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他一口,然后扑到他的肩膀上搂住他的脖子:“胤禛,我也不会负你!”

胤禛摸到我的眼睛,松口气:“磨人精。”

“胤禛,我一直以为自己不爱你,”胤禛静静的听,我说道,“可是在戴铎要我自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爱你,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胤禛爱的女人应当是最勇敢的,我必须活着。胤禛,我爱你。谢谢你爱我。”

胤禛猛吸一口气。

马车外忽然传来笑声。我大吃一惊。

胤禛长叹一口气:“下车吧。”

赶车的竟然是——胤祥?

胤祥穿一身蓑衣,戴一顶草帽。他站在马车下对着我俩大笑。

我的面孔一下滚烫,幸好天色已经转黑了。

“十三,她面皮薄,你赶紧带路吧。”胤禛跳下马车,转身抱我下来。

我的脸面啊,我的第一次表白啊——

“你俩声音那样大,我想听不见也难。”胤祥摘了草帽,脱了蓑衣,把行头都放到旧马车上,“四哥,人我领走了,行头留给你穿。走吧,王道长。”

我紧张的握住胤禛的手。

胤祥再度大笑。

胤禛笑着摇头:“小曼,我送你进去。”

胤祥在前面领路,我发现他的腿有点跛。早上的时候我倒是没有发现他的腿脚不便,大概我那时太紧张了吧。

胤祥点了蜡烛。

“放心住下吧,平日里我这儿连只鸟也不愿飞来。”胤祥说道,“这小院在我府里,和府里连着的院门我锁了,钥匙只有我才有。刚才进来的那个门,钥匙给你。”胤祥把钥匙放到桌子上。

“今儿仓促,以后再慢慢添置东西吧。我去拿些吃食来。”胤祥走到门口又回头,“四哥,你得早些回去。”

胤禛点头。

胤祥替我们关上门。

胤禛举起烛台四处看看:“这原是十三的书房,倒还干净。他府里人不杂,倒还安全。只是要委屈你了。十三不便派人照料你起居。”

我对他笑一笑:“那也没什么,横竖我也没事。这院子里也有厨房灶具。”

胤禛答道:“都有。你要什么和十三说,他平日都在府里。”

胤祥敲敲门。

胤禛说道:“进来吧。”

胤祥提了食盒同一铜壶的热水进来。

“我去前面照应一下。四哥,过两柱香的功夫我再来。”

胤禛插上门。

我打开食盒,是窝窝头还有油拌萝卜干。我倒了两杯开水:“过来吃吧。”

胤禛说道:“我不饿,你吃吧。”

我的肚子却是很饿了,中午没有吃饭嘛。胤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中午的丹药拿水化了给你喂过了,晚上的你先吃了。”

我倒了两粒吃下去。

“张太虚给你配药方去了,等他回来,你的身子就大好了。”胤禛说道,“回头给你带只狗来,你也有个伴。”

“是,不然我夜里害怕。”胤禛的面色忽然惨痛。

我只得笑着说道:“我哄你呢,我的胆子最大了,你别怕。”

胤禛起身去床边,我看着他,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匕首。胤禛坐到我身边:“给你防身的。”

我放下窝头去接匕首。

胤禛忽然贴住我的耳朵小声说道:“十三只知你是苏小曼王定乾,其余的不要说。”

我一下消化不了他的讯息,怔一下,点头。

胤禛坐好了,将匕首放到桌子上:“小曼,若是有人对你说我最宠爱别人,你如何想?”

“我没有想过。”

胤禛对我微笑:“但凡别人能看见的宠,便不是爱。”

啊,我点头:“你预备将万千宠爱赏赐给某个女人了?”

“替你挡一挡。”胤禛认真的说道。

我把手上的油擦到他的袖子上:“是,都是为我,你颠鸾倒凤的快活,都是为了我。”

“小曼——”他又露出那种惨痛的神情。

好,好,好,我不能抵挡。“横竖别叫我瞧见。”

“若是有人对你说,你只记住我对你说的。”胤禛捏我的耳朵。

“遵命,我只当他们都在放屁,行了吧?”

