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白原本倚在车身上而略微有些蜷曲的脚慢慢站直,看着此刻如同刺猬一般竖起全身刺来保护自己的季舒龄,也知道自己估计是得不了对方的原谅,虽然秦墨白从来没有期盼过,不过心中还是略微有些惋惜。

毕竟如果能够和季舒龄和解,不管是对自家,还是对季舒龄那边,自己也都算有个交代。

秦墨白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了一眼季舒龄,然后开口道:“先前你去美国比较匆忙,东西还落在别墅里,是你自己去收拾,还是我找人给你送过来。”

季舒龄紧抿着的嘴巴此刻浮现了一抹怪异的笑容,在因为消瘦而颧骨突出的脸上显得十分的嘲讽。

“秦大少爷还真是不留情,我人都出了你们秦家,看着我的东西就这么难受,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切断和我的一切联系,既然如此,如何不像对待我一样直接丢弃掉,免得碍了你的眼!”

季舒龄的声音因为极度压抑的愤怒而有些变形的刺耳。

秦墨白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再争辩,只是继续温声道:“如果你不想搬也可以,回头我让人把那幢别墅过户到你名下…”

秦墨白还没有说完,季舒龄就咬牙打断道:“秦大少爷,你这是在补偿我吗,是给你对我做的事情做补偿,你未免也把我想的太可怜了,我是不是应该还要感谢你的补偿施舍。”

秦墨白只觉得今日的季舒龄尖利刻薄的简直是不近人情,他略微踌躇,心中估摸着自己此刻和季舒龄恐怕是什么都谈不拢,所以也没有了耐心继续和季舒龄在这里耗时间。

手搭在车的扶把拉开,将车门打开了一个缝隙,秦墨白沉声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恨。以前的事情也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我的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毕竟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等回头你想清楚了,告诉我你的选择。”

季舒龄的眼睛仿佛是被越来越密集的雪花给遮住,朦胧的只能够看到对方的一个轮廓。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吗,她从来都想错了。

季舒龄的确很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一面,但是当手微微扶过肚子时,季舒龄脸上浮现了一抹莫名的神情,声音之中有些悲哀,所有的力气皆化为了最后一句:“秦墨白,你告诉我,你对我有愧疚吗?”

秦墨白的脚步微微顿住,脸上神色却没有一点点的变化,平静道:“舒龄,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愧疚。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联姻本身就是正常,想要有感情的一段婚姻连平常人家都不一定有,何况是我们,从来都是你对我奢望太多。”

季舒龄狠狠地咬住下唇,泪水夺眶而出,看着秦墨白慢慢的上了车,却突然道:“既然你不爱我,娶我不过是为了和我家联姻,你又何必做出那么一副姿态让我相信你是爱着我的。既然是联姻,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清楚,让我对你有了那么多的奢望…”

“秦墨白,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恨你吗,我连签下离婚协议时都没有那么恨过你。”

正文 吵架

秦墨白的车子绝尘而去,季舒龄站在原地,只是看着,脸上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霆宇看着季舒龄在雪花下消瘦的背影,没由来的胸中一阵怒气。狠狠的锤了一下方向盘,周霆宇下了车,用力地甩上车门。

彭的一声,车与车门相撞的声音惊动了季舒龄。

季舒龄转过身,看着周霆宇怒气冲冲快步朝着她这个方向走来,带着一股子的气势滔滔意味。

季舒龄不由的有些胆怯,偷偷后退几步。

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只是还未等季舒龄说话,周霆宇就冲季舒龄大喊教训道:“季舒龄,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不要这么难看。这个男人早就不要你了,你现在又何必硬要将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季舒龄听了周霆宇的话,脸上却是异样的浮现了一抹笑容,微微低着头,轻声吱唔着:“有这么难看吗?”

抬头正好看到看着周霆宇满是怒气的脸。

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也不想,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舒龄说的有些小可怜,周霆宇看着季舒龄一副小孩子听大人教训的可怜姿态,一股子怒气冲冲的话终究说不出口了。

“我只是,只是不想要让自己变得太可怜,可是我不知道我刚才的样子,真的是很难看,我很傻是不是?”

