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是哪里惹得他不开心了,居然好好的要让他搬去清风阁?

这颐和轩离自己的寝殿极近,走上几步便到了,但是那清风阁…起码要走整整半个时辰?!

这和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锦画一想到这儿便来气,喘着粗气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谁叫她自己个儿窝囊。

她的皇位本就是这国师给的,如今她亦只是他手中的一个傀儡,如同木偶一般任由他的摆布,却没有半分的反抗能力。

他唯一一件允诺自己的事情,便是让她灭了宸国,除此之外,他都是专横独、裁。

她什么都听他的,不是她顺从,而是她额反对根本没有半分的作用。起初他护着自己登上这帝位,她虽然心中忐忑,但是那是他言辞温和,对着她道:“公主殿下不必害怕,一切有微臣在。”

他的声音是这么的无害,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在登基大典上,站的双腿都有些打哆嗦,但是每次害怕的时候,她都侧过头看着他。

那一袭白色的颀长身影,让她慌张的心慢慢的归于平静。

——有他在,自己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容枢不是不爱这皇权,而是无法名正言顺的拥有这皇权,所以才将自己推了上去。子民虽然爱戴,但是他终究只是一个国师,若是贸然登基称帝,怕是会引起不满和非议,让他的名誉受损。

可是把自己推上去就不一样了,他不但保住了原有的崇高地位,且让这大昭国的子民愈发的敬仰。而且自己没有实权,他和皇帝根本就没有两样了。

她原是不在乎这些的,他要拿去就拿去,死过一次的人根本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这皇权能足够她泄了心头之恨,便已足够了,只要他不触碰自己的底线,她还是可以忍受的。

可是…

偏偏他连自己身边仅有的可以信任的人也不放过。

“放心,朕不会让你搬走的,你在这里等着朕,朕去去就回。”

楚一甚是疑惑,大手拽着她的衣袖,却很是乖巧道:“嗯,我听主人的。”

锦画欣慰不已,心想着,若是有一天那国师也有这般的听话便好了。

于是乎,脑海之中便浮现那国师大人一副乖巧温顺的忠犬样,还舔着自己的手指头一口一个主人。

锦画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不行,这口味太重了,她受不起。

***

容枢搬到偏殿的动静太大了,她想不注意都难。

她能容忍他搬进来,但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小忠犬受半分的委屈。

她是一个无能的主人,但是却是一个负责人的主人。

清冷的偏殿被被布置成那国师大人一贯的喜好,干净整洁却处处透着低调奢华,深色的帷幔低低的垂落,好似层层叠叠的波纹一般随着风飘动。

锦画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心头好似打了鼓一般往前走着。

空荡的大殿只余她轻微的脚步声,一切都安静极了。

莫不是他不在?锦画柳眉微锁,有些疑惑。

锦画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待看清那软榻之上侧卧着的人影时,心头猛颤——居然这么悠闲的在睡觉?

锦画撇了撇嘴,一脸的无害。

她稍稍走近,躺在榻上的人似是睡得很熟,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她低低垂眸望着他的睡颜,这个万民爱戴的国师大人此刻就这般安详的睡在这里。

他穿着万年如一日的云纹白色锦袍,面上覆着一个薄如蚕翼的白玉面具,将他的容颜细数隐藏,只余那张薄唇,粉若花瓣,却没有半点女气。

她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模样。

好奇心促使着她的手,看着那张碍眼的面具,她几乎想立刻将它摘下,一睹这国师的容貌,是不是也如他的外表一般恍若谪仙。

鬼使神差的,她慢慢俯下身子,手心满是薄汗的纤手朝着他的脸伸了过去,心脏突然猛跳起来,几乎要跳出喉咙…

…还差一点点。

锦画深吸了一口气,生怕吵醒了他。

…摸到了。

白玉面具的有些温热,触感极好,好似她摸到的是他的脸而不是这层碍眼的面具,锦画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而后深吸一口气,欲将这面具掀开。

她全神贯注的望着他的脸,唇畔微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突然,那双灿若星子的眸子缓缓的睁开,眸中带着些许的戏谑望着她,让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愣愣伸着的手腕被快速的攥着,一道力气轻轻一拉便让她的身子朝着前倾,而后狠狠的栽了上去。

淡淡的茶香萦绕在她的身侧,身下是一片温热,她慌乱的抬眼,却撞见了他满是玩味的眼眸。

眸如点墨,甚是清明,哪里有半分的初醒之感。

——这厮压根儿就是装睡!

锦画忍不住扶额,后悔莫及。

自己真是太蠢了。

第十一章 名分

“不知陛下找微臣有何事?”国师大人的声音如平日一般淡若清风,稍稍启唇,那温热的气息便慢慢喷到她的脸上。

不过…这样的姿势委实尴尬,锦画拧着眉头欲起来,腰侧却被那双有力的双臂紧紧的箍住。

这般暧昧的距离让她的脸都止不住的发烫,耳根子渐渐烧了起来。

锦画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而后才道:“国师,朕…找你是有事,你…你先松手好不好?”