胤祥又来敲门。

胤禛扑过来咬我的脖子,又是这招!

我忍住痛,不能叫胤祥再笑我了!

反正我身上出了汗,又酸又臭,随他吧!

胤禛开了门,胤祥问我:“道长,一起去送送?”

我笑着对胤禛挥挥手。

胤禛对我笑,然后走了。

我走到门口,关上门。

已经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了。

求又求不得,放又放不下,如此这般最是磨人。胤禛,胤禛。我轻轻叹息。

雪夜

不多久,胤禛给我送来了两只狗。

胤禛很喜欢狗,他把两只刚断奶的小狗包在怀里带来给我。我立即视若珍宝。

两个小东西很娇弱,喂养它们费了我很多的力气。时间便自然的被消磨掉了。

我自己也觉得好笑,当初上学时花的功夫全部白费了。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个寓言故事,故事说一个人学了屠龙的本领,可惜学成归来却找不到龙来屠。我现在的情形便是这样。大学里我学的是金融,没事的时候还跑去学过计算机编程,杂七杂八的也考了不少的证书。要是早知道我会到胤禛这里来当宅女,当年我就应该痛痛快快的玩个够。

等到小黑和卷毛活蹦乱跳的时候,北京下了第一场雪。

早晨天还是灰蒙蒙的,但很快的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到了晚上的时候,满世界都是白色的,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缩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我刚吃下晚饭,胤祥便来了。他给我带来了两袋子木炭。

“这里不好烧炕,湿气大,给你再加个火盆子。”胤祥坐到凳子上揉腿。

我知道他的情形并不好。虽然没有如野史所说的被圈禁十年,可是不受皇宠不得重用是真的。胤禛约莫接济过胤祥,是以我估计胤祥的日子一定不算风光。

快要过年了,到了康熙五十三年,我扳扳指头算一算,还剩下八年的日子要挨。

胤祥问我:“数什么呢?”

“啊,没有。”我转身去开门,“我去拿个铜盆子来生火。”

小黑和卷毛围着我的腿直打转,就是不敢跨过门槛。我把两个家伙拎进去,关上门。

好大的凉气啊。风一吹耳朵就僵了,鼻子也疼。我快步跑到厨房,拿了铜盆和铁架子就往回跑。

胤祥接过铁架子,摆稳了,我把铜盆搁在上头。

胤祥笑着说:“哪里就冻成这样了?你看你跳来跳去的,又是跺脚又是搓手的,我府里就把你冻成这样了?”

“不碍您府上的事儿,我原就是个冷骨头,经不得凉气。”

胤祥端了原先的火盆子过来:“搭把手!”

我拿起了地上的木头把手的铁勺子,帮着胤祥把烧着的木炭弄到空盆子里面。

“成了。”胤祥把火盆子放好,然后接过我手上的勺子,把袋子里面的木炭加到两只火盆子里面。

我把高铁架子支到一只火盆上面,然后把小水壶挂好。

“天冷,喝杯热茶再走。”

“好啊。”胤祥拍拍手,从怀里取了一包肉干出来。

小黑和卷毛立即就哼哼起来,围着胤祥死命的摇尾巴。

“把肉干放到怀里干嘛,怪脏的。”我拧了手巾给胤祥,“擦擦手吧。”

“不擦了,弄脏了没得你嫌弃我。”胤祥把肉干放到地上。小黑和卷毛扑上去就咬。

“没事儿,这个是胤禛用的。你四哥不会嫌你。”我把手巾塞到胤祥手里。

胤祥笑一笑,接了过去。

“没几天就过年了,三十晚上我们要进宫去。你想吃什么早些告诉我,我好替你准备。”

“客随主便,只要是素的就好。”小水壶冒起了白气,我替胤祥倒了一杯茶,“生姜红茶,喝了暖身子的。”

“道长嫂子,你真修行啊。”胤祥捧了杯子捂着手,“色戒都破了,还吃什么素啊。你看你瘦成这样,要多吃点肉!”

我尴尬得很,又不便解释,只得说道:“什么色戒不色戒的,我又不是和尚!”