周霆宇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季舒龄低垂的脑袋,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还喜欢着他,所以才会在乎到失态。”

季舒龄摇头。

周霆宇的脸色却并未好上些许,依然是沉着一张脸,对季舒龄道:“既然不喜欢了,就不要做出那副模样,秦墨白有句话倒是说的对,你们之间的事情,早点完结,是对你们两人都有好处。”

顿了顿。周霆宇的语气严厉,又继续道:“以后你和秦墨白见面,就装作不认识比较好,虽然有很多的离婚夫妻依然可以做朋友,不过这种情况在你和他之间,似乎并不怎么适用。”

季舒龄低着脑袋沉默着,周霆宇搞不清楚此刻季舒龄脸上的表情,正要走上前去看个清楚。

季舒龄却突然笑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对周霆宇道:“周霆宇,你刚才的样子好好玩,跟小时候老师教育小孩子一样。”

季舒龄在那头笑得欢,这头周霆宇的神色却越来越暗沉,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仿佛也能够看到周霆宇此刻暗沉眼神下的波涛汹涌。

“季舒龄,我没有和你说笑,我只希望你能够向我保证这件事。”周霆宇脸色依然严肃。

季舒龄却再次“噗嗤”的一声笑出声来:“我也没有和你说笑。好了,不和你说了。雪大了,你先回家去吧,我在外边也站的够久,脚都快冻麻了!”

说着,季舒龄摆摆手做出没事人的模样就要朝大门前的台阶上走去。

周霆宇却猛地拉住季舒龄的手,突然起来的力道将季舒龄扯后了几步。

季舒龄有些恼怒,眼珠子睁得大大的,转头瞪着周霆宇。

周霆宇的眼睛也是定定的看着季舒龄,直接开口道:“季舒龄,你何必东拉西扯的逃避这个话题,我今天就要一个答案,你在这里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到,能或不能就一两个字。”

面对周霆宇的咄咄逼人,季舒龄猛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压下去,然后对周霆宇道:“周霆宇,你能不能不要再逼我,我今天已经够乱了!”

周霆宇的眼睛依然锁定着季舒龄,眼神里的执着半分不然。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季舒龄的手腕。

季舒龄最后的耐心告罄,猛地用力甩开周霆宇抓着她的手,也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冲周霆宇喊道:“你算什么人,我和秦墨白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喊出这句话,看着周霆宇脸上阴沉的不行的脸色,也有些后悔,但是她却不喜欢把自己的底线,把自己心中最后的那点告诉别人。

她的确不爱秦墨白了,但是她和秦墨白之间的那些事情也没有那么容易完结,就算不是因为她自己,她和秦墨白之间的牵扯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断。

只是,这些事情全部都不能够让别人知道。那些事情也都只有她自己有资格去做。

想到这里,季舒龄忍住心中的不忍,转头朝着屋内跑去。

周霆宇看着季舒龄离去的身影,却没有再喊住季舒龄,只是眼睛微微眯起,一直看着大门关上为止。

季舒龄跑进屋内时,陈阿姨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见到季舒龄肩头的湿意,看了看窗外道:“早上下了雪,中午停了,没想到晚上又下大了。”

季舒龄笑着应和。

陈阿姨又道:“舒龄,是小宇送你回来的吗?”

季舒龄点了点头。

陈阿姨帮着季舒龄脱下身上的大衣,抖下上面的雪水珠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舒龄,你怎么不叫小宇进来坐坐?”

季舒龄有些尴尬,刚刚和周霆宇关系才好了些许,现在又给吵没了。自己哪里还好意思请他进来坐。

想了想,季舒龄只能够应付陈阿姨道:“阿姨,我怕等下雪下大了,所以让他先回去了。”

陈阿姨倒是没有注意到季舒龄脸上牵强的笑容,只是笑道:“这也是,雪下大了车子就不好开了,以后也是一样的。”

季舒龄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对陈阿姨道:“阿姨,我累了,先去睡觉了。”

陈阿姨看了一下钟,有些奇怪:“舒龄,这才八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想到季舒龄今天早上刚坐飞机过来,之后又忙了那么多的事情,连忙转口道:“你上去好好休息吧,对了,先洗个澡,刚刚身上浸了雪水,免得冻着了。“