国师大人心情似是不错,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微微弯唇,双眸皆是温和之色。许是没有将这陛下的话听进去,仍是一副慵懒悠闲的模样。

…锦画被他抱得快要哭了。

混蛋!

放手!!!

“何事?”国师大人扬了扬唇,音色稍显柔和。

锦画软软的趴在国师大人坚硬的胸膛之上,双手撑在他的胸口处,掌心传来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感到灼热难当。

“为什么…要把楚一赶走?”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

似是那两个字让国师大人不开心了,原是噙着淡淡笑意的男子嘴角稍稍僵了一下,而后才伸手覆上她的脑袋。

他的手长得非常漂亮,插、入她墨黑顺滑的发间,就这般轻轻的揉着她的脑袋,动作熟稔而温柔。

锦画的身子一颤,觉得自己又被这厮当成宠物了…

忍住,忍住!

“陛下冤枉微臣了。微臣并未赶走那楚一,只不过是给他换个清净点的地方,清风阁环境清幽,极为适合…且陛下政务繁忙,若是楚一时刻在身边,想来陛下会分神。”国师大人言辞坦荡荡,完全是一副忠心耿耿的忠臣模样。

这番话她若是信了才有鬼。

她知道这容枢不喜欢楚一,如今自己与楚一走的近些,便是不悦。

可是一想到那楚楚可怜的小忠犬,锦画便是一阵心疼。

归根究底还是她太无能了。

锦画锁着眉头,一副憋屈的小媳妇模样,国师大人看着十分受用。

“…他就不能留在朕身边吗?”

“陛下收回这份心思吧。”国师大人的语气硬冷了三分。

锦画愠怒,挣扎着从国师大人的胸膛之上起来,怎奈这厮看起没有用半分的力气,她却无法挣脱。

她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无用至极。

“他不会伤害朕的,楚一他很单纯,他离不开朕…”

“没有谁会离不开谁,陛下,若您再执着,微臣会考虑将那人送到更远的地方。”国师大人似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很是贴心道,“…卞城倒是不错。”

锦画的手倏然一紧。

卞城?

那个离大昭帝都十万八千里的边陲小城?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

听说那地方乱得很,楚一若是真去了,只怕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锦画默默抹泪。

容枢这个畜生!!!

而此刻——

“大人,您看…恐怕此刻国师没有空暇见您,您还是改日再来吧。”说话的正是国师大人身边的小童,名叫青玄。

满头花白的楚相竖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低垂的帷幔时而稍稍吹起,露出一条细缝,依稀可以看见那抹明黄色的娇小身影压在那方美人榻上,那身下躺着的,正是大昭国清贵无双的国师大人。

作孽啊!

陛下居然这么快就动手了。

年迈的楚相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娇纵陛下强迫国师大人的凶残场面,国师大人温润如玉、风度翩翩,比那悬在夜空的皓月还要耀眼三分。

如今却…

被陛下糟蹋了!

楚相忍不住抹了两把老泪——作孽啊!国之不幸,国之不幸啊!

“…完了完了。”楚相喃喃念着,一脸的悲伤之色。

青玄疑惑道:“额…大人您…怎么了?”

楚相侧过头看了身边的青衣小童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们知道的太多了。”

青玄:“…”

楚相轻轻拍了拍青玄的肩膀,语重心长,“好好照顾国师大人,他…太操劳了。”

青玄:“…”国师大人日常看看书,养养花,操劳…吗?

楚相一脸的浩然正气,言辞凿凿道:“决不能白白让国师大人遭这个罪,该有的名分还是要有的。”

青玄:“…名分?”他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楚相:“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联络朝中大臣。”

青玄:“…”默默目送楚相远去。

天真无知的小童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他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听明白,果然是自己太笨了吗?

***

乾和宫

“混蛋!混蛋!!!!!”锦画抓着自己的脑袋,咬牙切齿,“朕要疯了!!!”

一侧的小宫婢灵犀眉眼弯弯,安抚道:“陛下莫要激动啊,吃块芙蓉糕吧。”纤白的小手自盘中拿起一块香糯可口的芙蓉糕递到自家陛下的唇边。

锦画猛然张口将芙蓉糕一口吞下,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一只气愤的小青蛙,模样极为可爱。

灵犀默默哀叹一声,前段日子陛下在战场上是那般的英姿飒爽,霸气侧漏,如今回到这宫里,在国师大人的面前,却回归了本性。

国师大人果真是英明神武,让吾辈这等凡人望尘莫及、膜拜不已啊。

“奴婢知道国师大人搬到偏殿陛下很开心,但也不至于开心的睡不着吧。”灵犀言辞温和,“陛下还是早些睡吧,奴婢伺候陛下就寝如何?”

