小小,却已经有明君气度,我人在大秦,整天听那些大秦的臣子,说小太子可怕难对付更比神威皇帝厉害,哈哈,小楼,你的孩儿真是了得。”

“是啊是啊,扬羽很乖的…嘿嘿。”

“小楼,你想念小太子吗,那为什么不回去?还有…王爷…呃,是皇上他,不再是大秦的皇帝了,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你可知他的下落?”

“怎么,他不在大秦?”吃惊而紧张地问,“我、与世隔绝良久,等闲又不出门,自不知道他的事,他,他还好吗?”声音竟开始颤抖。

“小楼,你怎么落泪了?…我也不知其中事情到底如何,明盏去问诸葛先生,他只说…个人自有所愿,飞蛾向往光,那是理所当然的,除非你一巴掌拍死他云云,搞不清楚…唉,好…好了,别哭了,我也没说什么…也许王爷人在神风呢?可能跟小太子一起吧。你别担心哦!”

“嗯…嗯…我,没事…只是一时…忍不住。”

“好好,算我错啦,我们、我们不说这些,那个、小楼…国师…跟楼主对你好吗?”

那人抽了抽鼻子,带着一股哭过的鼻音,却振奋说道:“嗯…他们对我很好啦。不过紫耀哥哥不许我四处乱跑,因为上次我偷偷跑出去,惹了几个坏人,差点吃亏…,现在每天都呆在屋子里,有些闷啦,不过隔一段日子便会搬家…还挺不错的,嘿嘿,你别用那种担心的目光看我,我告诉你,今天紫耀哥哥去外地跟人谈生意,苏夜被城外的寺庙主持请去讲什么东西,我才一个人在的,通常他们都会有一个留在家里陪我啦。”

“那还好。”周简有些宽慰,说道,“我原先还怕国师会欺负你,不过有楼主在,想必会不错。”

那人自信笑道:“嘿嘿,你少胡说啦,紫耀哥哥才不会欺负我呢,他只会对我好,我倒是希望,他对他自己更好一点啦。”最后一句,声音低而落寞。

屋内两人寂静相对,过了一会儿,先前那人才又叫道:“呀,又下雪啦!”她有些高兴地说,脚步声响动,跑到门口,霍地将门一把拉开,回头对周简说,“这里整天下雪,只可惜,他们两个,不肯跟我玩,少了很多乐趣啊。”

忽然停住,转回头去,望见院子之中,孑然独立,站着一个魁伟挺拔的身影。

他孤零零地站在雪里,看向这边,一双眼睛,宛如寒星,却如此的璀璨,望着她,一眼不眨。

小楼惊呼,伸手猛地捂住嘴,眼睛盯着面前之人,仿佛一瞬变成雕像。

“王爷…不,皇上!啊…”周简惊叫,有些尴尬,究竟要叫什么好呢?

而雪中的那人,他上前一步,看着小楼,又停住:“你…你…”他张口,先前的千言万语,滚滚如涌,此刻脑中却一片空茫,对视她清澈依旧的双眼,一时魂魄荡漾,全无言语在胸。

这边小楼放下手,似乎站不住脚,一直后退,盯着他:“我…我…”

他见她如此,站住脚,望着那久违的熟悉面孔上忽然多了的无限惊慌,心头微痛,艰难说道:“你、你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