季舒龄点了点头。

陈阿姨刚坐到沙发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冲刚走了没几步的季舒龄喊道:“你迟点给小宇打个电话,问有没有回家,现在大晚上的又是下着雪,路估计不好走。”

季舒龄略微沉默的嗯了一声。

秦墨白的车子刚刚驶进院子里的时候,家里的小保姆就和彭丽华通知了,彭丽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继续看电视,仿佛跟个没事人似地。

一边秦国荣看了彭丽华的模样,倒是有些好笑道:“你不是天天盼着儿子回家吗,难得儿子主动回家了,你又摆出这么一副脸面。”

彭丽华将瓜子壳扔到垃圾桶里,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国荣,道:“哪里是他主动回来的,是我打了电话叫他回来的。”

秦国荣虽然性子比较粗。但也不是没有察觉自己妻子今天吃饭的时候颇有些心神不定,加上今天也不是周末,突然叫儿子回来,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是墨白那小子又干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

彭丽华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瓜子放进果盘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今天看到舒龄那孩子回来了。”

正说着,看见秦墨白从门外走进来。

彭丽华连忙将茶杯放下,然后对秦国荣道:“等下你不许帮他说话,就在旁边看着就好,知道了没。”

秦国荣略微苦笑,彭丽华那霸道的模样哪里是征求他意见,根本就是对他下命令。

秦墨白走到了客厅沙发前坐下,然后看着彭丽华直接道:“妈,有什么事情吗?”

彭丽华并没有直接说正事,只是问道:“吃饭了没。要不要我给你热点。”

秦墨白摇了摇头,回道:“来时和客户吃过了,妈,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好了!”

彭丽华见着秦墨白这副模样,没有来得一股气,冲秦墨白道:“这么心急干嘛,都这么晚了还下着雪你还要出去,找谁去!”

秦墨白看着彭丽华不好的脸色。只是沉默无语。

彭丽华没好气的转过脸,一副不愿意再理睬秦墨白的模样。

秦国荣看着儿子的模样,又看了看彭丽华,夹在当中也不好受,只好对彭丽华道:“你有什么事情和儿子快点说吧,儿子今天工作了一天估计也累了。”

彭丽华这才转过头,当然心里还是有气,对秦墨白的语气也不是很好:“舒龄回来了,你和舒龄的事情打算怎么处理?”

秦墨白倒是不慌不忙答道:“妈。我刚才已经见过舒龄了,我和她说了,别墅里的东西我会让人给送回去,如果舒龄要那幢别墅,我也会过户到她名下…”

秦墨白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茶杯直接朝着秦墨白方向砸去。

彭丽华指着秦墨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墨白躲了一下,身上没有被砸到,只是泼洒出来的水洒到了肩头。

秦墨白站了起来,仿佛方才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平静的说道:“妈,你明知道我和舒龄是不可能复合的,早点断的干净这样对我和对她都是最好的。”

“好个屁!”彭丽华气得喘着粗气,出身的她也是难得说了一句粗话。彭丽华越想越气,猛地站了起来,却是不愿意再理会秦墨白,直接朝着楼上走去。

秦墨白见此微微垂下眼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似乎是要走。

秦国荣看了看上楼去的妻子,又看了看要走人的儿子。无奈只能够先走到秦墨白跟前,对秦墨白道:“墨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秦墨白停住脚步,紧抿着嘴,沉默着没说话。

秦国荣拍了拍秦墨白的肩膀,说道:“今晚你已经把你妈给气到了,听爸的,今天就住在家里,明早和你妈道个歉,这事算揭过了。再说,这事本就是你不对,舒龄那孩子…算了我也不多说了。”

秦国荣摇了摇头,往楼上走去。

只留下秦墨白一个人站在客厅之中。

季舒龄洗完澡坐在床头,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这号码是先前周霆宇输到她手机里的。

季舒龄有些犹豫,该不该打这个电话。

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她不对,人家周霆宇又是好心好意的来关心她,是她不领情。但是让她拉下脸面来主动求好她又不愿意。

手好几次按到了绿色的通话键,季舒龄就是安不下手。

季舒龄这人就是这样,性子有的时候直爽的不行,但是有的时候又抽风似地别扭,死要面子活受罪。

想了想,想到今天陈阿姨说的话,季舒龄最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算了,没面子就没面子吧!