锦画听言,回眸觑了她一眼。

小宫婢立马闭上了嘴巴,水灵灵的眸子眨巴眨巴的,仿佛是再说——陛下,奴婢什么都不说便是。

锦画的脑海之中满是自己的小忠犬走前水汪汪的眸子,还有那万分萧条的背影。粗喘了几口气,而后渐渐平复了心情,望着身后的小宫婢,道:“楚一那边多派几个人去伺候,你可明白了。”

灵犀连连点头。

锦画抬眼瞧着外头的一轮皓月,安慰着自己:清风阁总比卞城好多了。

此刻的清风阁——

清风阁四周皆是一片翠竹,夜风吹的簌簌作响,颇有几分清幽之感。

“楚公子,奴婢伺候您更衣就寝。”粉衣宮婢看着窗前立着的这抹颀长身姿,这俊美的男子五官精致,气质不凡,看的娇花般的小宮婢两颊泛红,粉若桃花。

要知道这宫内要见着这么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可是难上加难。饶是国师大人恍若谪仙,但终归是高高在上,不可触及。

这楚公子虽为陛下面首,但这副英俊的容貌,早就勾得身边伺候的小宮婢芳心暗动。

楚一面色落寞的垂下了眼帘,见着身边的几个小宮婢,稍稍皱了皱眉,“不用,你们下去吧。”他不喜欢任何人的碰触,除了她。

几个小宮婢有些失落,但是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是定是在思念陛下了,便行了礼退了下去。

她终究还是让自己来了这里。楚一一袭深蓝色的锦袍,染着皎洁的银辉颇有几分翩然欲仙之感。

正当他准备就寝之时,耳畔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楚一猛然回头,便看见烛火氤氲中,那个身姿曼妙的粉衣女子娉娉袅袅朝着他走来…

***

楚一搬去清风阁之后,锦画的日子是愈发的无聊的,且那国师就住在偏殿,若是她让楚一过来陪自己,生怕这厮被送去卞城。

锦画心有余悸,这厮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啊,而且自己在他的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不行,她一定要想想法子。执着笔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将笔搁到一旁。

“陛下,薛将军求见。”

一听此人的名字,锦画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忙对着灵犀道:“让他进来吧。”

许是那楚衍之事有消息了吧?锦画暗暗想着,心头欣喜不已。

朝野上下,百官皆臣服于容枢,她自然是个个不喜。但是她与这薛薛皓然相处过一段日子,这个忠心耿耿的年轻将军她极为赏识。

不愧是出身将门啊,的确不凡。

薛皓然随即便到,立马恭敬的行礼。

锦画笑吟吟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将军,心情颇好,“薛将军不必多礼,起身吧。”

年轻的将军听着陛下这般柔柔的声音,不禁稍稍抬头。待看清陛下那满脸的笑意和晶亮的星眸,不由得想起家中自家爹爹的告诫——

“皓然啊,以后可要小心陛下,绝不要与之单独相处…我们薛家还要靠你延续香火,可不能被陛下看上,白白送入了宫啊,小心些,小心些啊~”

年轻俊脸的将军身子一颤,陛下她…果真对自己笑得这般的…荡漾!

看来临行前爹爹的告诫是对的。

如今人人皆知国师大人已经被陛下染指,日日欢愉,身子都有些吃不消。若是陛下看上了自己…想到此处,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年轻将军不禁有些腿软,背脊都渗出了汗水。

他一定誓死保住贞操!

锦画正打算合上手中的折子好好同这薛皓然说说话,但是眸子一顿隐约觉得不对,便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这一瞄可不得了…

原是笑容满面的小脸顿时僵住了,指尖颤抖着拂过上面工整的字迹——那是楚相的字迹。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篇,锦画粗粗浏览的一遍,大致意思是说:陛下啊,如今国师大人都同你住在一起了,名声也算是没了。既然陛下这般喜欢国师,可要给国师大人一个名分啊,决不能让国师大人白白跟着您啊之类的云云。

锦画朝后头一翻,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长长的几排朝中大臣的名字,约莫有几百个。

这是:联名上奏!

锦画攥着奏折气愤难当:楚相这个老糊涂,她什么时候对国师做过那些个荒唐事?!要什么名分啊?她压根儿什么都没做啊!

第十二章 果体

锦画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扶额。

这帮混蛋!

薛皓然见御案之上的皇帝陛下瞬间耷拉了脸,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惹怒她了,不由的绷紧了身子,不敢大声出气。

若是陛下有意将自己纳入后宫,他断断是不会顺从的。

他堂堂一个厮杀战场的将军,怎么能沦落成一个卑微的面首…饶是此人是大昭陛下。

倘若此刻锦画知道这忠心耿耿的年轻将军心里头想的是这些,绝对是气得呕血三升。

锦画强忍着怒意将手中的奏折阖上,望着薛皓然问道:“可是那楚衍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