胤祥看着我笑,我随口说道:“吃素也方便,平日里多摆些米面我这里,十天半个月的都不用麻烦到您。”

“四哥怕被人看出动静来。不然也不必这样小心。倒是叫你吃苦了。”胤祥搁下茶杯,“许久没见四哥对女人这么上心了。”胤祥的声音转低。

我猜他是想起了玉宁。我故意笑道:“可恨你四哥扰了我的清修,可见凡是被他看中的女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胤祥笑起来:“说起话来竟这样老,你才几岁的人?”

“二十四了!你说老不老?”胤祥笑着摇头,看吧,我说实话反倒没人相信,“十四爷没有再添什么乱子吧。”胤禛不方便常来,再说,他也不会跟我说烦心事。

“四哥没说自然就是没有。我的消息也不比你灵通。”胤祥站起身,“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门一打开冷风就往骨头里面钻,我送他到门口:“您慢点,仔细路上滑。”

不料小黑和卷毛从里面窜出来缠住胤祥,胤祥脚下一滑跌在地上。

我心里一紧,赶快跑到胤祥跟前蹲下:“摔伤了吗?快把手给我!”

胤祥想自己爬起来,没有成功。我拼了老命才把他架起来,回到屋子里时,俩人都喘着粗气。

胤祥靠坐在我的床边,我拿了凳子,把他的腿放上去。

“哪里疼?”

胤祥额角都是汗:“右膝盖。”

我把他的靴子脱了,将右腿的裤子卷上去,右膝盖已经肿了。

“都肿了。怎么办?”我手足无措的望着胤祥。

胤祥咬着牙:“帮我把靴子穿好。”

我赶紧给他把裤子理好,靴子穿上。

胤祥对我说道:“扶我出去。”他的脸色难看的很,我的心一横:“我叫人来抬你!”

“疯了你,叫什么人?少罗嗦,扶我出去!”胤祥把凳子踢开。“过来!”

“你的腿!”我一着急眼泪就要出来。

“过来!”胤祥捶床,“你想疼死我啊!”

我只得过去扶他。胤祥撑着我的肩膀一步一步往前挪,我拖累了他,是我拖累了他。

到了院门口,胤祥开了锁:“你快回屋,早点灭了灯。”因为怕火光惹人注目,平日里胤祥只准我点一只小蜡烛。这会儿,他还是记着这个。

“这儿没人,我再往前送送你。”我抓住他的胳膊,“这么大的雪,我再送你一段路。”

胤祥扒开我的手,把我推了进去,然后锁了门。

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我扒着门缝往外看,胤祥一颠一颠的往前挪,然后他脚下一滑再次摔倒在地上。我咬住手指,胤祥,对不起。

漫天的飞雪。

胤祥慢慢的向前爬。

爱别离

已有四天没有见到胤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他的腿原有旧疾。

我心里异常愁苦,却没有法子探知他的消息。

整日的枯坐在屋子里面,书也看不进,针线也做不动。

门被敲响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我的脑袋停顿了很久才意识到是胤禛来了。

我打开门,胤禛丢下食盒紧紧的搂住我。

“赶紧关门。”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刺骨得很。

小黑和卷毛缩在我脚边低吠。

“竟然不认得爷了?”胤禛笑着从食盒里面取了肉干喂它俩。

俩个没骨气的立即就摇尾巴了。

“十三爷怎么样了?”胤禛解了厚氅放到椅子上面,我倒了杯热姜汤给他捂手。

“情形还好。”胤禛吻我的额头。“只是要多修养。”

“胤禛,我觉得…”他激动的神情感染了我,久别重逢,煞风景的话我只有仔细收好,“我拖累了十三爷。”

“没有这样的事,小曼,不要胡思乱想。”胤禛抱起我,“又瘦了,脸只剩一点大。”

“还有几天过年?”我把头伏在胤禛的肩膀上面,他领子上镶的毛弄得我的鼻子痒痒的,“过年你该忙了。”

“忙得都是些俗例,”胤禛抱我坐到火盆边,“十三说你这儿得添木炭。这两天我就给你送来。你把后院门的钥匙给我,夜里风大我自己开门。”

“你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