电话响了好久也没有被接通。直到一阵忙音,季舒龄开始有些慌了。

连忙再次按下通话键,身体也不由得坐正。电话又响了好几声依然没有被接通。

季舒龄的右手没拿着电话的手指不由得纠结在一起,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季舒龄几乎决定要换了衣服出去寻找时,电话却突然接通。

电话那端声音噪杂,还有劲爆的音乐声传出来。

周霆宇的声音散漫的很:“舒龄啊,有什么事情吗?”

季舒龄皱着眉头连声问道:“周霆宇,你跑哪里去了!”

周霆宇笑了一下,道:“我在酒吧,你有什么事情吗?”

季舒龄被周霆宇轻快地语调弄得一肚子窝火,感情她在这头担心,人家却在另一头寻欢作乐。

季舒龄有些气愤,对电话里冷冷道:“没事了,你自己好好玩吧!”

说着却是狠狠地将电话摁断,摔倒被子里。

正文 教训

第二天一大早,季舒龄梳洗完下楼,竟然发现昨天和她吵了一架的人正坐在她家的沙发前悠闲地翻看着报纸。

季舒龄原本捂着嘴巴打着哈欠的手愣愣的放在嘴边。转而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眼前出现的不是幻觉。

周霆宇正好从报纸上抬头看向季舒龄的方向,看着季舒龄迷糊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晃的季舒龄差点从楼梯上跌下。

季舒龄慢慢的从楼梯上走下来,打量着周霆宇今天的装扮,疑惑的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昨天见到的周霆宇西装革履,一身的精英装扮,今天周霆宇却是穿的意外休闲,休闲长裤,V领浅褐色羊毛衫,舒适的仿佛是家中的装扮。

周霆宇笑道:“你刚从美国回来,我好歹也得陪你好好逛逛!”

季舒龄将信将疑的看着周霆宇。

“你有这么好心?”

周霆宇被季舒龄一副看待“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模样给逗乐了。连连正经点头,为了确保自己话的可信程度,又道:“季大小姐你发话吧,要去哪里我今天就当你车夫了!”

季舒龄也被周霆宇的样子逗乐了一下,不过想到昨晚的事情,又开始有些小肚鸡肠,忍不住道:“得了吧,我可不敢坐你的车,谁知道你昨晚鬼混到几点有没有好好休息过,万一过度疲劳驾驶出了事,我才叫欲哭无泪呢!”

周霆宇一笑置之,丝毫没有理会季舒龄的挑衅。

陈阿姨端着刚做好的早饭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一边招呼两人:“小宇,舒龄,快过来吃早饭。”

“陈阿姨,我来帮你。”周霆宇放下报纸,然后帮着陈阿姨从厨房把刚刚炸好的蔬菜春卷端出。

熟门熟路的仿佛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季舒龄看着周霆宇跟个主人家一样的姿态,有些郁闷了,这周霆宇几时和自家这么熟了,而且看陈阿姨的模样,对周霆宇就跟对自己没什么两样。

“舒龄,赶紧来吃早饭,迟点我送你去医院。”

陈阿姨听见周霆宇的话顺口接到道:“舒龄,早饭我做好用保温盒放着,你迟点带去医院,别忘记了,我迟点还有事,就麻烦你了。”

说着摘下围裙放到厨房,走到门边换鞋的时候,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迟点你们吃好饭,把碗筷放水槽里就好,我会回来收拾的。”

季舒龄毫无异议的点了点头。

走到饭桌前的时候,看到周霆宇正端着一碗赤豆粥喝的稀里哗啦,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狠狠的踢了周霆宇一脚,周霆宇不妨,被季舒龄踢了个正着,幸好季舒龄在屋内穿着软拖,周霆宇虽然做出龇牙咧嘴状,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痛楚。

“舒龄,别闹了,赶紧吃饭。”周霆宇说着又是一口脆脆的春卷。

季舒龄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周霆宇,道:“你自己家没早饭,一大早跑这蹭来了!”

周霆宇依旧是好脾气的受着。